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依稀的從衣裙樣式上瞧出是個女人。
“玉芝,我又來看你來了。”高典像是一下子老了很多,顫顫巍巍的跑了上去,撲在透明棺材上,那神情,溫柔得令人難受。
銀袍男人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安靜的站在一邊,聽著高典與一具白骨之間的交流,盡管一直都是高典在單方麵的交流。
這也是一個悲情的男女,苦命的鴛鴦。
棺材裏的女人,叫尹玉芝,與高典是青梅竹馬。郎有情妾有意,本該是和美的結局,況且尹、高兩家,在當地都算得上是大戶人家,書香世家,當真的門當戶對,高典小小年紀才氣斐然;尹玉芝雖待字閨中,卻亦是美名遠播。
這一切,壞就壞在了名聲上,大殷的皇帝選妃,尹玉芝被送到了宮中,因其美貌,知書達理,封了貴妃,一時間,兩個有情人勞燕分飛,天各一邊。
高典為了一個她,沉淪失落之後,背著家人,放棄了仕途,以不全之身進宮做了太監。
可深宮大院內,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見到的?即便是明明就知道心愛的人就在身邊,卻也無可奈何。
當高典再見心上人的時候,已經是人老珠黃,這位憑借著美貌被選進了宮中的貴妃,淒苦了二十多年,皇帝身邊,多少的女人,她進宮這二十多年,連皇帝一個照麵都沒有見過。
青梅竹馬的兩人,在四十歲的時候,再次相遇,可惜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唯有那昔日的情分,猶如埋到了地裏的老酒,愈發的濃鬱。
彼此之間,就這麼相互守望著,成了他們在這座冰冷深宮內唯一的心靈慰藉。
三年零四個月,尹玉芝染病而亡,回天乏術,高典主動請了這守陵一職,本來還可以再宮中繼續伺候皇家幾年的他,提前走出了那座深宮大院,帶著仆從,衛隊,守護著心愛之人的陵寢。後來,大殷一夜之間覆滅。
守陵的也相繼老死而去,高典在機緣巧合之下,成了另類的存在,經曆漫長的年月,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心底那份忠心與禮教的鋼印消散了,大殷都已經滅了,隻想與自己心愛之人再續前緣,過一段普通人家的生活。
他執著的認為自己可以實現另類的重生,那麼尹玉芝也一定可以。
哪怕是早已經成了一具白骨,哪怕是白骨都快化了。
他越強大,這種感覺就愈發的強烈。
在別人麵前,他可以自稱咱家,那是做了大半輩子不全人形成的下意識反應,但麵對尹玉芝的時候,他依舊自稱我。
這是一個陌生的字眼,對他來說,已經很陌生了。
良久,高典收斂了心情,“開始吧。”
銀袍人單手一揮,四周布下結界,這是為了防止這白骨在新的環境之中發生變化,已經脆弱不堪了,不能連帶著這上麵僅存的一點她的氣息都消失了,那麼這修羅之血也就沒有任何用處了。到時候,這個女人可就真的重生無望了。
打開玉瓶的塞子,一股強大的氣血之力噴湧而出,這能量的濃鬱程度,堪比高典自身所凝聚的血袍。
他當初凝成此袍,目的就是這個,隻是現在有了修羅之血,就沒有必要了。
他不用為尹玉芝披上自己在漫長年月之中為她凝練的血袍。
一滴鮮血落在白骨之上,就像是粘在那白骨的眉心位置上,高典幾乎屏住了呼吸,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鮮血沒有任何作用。
“怎麼會這樣?”
“再等等,耐心一些。”銀袍人的話剛說完。
就看到鮮血真的發生了變化,它開始滲入白骨之內,直到完全消失,一道道細密的血線從白骨頭顱位置蔓延開來,直至傳遍整個身體,原本粗糙,看起來輕輕一觸就能化為齏粉的白骨,竟是開始有了光澤,靈韻。
緊接著,經絡、血肉快速生出,等待的時間並不漫長,前後不過是僅僅幾分鍾的時間,白骨已然變成了一位成熟柔媚的女子模樣,大大的袍子下方,隨著每一次的呼吸,輕輕的起伏著,隻是那雙閉上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睜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