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廢宅。
一輪明月,一口枯井,一株隨風搖曳的海棠花樹。
樹下,一個單薄的身影,正叼著一根海棠枝丫,隨意的躺在這一堆枯枝敗葉中,那尚顯稚嫩的臉龐上,卻有種說不出的憂傷。
他就這麼靜靜的凝望著天空那輪明月,思緒飄離到了十年前。
這一天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他牽著自己最愛的鄭若雪,走在那紅毯之上,享受著所有親朋好友的祝福。
與他最愛的女人宣示著至死不渝的誓言。
他依稀的記得,自己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酒店牆壁上那個巨大的圖騰,便感覺精神一陣恍惚,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一個初生的嬰兒身體裏。
望著周圍那一張張陌生的臉孔,她的若雪不見了,所有他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開始恐慌,拚命想要說話,卻發覺,他他所發出的所有聲音都變成了嬰兒的啼哭。
他還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林誌。還有一個新的父親林峰,一個新的母親李淑。
那個世界與他有關的所有東西都消失了。
不,有一樣東西沒有消失,那就是害他失去所有一切的那個該死的圖騰。
現在,那個圖騰就在他的手臂上。
就是酒店牆壁上刻著的那個圖騰。
那個似圖非圖,似字非字的圖騰,成了他的伴生胎記,印在了他的手臂上。
可是,這個圖騰典型的一副管殺不管埋的作風,把他帶到了這個世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手臂高高的舉過頭頂,林誌借著微弱的月光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圖騰,這已經是他第三千次查看這個圖騰了。
可是,這圖騰卻真的好像隻是一個胎記。一個普通的胎記!
從來都沒有給過他任何回應。
草!
林誌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憤怒,終究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慢慢變為平靜。
風無聲,月無聲,那滿樹輕落的海棠花,亦無聲。
林誌的雙眼,開始慢慢的變得迷蒙起來,那輪明月,在他眼神也慢慢地變成了那個刻在他腦海深處的輪廓。
一聲呢喃,在這寂靜的夜色中,傳的很遠,很遠。
“若雪,我,好想你。”
少年便這麼模模糊糊的睡著了,也許隻有在夢中,這個世界與那個世界才有有著一絲交集,才能與她相見。
“臭小子,也不怕被山精奪了魂兒,又跑這兒來睡覺。”一聲怒罵聲,將林誌從與若雪相會的美夢中驚醒。
林誌嘟囔了幾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著眼前這個瞧上去滿臉威嚴的老頭子,心中不由一暖。
這個老人名喚李忠,是他的外公。平州城縣令。算是這世上少有的幾個最疼愛他的人了。
至於他的家族林家,乃是這希翼洲一代小有名氣的修仙世家,他的父親乃是林家當代的族長林峰。
原本生在一個修仙世家,乃是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羨慕不來的事情。
可是,林誌去偏偏一點也不稀奇,相反,他討厭林家,討厭林家的每一個人。
那個家族,在他的印象中隻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冷血無情!
在那個家族人的眼裏,隻有兩種東西,資質與修為。
年少的看資質,年長的看修為。
親情,在他們眼裏根本不值一提。
家族少年年滿十歲,便需要參加靈根測試,以決定是否有資格繼續留在林家。
兩年前,王誌也參加了那場測試,那測試的結果王誌至今是記憶猶新。
“五靈根,沒有主靈根,廢物一個。”
王誌被趕出了林家,連帶這他的母親李淑也被無情的趕出了林家。
女人,在林家不過是生育機器罷了,一旦所生下的孩童資質太差,便都會被無情的拋棄。
李忠原本是西洲郡太守,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女兒被林家趕了出來,這讓他頗為沒有麵子,一次酒醉後頂撞了上司,被發配到這平州做了一個小小的縣令。
至於林誌的母親,在被父親趕回家不到半年後,積鬱成疾,最終丟下了小林誌與老父母,撒手人寰了。
林誌知道,母親心底十分的愛父親。
可他知道,這個冷酷無情的父親,根本不值得去愛。
“外公。這世上哪有你說的那麼多山精野怪。”林誌揉了揉肉被李忠踢中的屁股,瞥了瞥嘴道。
“我讀過的書比你見過都多,怎地沒有。”李忠眼睛一瞪,一把扯住林誌的耳朵,瞥了他那一身髒兮兮的衣衫,說道:“趕緊給我回家,早飯也別吃了,一會兒換身幹淨的衣裳,我領你去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