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集團剛上任的總裁盛謹梟卸任,由其弟盛謹偉頂上,此消息一出,整個商界又是一片嘩然。
盛謹梟一直是京都的傳奇人物,從剛開始的特種兵王,手握重權,到後來令人措手不及的轉業擔任盛世掌舵人,不論處於哪一種身份,哪一種位置,他都是如魚得水,處事雷厲風行。
盡管他接手盛世沒多久,可是,近半年來,他的所作所為,卻是另大家有目共睹,如今,正是如日中天之時,他突然隱退,此舉令人驚詫的同時,也百思不得其解。
當然,傳奇人物的思想,是永遠沒法讓人理解的。
有人說他不愛江山愛美人,隱退是為了有更多的時間能一心一意陪伴嬌妻,有人說他轉戰國市場,準備在那邊開拓出一片天下,也有人說他是因為對弟弟盛謹偉的愧疚,這才將盛世的權力交給他……
就在一眾人紛紛猜測他的動向時,在年初九的早晨,他沒有向任何一個人告別,攜著妻子,登上了異國的飛機。
這些天有了紀釩這個醫者在一旁照料調養,顏妮精神狀態還不算太壞,轟隆隆的螺旋槳聲音響起,飛機逐漸飛離地麵,顏妮麵向窗外,腦子裏不自覺地描繪著那個一出生便被父母丟下的小人兒。
雪暘說他擁有他父親相似的眉眼,有與她相似的唇鼻,她想,小家夥長大了,定是個招女人追逐的美男子。
隻可惜,她卻沒機會看到了。
“我媽會照顧好他的,等你身子好了,我們一家三口便再也不分開。”
盛謹梟似是知她心中所思,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湊在她耳邊柔聲安慰著。
顏妮沒說話,也沒有抗拒她的懷抱,順勢在他懷裏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輕輕合上那雙清亮依舊卻無焦距的眼,閉目安睡。
時至今日,所有的愛恨情仇,嗔癡怒怨似乎已經成了昨日雲煙。
回頭看看過往的路,她痛過,怨過,也恨過,可不可否認,她曾經也歡樂幸福過,在跌入穀底之際,她遇上了能性命相交的雪暘小裸她們幾個,這何嚐不是一種幸運?
每個人的人生軌跡都不一樣,而這就是上天賦予她的人生,走過便過,沉浸於過去,拖住的往往是前進的步伐。
以前她看不透,這才落到如今這副半死不活的地步。
倒不是後悔,隻是覺得有些不值了。
如果她不執意於報仇,也許現在,她和小裸她們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平靜卻不失歡樂地生活,再不濟,她也不會在危險來臨之際,做一個被保護的逃兵,獨留他們應戰。
她這一生,除了那剛出世的孩子,她唯一欠的,便是那幾個摯友,如果可以,她願意用這條半廢的命,來換取他們平安幸福。
盛謹梟看著懷中憔悴到不行的女人,鋒利的劍眉微微皺起,深邃的眼眸劃過一絲心疼與憂心。
從雲南回來,她精神狀態不錯,可卻變得越發的沉默寡言。
一整天下來,和他說不到兩句話,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沒有情緒的木偶,任由他擺布,不管他說什麼,她不是回應嗯,就是好,對於他的一切安排,也保持不聞不問的態度。
飛機是在下午四點降落的,顏妮還沒有醒來,盛謹梟也未喚醒她,直接抱著她下了飛機。
出口處,一名身著青灰色大衣的清雋男子斜靠在偌大的圓柱上,正興致勃勃的玩著手機遊戲,音量開得老大,嘭嘭嘭的機關槍聲令來往的行人紛紛側目。
盛謹梟抱著懷裏的女人從出口出來,幾乎不用搜尋,就看到了靠在圓柱上的男子,對方似乎有感應一般,抬眸一看,繼而衝他咧開嘴,笑的露出一口炫目的白牙。
“嘿,老……”
後麵的話在盛謹梟噤聲的手勢下吞了回去,挑了挑眉,眼神轉向他懷裏被包得密不透風的人,放輕了音量問:“你老婆?”
盛謹梟給了他一個廢話的表情。
男子撇撇嘴,“嗬,訓起人來不分男女的你,居然也有憐香惜玉的時候,難得啊!”
