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正常的銀錢外,唱的時候也會灑銅錢上來。主人家聽高興了,往上麵扔金銀錁子、散碎銀子都是有的。
這些銀錢灑給戲班子,繃的卻是主人家的顏麵。
所以,每次出來隻要能碰上那麼兩三家,他們這一年的生活就都夠了。
到了春耕的時候,戲班子就會陸續停了。由班頭將全套行頭保存好,下半年再使用。其餘戲子各自回家,務農的務農,找短工的找短工。
他們這樣的草台班子,與京裏的那些戲園子不同,不過是混個溫飽而已。
在出演期間,均居無定所。
哪個地方效果好,就多留幾。要是不行,就收拾行裝奔赴下一個地方。
每年路線都是熟悉了的,但各地的情況卻不一樣。比如今年,離洛陽城近的幾個城都受了流民的影響,亳州也不例外。
幸好他們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城西一個大戶人家做壽。接了這樁堂會,整個戲班子都興高采烈,想著這回出來沒有白辛苦一趟。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會出了這樁事。
好好的一個壽宴被攪合黃了,戲班子被趕了出來,就連例銀都沒有拿到,更別提賞錢。
陳三被戲班子裏的人給怨懟著,兼之他成日叨叨著看見冤魂,攪合得眾人不得安寧。班子裏的人一商議,便將他留在亳州,其餘人都趕赴下一個地方。
幸好班頭看在過往的情分上,對他還算照顧。給他賃了這處院子,留了兩串大錢給他。
夜塵摸進這座院子時,已經是夜半時分。
他提氣縱身,心翼翼地避開院子中的雜物,沿著旁邊一顆大樹到了屋頂上,循著白日裏勘查好的線路而去。
院子裏,男人的鼾聲此起彼伏,偶爾還有婦人夢話的聲音,孩子的磨牙聲……
大雜院裏住的人實在是多,夜裏並不安靜。
陳三抱著一床破破爛爛的被子,縮在床角處睡著。他睡得很沉,看起來跟普通人沒有什麼兩樣。
夜塵耐心地等了一個時辰,夜越發深了。
他一個翻身掛在屋簷下的梁柱之上,從破窗中扔了一根樹枝進去,打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響。
縮在床角處的陳三一個激靈,翻身坐起。他目光警惕,跳下床來四處查看了一圈。
他的樣子,哪裏像是一個瘋了的人?
夜很黑,屋子裏也沒點燈。他摩挲了半晌,才踩到了地上那根樹枝。他明顯是被嚇了一跳,撲到破窗前四處張望,發現沒有人影,才縮回到了床上。
這根樹枝,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
如果是白日,還可能是孩子搗蛋扔進來。可這大半夜的,怎麼會突然多了跟樹枝?
陳三越想越是不安,在床角越縮越深,心頭惶然。
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夜塵十分篤定,這個人絕不是什麼瘋子。至於是不是真的見到了冤魂,他無法判斷。
臨到快亮時,陳三也沒有別的動作。
夜塵悄悄伸了伸僵硬的腰背,消失在淩晨的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