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蹌著奔跑,麵前的門卻一重又一重,怎麼也開啟不盡,每一個門的背後都是慘無血色的空洞和陌生。那四壁的蒼白猶如千鈞的巨石,貼著她的胸口直直地壓下來,她的腳邊開始蓄起濕淋淋的水。
田宓驚恐地轉身,恰巧看到爸爸田振業正倚在門扉上抽煙,那蒙昧的煙霧仿佛是灰色的小蛇,直溜溜地鑽入她的脊背,透心的涼。
“爸,媽媽呢?”
沒有人回答,四周靜謐得隻剩下彼此的心跳聲。
田宓大著膽子想要走近他,雙腳卻像在水裏生了根,怎麼也挪不動半步,她著急地大喊:“媽媽呢?我媽媽呢?”
“你媽媽已經死了。”
田振業抬起頭,猶如魔幻般,那俊逸的容顏瞬間變得蒼老不堪,連烏黑的鬢角都已銀跡斑斑。
是啊!媽媽已經死了,早在十五年前就自殺了!
腳邊的水變成了赤紅色,紅得像那日媽媽手腕裏流出的血,鮮妍妖冶,一漲千尺,刹那間淹沒了她驚恐的尖叫,她被人死死按進水裏,無法呼吸無法掙紮。
眼前漆黑得仿佛地獄,田宓絕望地抓住水中的一根稻草,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了。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拋棄她,為什麼?
她在心底默默呐喊,難道這就是她的命嗎?
忽然,有人從背後用力拉起她,她彎下腰開始劇烈地咳嗽,恍然間發現自己正俯身躺在浴缸裏。
田宓一下子就清醒了,她霍然轉過身,還未來得及看清身後那雙烏黑的眸子,唇已被人深深堵住。
吻她的人技術很高明,也很老道,隻是輕描淡寫地幾記進攻,就讓她渾身酥軟,頹勢盡顯。
這般欲說還休的動情滋味,令她從一個混沌的夢,跌入另一個夢中,前者是黑雲密布的悠悠苦海,後者卻是萬花燦爛的錦繡河山。滄海與桑田,貧瘠和奢華,多麼相對的字眼。
田宓攀住他的脖子想要坐起來,慌亂中卻扣上淋浴的開關,嘩啦啦,氤氳的水汽像天女散花般大刺刺地衝向兩人,在他們彼此間隔起朦朧卻柔白的霧靄。
仿佛還是少不更事的年紀,歐文拉著她一起去恒心湖的皂莢樹下避雨,她將臉頰蹭在他的頸窩裏,三流的化纖襯衫,枯樹的幹皮一樣磨著她的肌膚,帶著絲絲潮膩。但她的心裏卻甜得似蜜,隻因滿目的山光水色都不及這少年眼裏,那一抹令人心顫的溫柔;又仿佛更小些,那時候楊錚還在,還有汪小晴……
眼前的霧色,就像是不透明的玻璃,漸漸隱退了悉數遠去的陳事,唯留下一個年華拚卻的剪影。
田宓仰起臉,摩挲起麵前這個模糊的影子,開始癡癡地笑,笑著笑著,便吻了上去,仿佛從未分離過。
那些過往,也從未分離過。
蕭玨把田宓丟進浴缸裏,想替她衝洗掉周身的汙穢,她卻像溺水的孩子一樣,瘋狂地掙紮、尖叫。
他像拎小雞似地把她從水中拎起來,想讓她清醒,她卻轉過身攀住他的脖子,用嬰兒般清澈的目光凝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