“少廢話,趕緊帶路。”
……
這邊的氣溫比較低,此時外麵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一出機場,一股冷風襲來,盛謹梟攏了攏裹在顏妮身上的毛毯,男子則小跑著從不遠處的車上拿了把傘過來。
“我說老梟,你這疼老婆的程度,可真是歎為觀止。”
和這位從高中便認識了,雖然這幾年因為各居一國,又忙於工作,沒有常聯係,可是,在他的記憶裏,這位仁兄可沒對哪個女人這麼嗬護備至過。
感覺到懷裏女人有轉醒的跡象,盛謹梟瞪了某男一眼,“還沒到,你再睡會兒。”
“嗯!”
後麵的時間裏,沒人再說一句話,盡管一向噪舌的某男幾乎憋得內傷,可是在盛謹梟的眼神威脅下,各種好奇的問題也隻能憋著。
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車子駛進了一棟日式別墅,在門口停下,男人利索地下車,幫他們拉開車門,還故作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動作,“歡迎盛大公子攜妻駕臨寒舍。”
盛謹梟睨了他一眼,“燕吢,在我麵前收起你那套,爺不會給你鼓掌。”
燕吢摸了摸鼻子,嘀咕了句,“沒情趣的木頭。”
“你說需要清淨,我便給你選了這棟別墅,平時也隻安排了鍾點工打掃衛生,你還有什麼需要安排的沒?”
入了別墅,燕吢也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盛謹梟環顧了一圈,找到主臥房,便將人給抱了進去。
輕輕地放在床上,粗糲的指腹撫上她蒼白的小臉,男人劍眉皺了皺,“感覺怎麼樣?”
“無礙,我想休息。”
顏妮其實在下車的時候就醒了,不知是不是這邊的氣候問題,雙腿有些隱隱作疼,這才沒有要下來。
盛謹梟捏了捏她的手心,幫她掖好被角,在她有些幹的唇瓣上印下一吻,“那你再睡會兒,我去弄點吃的。”
燕吢坐在客廳裏拿著個蘋果在啃,見他出來,他嘖了下嘴巴,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真想看看,你這老婆到底是何等的天香國色,居然得咱們鐵血無情的盛大公子如此柔情相待。”
“既是老婆,當然得柔情相待。”
說著,他脫了外套,卷起衣袖就往廚房走去,那熟稔自然的神色,倒像是這裏的主人一般,不見半分陌生。
冰箱裏食材還算比較齊全,他取了西紅柿和蛋,折了些小青菜,弄了個蝦仁焗豆腐與清蒸鱸魚,另外用玉米和排骨燉了個湯,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動作利索,且皆都是按照顏妮的身體與口味,以清淡為主。
燕吢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嘴巴張成o字型,他再次將他上下瞧了一遍,“我懷疑你是不是被人掉包了,你是老梟嗎?”
盛謹梟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語氣淡淡道,“爺最近會很忙,謝禮以後再說,至於現在,你可以滾了。”
“咱兩誰跟誰,謝禮就不必了,正好兄弟我餓了,就留下來蹭口飯吃好了。”
能吃到盛大公子親手燒得菜,可是難得的。
“抱歉,沒你的份。”
盛謹梟洗了手,不顧某男的怪叫,上樓直接進了臥室。
“妮妮,可以吃飯了。”
顏妮沒怎麼睡著,他一叫,便睜開了眼,盛謹梟將她的衣服拿了過來,“你是在臥室吃,還是下樓吃。”
顏妮摸索著坐起了身子,“下去吧。”
雖然腿有點疼,可是醫生說她得要多走動走動,促進血液循環,老躺在床上,對身子有害而無利。
雖然她對於自己的身體保持著順其自然的平常心,可是,若有利與身體的,她也會不遺餘力地去做,她不想等死,她想看著她的朋友平安,也想看著她的小家夥長大。
盛謹梟幫她穿衣,顏妮接過了衣服,“我自己來。”
“今天有進步,你已經和我說了三句話。”
顏妮動作稍頓,卻沒有說話,盛謹梟笑了笑,勾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本準備輕點即止,可一沾上她的味道,便不舍放開。
最近他們一直都是同床共枕,雖然顧忌她的身子,可對於一個血氣方剛的正常男人,老婆在懷,卻不能碰,那也是一種折磨。
顏妮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拒絕也不回應,清亮的眼睛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什麼也沒看,盛謹梟過了把嘴癮,萬分不舍地放開她,他指腹撫著被他吻得有些血色的唇瓣,眼神眷戀而深情。
“妮妮,你身子會好的,你要讓自己開心點,孟小裸他們幾個,會保護自己,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隻要想著你要以最好的狀態去見他們。”
穿好衣服,梳洗了一番,顏妮被盛謹梟半摟半抱著下樓,燕吢還沒走,此時看到他們下來,便熱情地打招呼,“嗨,嫂子,我是燕吢,和你家老公曾經鑽過一條被窩,穿過一條褲子,泡過同一個女人。”
盛謹梟那臉色當即就黑了,眼神如冰刀子般射過,“你怎麼還沒滾?”
