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燙腳是家裏每晚固定的項目，最開始的水很燙，隻能蜻蜓點水，把腳丫放在腳盆的邊沿。待水涼一點，可以燙燙腳底板了，再涼點就可以完全進入熱水中，最後整個腳丫通紅通紅的，可以溫暖很久。四雙大大小小的腳丫擠在一起，踩踩你，踩踩我，有時候爸媽會感慨一句，過些年得換個大盆了。
可是熱水已經燒好了，我爸還沒回來。
一直到我弟等得趴在高板凳上快睡著了我爸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
“我問了，沁兒腿上的指甲印是她長疹子自己撓的。”
“自己撓的？”我媽一臉不可置信。
“小孩子說話你也信？可能就是晚上踢被子，奶奶輕輕拍了一下，她記岔了！是吧，沁兒？”
“.......”我尊敬的爸爸，我該怎麼回答您呢？您那麼期待的望著我，我需要點頭讚同您的話嗎？
“小孩子有必要撒謊嗎？我當初懷蘇沁的時候，你媽吃個雞蛋都是趁著我回娘家自己煮著吃的。一包糖果寧願過期扔了都不給我吃，我一個孕婦啊！懷蘇宇的時候，都快臨盆了我還再挑水！為什麼蘇沁生下來差點死了？為什麼她現在身體這麼差？蘇宇......”
“都是陳年舊事了，翻舊賬可就沒意思了！”
“翻舊賬？這可是她的親孫女，她都能下得去手？長疹子會撓得滿腿的指甲印？你眼瞎嗎？蘇德啟！”我媽揮著拳頭想要揍我爸，卻被我爸一把推開。
我媽哪裏受得住我爸這一推，立馬跌坐在地上。
我弟這個時候徹底醒了，看著麵前這個架勢，立馬扯開嗓子嚎啕大哭。
我媽爬起來，撲了過去，開始撓我爸，“來，我給你撓疹子！”
我爸邊躲我媽的手，邊找空隙推開我媽。經過一陣纏打，我媽又被推開了，同時還撞倒了幾根板凳，我爸的臉上多了幾條傷痕。
“別打了！爸媽，你們被打了。”
我媽舉起了一個暖水壺......
“呼啦——”
我媽拿反了方向，水壺裏的水淋了自己一身，淋得自己眼睛都睜不開。
我和我爸都呆住了。我弟都忘記哭了。
我趕緊看了一眼水壺的顏色，還好，是紅色的，紅色的不保溫，不然我媽現在應該被燙毀容了。後來我媽說，她又不傻，又不是真的想燙死我爸。我就笑笑，您也不聰明，不然怎麼會把本該潑我爸的水，潑了自己一身呢？
後來，我爸找了幹毛巾給我媽擦頭發。
我爸說，“我讓你留家裏看孩子，你又不願意。過幾天我們走了，孩子不還得送爺爺奶奶那嘛。”
媽，你說你會留下！
你說啊！
我媽緩緩的開口，“過幾年就好了。”
嗯，過幾年就好了。那時候我就真的長大了。
“隔幾個月我還是回來看一次。”我媽終究不放心。
我爸走之前和我談了一次話，他說，“不要什麼事都說，你要幫爸爸一起維護奶奶和媽媽的關係。要懂事！要聽話！要好好讀書！”
我眨巴著眼睛，似懂非懂。
我可以不說的，因為，我真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