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4月18日,初春。
新澤西州的早春依然是那麼寧靜,仿佛人們還沒有從漫長的冬夜中睜開惺忪的睡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硝煙才剛剛從這個滿地瘡痍的世界中散去,朝鮮戰爭留下的創傷深深地紮在人們心中,被剝奪了親人的孩子們還未來得及對這個陌生的時代表露出好奇的神色,他們才剛出生就習慣了這緊張的戰爭的氣息。艾森豪威爾—那個隻會戰爭的武夫當了總統,那赫魯曉夫的玉米豈不是要種滿古巴和阿拉斯加?當然,這隻是那些政客的瘋言瘋語,資本家們對產業的利潤憂心忡忡-聽說美國政府要嚴禁童工的存在,這怎麼行呢?而更多的人在乎的隻是明天的麵包,還有明天的戰爭—哪一個會先來。
與這些完全沒有關係的地方,隻有空氣的流通證明了這裏依然是美國的一部分—愛因斯坦,20世紀最偉大的物理學家,離上帝最近的人,在這一天悄悄的離開了。他似乎不是一個喜歡喧鬧的人,所以連離去都是一個人悄悄安排的。沒有提前打掃好房子,沒有收拾行李,沒有人來送行,他似乎說了什麼,然而隻懂英語的護士完全沒明白這句德語的含義。在臨走時,一切都是那麼安靜,隻有他桌子上那篇還未完成的大統一理論在微風中抬起了一下紙腳,好像在與這位老朋友揮手告別。
“很榮幸與你成為朋友,愛因斯坦,謝謝你,很多地球人朋友都認識我們了。”泛黃的紙張輕輕地搖曳,量子糾纏,相對論,洛倫茲變換,光的波粒二象性…一大串抽象的理論在身邊竟化成了人的模樣,一一與這個垂暮的老人握手。愛因斯坦睜大了眼睛,他忘了自己還躺在病床上,拖著病入膏肓的身體,挨個掃過周遭熟悉的人們,然後像是老師點名時看到了小學生缺席了那樣,喊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大統一呢?就差他沒來了!”
這個苦苦尋找的真理,正是愛因斯坦在人生的最後關頭唯一記掛的事情。可惜美國護士不懂德語,更不要提大統一理論了…於是人類在未來的數十年間始終沒搞明白,也不可能想明白。不過愛因斯坦並不關心這些,他感覺身體又充滿了活力,大腦也突然回到了往日的靈光—不,就像偉大的上帝又為他開了光一樣。波爾呢?咱的辯論還沒結束呢!索爾維老頭子,再來幾場會議唄,保證讓你看個好玩的東西,你敢信,這幫我們討論的理論都變成人啦!讓他們自己給你講好了,還有我的原子裂變理論成功了,不過…付出的代價大了一點。我想還是這些理論朋友更適合我吧…誒,你們咋走這麼快?喂!等等我啊,我的朋友們!
愛因斯坦追著,似乎朋友們的身影越加虛無了,低頭一看,自己的身軀也成了幻影一般,浮在空中,隨心所動。這種不符合牛頓經典力學的現象讓他一陣不快,但轉念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是電子!電子的軌跡不就是毫無規律的嗎!那我是帶正電荷還是負電荷呢…誒,電子不都是負的嘛?當電子還挺好玩,能到處跑!朋友們話說你們…
“愛因斯坦。”
一聲嚴肅的話語讓他心頭一震,轉過頭來。這些理論構成的人們突然散成了一片片的公式,圖形,然後再聚合成了一個整體。他不知道怎麼來形容這個整體,他好像提醒想對自己不算很大,但放眼望去,似乎囊括了天地之間所有的真理,身為一個變成電子的人類,他突然直觀形象地了解到了自己的無知。—這是真正的真理巨人,在西方人的古老聖經中,人們叫它——上帝。
“上帝?”
“是的,你以人類之軀領悟我的意誌,帶給了全世界人我的教誨和福音,而在你離開塵世之時,我將賦予你更大的使命。”
“敢問,親愛的上帝先生,是什麼使命,竟然可以由我來承擔。我,阿爾伯特·愛因斯坦,願意為您效勞。”
“親愛的上帝”,畢竟隻是一團冷酷的真理,超脫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而此時的愛因斯坦,對這個未知的世界之外的形態,對這個神奇的真理上帝,更加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