“嫂子第一次來,作為東道主的我當然得打了招呼再走,不然多沒禮貌。”他眼神轉向顏妮,嬉皮笑臉道:“你說是不是嫂子?”
話雖說著,不過那雙略顯犀利的眼睛卻是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某人懷裏的女人,第一感覺便是——
冷!
這女人很冷!
不是那種所謂的冰山美人,而是從骨子透出來的涼薄冷漠。
至於相貌,雖然瘦弱了點,蒼白了點,倒也配得上國色天香幾個字,隻是那眼睛……
盛謹梟冷冷瞪了某人一眼,摟著懷裏的女人就往餐桌上走,“人來瘋一個,別理他,咱們吃飯。”
看著某人小心翼翼的安排她坐下,又準備親自喂食,燕吢總算是確定了一點,老友這個老婆,是個盲人,這也難怪他從出機場便一路抱著,原來是出行不便。
心底道了聲“可惜”,好好一個美人,居然有眼疾,不過,他很是好奇,以盛大公子的身份地位與家世,怎麼就娶了個……呃,瞎子。
盛謹梟嘴裏說著沒準備某人份,可是吃飯時,卻拿了三副碗筷,燕吢也不是個客氣的主兒,壓下內心的各種好奇,大刺刺地坐下來就開吃。
“唔,好吃,嫂子,你可真有福氣,我跟他認識十幾年,還是第一次吃到他做的飯菜。”
顏妮扯了扯唇,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嘴角梨渦乍現,為她添了幾分生氣,她接過盛謹梟手裏的勺子,“你將菜夾到我碗中,我自己來。”
這段時間,她已經漸漸適應她黑暗無光的世界,也試著在這黑暗的世界裏生存,簡單的生活自理,摸索著做還是可以的,也許是因為眼盲和聽力下降的關係,她的感知能力反而變得更強了。
她顏妮就算瞎了聾了殘了,她也不允許自己變成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人。
盛謹梟看了她一眼,沒再堅持,他在她身邊的位置上坐下,將她愛吃的菜夾到她碗裏,那魚肉更是小心翼翼地剔去刺。
見她手腳還算利索,他鬆了口氣,端起碗自個兒吃了起來。
顏妮吃得很少,小半碗下肚,就擱下了勺子,“你們慢吃。”
盛謹梟看著她碗裏剩下的飯菜皺了皺眉,倒也沒有硬逼著她吃下去,而是幫她盛了碗湯,“喝點湯,飛機上就沒吃多少東西。”
吃完飯,顏妮便回房了,盛謹梟安置好她,下樓,也不去管臉上寫著大大問號的燕吢,慢條斯理地收拾著碗筷。
最好還是燕吢實在憋不住心底的好奇,尾隨在他身後來到廚房,“哎,我說兄弟,你老婆眼……”
燕吢還沒說出口,便被盛謹梟一個冷戾的眼神瞪了回去,燕吢咽了咽口水,訕訕一笑,“呃,我隻是隨意問問,隨意問問,你別惱哈。”
盛謹梟收回眼神,放水洗碗,燕吢扒了扒頭發,對他的冷臉仍舊有些發怵,猶記得當年就因為一句不大不小的玩笑話,他被他揍得鼻青臉腫,連他爹媽都不認識。
“她以前出過車禍,腦部淤血未及時清理,等動了手術,便好了。”
盛謹梟語氣淡淡地,簡簡單單地解了好友的好奇心。
雲淡風輕的話語,好似真的就那麼簡單,隻是心底的沉重,也隻有他自己清楚。
清理幹淨,盛謹梟從廚房出來,將段雲桀給他的那張紙條遞給了燕吢,“你我查探下這個人。”
燕吢看著上麵的內容,挑了挑眉,“信良浩田,這誰?”
