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李瑁就已經在魏宣的服侍下起床更衣,準備上朝。
“陛下,長公主已經在門外跪了一個時辰了。”邊替李瑁整理衣冠,魏宣邊說道。
“長公主?”李瑁有些吃驚,“怎麼回事?”
“小的不知,長公主隻說有事要求見陛下。”魏宣忙完了手上的活計,退到一旁,說。
李瑁又整了整衣襟,思索了片刻後答,“讓她進來。”
李婉一整夜都沒有睡。
從見過孟無卿回來之後,她就一直沉默著,腦海裏翻騰出各種各樣的想法,心也隨著這些念頭的萌生而起起落落。不可否認,孟無卿的一切分析都很有道理,對於她這樣身世的人來說,也許做出他建議的選擇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甚至比留在宮中更好。
但是李婉怕死,她怕自己重蹈覆轍。
事實一次次告訴她,無論自己當初做出了何種改變和努力,到頭來,她依舊隻能見到那一種不變的結果。從溫琰滑胎到她的死亡,再到後來的種種……
可莫名的,孟無卿的眼神給了她一些信心。更重要的是,無論怎麼看,這都是目前最好的一個選擇。
“長公主,陛下召見。”魏宣親自出來迎接。
跪了一個時辰的李婉此刻連靠自己站起的力氣都沒有了,唯有在魏宣的攙扶下慢慢起身,卻還是疼得冒出了冷汗。“有勞魏公公了。”她對魏宣笑著說。後者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鬆開了手,走在李婉麵前領路。
李瑁的宮闕,李婉已經有許多年沒有來過了,印象裏上次來自己還不過是個幼童,李瑁還會溫柔地牽著她的手,對著她露出慈愛的笑容。
而如今,已經換好了上朝衣袍冠冕的男人端坐在偏殿之中,一張臉上看不出什麼親近的表情,甚至眼中還閃過一瞬間的不耐煩。
“兒臣李婉見過陛下。”她已經久不喚他“父親”,這種改變的緣故他們心知肚明,卻誰也不曾說破。
“一大早來找朕,是為何事?”李瑁也不叫起,就由著李婉這麼跪在地上,冷不丁地問。
“兒臣聽聞陛下近日在為漠北王求親的事情不勝其擾,特地來為陛下分憂。”
“你?”李瑁的語氣裏有幾分譏諷的意味。
“三公主深得阮貴妃與陛下寵愛,又是嬌滴滴的性子,若是真的去了漠北,恐怕少不得吃苦頭。”
“哼,你也是來讓朕多瓜分些東西給漠北,以取消和親一事的?”
“不,兒臣——兒臣願意代替三公主,和親漠北。”
話音落下,李瑁掛在臉上的諷刺笑容還來不及徹底退去,就已經由於震驚而說不出話來。他有些呆愣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李婉,這才仿佛反應過來一般對魏宣喊,“快扶長公主起來,沒看見這地上涼嗎?”
魏宣聞言,忙不迭上前,伸手第二次扶起了李婉。
李婉在魏宣的支撐下站直了身體,看著李瑁臉上的表情從輕蔑慢慢轉化為了驚訝、直至喜悅。
他整張臉都在訴說著一種意料之外的狂喜,是李婉將他的心裏話說了出來,又給了他一個完全不需要背負責任、承擔罵名的選擇。上一刻還惹他厭棄的女兒,在這一刻突然就變得可愛起來,連語調都溫柔了許多,“婉兒,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