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之後我便輕易不敢再踏入那座溢滿了曖昧味道的小院兒了,隻是阿沅始終是重病在身,我一日放心不下她便總免不了還是要往哪兒跑一日,除此之外,我每日的必經之地還有那落英滿地的東海之濱,皇天不負苦心人,那日我終是將我那猶如神祇一般的師父給盼了來……
“師父師父!你快去看看阿沅吧!她……她快不行了!”我撲倒在他腳邊聲淚俱下,林姐姐聞言也是趕忙與重陽伯伯兩人向阿沅所在的小院跑去。
“如何了?”阿沅房內,林姐姐正給她把著脈,武三通湊在旁邊胸腔起伏著忐忑地如是問道。
“你放心,阿沅沒事,隻是……花當春而發,值秋則落,如今正是武家有女初長成,是我該向你說恭喜!”林姐姐聞言稍一愣神便起了身向著他如是笑道。
“前輩,恕三通愚鈍,前輩有話不妨直說。”武三通強耐著性子抱了拳向著林姐姐如是說道。
“額,就是……”就在林姐姐無所適從著不知該如何開口時,重陽伯伯卻已輕拍了那武三通的肩道:“三通,我們先出去吧,把這兒交給朝英,她會治好你女兒的!”
問言他便又急急反駁了說:“我留下幫忙!”
“若華留下就好!”見林姐姐語意堅決,我那陳師哥便也開了口道:“武大哥我們先出去吧,把這兒交給小師妹和林前輩,阿沅一定不會有事的!”
良久僵持不下,師父終是開了金口道:“你們兩個這幾天忙著照顧何姑娘也累了,靈風,帶你師弟和武少俠去別院歇息!”
“是,師父。”就這樣,大師兄與陳師哥一起將那難纏地武三通給拉了出去,他走時還一步三回頭地往那帷中看,恁般不舍持重我見了便來氣,索性是阿沅病著,若是她好著,還不知他要怎麼著呢!
“林姐姐,阿沅這是……”我稍稍平複了下心緒問她,卻見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冰麵佳人兒此番一籌莫展的模樣正是嬌俏可人兒怕也是少見,隻我卻無暇顧忌這些,少頃才聽她小聲喃喃道:“怕是……哎呦你別管這麼多了,總之現在我要給她推宮過血。”
“黃島主…”林姐姐隻喚了這一聲,師父便意會地點了頭與重陽伯伯一齊並肩離去了。
後來我才知,原是阿沅信期已至卻是遲遲不來天癸,武三通粗枝大葉地不懂這些,陳師哥尚未經人事自然也不會往這方麵想,若非林姐姐同為女子又精通岐黃之術,阿沅這病怕是真不能叫我那大師哥對症下藥了!
然而這“病”治來卻也不難,隻須每日在那環跳,委中,脊中三穴處各施以力,不出半月便能見好……這半月中終南山上不止一次地遣了人來請重陽伯伯回去主持那年終的一應事宜,林姐姐卻真真是因了阿沅的身子而不得空,便隻能讓他一人先行回去了。
這日島上很是不尋常,竟掛起了紅綢子,細問下才知原是林姐姐鬧起了脾氣,重陽伯伯拗不過她也是不願見師父在歲末時也這般沒一點人氣兒,這才勸了師父叫人給桃花島這上上下下布置了一番。人都道經曆改心境,想來是不錯的,在他與林姐姐一起之前,重陽觀的除夕也是如桃花島往年那般不見紅燭的,如今有了林姐姐,一切自是不能同日而語,竟還勸慰起了師父來,不過想來也是,若是當年的張君寶能夠代替楊過站在郭襄身邊,恐怕也就不會再有後來的武當祖師爺了,人畢竟不是生來就會享受孤獨的,若非時不與我叫我在這兒濁世之中尋不著個寄托,誰又願意形影相吊著獨自落拓呢?
隻是如此一來,便要叫我鬱悶了,先前為著武三通與阿沅的事情我與我那師哥心下都頗有芥蒂,未免尷尬我也許久都不曾出過我那院落了,是以我也並不知道原來島上已變成了如今這番模樣,今兒個正逢年初,我本也想著是否換上林姐姐送回的那件經年前陳師哥給我打的貂皮,可我到底自尊太過,不願就此與他妥協了去,其實自從那回他知曉了我怕動物皮毛之後便已將那貂裘給取回去了……
還記得那時有一回我夜間夢魘竟是臆想起了那將水貂活活剝皮的場麵,那時我正躺在床上兀自冷汗岑岑地說著胡話,再後來,約莫是竹屋裏的動靜大了,竟把師父給招了來,那時他進門匆忙,並沒有著急避什麼男女之嫌。後來我與他說了症結所在,他便在我床邊給我講起了那貂裘的由來,原來做大氅也非是定要如此殘酷去將那動物皮毛給生生剝下來,他說看那貂裘的風毛出得極好,卻也不似是生皮,應也隻是裁剪而下的罷了,聞言我這才漸感心安,那日我睡得極為安穩,翌日清晨醒來,他人雖已不在,可枕畔猶存著的檀木藥香卻是真真切切提醒著我,先前所生的事不假,他待我,也不假……
之後師兄便一聲不響地把那貂裘給取了回去,我不知他知不知那日晚上的事,可我卻也總不願他知道那日晚上的事……可是不管怎麼樣,我後來也終是走進了他房裏,親自取回了那條貂裘……
而如今我穿的卻也不是那條貂裘,我如今所穿,是一件正紅色的霓裳絨衣,是以我一看到這滿室的紅裝便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好好的穿什麼紅衣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是從哪兒來著緊等拜堂的呢!
果不其然地,那些毛孩子們一瞧見我這副打扮便是笑了個前仰後翻,還一個一個唱著雙簧問我這新郎官怎的還不出現。
我其實也並不怎麼很生氣,畢竟童言無忌,隻是可恨那陳玄風見了我這般竟是一句話都沒的熟若無睹。
“師弟這又是招了哪家的姑娘上島來尋仇了?”身後略帶些戲謔意味的調侃音調驟然響起,我回過身,卻見大師兄愣了一秒繼而又怔怔地望了我好一會兒才恢複了神色笑道:“都不曾見過小師妹穿紅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