“醫生。”
燕吢做了個明白的手勢,“給我兩天時間。”
盛謹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r國的天氣似乎比京都還要差,幾天下來,不是大雨傾盆就是小雨不斷,顏腿疼的毛病還是沒能瞞過盛謹梟。
半夜連轉難眠,盛謹梟本就警醒,再加上心裏記掛著她,睡眠很淺,在她動了兩下,就醒了過來,“怎麼了?是哪兒不舒服?”
顏妮沒說話,漂亮的貝齒緊咬著唇瓣,透著一股堅忍的倔強,隻是那雙眼睛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霧蒙蒙的,盛謹梟的心一下子軟成一灘水。
俯身吻了吻她的唇,阻止她繼續對自己的唇瓣施虐,“是腿疼了吧。”
顏妮頭瞥向一邊。
盛謹梟知道自己猜對了,連忙起身去浴室打了盆熱水過來,他擰幹熱毛巾,稍稍掀開被子,將滾燙燙的毛巾覆在她雙腿的關節處,配合著手指力道適中的揉捏著。
這種情況想來不是第一次,他做起來格外的熟練順手。
“好點沒?”
顏妮神色有些倦怠,微不可察覺地點了點頭。
水漸漸變得不再那麼燙,盛謹梟又去浴室重新換了盆熱的,不知疲倦地繼續幫她熱敷揉捏。
腿漸漸地不再那麼難捱,倦極了的顏妮沉沉睡了過去,盛謹梟聽著她輕喚綿長的呼吸,看著她舒展的眉頭,心底鬆了一口氣,卻並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
顏妮是被憋醒的,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是沒有白天黑夜之分的,手習慣性地往旁邊探去,聲音卻是在下方響起,嗓子暗啞的厲害。
“醒了!”
“是想上廁所嗎?”
雖是問句,可極其了解她的男人不待她回答,便扯過毛毯,將她裹著打橫抱了起來。
顏妮慣性地手去攬他的脖頸,“我自己可以。”
“我正好也要上。”
沙啞的聲音,語氣淡淡地,卻透著一股柔情。
顏妮閉嘴,快到門口的時候又出聲問,“天亮了嗎?”
盛謹梟看了眼窗外,雨停了,金色的陽光透過窗縫照了進來,他沉吟了片刻說,“今天天氣不錯,咱們出去走走。”
顏妮不怎麼樂意出門,盛謹梟怕她一天到晚悶在家裏,心情越發的焦灼鬱悶,堅持要帶她出去散散步,兩人簡單吃了早飯,盛謹梟拿來一件毛大衣給她披上,“走吧,外麵太陽挺好。”
盛謹梟半摟著她,走到門口,一輛寶藍色的蘭博基尼恰時在院子門外停了下來。
“哎呦,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啊,打擾你們夫妻倆你儂我儂了。”
燕吢從車上下來,吹了聲口哨,語氣一貫的不甚正經。
顏妮腳步頓住,“我就在院子裏坐坐。”
盛謹梟看了眼燕吢,知道他定是有消息了,沒說什麼,隻得牽著人返回,從屋子裏搬出一張藤椅放在陽光充裕的地方,鋪上軟墊,將顏妮安置著坐下,“你坐這兒曬曬太陽,我待會兒來陪你。”
“查的怎麼樣?”
