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那段時間,陳鋒陷入無比大的恐懼與疑惑當中,時常一個人坐在床邊,望著窗外,一動不動,好似雕塑。他始終想不明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在他最渴望生意臨門時,土豪出現並清空庫存。在他孤獨想要溫暖時,又聽到兒時玩伴的傾訴衷腸,在他受傷住院,連醫生都告知左眼失明時,他又能用左眼看到另外一番世界景象,究竟自己是上天眷顧的,還是被遺棄的。
陳鋒想遍所有所學知識,理論,甚至聽過的閑談,都沒辦法解釋他現在所遭遇事情,或許這樣怪異的事,無法用任何文字所展現,即便能夠展現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事情並沒有按照他想的,得到解決,或許這種莫名的恐慌,會伴隨他走到終點。
一個月後,陳鋒出院。
出院時,土豪早早到了樓下,在車裏土豪說,猴子被安置到了一家養老院。事實上他才不過三十出頭,從小被撿來,唯一的親人前幾天已經過世,沒有人可以照料,養老院還是土豪托關係,送錢進去的,所幸餘市的生活消費不高,總能安心度過一段時間。
土豪本來提議要求本市最豪華的飯店,為陳鋒洗塵賠禮,但陳鋒卻執意找個小飯館隨便吃點東西。即便如此,土豪還是拉著陳鋒去了一家市郊的農家樂,開店的是對老夫婦,雖然條件簡陋,衛生也不過關,但土豪卻說這裏的飯菜是他吃過最有味的,有味是男人對於事物的最高評價,或許女人並不明白,明明有更多更好的詞語用來形容一切。
飯過五味,本來土豪還帶了兩箱酒也沒來得及打開,陳鋒便說飽了,土豪以為陳鋒還在生氣,一個勁的賠禮道歉,最後陳鋒實在忍不住問;‘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土豪一臉愧疚,說;‘不知道,就像著魔似的,第一次引火隻把房子炸出幾道縫縫,第二次加了藥隻炸倒半麵牆,後來我和猴子發現牆裏有東西,好像是銅板,黃澄澄的,猴子非說那是黃金,瘋狗似的把藥搶走全放裏麵了,我恐怕出事就趕緊躲了起來,後來就出事了’。對於這種說辭,陳鋒還是有些疑慮。他的關注點隻在點火前後,爆炸來的突然,而且間隔時間很短,並且沒有一個人喊叫躲避,即便是在深山老林,難道是故意陷他於危難?這是最令陳鋒生氣的,即便當時他倆都急於破牆,也不至於如此迫不及待。火藥可不是鬧著玩的,況且土豪開著黑煤窯,怎麼可能一點危險概念都沒有。
在醫院時,幾次看望猴子都是昏迷狀態,怎麼會那麼快就出院,而這個消息,還是自己出院時,土豪在車裏講的,難道猴子遭遇意外?或許因為心有餘悸,或是因為竹籃打水,土豪並沒有多解釋其中關聯,難道這些意外都是見財起意?
或許是因為飯菜不香,或許是各有心思深藏,一路無話。
在到達鋪子門口時,土豪從皮包裏拿出一個檔案袋,說;‘不管咋說,這事都怪我,對不住了兄弟,這點是我的一點心意,別嫌少,你一定得收下’,兩人在車裏推搡半天,最後土豪說;‘你不收,我心裏的疙瘩解不開,以後沒辦法再找你了’,話已至此陳鋒把袋子接了過去,剛想開店門,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跑到車旁,對著土豪左耳朵旁邊,小聲說了一句話。
土豪大笑,說‘咋,忘了,聾了,兄弟不帶這麼鬧得’,然後就扭頭把另一個耳朵湊在陳鋒嘴邊,陳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有空找我喝酒,過段時間一塊去看看猴子’,說完就去開門。
土豪笑著說;‘ok,沒問題’,說完土豪看向方向盤,表情從微笑變為陰冷,眼神中的狠毒發自肺腑,他蔑視的看了一眼陳鋒的背影,啐了口痰,駕車離去。
回到店裏,已是下午三點多,空蕩蕩的鋪子,安靜極了,對於陳鋒來說,有些孤獨。
午後的夕陽總是短暫的,門口的夕陽剪影,越來越小,越來越窄,陳鋒坐了很久,沒有說話,在他身後,一個女人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直到化為實質。
關於女人的來曆,陳鋒並不知道太多,也不想知道。
他們第一次見麵,也是在一個雨夜,巨大的雷聲如同天上有著千軍萬馬,每一次閃電就像將整個天空撕裂。那場雨,是陳鋒有生以來,見過規模最大的一場雨,雷電劈毀了鋪子招牌,外牆被劈開一條巨大縫隙,強大的電流順著濕漉的腳印,將陳鋒擊昏。等他醒來時,屋裏一片漆黑,當他正要找手機照亮時,在床腳卻摸到一個滑溜溜的物體,陳鋒瞬間就像炸了毛的刺蝟,蜷縮成一團。但黑暗中,卻是死寂一片,陳鋒想遍了各種可能,都被瞬間推翻,那觸覺明明不屬於自己所有。僵持許久未見動靜,陳鋒鼓足膽量摸到手機,在打開手機那一瞬間,腦海中浮現各種被襲擊的可能,但燈光照亮了小小單人間,陳鋒以為的恐怖事物,竟然是個女人。一個不存在記憶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