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皆是生前作下千般業,死後通來受罪名。
初夏,地獄道,第十三層,血池地獄,烏藉。
熾熱的烈焰,從紅色血池裏放肆的爆湧而出,幹涸的岩壁,空間扭曲,紅血池中上一個人卻對如此的高溫泰然自若,呈現一副異樣荒繆的生命力。
但是,你仔細看向他的臉盤,那是扭曲的蜘蛛裂紋,似是痛苦,似是回憶。
灼燒來自靈魂深處,讓蘇立的毛發都禁不住顫抖。
當蘇立回憶前塵往事,他若感到慚愧、懊悔、汗下、羞赧、內疚,哪怕隻有些許,血池的火焰才會稍微若一些。
血池地獄,凡無緣由傷害過他人,不敬奉贍養父母,不正直,走入歧途歪道,百年之後將打入血池地獄,投入血池中受苦。
蘇立已經記不清,來到這裏已經多久了,平日裏,隻有紅血池烈焰灼燒著空氣,發出的清脆之聲。
地獄之首判了他,大概4096萬得刑期,可能少一點,但都無所謂了,少那麼個一兩萬年,也改變不了4096萬已經足夠漫長的事實,日均換算人間年數是156萬吧,真夠長的。
真不知道,我的靈魂到那時還剩下多少。
聽那些巡查的鬼,第一獄的痛苦程度是一單位,第十三層地獄則是1京4000兆000億。
蘇立生前並不知道原來十八層地獄並不是地獄從上到下的第一層到第十八層,當然也不是從下到上數十八層。地獄道,是按罪鬼應受責罰時間、責罰程度、區域大來形容的。
地獄道的“層”不是指空間的從上往下或從下往上,而是在於增壽和增苦,前者在於時間的長度不同,後者在於刑型的痛苦不同,尤其在時間之上。
蘇立身體時而扭曲成陀螺,時而筆直僵硬,時而坐如鍾,時而掩麵。
他逼著自己去回憶前程往事,隻有這樣,血池烈焰才沒有那麼霸道。
很久了,沉寂下來的他變得耐心了許多,烈焰的高度降了一點點,他必須醞釀出後悔之類的情緒來,但這又讓他想起做人時便秘的感覺,於是火又大了,他開始使勁的,兩手輪換,以腕骨為軸,扇著自己的臉頰,喊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蘇立感覺下一刻,他的喉嚨就會破裂。烈焰無情的燃燒著,改變著他。
“這些都是他應得的。”一個巡查路過的鬼挖了一指鼻屎,側身屈指,呼的一聲鼻屎落入火焰網裏,滋滋一下就沒了。
蘇立是大順國最後一個將軍,他的威名,縈繞在千千萬萬敵人的夢境裏,蘇立以嗜血貪殺被世人敬畏,他接受過大順末代皇帝的親自授勳,戰功卓卓。他被稱為大順皇帝最鋒利的爪牙,殺人的劍。
這是一個偏遠鎮。鎮上第一中學。這裏認真好學的學生居多,他們都是奔著求學、成才的目的過來的,除此之外,一部分則是可以稱為混混和渣滓的學生了。
蘇立是屬於一部分的,出生在一個不富裕的家庭,過著貧窮的生活。
他成績不好,得以進入這座鎮第一中學,全賴他父母的心血。蘇立不想上學的,奈何老父母望子成龍的心願太大。寧願把自己攢的手術費和住院費都給他當成擇校費交了。
年邁的蘇父蘇母,老來得子,溺愛這個唯一的兒子。
那是一年前,中考分數出來後,蘇立回到家從冰箱拿出來一冰激淩,打開連續劇,腳放在堆著水果的玻璃桌上:“媽,我不讀書了。”
其實他可以考的上二等的高中的,可是,家裏的情況他知道,上個初中就把父母累成了白頭。中考,他故意考差了。
蘇父蘇母愁眉苦目,嘴角那道彎是逐漸向下,熬夜的腰酸壓著他們的要,於是腰更彎了,脊椎膨出的壓榨尖刺痛,老父親扶了扶椅子,忍住了。
醫生上個星期建議他手術的。
“兒子,你啥了!?”驚疑不定,兒子平時成績不啥樣,老兩口清楚。但不算差吧,老師都,努力幾把月,上個補習班,還是有希望的,於是蘇父把攢了一年的手術費拿了出來。
醫生病情不能再拖了,反正這一年都拖過來了,也不差在遲個一年,平時貼貼村口老中醫的膏藥,其實半夜睡著了也沒有事。
什麼重的過兒子讀書呢,補習班就安排上了。
現在蘇父蘇母覺得失望來得好突然,就像那啥的,都是命嗎?
“沒有啥啊,差了一百幾十分呢,太難了,我。”晴一霹靂,砸在頭上,兒子的話,給老父母敲一悶棍。蘇父蘇母看著沉浸在連續劇中兒子,老兩口互望一眼:“兒子,聽有人交點錢就還是可以上一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