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1年秋,黃河北岸,漢都長安。
八月時節,三伏過了沒多久,秋老虎時常出沒,有時比盛夏還要熱上三分。不過昨夜剛下過一場暴雨,氣涼爽了不少。
西城是平民聚居的地方,無有富貴豪宅,皆是些低矮陳舊的普通瓦房,一間緊挨著一間,密密麻麻。格局也無甚講究,大大的巷子縱橫交錯,宛如一座龐大的迷宮。
兩個蓬頭垢麵的十五六歲的少年各自抓著幾張蒸餅,慌不迭地沿街朝東城跑去,褲管上淋滿了腳下濺起的泥點兒。
十數名叫花子手持棍棒在後追趕,叫罵不斷,不時向二人扔砸碎石。
那兩個少年衣著很是破舊,由於二人多日不曾洗臉,便無法看清他們的相貌。隻能看出右側那少年身形瘦而高,跑得較快。左側那少年則矮而胖,跑不多久便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我實在跑不動了,你別管我了,我被逮著頂多挨頓揍……”胖子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止步撫膝長喘粗氣,抬手擦汗。
“屎都憋腚眼上了,還他娘的磨嘰!”身形偏瘦的少年拉住了想要坐倒的胖子。
胖子不肯起來,隻是用手推他,叫他先跑。二人你拉我搡,如此這般,少年非但沒能將胖子拽起,反而跟著滑倒,沾了一身泥汙。
僅這片刻功夫,那幫乞丐便追了上來,將二人團團圍住,麵泛憤色,個個擼起袖子摩拳擦掌,一副恨不得將二人活剝生吞的樣子。
“娘的,不是挺能跑麼,再接著跑啊……”一個看似羸弱的乞丐大口喘息道。
少年鬆開了胖子的手腕,起身環視眾乞丐一圈兒,目光移動至獨眼的乞丐頭兒身上時停了下來:“狗娘養的夜壺,呸!”
被稱為“夜壺”的獨眼乞丐斜身避開少年啐來的濃痰,目露凶光,衝一幹摩拳擦掌的乞丐喊道:“照死裏打!”
眾乞丐聞聲似餓狼般撲向二人,少年見狀,揮起拳頭迎上了衝在最前頭的乞丐,一拳擊中其麵門,對方吃痛慘叫,立刻捂著鼻子蹲了下去。
見此情景,少年又飛起一腳,將對方直接踢翻。與此同時,其他乞丐已經撲騰上來,一人將他攔腰抱住,另外幾人一頓拳腳疊加相向。
胖子見少年不敵,連忙起身揪住一名乞丐的頭發將他扯到跟前,照其腦袋瓜子就是一肘,將對方砸趴下之後,又衝那抱著少年的乞丐的腦門頭上一腳。
“先把那礙事兒的胖子撂倒!”夜壺在後大聲嚷嚷。
眾乞丐聞聲又將目標對準了胖子,有道是身大力不虧,胖子身寬體胖,行動雖不麻利,力氣卻大得出奇,兩三個乞丐很在他身上討到便宜,基本上是一個照麵就被他給踹了回去。
少年沒有胖子那麼大的力氣,很快就被兩個乞丐給打趴下了,那倆乞丐根本不給他起身的機會,連連出腳猛踢他胸腹,少年無力起身,悶哼不已。
胖子眼見少年被打倒,怒吼著衝那兩個乞丐撲了過去,邊上一乞丐眼尖手快,趁機自胖子身側撲上去抱住了他的雙腿,胖子立刻被絆倒。
剛剛在胖子手底下吃癟的乞丐為數不少,見得胖子倒地,生出了痛打落水狗之念,一哄而上,按住胖子就打,感覺拳腳不得勁兒,就換上了木棍。
胖子陰溝裏翻了船,本想起身反撲,但架不住對方人多,眾乞丐一頓棍棒亂掄下來,他也沒了脾氣,抱著腦袋哭爹喊娘,蜷縮著身子翻來覆去。
打鬥聲早就驚動了街坊四鄰,周圍早就聚集了不少湊熱鬧的閑漢。
圍觀眾人是來看熱鬧的,沒人仗義援手,但眾乞丐當著這麼人的麵也不敢真將二人打死。
眼見二人身上滿是腳印棒紋、青痕紅跡,眾乞丐這才肯停手,翻過二人身子,自二人懷中摸出幾張沾有泥漬的蒸餅。
“你倆兔崽子以後再敢出現在老子的地盤上,老子打斷你倆的狗腿!”夜壺一臉的凶神惡煞,右手抓著一根木棍反複敲打著左手手心,吆三喝四,耀武揚威。
“死夜壺,搶老子的蒸餅,也不怕噎死你狗日的!”少年手撐地麵,咬牙翻身。
“還敢嘴硬!”夜壺嘴裏吐沫橫飛,掄棍打向少年。
這一棍正中少年麵門,少年瞬時感到旋地轉,眼冒金星,鼻腔一酸流下兩股熱流。
夜壺一直罵個不停,少年此時頭暈眼花,也沒聽清他到底罵了些啥,緩過神後坐起身子,伸手抹掉鼻子上的熱血,表情猙獰,惡狠狠地盯著夜壺。
“你還敢衝老子瞪眼兒!”夜壺對他的這副凶狠樣兒早已司空見慣,甩手又是一棍。
少年下意識地歪頭,卻未能完全避開,被打到了耳門,登時感到耳鳴眼花,似有千萬隻毒蜂在腦中齊齊振翅,兩眼一黑便昏死了過去。
“瘦皮猴!”胖子見少年倒地,急忙翻坐起身拉過少年。
見得少年耳門流血,胖子駭然失色,隨即麵色陡轉猙獰,也不知道自哪裏生出許多氣力來,自地上跳起,右拳急揮,發了瘋似的撲向夜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