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戲的換了人,也換了故事,卻仍舊演的是愛情的悲歡離合,台下觀眾跟著入了戲,時而唏噓,時而歡笑,時而悲傷,一台戲,仿佛看盡了人生。
蘇九戴著麵具,隻露出一雙眼睛,看的也津津有味。
一輪圓月掛在樹梢,靜謐無聲的將清輝掃在熱鬧繁華的人世,仿佛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旁觀者,看著這世上的癡男怨女。
樹上蘇九靠在樹幹上,懶懶的向著戲台上望去。
樹下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欣長的身影,站在喧鬧的人群後,五官俊美妖嬈,肌膚白的剔透,一雙流光鳳眸溫柔的看著樹上那道身影。
元夜月明,燈火闌珊
就這樣一直到戲台上的故事漸漸接近尾聲,除了戲台周圍還有不少看客,街上的行人已經寥寥無幾了。
蘇九自樹上下來,下意識的回頭看向身後。
月影朦朧,樹下空無一人。
蘇九唇角抿出一抹自嘲的笑,給唱戲的人打賞後,回家去了。
昭平三十一年,二月二日,昭平帝退位,由太子蕭冽登基,為大梁第十五代君主,改年號為清武。
登基那一日,舉國歡慶,萬國來朝,大赦天下。
盛京城中,處處張燈結彩,歡騰喜慶,足足熱鬧了十日。
蕭冽移住清心殿,封蘭側妃為蘭昭儀,住在玉明宮。
太子妃仍然是太子妃,住在之前的太子府。
太子妃的事傳開,滿朝皆驚,然而因為之前玉瓏戕害蕭冽子嗣的事,眾人都是知曉的,所以雖然覺得這件事有悖常理,卻無人敢提出意見。
雲南王夏蒼連日入宮覲見,蕭冽一律不見。
夏蒼隻好去見太上皇,卻被告知太上皇身體不適,需要靜養。
這一次,連一直喜歡玉瓏的柔貴妃,如今的敬柔皇太後,都未再為她說話。
玉瓏跪在禦書房外求見蕭冽,跪了整整一日,新任大內總管太監,元公公出來道,“皇上說了,既然您想做太子妃,就賜您一直做下去!”
寒風中,玉瓏臉色蒼白,寬大的衣服被風吹起,包裹著女子瘦削的身體,似整個人都將被吹倒似的,
“臣妾要見皇上,請公公通稟!”
“皇上不見您,太子妃還是回去吧!”元公公勸道。
“請元公公通稟!”玉瓏堅持道。
“這、”元公公為難的皺眉。
“元公公回去吧,讓本宮和太子妃說幾句。”蘭知繪緩步走過來,淡淡笑道。
女子穿著一身縷金曳地水袖百褶宮裝,頭戴鳳釵,臂挽繡牡丹煙羅沙,淡掃峨眉,唇染紅脂,越發的雍容高貴。
人的位置一變,氣質似也立刻變的不一樣。
玉瓏看也不看蘭知繪一眼,隻淡淡的望著禦書房的方向、
“依本宮看,太子妃何必這樣固執,皇上剛剛登基,朝事繁忙,哪有時間見太子妃?您這樣隻會讓皇上更加厭煩!”蘭知繪眉眼含笑,溫和勸道。
蘭知繪脊背繃直,臉色如沒有雲的天色一般青白,一言不發。
“本宮也是為了太子妃著想,勸你還是回太子府去吧!也許等皇上不恨你了,氣消了,還會把太子妃接進宮來的,最多也就等個三五載,皇上總會想起您來的!”
玉瓏抬頭冷冷的看著她,“本宮再如何也是堂堂郡王之後,輪不到你一個卑賤之人來落井下石!”
蘭知繪挑眉,“本宮一片好心,太子妃不領情也就罷了,何必辱罵本宮!”
玉瓏不屑的看著她,“你這種髒汙的賤人,不配和本宮說話!”
蘭知繪袖中手掌緩緩握緊,麵色不變,勾唇道,“既然如此,那太子妃就跪著吧!惹惱了皇上,別怪本宮沒提醒過太子妃!”
說罷,女子掃了玉瓏一眼,轉身進了宮門。
玉瓏直直在禦書房外跪了一天一夜,等紅袖帶著雲南王妃趕來,還未說話,玉瓏便倒地暈了過去。
雲南王次日一早進宮,一直守在禦書房外,等著蕭冽下朝。
這一次蕭冽召見了雲南王,開口卻不是玉瓏的事,而是道雲南王來京許久,該回滇南去了。
“皇上,玉瓏的事沒解決,恕微臣無法遵旨,不能回去!”夏蒼臉色不好,態度強硬,已隱隱有威脅之意。
蕭冽也不惱,淡笑一聲,“王爺可以留下,隻是滇南那裏需要人守著,既然王爺不肯離京,那便讓世子回去吧!”
