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秋說到這裏已是非常吃力,再裝不出微笑來,滿頭大汗,麵目甚至有些猙獰。

覃婉見了,勸她別說了,“你還是休息一下吧,不要一下說太多……”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個女人,她真的恨不起來,也怨不起來……

這世上的事,原本就沒有絕對的對和錯,不一樣的年代,不一樣的價值觀,不一樣的人,情,原是如此複雜的一個字,誰又來定它的對錯?

隻是,介懷了一輩子的事,卻是這樣的緣由,心中湧起一種說出來的感覺,似酸楚,似失落,亦是安心……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複雜的情愫中竟然還會夾雜了莫名的安心……

可是獨獨的,卻沒有恨……

她原以為,自己會恨的,至少會怨,卻發現,站在這個女人麵前,竟然一切,恍若雲煙了……

其實,她早就已經放下了,不是嗎?

凝視著王靜秋痛苦的樣子,她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卻不知該如何才能減輕她的痛苦,躬下身子輕問,“要不我叫醫生或者……他來?”

提起這個他,語氣裏仍是不自然。

王靜秋搖搖頭,顫抖的手指指著桌上的藥,“麻煩你……給我拿下藥……”

覃婉看見,那是強力止痛藥……病入膏肓的她,如今便是靠著這個度日了……

默默地給她按說明取出藥粒,遞到她手上,待給她倒水時,她卻生生咽了下去。

良久,她才稍稍緩和,那暴起的青筋仍然說明了她的痛苦,可不似剛才那般猙獰,笑容一點點從她臉上擠出來,“我沒事了……謝謝你肯聽我的故事……老陸……他應是從沒忘記過你,隻不過……我發現得太晚……你不要恨他……好嗎?”

“我……”覃婉想說,其實我從來就沒恨過他……

可是才說了一個字,另一個聲音就從身後傳來,“你呀!都這個時候還操這麼多心幹什麼?”

覃婉聽得是陸正宇的聲音,沒有回頭,可卻能分明感到他一步一步走近。

王靜秋輕輕閉上眼睛,唇角是滿足的笑容,似乎完成了一個重大使命似的,聲音輕若夢囈,“老陸,我有點累了,你別吵我,讓我睡會兒……對了,你去外麵買碗粥來吧,我待會兒醒了想吃……”

陸正宇看著一臉倦意的她,無可奈何,隻能讓她休息,站在覃婉身邊,想說點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能說出口,轉身出去給王靜秋買粥去了。

病床上王靜秋的樣子似乎已經熟睡,覃婉杵在病床邊,不知去留,一時陷入尷尬的境地,她看得出來,王靜秋這是故意把時間留給她和陸正宇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她包裏的手機震動起來,一看,是法國的兒子打來的,怕接電話的聲音吵到了王靜秋,她按了接聽後便疾步走了出去,陸正宇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慢慢邊走邊和兒子說話。

“媽,你為什麼還要回去?”電話那頭的兒子語氣是憤然的。

兒子的聲音讓她心裏如灌了蜜一樣甜潤,幾個月的相處,總算融化了兒子心裏那層堅冰,理解了她,也肯叫她媽了,現在,是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場為她打抱不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