出門(1 / 1)

他獨坐在陽台的椅子上,看著對樓的屋頂出神。天下小雨,外頭的風或許很大,鑽進窗的縫隙,擠兌著晾曬的衣物讓它搖曳不定。

近來,小鎮的氣氛似乎不太好,外市鬧起了瘟疫,各壇言說不盡相同——外麵不甚安全。可他又有著些許困惑,這匿居角落的小鎮,想必是不會遭遇這逢年的難的,可現狀又不是他所想的那般,電視整日的報道,警車整日的穿梭,多弄得有些人心惶惶了。他起身俯倚在窗台上,雖是除夕,可街上的人卻是零星幾個,撐著傘靜默的走,終是體現出壓抑的氣氛。

“吃飯了”姑姑的呼聲打斷了他的遐想,他應了一聲,從陽台往回走。

“爸媽還是不回來嗎?”餐桌上,他又問了一次姑姑。“外頭鬧疫病哩,他們做事的地方又是那大城市,他們是為了你好”也是這般的回答,他便隻是埋頭吃飯了,座旁的小妹倒還是聽的很認真,“聽說對門那家從外地回來了,也不知道有病毒沒有”姑姑獨自的喃喃自語裏顯著她的那份擔憂,她又看向小妹,“你們兩沒事就行,外頭的事與我們無關,今天可是除夕呢”。

飯後他又回到了陽台,依舊是望向窗外,雨停了,一切還是那樣沒有生氣,人們戴著口罩,隻是徑直的走,從路的一端到另一端,遠處傳來鞭炮的響聲,才告知馬上就要過年了,隻是這年,未免過的太冷清了些。陰沉的天,凜冽的風,狹小的陽台讓他覺得煩悶,他想打開窗戶透透氣,忽又想起這在姑姑看來是害人性命的舉動,“外麵都是病菌!”姑姑一直這般強調,家仿佛變成了人類最後的寄居艙,出去便是活不成的,他隻得做罷,風的嗚咽與他的心境不謀而同,若是沒有鬧這疫病,唉……

他走到客廳,洗完碗筷的姑姑正在給姑父打電話,詢問著做醫生的姑父能否將醫院發配的口罩“捎帶”回家裏,繼而又說些什麼“家人貴於天”“果果(小妹)還小抵抗力弱”的話,電話那頭的姑父好像有些不高興,憑自掛斷了電話,小妹坐在姑姑的身旁,對於大人的“較量”隻有疑惑的她,漠不關心的玩著手指頭,姑姑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的埋怨著她那不曉人情的丈夫。“轟!”窗外突然炸響的爆竹把姑姑和小妹都嚇了一跳,“都鬧瘟疫了還在外麵炸炸轟轟!”姑姑回過神來吐出一句謾罵,小妹識趣的停下了手頭的玩弄,看著姑姑不敢作聲。“等到你們得病了就知怕了!”無由生的怒氣讓姑姑看來像是指天叫囂,他卻想著外麵仍然這麼喧鬧,自己卻為何不能去,兩相不同的心事讓他更加的煩悶不堪。

“姑姑,我想出去”鞭炮聲,爆竹聲,姑姑的謾罵聲在他說完這句話戛然而止,冷清的客廳變得格外寂靜,姑姑看著他,好像對他的請求很是困惑“聽話,外麵都是病菌。”“可是……”“行啦,也是為了你好,果果的寒假作業有些不會,你去教教,你是大孩子了”姑姑的語氣裏有著不由分說的態度,他看著一旁的小妹,擺擺頭走回了陽台。他也早知是這樣的結局,窗外的爆竹聲又響起來了,嘈雜中夾雜著他的歎息,鋼筋水泥構成的房子將此刻的他囚禁,大城市的父母是否也是這樣呢,他想著。雨又下大了,滴滴答答的敲在玻璃上,他看著那些縫隙,哪怕是滲一點進來呢,外麵的雨也是有病菌的麼,想起剛剛姑姑的謾罵,他竟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又是驚醒,懊惱剛才的自己實在太過懦弱了。

他在陽台裏呆坐了一下午,姑姑來敲門喊他吃飯,語氣很是柔和,得來的卻是他冷漠的拒絕,姑姑歎了口氣,折回去叫小妹,陽台裏的他看著他見了一天的風景,腳前是淋進來的雨灘,他將窗戶放開了一點,吹進的冷風讓他覺得舒暢。今天是除夕啊,看著水灘裏的倒影,他刹的一下笑了,心裏溢滿極大的勇氣,他跑回客廳,顧不得換鞋闖去,留下餐桌旁呆住的姑姑和小妹。

他在街道上奮力的踩著水窪,在彌漫著鞭炮硝煙和雨的空氣裏,他深吸一口氣,肆然的張開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