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和解(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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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過了幾日,又到夏至,烈日炎炎蒸烤著大地,蟬兒在院中長鳴不歇,憶之身著涼衫抹胸襦裙,挽著慵妝髻,在廊簷通風處做繡活,簟紋投在梅花樣式的矮幾上,涼風習習。

她見杏兒在踏腳杌子上繡一針,渾眯一陣,又驚醒,再繡一針,渾眯一陣,忍不住摘了片長條葉兒在杏兒鼻下撓癢癢,撓了幾回,杏兒竟沒醒,隻是揉揉鼻子,繼續眯著,正還要鬧,遠遠見蕊兒沿著抄手遊廊快步往這處來,不覺好奇,待她走至跟前,便問道:“怎麼了,急急忙忙的。”

蕊兒道:“祁二哥兒來辭行,拜過了官人夫人,這會子正在外頭等著見姑娘呢。”

憶之恍惚想起,西北大旱,韓玉祁要往益、利兩路知體量安撫使的事情,忙說道:“快請他進來。”蕊兒應了一聲便去了,憶之又拍醒杏兒,說道:“快去後廚,讓切些新鮮的瓜果,若沒有,就衝些冰雪水飲湯來。”

杏兒唬醒,忙起身自去。

不多時,韓玉祁一襲嫩青瀾衫跟著蕊兒往裏走,憶之放下繡活,笑道:“二哥也忒古板了些,這樣的毒日頭還拘這些禮,若是四哥指定就直直闖進來了,哪裏還白站這半日的。”

韓玉祁笑著作揖,說道:“都這樣大了,傑弟再沒有分寸,也不敢直闖。”

憶之又盯著他的臉看了一陣,笑道:“玉祁哥哥愈發俊了,連我一個女子都要被比下去。”韓玉祁笑著搖頭,憶之道:“你此去西北,想來是十分艱難的,可要好好保重身體,還需勞逸結合,得閑也偷偷懶,別一味執著做事。”

韓玉祁謝過,又沉吟了半日,說道:“我這一去,是要有些時日不見的,今日來也不止為了辭行,還想同你聚一聚,聽說朱雀門外,龍津橋有家冰雪冷元子做的極好,不如咱們同去嚐嚐,可好?”

憶之知他克己守禮,素日不是一個愛張羅的人,不覺稱奇,便道:“這樣的毒日頭,我又是這樣的打扮,外去一趟,得梳妝更衣,沒得出一身汗,回至家中又要卸妝更衣,又要出一身汗,隻為一碗冰雪冷元子,到底不值當,不如叫人去嗟買來,我們就在這兒聚也是一樣的,難道你有什麼體己話要同我說,怕別人聽了去?”

韓玉祁聽後,呆了半日,又笑道:“你若覺得這會太熱,不如遲些,等日頭下去,再去也成。說來我也極少同你外去,難得想著,又是送別之會,妹妹就不能依我這一回?”

憶之聽了更是納悶,正逢杏兒端著一隻果盤來,便道:“二哥既如此說,少不得就得去的,且等我一等把。”遂喚杏兒入屋更衣,又往鏡台前,一麵打開頭發,一麵隔著簾櫳往外望,隻見韓玉祁脊梁挺得筆直,在簷廊下端坐著,愈發有了猜想,揣著心思,梳完髻,薄施淡妝後,隨他一起往龍津橋去,乃至曹家從食店門前,韓玉祁下了馬,又牽憶之下車,往店內走,又知他早已定下閣子。

乃至閣前,小子推開門,果然見富良弼在閣內端坐著,不由側過身子,對韓玉祁冷笑道:“我隻當你做了官,愈發懂得應酬了,原來打量著做和事佬呢。

我是不知道,你這是自想的主意,還是受了什麼人所托。若是受人所托,倒也罷了,若是自想的主意,我可得勸勸哥哥,往後還是少管閑事罷。

焉知這和事佬如何難做,兩方存著和好的心思,隻是擱不下麵子,勸說勸說也就好了。若兩方,一方有本事有見識,不由人幹涉的,另一方秉性驕橫不服軟,不低頭的,反而給你沒臉,你才要哭呢。”

富良弼聽了,知道她引用前日爭吵時自己說的那些氣話,不覺訕紅著臉,不知如何是好。

韓玉祁笑道:“這裏頭艱難我難道不懂,隻是若不知還罷,這知道了,又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無論兩方存著和好的心思也好,還在氣頭上,不願意和解也罷,畢竟情分在呢,總得活活這場稀泥,若二人因此好了,也是我功德一件。

又說了,這一個兩個,也都不是拖三帶四的人,又通情豁達,再者說,我此去,也不是享福去的,那方艱難,不知還要如何操心勞累。

這會子,還能逞一時之氣,再鬧個不歡而散,叫我牽腸掛肚不成。”說著,又用胳膊頂了頂憶之,憶之側著臉隻是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