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外放(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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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府的席麵吃至酉時方散,晏紓興致極好,隻吃得醉醺醺,雙腳趔趄,遂不騎馬,與蘇氏,憶之同坐馬車歸家,馬車行了半裏路,晏紓笑著對憶之說道:“你家去後,同你三哥哥說,叫他旁的都不必管,隻管好生用功讀書,今日範夫子同我說了,若三年後,他再落第,可不把三姑娘給他。”

憶之精神一振,說道:“父親說什麼?”

晏紓搓著手,感慨道:“我本都同老範談妥,今年緒哥兒若及第,我就帶他登門提親,誰成想,竟沒中。一時也舍不下老臉來,隻盼著他專心讀書,再考一回。誰又知道那範夫人倒耐不住了。”說著,嗟歎了一聲,又道:“這緒哥兒啊,也是個混賬東西,好歹不分,油鹽不進,我不能眼睜睜看他誤入歧途,也唯有舍下這張老臉來,同老範提起,所幸倒是提了,原來他並不知情呢,聽了我的話,又把大郎叫到跟前問了細末,這才知道,兩個孩子這般艱難。”

蘇氏道:“要我說啊,也是那範夫人不識貨,我看緒哥兒不錯,就是把憶之給他,我也是肯的。”

晏紓卻將臉朝著憶之,眼睛看向蘇氏,笑道:“她今個在席上露了臉,可有好些人問我討她呢。”

憶之奇道:“我何時露臉了?”蘇氏也奇道:“她都不曾往你那去,怎麼就露了臉?”

晏紓笑道:“那黃大官人刁難文大郎家的淼哥兒,你替他解圍,叫黃大官人家的二姑娘看見了,也不知那姑娘怎麼忖度的,以為給淼哥兒沒臉,就是替黃大官人爭顏麵,非要爭個黑白,正說得眾人無趣,到底是文夫人精幹,連數了你幾宗妙處,直道喜歡,想討你做兒媳婦,這不,一個,兩個都爭著搶著地要。”說著,又嗬嗬笑了起來。

蘇氏嗔了晏紓一眼,說:“我早同你說過,好幾位夫人私下找我,想與咱們結親,那文夫人就替他家二哥說過幾回,隻你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出來,半點不上心罷了。”

晏紓笑容可掬,輕拍了拍腿,說道:“自古女子嫁作婦人,就如珍珠變魚目,咱們正是一家有女千家求的時候,且得端著。”說著,又沉吟了半日,說道:“那文家二郎,我今日見了,倒是個不錯的孩子,隻是那文夫人精明強勢太過,隻怕不好相與,你看那大郎媳婦,站在她的跟前,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他又是呂公貢舉的門生,恐怕非我同類也。”

蘇氏道:“這我倒打聽過,聽聞那若哥兒媳婦天性怯柔,做姑娘時就不大愛說話,人人都稱是木頭美人。”晏紓聽了,隻是暗自忖度,沉聲不語。

蘇氏笑道:“從前我看你中意弼哥兒,遂也不大多管,隻是瞧著文夫人這般熱絡才白打聽了幾句,這會子,怎麼又鬆動了?”

晏紓出了半日神,半晌又搖了搖頭,說道:“想這幾個孩子裏,我最疼的就是弼哥兒,可偏偏是他,最讓人操心不過。你別看他平日乖巧恭順,一旦認準的理兒,半點不由人說,又爭強好勝,凡事都要辯個是非黑白,殊不知,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眼下不饒人,來日人不饒你,如此行事,遲早要栽跟頭的。”說著,一時愁眉不展。

憶之聽了,說道:“父親,憶之有些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晏殊笑道:“你隻說來我聽聽。”

憶之又忖度了一番,說道:“若說起栽跟頭,又有哪個娃娃學走路,不摔跤呢,便是奶媽子,媳婦,丫頭圍上十來個,也有看不住的時候,摔著摔著也就學會走了。父親若真的疼良弼哥哥,就別總是護著,索性放開手,由他摔去,摔疼了,摔慘了,就懂父親的心了。”

晏紓苦笑著搖頭,說道:“我的兒,你哪裏知道官場的凶險,我是怕他一時失足,丟官是小,丟命是大呀!”

蘇氏聽了,不由挺直了脊梁,一眼望向憶之,又一眼望向晏紓,欲言又止了半日,又按捺了下來。

憶之聽了,不覺也愁上心頭,又踟躕了片刻,問道:“那父親認為,呂公如何?”

晏紓看向憶之,憶之有忖度了一番,繼續說道:“呂公長袖善舞,能力通天,精致利己,又是兩朝權臣,如今兩度拜相,有人喪謗其為奸臣,有人歌功其為賢臣,兩派各持一詞,難分上下。父親雖不置可否,實則卻不屑與其為伍。

便是父親這等明哲保身,一時聞望朝廷重,餘事文章海外傳的賢能,亦有不能容忍而避之的人事,更遑論,良弼哥哥這等血氣方剛的初生牛犢,憶之私心想來,良弼哥哥也是無家無室,無牽無掛的緣故,待來日,娶妻生子了,也就沉澱下來了。”

晏紓笑道:“我恍惚聽聞,前些日子,他後院裏出了些麻煩事,還是你出手,替他料理的。”

憶之呆了半日,隻得迂回道:“憶之隻恨自己身為女子,不能考科舉,為父分擔。清明院是父親的心血,憶之自當全力守護。良弼哥哥有事,我怎麼能不幫,說來,三哥哥有事,我也是盡心盡力不在話下的。”

晏紓將話聽入心中,反複品味,不覺對女兒更加憐愛,他笑道:“我倒想起來,前幾日,我派了人去買斷緒哥兒的筆墨,竟有個人不依不饒地同我競爭,我隻當是誰如此賞識緒哥兒,一打聽才知道,那人竟是弼哥兒。

我問他,你那點月俸除去日費用度還有富餘不成,倒來辦這事,你猜他怎麼說,他竟同你是一般的說辭,又說欣賞緒哥兒,不忍他誤入歧途,此舉若能幫到他,便是節衣縮食又有什麼。”說著,又笑了起來,伸手摟過憶之,說道:“你們這些小人兒,雖不經事,時常魯莽些,但也惹人疼的很。”

憶之勉強笑了笑,待回至晏府,即將戌正,憶之帶著蕊兒往清明院去,見歐陽緒還未歸來,便去書房找了法貼,讓蕊兒鋪上毛氈,研磨練小字,寫過幾張後,抬起頭來,隔著軟簾,有一角身影在屋外,倏忽便躲了起來。遂放下筆,尋出屋外,隻見歐陽緒紅著臉,站在簷廊下,正不知所措,便沒好氣道:“做什麼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昨日搶白了我,知道理虧,這會子不敢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