書房裏,盛謹梟為自己點了一支煙,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剛開始打包票說隻需兩天就搞定的人,硬是到了第七天才來,不過,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雖然這家夥在這邊生意做得挺大,人脈也算廣,可是,一個存在了幾個世紀,以神秘著稱的殺手家族,又豈是那麼好查的。
燕吢這會兒收起了不正經的神情,麵上一派凝重,“老大哥,你還真會來事兒,這人……”他頓了頓,抬眼看他,“我看你還是找別的路子,這條路對你來說,不通。”
盛謹梟挑了挑眉,眉宇間劃過一絲不耐,“說結果。”
“梟子……”
“別說些有的沒的,我來之前便已經有心理準備,也知道對方的背景。”
燕吢吸了吸氣,有些氣急敗壞,“老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對方可是殺手窩裏的人,你是什麼身份,居然去招惹他們,若是讓他們知道你的身份,還不得將你剁碎了喂狗,依我看,給你地址的那個人是不是巴不得你死啊。”
還真說對了,段雲桀,確實是巴不得他死的,隻是這個坑,也要他跳的心甘情願。
斂了斂神,盛謹梟熄滅了香煙,“說吧,別囉嗦了。”
燕吢明顯有些煩躁,“我就不相信,全世界除了一個信良浩田,就沒有別的人能動得了這個手術。”
“可她等不了。”
隻要是有些權威的,他都聯係過,也將她的病例與腦部ct給他們看過,得到的回應皆是把握不大,另外,她也沒那麼多時間等他繼續找下去。
燕吢閉嘴了。
他還能說什麼,這位仁兄是鐵了心要去找那人,就算他不說,他相信以他的能力,摸到那個地方是遲早的事兒。
扒了扒頭發,他沒好氣道:“找是找到那地兒了,不過聽說那家夥脾氣怪的很,難搞,救人全憑心情,而且每個上門所求之人,必須應他一個要求,這些要求因人而異,各種刁鑽,若是沒完成他的要求,神奈家的絕殺令可不是好玩的。”
神奈家族不輕易出動,但一出動便是腥風血雨。
聽說二十幾年前一個剛剛冒出頭的黑道幫會頭目不知天高地厚地去綁架他們家族的一位重量級人物,沒想到第二天那個幫會便在黑道裏被除名,隻要參與了綁架事件的人無一活口。
因為涉及到黑道,而且他們的手法讓人無跡可尋,官方最終以幫派‘鬥毆’為此事做了一個了結。
到目前為止,甚至沒有人知道這個家族有多少成員,他們的老巢又在哪裏。
“我明天去會會他。”
燕吢還想說什麼,盛謹梟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顏妮一個人在院子裏,他始終不太放心。
因為有事,第二天盛謹梟起的很早,他將早飯準備好,再去臥室喊顏妮,喊了幾聲,床上裹得跟蠶蛹似的女人沒有絲毫反應,盛謹梟心裏咯噔一聲,伸手去搖她,“顏妮!”
這次的聲音也大了不少。
顏妮這才幽幽轉醒,一雙朦朧的眼睛沒有絲毫焦慮,盛謹梟又喚了聲,以往那雙無神卻依然清亮的黑眼珠子會隨著聲音而轉動,這會兒卻像是慌亂的小鹿般,四處亂竄。
“我……不想起來。”
顏妮說話很輕,聲音暗啞。
盛謹梟意識到什麼,他閉了閉眼,掩去眼底那一絲疼痛,抓起她的手放在掌心,一筆一劃在她手心上寫著什麼。
最終,顏妮還是被盛謹梟從床上拖了起來,伺候她刷牙洗臉吃早餐,待弄好一切,燕吢的車已經停在了院子門口。
車子一路前行,漸漸地駛離了繁華喧囂的市區,七彎八拐地穿過崎嶇的山路,曆經三個小時,終於在一座不知名的荒野半山腰上。
也幸虧燕吢有先見之明,今天沒開他那輛騷包的蘭博基尼,而是一輛越野車。
“媽的,住這種連個鬼影都沒有的深山老林裏,也不怕半夜被狼給叼了。”
燕吢踢了踢腳下的碎石,沒好氣地抱怨,他抬手指了指不遠處一座白牆紅瓦半新不舊的別墅,“噥,就在裏麵。”
燕吢上前按門鈴,三急兩緩,而後又是兩急兩緩,盛謹梟挑眉,燕吢看了他一眼,語氣冷嘲地解釋,“暗號啊,不這樣,你按一天一夜都不見得有人鳥你。”
“嗬,閣下倒是挺懂我這兒的規矩。”
冷涼平靜的男音從裏麵傳來,隻聞其聲,卻未見其人,不過,緊閉的大門在話落之際,也隨之而開。
燕吢遂先抬步走了進去,下一秒便被客廳裏的情景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靠,這……這人變態吧!”
四周的窗戶緊閉,暗色係的窗簾也未拉開,頭頂一盞暗黃的燈光照明,而映入他們眼前的,是一張偌大的玻璃閣櫥裏,大大小小的瓶罐擺放在格子櫥窗裏,而瓶子裏裝的都是用福爾馬林泡起來的各種器官,看起來恐怖而滲人。
“還有更變態的,要不要試試?”
