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一個月前，我跟賀蘭瑤發生口角，我恐嚇她，“聽說昭兵已經攻破鹽城，一路勢如破竹，若是到時攻入京城，你這個所謂的高貴的長公主，是不是會成為最值錢的俘虜呢？”
“你！”賀蘭瑤當非常惱怒地瞪著我，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我。
但是我沒有想到，我說的話竟然成了真的。
昭兵攻入南陵京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那一晚，皇宮的烈火幾乎照亮了整個京城，喊殺的聲音一波高過一波，令人惡寒的血腥味幾乎彌漫了整個皇宮。
皇帝攜後宮諸妃以及文武大臣倉皇出逃，據說目的地是江南，將與秦將軍在那裏會合。
但是我更沒有想到的是，逃難的大軍名單裏麵沒有我與母親的名字。
“母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臉色慌張，幾乎帶著哭腔道。
母親還是淡淡的神色，臨危不亂的樣子，我似乎從來就沒有見過母親驚慌失措的樣子。
母親端莊地坐著，連姿勢都跟平日沒有兩樣，輕輕地呷了一口茶。
“蓁兒，我教過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母親，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哭著撲進母親的懷裏，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我？我還等著看賀蘭瑤的下場呢！
她總是輕賤我，可是她又能高貴到哪裏去？
還有父皇，他為什麼不要我們母女？
我那麼努力地學習琴棋書畫隻是為了成為一個高貴的女子，有朝一日可以展現給父皇看看，我並不比賀蘭瑤差，或許他就會像疼愛賀蘭瑤那樣的疼愛我，關心我。
母親柔弱無骨的手搭在我的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無聲地撫慰著我。
母親身上依舊是淡淡的清冽的香氣，仿佛是盛夏裏芬芳的玉蘭花。
“蓁兒，我知道，你一直是一個有野心的孩子，雲清宮困不住你的。這一點倒是與你的父皇很像。”母親微微歎了口氣，“你很聰慧，也夠決絕，出了雲清宮，你將會有另一片天地。”
出了雲清宮？
那是我一直的想法。
母親頓了頓，又道：“母親這輩子，什麼都經曆過了，都看淡了，看透了，這樣行屍走肉地活著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
“母親……”我幾乎落淚，聲音哽咽。
母親按了按我的手，眼神散散地看著我，聲音有些悲痛，“是母親對不住你，這些年也沒有給你想要的生活。”
“不！母親。”我搖了搖頭，“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從來沒有埋怨過母親，母親生我養我，對我關懷備至，從不放鬆對我的培養，我還能奢求什麼呢？
我要的東西，我會自己爭取，我不依靠任何人。
母親摸了摸我的頭發，眼中有些動容，“你一直都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母親一直都知道。”
不不，我哭著。我一直都沒有聽你的話，你讓我不要去惹賀蘭瑤，可是我總是故意要惹她，我不討厭她。
母親輕輕地推開我，一手挑起桌上的白蘭花茶壺，倒了兩杯茶。茶水清黃清黃的，格外清冽。
茶香四溢。我知道母親泡茶的功夫一直都很好。
我瞬間紅了眼眶，鼻子發酸，喉嚨哽咽得發痛。母親一向執著堅定，任何人都改變不了她的決定。
母親定定地看著紫砂杯裏麵浮著的幾片細碎的茶葉，聲音淡淡的，“母親有一句話，你要記住。任何的野心都需要付出代價，越大的野心付出的代價就越大。今天你想要活著，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代價？
我聽著外麵喧囂的廝殺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持著滴血的刀劍破門而入。
而身為女人，總是免不了被折辱的命運。這就是代價，想要活著，就要付出代價。活著也是一種野心。
我明白了母親的話。
母親把一杯茶水放到我的麵前，“你自己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