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弘德在心裏祈禱著。
蘇簡簡隨著仆婦到達醫香館,投過門內望見一個素色長袍的女子背對而立,背影修長,長發垂肩,尤為好看。
“來了?”女子的聲音傳過來,蘇簡簡怔了怔。
她邁步進去,屈身行禮:“師父!”
陸依依眼角瞟過來,赤裸裸的不友善,蘇簡簡卻目不斜視,好像壓根兒沒看見。
“師父,您叫我們過來做什麼?”陸依依看著尹凝波,臉上堆起笑容。
尹凝波卻沒有同她說話,而是喚蘇簡簡:“簡簡,你站到我左手邊來。”
陸依依站在她的右手邊,她可不要站到她左手邊去嗎?
蘇簡簡聽話地走到尹凝波左手邊站好。
站好了才發現麵前門板上躺著一具屍體。
那是一具年輕女子的屍體。
女子麵容還未發生太多異樣,可見並未死太久。
蘇簡簡早已習慣了麵對觸摸屍體,所以此刻麵對這具女屍並未有任何麵色改變,陸依依雖然想嘔,可是見蘇簡簡波瀾不興,她心裏較勁,便使勁挺直腰背,逼自己吞下喉嚨口湧上來的一股惡心。
尹凝波的眼睛呆呆看著前方,實際上那裏一片黑暗,她什麼都看不到。
而實際上,女屍的另一側站著尹逵。
尹逵像過去每次找回屍體那樣,按部就班介紹道:“表妹,這具女屍我已經向她的父母付過錢了,沒有後顧糾纏,你放心使用。”
尹凝波點點頭,彎下身子伸手摸到蓋在女屍身上的白布,露出女屍赤/裸的身體。
尹逵自覺調轉了視線,陸依依麵紅耳赤,蘇簡簡依舊麵無表情。
尹凝波的手在女屍的腹部按壓著,然後向陸依依伸手:“拿來。”
“什麼?”陸依依還沉浸在自己羞赧的情緒中。
蘇簡簡已經遞給尹凝波一把薄薄的刀片。
尹凝波熟絡地在女屍腹部劃開口子,雙手將刀口掰開,露出裏麵琳琅滿目的內髒,有條不紊介紹:“這段時間由於我受傷了,耽誤了你們的課程,現在開始我們要恢複上課……”
一個瞎子還能教授徒弟做手術嗎?
在場所有人都心裏腹誹。
尹凝波仿佛聽見大家心裏的話,微微一笑,道:“無妨。”
是的,她對人體太熟悉了,不是嗎?她是著名的外科國手,靠著汗水淚水積累了日漸精湛的技藝,眼睛瞎了,但她的手沒有廢,耳朵沒有聾,嘴巴沒有啞,感覺都還在……
青蕾從門口接過尹府仆婦遞過來的食盒向內走去。
尹府倒是好菜好飯看待,可是那又怎樣?她家小姐被當作犯人囚禁了起來啊。
青蕾提著食盒委屈走到廊下,透過門口向內看去,白若洢正坐在桌邊,右手捏著金針往自己左手手臂上紮去……
“小姐,你幹什麼?”青蕾放下食盒就往內跑去。
白若洢懊喪地將金針放回桌上,“不行!我的手沒有力氣……”
白若洢抬手就往桌上摔去:“廢物!廢物!”
青蕾忙抱住她的手,哭道:“小姐,你不可以自殘不可自殘!你如果摔壞了自己的手,尹大小姐的眼睛可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白若洢難過地哭了起來,自責道:“可是我的手還要多久才能夠重新施針哪?”
“小姐你別急……”青蕾這樣安慰著,自己也覺得沒有底氣,安慰了一句就不說話了。
門口傳來玉蓮的咳嗽聲,主仆二人向外看過去。
玉蓮站在門口,並不願意踏進來,她的表情很不甘願,但還是說道:“我來是替我家小姐捎句話過來給白姑娘的,她不強求。”
玉蓮說著,冷冷看了白若洢一眼轉身離去。
白若洢越發戚戚焉。
她不強求!她不強求!她是對她徹底失望了,才會說出這句話吧?
尹凝波不強求她,她怎麼可以不強求自己呢?
她如果不能讓她重見光明,這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傾盆大雨,一輛馬車駛進了客棧。
知客撐著傘迎下了從馬車上下來的陸景勝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