陰森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燕吢又是一驚,身子立即竄的老遠,“要命,沒聽說過人嚇人,嚇死人嗎?”
來人身上披著一件白大褂,帶著黑框眼鏡,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手裏提著一隻小白鼠,相貌很是普通,許是就不見陽光,麵色白的不似常人,鏡片下那雙眼睛卻像是x光似得,精銳而冷涼,給人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盛謹梟斂了斂神,遂先出聲,“想必閣下就是信良先生,聽說……”
“停!”
信良浩田打斷他的話,精銳冷涼的眼神落到顏妮身上,“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既然你們能找到這裏來,想必你們也聽說過我的規矩,你們是不是該拿出點誠意來?”
所謂的誠意並不是要錢,而是自報家門,將自己的身份職業什麼的悉數告知,盛謹梟在來之前便已經做好了充分的了解,所以知道他的意思。
“當然,我們會按照規矩辦事,不過,你總得讓我看看,你有沒有令我拿出誠意的能力。”
正在對小白鼠做什麼實驗的信良浩田聞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容,“愛拿不拿,大門在前,好走不送。”
“信良先生,我冒昧問一句,你身上的……香味,從何處而來?”
正在氣氛僵持之際,一直充當木頭人的顏妮卻突兀地出聲。
在場的三人皆都驚愕地看向她,“嫂子,什麼香味?我怎麼隻聞到消毒水的味道。”
顏妮不做聲,隻是“看”著信良浩田的方向。
信良浩田放下手中的工作,褪去橡膠手套,眯著眼看她,“香味?我不覺得我身上有什麼香味。”
盛謹梟將他說的話一筆一劃寫在她的掌心。
“迷迭香混合紫羅蘭,薄荷和百裏香的味道,雖然很淡,但你身上確實是有。”
這種味道她曾經聞了十年,她不會記錯,而且如此獨特的香味,她至今為止,隻在一個人身上聞到過,這是那人最喜歡的香味。
信良浩田眼底精光劃過,不甚在意地聳聳肩,“既然你說有那就是有吧,不過,我也不知道從哪兒沾上的。”
盛謹梟依舊充當翻譯的任務。
顏妮沒什麼血色的唇抿得死緊,周圍的空氣似乎有片刻的凝結,盛謹梟隻覺一道冷風劃過,懷裏一空,而本該呆在他懷裏的女人這會兒卻手執一把一把銀色的迷你手槍,而槍口,對準的正是信良浩田。
所有的一切,不過眨眼的功夫,速度快得令人來不及反應。
燕吢嘴巴張成o字型,盛謹梟臉色亦是變了變,“顏妮,你別動氣。”
顏妮聽不到他的話,亦是看不見他的緊張,她槍口抵著他脖子,語氣冷凝,“還請信良先生如實相告。”
信良浩田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好似渾不在意脖頸上冰涼的槍口,冷涼的厲眸一片深幽,卻是看著盛謹梟的方向,“她叫顏妮?”
他曾經聽到那人無意識下似乎叫過這個名字,而且情緒異常的激動,差點……
沒等盛謹梟回答,他突然莫測一笑,“我改變主意了,也許我可以幫她看看。”
盡管盛謹梟不明白其中的貓膩,不過,事有轉機,他還是樂見其成的,畢竟顏妮的身子是真的不能在耽擱下去。
盛謹梟上前與顏妮溝通,沒多久,顏妮鬆懈下來,“信良先生,我並沒有惡意,隻是那個人對我很重要。”
事情急轉,後麵信良浩田並沒有再去追究盛謹梟他們的身份,他看了顏妮的病例也ct片子,沒給出什麼結論,而是要親自再檢查一遍再給明確的答複。
想來這信良浩田是醫學狂癡,裏麵的醫療設備甚至比一般的醫院還要高端齊全,一番檢查下來,外麵的太陽漸漸開始下山了。
“留個聯係電話,你們先回去,有什麼安排我會聯係你。”
信良浩田一邊翻看著手裏一係列檢查報告,一邊頭也不抬地道。
“請給個期限,她的身子並不能等太久。”
信良浩田拍的一聲將報告扔到桌上,眸光幽幽地看著他,語氣傲然冷涼,“你沒有資格跟我講條件,不是我自誇,以她目前的狀態,相信很難找到一個能跟你保證百分之五十把握的醫生幫她動這個手術。”
“可是如果你一直不給我們消息,我們不可能就這麼讓她等死吧?”
