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 第一一八章 瘋子(1 / 3)

黑衣右使一身黑衣翻獵,他縱然靜立亦有強力的氣場放出,顯得狂肆張揚。羅言與其遙遙對視,隻見他琥珀色的眸子漸漸失去了澄澈冰冷,直至變得金紅刺目,妖異異常。在他的注視下羅言漸漸低下頭去,到如今她還有何麵目見他?

“他死了?”右使問,然而他已無需回答,因為答案顯而易見。他的平靜仿若毀滅前的祥和,羅言無言以對,隻是注視著懷中已然冰冷的男人,她曾經熟悉的他的氣息已然完全散去。

李規,你如此離去,是否曾想過留下的人該當如何?她該如何?冷月又該如何?如今的她該如何麵對冷月質問的臉?都以為殺手無情,然而羅言非常清楚,李規之於冷月代表的是何意義。冷月要保護的從來都隻有兩樣,一是她羅言,一即為李規,二人沒有誰比誰更重要。

為了保護她二人,冷月需要力量,並且不惜一切地得到力量,即使這力量是建立在萬千殺戮之上的罪惡力量。而如今他舍棄一切要保護的就躺在他麵前,卻已不再有生氣。李規之死,羅言已然絕望,但她仍無法體會與想象,冷月該是怎般感受?

同一時刻與冷月同來的鬼影多達百數,其中近半為剛從暗堂拉出來的厲鬼。厲鬼嗜血,無須冷月下令就紛紛循著氣味鑽入山林,片刻功夫後一行數十人便被這群厲鬼從山林裏逼了出來。這些人一身便衣,但是身上明顯帶著軍人的痕跡,正是襲擊羅言等人之人。

那當首之人一身白色孝衣,大腹便便,此刻縱然發絲散亂,身形狼狽,依然不掩其絕然風華,赫然竟是薛家薛荔。而那些支狸人卻不在這一行人內,他們不知何時已然隱匿起來,氣息全無,但仍可以確定他們就隱藏在附近。

再說薛荔,她本以為已將羅言逼至絕境,事實也的確如此,但是豈料半路殺出冷月這程咬金當即驚怒異常。更令其措手不及的是,那些厲鬼的鼻子簡直比狗還厲害,他們藏得何其隱秘,居然硬是被他們循著氣味追蹤而來。

而這些人也不負厲鬼之名,二話不說就殺了上來。薛荔的殺手鐧乃是那些支狸人,跟在她身邊的雖然也是以一敵十的精銳士兵,但怎能跟殺戮成性的厲鬼比,一時間被殺得毫無脾性,最後不得不乖乖地從藏身之地退了出來。

當薛荔看到冷月的瞬間本能地瑟縮了一下,在那個男人周圍似乎隱隱有一層膜,在那膜內充斥著冰冷、殘酷、孤獨、寡絕、那膜內的世界就是屬於那個男人的天下,無人能靠近,靠近者死。更令人心神膽顫的是男人此刻肆虐的暴虐氣息,以及那妖異的金紅雙目,那當真是屬於這個世界的麼?……那就是傳說中的黑衣右使。

然而她的恐懼很快便被驚訝和憤怒取代,“你竟然還沒死?怎麼可能?你明明被困在西川的深山之中,在那樣的情況下你怎麼可能還沒死?”

薛荔的聲音尖利刺耳,她今日的計劃已然是破釜沉舟。一旦不能在此地順利解決掉羅言,薛家日後勢必麵臨黑衣門和羅記的報複,在這兩大勢力聯手的壓倒性實力麵前薛家根本毫無還手之力。眼看計劃被打破,薛荔已然竭斯底裏,然而回應她的是一片黑色的深沉而絢麗的刀光。

冷月雙目血光迸濺,他瘦削的身體緊繃得如一隻捕獵的豹子,瞬間迸發出令敵人難以招架的力量,一柄黑柄黑鞘的大刀灑然出鞘,黑色的刀身一瞬間綻放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黑色光彩,掀起連天刀影,悍然罩向薛荔等人。幾乎是同一時刻,一片頭顱拋天而起,那臉上仍帶著恐懼與戰栗,驚呼尚噎在喉頭未曾吐出。在這個男人麵前他們竟顯得如此無力,直接被對方秒殺。

“小姐快走。”一名三尺大漢突然擋在了薛荔麵前,雙目血紅地大叫到。此人正是一直跟在薛荔身後的那名薛殷侯老將,也是今日之事的另一主謀者,他是無數次接近過死亡之人,本能知道眼前之人並非他們可以應付,因此當下隻存了逃得一個是一個的心思。

然而薛荔臉色驟然一沉,冷聲道:“我不會逃,從下決心報仇開始我便已經做好準備,大不了一死,我決不會逃。我們還有這麼多人,難道還對付不了這區區一個殺手?更何況我們還有支狸人,這世上還沒有他們殺不了的人。”

大漢一刀砍掉橫削而來的刀光,一邊護住薛荔飛快後退,此刻聞言頓時臉色一變,神色古怪地看了薛荔一眼,厲喝道:“葷話。區區一個殺手?這是一個殺手嗎,這是個殺神。況且小姐你忘了隻是一個左使支狸人已經有大半受了傷,現在根本沒有再戰之力,再讓他們硬上也隻是給人填刀口而已。”

這一眼已然沒有先前的恭敬和信服,有的隻是失望和輕視,薛荔感受到大漢的變化當即秀目一沉。下一刻她環視周圍頓時目瞪口呆了,分明才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為何,為何身邊的數十精銳已然隻剩下寥寥無幾?那些躺在地上的四肢不全的屍體就是她精心選拔的精銳嗎?

在這數息之內到底發生了何事?薛荔仍然懵懂,她望著前方那一身夾雜著血肉飛舞的黑衣,那張狂的黑發,妖異的紅眸,那冰冷森然的黑色大刀布下一張細密的天羅地網,不斷收割著那些脆弱而低賤的生命。那個男人仿佛化作手執鐮刀的死神,殺戮隻是他的聖餐,無法澆熄他心中的怒火,隻有越來越盛的毀滅世界的欲望。這就是殺神?

“為甚麼?”薛荔神情恍惚,到底為何?她先是刺殺冷月,將其困於山中,接著又傳假信將羅言引出王府,那夜他們冒雨在去往西川的路上埋伏了一夜,沒料到羅言根本沒來。她隔日才得知羅言意外流產的消息,今日她事先得到消息又埋伏在此地才一步步將羅言逼到如此境地,為何她最終還是失敗。

是她錯估了形勢,識人不清,還是當真命運不濟?為何如此周密的計劃最終仍然落空,難道她真得僅此而已,她恃以傲物的謀略和手段僅此而已?想在這世上翻起一場風雲當真如此之難?……那麼那個女人迄今為止又是如何做到?

難道她比她更懂得陰謀算計,還是她比她更加謹慎小心?若非如此,她自小鑽研計略,與兄長爭寵,又在寒王府與眾妃爭奇鬥豔,玩弄手段,終日謹言慎微,步步驚心又是為何?到最後她終究隻是一個目光短淺,上不了台麵的女人而已?她終究無法超越那個女人?

“噗嗤。”一瞬間擋在身前的大漢被一剖兩半,血肉飛濺,薛荔首當其衝被噴了一身,血的燥熱與腥氣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