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南下途中(1 / 3)

李嫣然姐妹倆決裂的事情並無多少人知道,隻是王府的人都漸漸發現:兩位小姐漸行漸遠,都已經好久沒有互相說話了。大小姐是真將平王妃當成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幾乎日日在她跟前盡孝,聽她教導,姿容越發的出眾,將王府也是管理得越來越好。到了要離開京城前往南邊的時候,李瀟然還沒什麼反應,她就第一個抱住平王妃不舍的哭了起來!

相對於她而言,李夷然就憔悴多了。小姑娘病了一個多月,一直等到平王爺的信再度從南邊飛來,她才漸漸好轉。

就在李瀟然和秦明蘭離京前幾天,她和鄭家大公子的親事也最終定下了,排場絲毫不比李嫣然和盧家大公子的差。隻是,李夷然卻並未露出如願以償的笑,反而小臉蒼白得可以,單薄的身體也宛如風中搖擺的落葉一般,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地去。

聽說,是在平王爺的來信中夾帶了一封李側妃寫給她們姐妹的信。李夷然看到後就淚流不止,從此臉上就不見了幾絲笑容。

等到坐上前往南邊的大船的時候,她的身體還沒有多少好轉。

自從前朝開通了京杭大運河,從京城往南邊的路途就順暢了不少。冬月十二,是欽天監選定的黃道吉日,平王府上一隊車馬浩浩蕩蕩護送幾位小主子從通州口岸上船。平王妃也終於從王府裏出來,親自將他們送到渡口,一手拉著李瀟然,一手拉著秦明蘭:“多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們倆是長兄長嫂,隻此一去,路途遙遠,兩個妹妹都是孩子,你們務必要好生照料她們,千萬要帶著她們平平安安抵達才是。”

“娘您放心吧!就算兒子不成,也還有她呢!有您兒媳婦手下的將士護送,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對我們動手?”李瀟然笑眯眯的道。

秦明蘭對送到自己鼻子跟前的那隻細嫩白皙的手指頭視若無睹,隻衝平王妃點點頭:“母妃請盡管放心,我們一定會好生照料兩位妹妹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平王妃點點頭,再看向李嫣然姐妹。

李嫣然早眼睛紅紅,軟軟的叫了聲“母妃!”便一頭鑽進平王妃懷裏。

平王妃輕柔的拍拍她的後背:“好孩子,不過是暫且別離幾天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你的兄長成親,你當妹妹的也是理所當然的要去幫忙接接嫂子的。那裏是你生長的地方,現在要回去了,你應該高興才是啊,怎麼反倒哭起來了?”

李嫣然難過的吸吸鼻子。“我舍不得您。”

“舍不得也就這一段時間。等你兩個哥哥都成親了,你不是還要跟著你大哥大嫂回來的嗎?到時候就輪到你風光大嫁了。到那時候啊,你一輩子就都得留在京城,那樣咱們母女倆可就是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到時候隻怕你還會嫌棄我這個老婆子呢!”平王妃笑道。

“哪有!女兒是怎麼也不會嫌棄母妃您的!”李嫣然連忙道。

抬起頭,對上平王妃似笑非笑的眼,她臉兒一紅,用力跺跺腳:“母妃您又打趣女兒,女兒……女兒不和您說話了!”便扭頭往船上跑去。

姚黃等丫頭連忙跟上。

平王妃這才將目光又放到李夷然身上。

不同於李嫣然的依依不舍,這姑娘現在就仿佛一根木頭似的,呆呆的立在那裏,不悲不喜,不為外物所動。

察覺到平王妃的目光,她才抬起頭來,畢恭畢敬的衝她屈身行了個禮:“女兒走了,母妃您請保重。”

“放心吧,我還等著你們回來後好給你們張羅婚事呢!沒有一個好身體,這接連兩場婚事可不是好辦的。”平王妃也沒有了麵對李嫣然時的輕緩柔和。雖然麵容還是那麼溫和,聲音也還是那麼和軟。但是,聽在耳朵裏就是覺得那麼的淡漠疏離,和剛才同李嫣然的貼心截然相反。

李夷然眼神淡漠,複又行了個禮:“那女兒就放心了。”便也轉身上船。

李瀟然趁機又膩到平王妃身邊,抱著她的胳膊連連叫道:“娘,娘,我也舍不得你!”

這黏糊糊的姿態,這甜膩膩的聲音,秦明蘭心裏都大呼受不了。

平王妃也有點扛不住,連忙一把將他推開:“你少在我跟前鬧騰!時候不早了,趕緊啟程吧!我囑咐你們的話千萬記在心裏。”

“放心吧,娘您的教導兒子何曾忘記過?”李瀟然笑嘻嘻的道,忙又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您就等著兒子給您帶一手最新消息回來吧!”

平王妃唇角微勾,溫柔的揉揉他的頭:“果然還是我的瀟兒貼心。”

“娘!”李瀟然立馬也不爽了,趕緊跳開幾步,“都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亂摸我的頭!我都這麼大了!”

平王妃含笑不語。

很快一名身穿鎧甲的將士大步走上前來,拱手對秦明蘭道:“將軍,一切準備妥當,是否現在登船?”