讓夏桓回滇南,到是正中夏蒼的心意。
一來夏桓不必留在盛京為質子,二來,也正好借此機會,讓夏桓回到滇南去。
畢竟將來他是滇南的主子,總不能一直流連盛京不回。
“是,微臣遵旨!”夏蒼應聲。
“好,朕還有事,王爺退下吧!”蕭冽拿了奏折在手裏準備翻開,淡聲道。
夏蒼本欲說玉瓏的事,見此隻好再往後推推,告退出了禦書房。
回到雲南王府,夏蒼猶豫該如何同夏桓說讓他回滇南的事。
直到用了晚飯,夏蒼問王妃道,“桓兒這幾日可有出府?”
王妃搖頭,“一直都呆在府中。”
“他和伏龍幫的那些人可還有來往?”
“應該已經沒有!這段子日,和桓兒來往的都是朝中一些官宦子弟。”
夏蒼點了點頭,把皇上要夏桓回滇南的事說了一遍。
“那我也跟著桓兒回去!”王妃立刻道。
“你回去,瓏兒怎麼辦?”夏蒼皺眉。
王妃立刻麵露憂色,歎聲道,“不如就依皇上的意思,讓他休了瓏兒吧,我們一家人回滇南去,不是也很好?”
夏蒼冷笑一聲,“回滇南去?你沒看出來皇上削藩的意思比太上皇在位時更加堅決,他沒封玉瓏為皇後,就已經很明顯了!所以老夫決不能離開盛京,滇南那邊有陳鋒帶兵鎮守,萬無一失,老夫在盛京,有任何風吹草動,也可提前做好措施。”
“那我們瓏兒怎麼辦?”王妃擔憂道。
“瓏兒不能離開太子府,否則之前受的那些苦不是白受了嗎?蕭冽一定會封瓏兒為後的!”夏蒼堅定道。
“如果一直不封呢?”
夏蒼沉目狠色一閃,“那就別怪老夫不念舊主之情,在新帝剛剛上位,就讓他國無寧日了!”
王妃聞言一驚,“你是想、不!如今大梁正值興盛,兵強馬壯,我們贏不了的!”
“這大梁的天下本就有我們雲南王府的一半,就算贏不了,老夫也要奪他一半江山!”夏蒼語氣冷硬,胸有成竹。
王妃依舊心中不安,“一定要這樣嗎?那瓏兒豈不是要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這是蕭冽他逼迫的!”雲南王冷哼一聲,“玉瓏已經被蕭冽放棄了,還有何留戀?”
王妃沉聲一歎,“眼下還是先勸桓兒離開盛京吧!”
“嗯,我現在就去!”
夏蒼進房的時候,夏桓正坐在矮榻上看書,身著寬大的袍子,麵容俊逸,聽到有人進來也未抬頭。
“桓兒,看的什麼書?”夏蒼麵容溫和,坐在對麵的寬椅上。
夏桓目光依舊落在書卷上,淡聲問道,“有事?”
夏蒼看著自己兒子冷淡的臉色,不敢動怒,依舊和氣道,“為父今日進宮,皇上下了旨意,滇南不可無主,要你代父回滇南去。”
夏桓一雙丹鳳眸波瀾不驚,隻挑了挑眉,“一定要我回去嗎?”
“是,這是皇上的意思!”夏蒼道。
夏桓皺了皺眉,低聲道,“我不想回去!”
“桓兒,你是雲南王府世子,將來繼承為父的爵位,是滇南的主子,早晚要回去的!”夏蒼耐心的道。
夏桓終於挑眸看過來,勾唇道,“我是滇南的主子?那我回了滇南可能做主?”
“自然,為父會傳信給劉峰將軍,把你是雲南王府世子的身份昭告滇南百姓,還有,雲南王府掌權的信物,也會讓你一並帶回去。”夏蒼道。
夏桓皺眉轉頭看向窗外,似極難取舍。
“桓兒,將來你要統領滇南,如今為父不能回去,正好由你代為父掌管滇南,提前做一下準備。”
“你是雲南王府世子,這是你與生俱來的責任!”
夏蒼繼續勸道。
夏桓微一點頭,“好,我擇日回滇南!”
“太好了!”夏蒼頓時麵露喜色。
隻要夏桓回到滇南,他便又少了一道束縛,如果將來真的起兵,他也沒有什麼顧慮了。
王妃正在門外焦灼的等著,等夏蒼出來,道夏桓已經同意了,也跟著長長鬆了口氣。
隔日,夏桓離開盛京,帶著夏蒼的手信,和雲南王府的掌權玉印,啟程回滇南。
出城門的時候,夏桓下意識的回頭看去,盛京城門壯闊巍峨,人流擁擠,喧嘩熱鬧,卻沒有他想看到的人。
兩年多的時間,從玉壺山到盛京,再到如今離開,他們都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人。
不變的是,伏龍幫永在!
也許蘇九再不會原諒他,但是他總要去做他該做的事!
再見了,他發誓用性命守護的女子!
夏桓深吸了口氣,帶著身後跟隨的侍衛,俊顏堅定,目光直視前方,揚鞭策馬而去。
很快進了三月,萬物生長,鶯歌燕舞,鳥語花香,一切又變的欣欣向榮起來。
朝中新帝即位,開始清繳之前的昭王殘黨,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絲毫不留情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