燕吢適時插上話,他也覺得心裏有那麼點懸,昨天還能聽得到他說話的人,今天突然就聽不見聲音了,也難怪梟子急成這樣。
“這個你倒是可以放心。”
信良浩田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顏妮,認真看之下,這女人的眉目間,似乎有那人的影子,隻是不知道這裏麵存在著什麼樣的關係。
有了他的保證,盛謹梟帶著顏妮下了山,而他們前腳一走,信良浩田亦是驅車出了家門。
車子開到市區,街道兩旁已是燈火斑斕,黑色的轎車七彎八拐,最後停在了一棟古色古香的日式傳統建築門口,上麵寫著“食客居”三個字,顯然,這是一家比較獨特的食府。
外麵燈紅酒綠,喧鬧浮華,裏麵的環境卻是幽靜宜人,庭院深深,回廊百轉,入目的便是偌大的弧形噴泉,四周種了幾株櫻花樹,暖春季節,樹上露出羞答答的嫩芽,連帶著空氣都透著清新的味道。
信良浩田熟門熟路地穿過彎彎曲曲的回廊,最後在一間和室門口被一名和服女子攔住,“大小姐正在會客。”
話剛落,門便被人從裏麵推開,一名樣貌清雋身材修長的男子從裏麵出來,看到門口的他,禮貌地點了點頭,“信良叔叔。”
信良浩田笑著頷首,“羽田少爺又來探望大小姐了。”
“嗯,你也知道我叔他……”
後麵的話德川羽田沒有說出來,而是無奈地笑了笑。
信良浩田了解地點了點頭,“你叔他身子還好嗎?”
“多謝信良叔叔惦記,他挺好。”
“嗬嗬,好就好。”
兩人客套地寒暄了幾句,男子離開,信良浩田抬步走了進去,裏麵坐著一個大概四十來歲的女人,一身黑底金花的和服,一頭青絲隨意披散著,給人一種威嚴不可侵犯的肅穆感覺。
她的五官是那種精致小巧型的,盡管年逾四十,卻依舊風韻十足,隻有鬢間那絲絲白發才發現她身上歲月的痕跡。
信良浩田極其規矩地行了一個禮,“大小姐。”
“坐!”
女人頭也不抬,專心致誌地進行著手裏的泡茶動作,待她將彼此的茶杯沏上茶,她端起自己麵前的杯子,極其優雅地品了一口,這才出聲問:“早上不是才從我這裏回去,你怎麼又舍得下山了?”
語氣狀似朋友間的閑聊一般,可也隻有認識她的人才知道,這個女人有多冷殘。
信良浩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斟酌了半天才開口,“我今天看到一個女人使用幻影。”
“幻影”是神奈家族不外傳的絕密身法,在敵對時,身形快若閃電,如影隨形,讓敵人防不勝防,與忍術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身法必須從小練起,其訓練的艱苦程度非一般人能承受的。
雖然今天那個叫顏妮的女人並沒有達到幻影的巔峰程度,可是,她的身法,確實是幻影無疑。
神奈顏子喝茶的動作一頓,語氣卻依然不溫不火,“哦?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名字叫顏妮。”
說到顏妮,他抬眼看了對麵的女人一眼,明顯見她恍惚了一下,“大小姐認識她?”
神奈顏子捂著突然有些犯疼的心口,搖了搖頭,“我不認識,既然會神奈家的幻影,有機會安排我見見,另外,這事別報備老夫人。”
“她是來請我為她做開顱手術的,耳聾眼盲,目前見麵恐怕不太方便,另外陪她一起的男子有一個是燕氏掌權人,另一個身份不明。”
“查清身份,一切按照規矩來。”
女人的聲音又恢複了不溫不火,好似剛才的恍惚隻是一種錯覺,隻是那微蹙的眉頭,泄漏了她的情緒。
信良浩田點頭應“是”,後麵又聊了些瑣事,便起身告辭。
“浩田,那個女子……”
走到門口的信良浩田轉身,看著神色有些異常的女人,“大小姐想問什麼?”
