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薛東亭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見了雪,漫天飛舞的雪花,幾乎要把她淹沒。
她躺在一片大湖中的竹筏上,睫毛上布滿了冰雪結晶。
寒風中,輕薄的衣衫蕩起波紋,素紗的衣帶瑟瑟顫動。
薛東亭有些恍惚,難道……自己沒有死麼?
明明是三皇子手中的鐵劍,刺穿了她的胸膛,她清晰記得他嘴角的冷笑,記得那位捧白貓的女子,驚愕的眼神中隱藏著一絲得意。
薛東亭伸出了手,在眼前輕輕晃動幾下,撩撥著空中的雪花,她有些奇怪,素白的手腕上,為什麼連那個深刻醜陋的傷痕也不見了蹤跡?那是她二十歲時,為三皇子鏟除異己留下的傷痕。她幫三皇子趙宣至一步步登上了太子位,換回來的卻是穿透胸膛的冰涼刺痛。而那位捧貓的女子,文文弱弱的相府千金,卻名正言順成了太子妃。
薛東亭自嘲一笑,她是誰?最初也不過是在東海邊鎮上賣唱的歌女。在她十七歲的時候,京城欽天監偶出讖語“得東海東亭女者得天下”,於是三皇子趙宣至千裏迢迢趕來,把這個風塵歌女從鎮上的雲瑤館帶了出去。
薛東亭愣愣出神,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她覺得自己生前做了很多錯事,死後也應該去陰曹地府的,可是這裏不像陰曹地府,冷冷的空氣中,還浮動著熟悉的幽香。
湖岸邊忽然傳來一陣叫聲:“薛東亭!大冷的天你在湖上挺什麼屍?趕緊給我下來!”
她不禁一怔,是喬娘的聲音,怎麼會呢?在她離開雲瑤館三年後,喬娘就已經病死了啊!薛東亭猛然一驚,起身看向岸邊的竹館,很多年前她就是從這個地走出去的,這裏是雲瑤館?
薛東亭喃喃道:“我回來了?我……我重生了嗎?”
她的淚水簌簌落下,她握緊了拳頭,心裏想著:“上天這是給我機會,讓我重新活過嗎?這一世,我再也不要過刀口舔血任人擺布的生活。這一世,我再也不要為那欽天監的讖語所累,我不是東海東亭女,我是薛東亭!”
冷風吹過,吹皺一湖寒水。寒冷的感覺告訴她這不是夢,她瑟瑟發抖地站起身來,揮動竹筏上的槳櫓,幾聲唉乃,劃到了岸邊。望著那個掐腰而站臉色威嚴的美豔婦人,薛東亭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緊緊地抱住。
喬娘一個踉蹌,有些莫名其妙:“你這丫頭,著了什麼魔障?”
薛東亭哭著道:“喬娘,我現在才知道,這世上自始至終隻有你對我好。”上一世在三皇子府,她實在見過了太多的口蜜腹劍。
喬娘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好了,別裝了,我不罵你了還不行?二八年紀的丫頭,說什麼自始至終?”
薛東亭呆了呆,抬頭望著喬娘:“我現在……十六歲麼?”
喬娘皺了皺眉頭:“連你多少歲都不記得了?”
薛東亭點了點頭,強顏笑道:“記得,我隻是想確認一下。”
在她十七歲的秋天,三皇子來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