這一次護送他們前往南邊的是秦明蘭手下的一支精銳部隊。這個還得從接到平王爺的信後說起。

原本太後娘娘就是將李瀟然當做掌中寶心頭肉,唯恐他磕了碰了哪怕半點。再加上上次別苑裏的偷襲事件,那真是在老人家的心坎裏紮進去一根刺,雖然李瀟然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是這位老太太卻是夜夜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好幾次還做噩夢夢到小龍人又被人行刺了,而且刺中了!然後尖叫著從睡夢中大汗淋漓的驚醒。每每醒來就要朝李瀟然那邊送過去幾個手腳利落的宮女。

所以,當她知道李瀟然要隻身前往南邊——雖然有秦明蘭李嫣然李夷然幾個人陪同,但在太後娘娘的眼睛裏,李瀟然恒等於隻身前往無疑——時,老太太的一顆心都要被擰碎了。

“不行!那麼遠的地方,這天寒地凍的,跑去那裏幹什麼?再說馬上都要過年了,好好的臉個年都不讓孩子在京城裏過嗎?趕緊叫他們換個日子!”

每當心疼起自己的寶貝孫子時,太後娘娘就是這麼的不講理。

皇帝皇後乃至平王妃都是哭笑不得。苦口婆心的勸了半天,太後娘娘就是聽不進去,甚至揚言:“不就是兩個庶子的婚事嗎?為何非要哀家的阿瀟過去?隨便叫人送點禮就行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當平王妃委婉說出這是平王爺的授意時,老太太甚至還口述了一封信,命太子執筆,將她遠在南邊的大兒子給狠狠罵了一通。

不過,這些抗爭也僅僅隻是抗爭而已。李瀟然被鎖在京城這個牢籠裏二十多年,如今好容易得到一個能逃出籠子自由翱翔的機會,他怎麼會傻到放過?所以最後,還是他親自出麵,撒嬌賣萌,十八般武藝齊上陣,終於說服了太後娘娘點頭。

但是,太後娘娘終究是不放心的,便命皇帝撥出一支軍隊來貼身保護李瀟然。

還有哪支軍隊比得上在邊關殺過人舔過血的秦明蘭舊部更有威懾力?

所以,皇帝便命秦明蘭從虎威營裏抽調出二十名精兵,自己再選派了一名小隊長,由此組成了一支護衛隊,一路護送他們來往南邊。

至此,太後娘娘的一顆心才總算是稍稍落下一點。不過李瀟然也早答應過她,每天都要給她老人家寫一封信報平安,從上船之日就開始,不然老人家是肯定不會放心的。

如此,老太太還又精心為他們準備了不知道多少東西,裝了滿滿十車。再加上平王妃準備的,加在一起,三艘大船都裝不下,秦明蘭簡直歎為觀止。

在岸邊等了半天,從暖陽當空一直等到日頭西斜,好容易把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給裝下了,再不走,他們今天就別指望走了!

所以聽到部下來報,秦明蘭當機立斷:“現在就走!”

辭別平王妃,夫妻二人登船,立馬船家拋錨,一聲號子響起,船槳在河麵上劃開波浪,推動著大船徐徐朝南邊而去。

秦明蘭和李瀟然站在船頭,看著岸邊上的平王妃越變越小,最後變成了一個黑點,然後消失在天際,才終於放下揮舞的手折返回船艙。

“凍死我了!”附一進去,世子爺便趕緊脫了大氅和靴子就要往床上鑽。

秦明蘭一把將他給拖過來。“身上都是涼的,鑽進去也得捂半天,先洗把臉泡個腳,把手腳都捂暖了再上去不遲!”

“可是……好冷。”世子爺扁扁嘴,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你再裝可憐也沒用!

沒有了婆婆太婆婆兩重婆婆壓在上頭,秦明蘭真可謂無事一身輕,對他當然就更不用客氣了。直接把人給按住,對青蔥青竹吩咐道:“打盆熱水來。”

“是。”兩個丫頭連忙端了熱水過來。李瀟然眼看裝可憐不行,隻得乖乖洗了臉洗了手,再泡了會腳,將手腳都暖得熱熱的,才鑽進暖烘烘的被子裏,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才離開我娘和奶奶你就欺負我,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寫信告訴奶奶!”終於享受到從四麵八方而來的溫暖,李瀟然又忍不住惡狠狠的威脅。

秦明蘭唇角輕扯。“悉聽尊便。”

李瀟然聞言忍不住扁扁嘴。“好無聊。”

無聊嗎?還好吧!秦明蘭暗想。

活了二十多年,她大半的時間都是在京外度過的,從小就自在慣了。現在在京城住了半年,各種條條框框束縛在身上,叫她好生難受。如今好容易逃出生天,她隻覺得自己就好像重活了一回似的,現在四周圍的空氣都清新凜冽了許多。

而且正值冬季,京城的第一場雪還沒下來,隻是運河兩旁已經有了上凍的痕跡。想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岸的冬景會越來越密集,到時候可是一番壯麗景色呢!

隻不過嘛……回頭看看那個才在船頭站了不到一刻鍾就抖索得跟隻猴子似的李瀟然,這份美景他怕是無福消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