“沒什麼,去吧!”
夜濃如墨,神奈顏子站在窗邊,看著璀璨的星空,嘴裏呢喃著“顏妮”兩個字,神色飄忽不定。
她很清楚,她的記憶裏沒有這個人,然而,心底深處似乎又覺得這兩個字特別的熟悉,像是刻入骨子裏一般,而且,聽到浩田說她眼盲耳聾,她居然在那一刻心痛的差點無法呼吸。
盛謹梟在家等了兩天,而顏妮在那天的強製爆發下,身體似乎受到了影響,當天晚上便開始頭疼,盛謹梟喂她吃了壓製的藥,這才稍稍穩定下來。
第三天中午,盛謹梟的手機響起,來電的正是信良浩田,讓他們去市中的廣田醫院去找一個叫李雲誌的醫生即可,他會安排一切。
盛謹梟下午帶著顏妮過去了,李雲誌是腦科主任,很容易便找到,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男人,長得很是麵善,確認了他們的身份後便直接帶去了安排好的病房。
“我會先安排術前必要的例行檢查,具體情況,信良先生會與你們交涉。”
盛謹梟出聲言謝,李雲誌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
傍晚,信良浩田來了醫院,辦公室裏,他直接將一份資料丟到盛謹梟麵前,“盛謹梟,32歲,京城盛家的大少爺,曾任z國特種部隊利劍的首腦人物,代號獵鷹,位居上校,轉業後接受家族企業盛世成為執行總裁,直到前段時間才卸職。”
信良浩田斜靠在轉椅上,雙手抱胸,將他所得到的資料說了一遍。
盛謹梟拉開椅子在他對麵坐下,對於他調查他一事不見半分訝異,神色平靜地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信良浩田看了他一會兒,繼而輕笑了聲,“大人物就是大人物,遇事不驚,處事不躁。”
他頓了頓,身子前傾,眼神瞬間轉厲,“憑你這樣的身份與地位,應該有能力找到幫她動手術的人,我憑什麼相信,你找到我不是另有目的?”
盛謹梟依舊麵無表情,“我若是有目的,就不會讓你們有機會查到我的真實身份。”
信良浩田不語,其實這也是他不解的地方。
他的身份很是敏感,一些重要資料在相關的特殊機構裏絕對是加密的,若他真有目的,就不會蠢到讓他們輕輕鬆鬆查到而將自己陷入險境,畢竟,對於他這種身份的人,他們可是不會客氣的。
他重新坐正身子,冷涼的眼睛精光灼灼,“我也不怕你有目的,這個手術我接了,咱們按照規矩來,我這人善於人才利用,既是大人物咱們就幹大事件,另外,你老婆在我這兒,我也不怕你有什麼目的。”
……
從辦公室出來,盛謹梟手裏多了一個密封的牛皮袋,回到病房,顏妮還在睡覺,這兩天因為頭疼的關係,精神和臉色十分不好。
看著她蒼白消瘦的臉,握著牛皮袋的手漸漸收緊。
不管如何,顏妮這手術是必須要做的。
雙方協定好,顏妮在入院的第三天便被推進了手術室。
盛謹梟要求手術時間全程陪同,信良浩田知道他的心思,冷笑了一聲沒說什麼,隻是警告他若是因為他的情緒而影響手術,他不負任何責任。
由信良浩田主刀,那個叫李雲誌的打下手,另外還有幾個應付緊急情況,醫生護士一行有七八個人,這會兒正有條不紊的坐著術前準備。
顏妮的表現很是平靜,好像此時躺在手術台上的人不是她一般。
盛謹梟全身包裹著隻露出一雙眼睛,他拉著顏妮的手,在她掌心一筆一畫極其認真慎重地學著,“妮妮,你要記得,小顏曦在家等你,他需要你。”
顏妮唇瓣翕動了下,卻是什麼話都沒說。
連續九個小時的手術,外麵的人不知不覺間便過去,而裏麵卻是驚險萬分。
因為血塊已經嚴重壓迫到腦部神經,導致失明失聰,此次手術不但要去除淤血,還要修複視覺與聽覺,其複雜凶險程度令人冷汗頻頻,過程中幾次出現危急狀況,盛謹梟站在旁邊可謂是水深火熱,每一次設備鳴叫,他的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上,好在一切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