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冽聞聲,微微一怔,眸底有一抹晦澀無聲暈開。
一曲罷,蘇九抬頭一笑,“彈的不好,太後多擔待!”
蕭太後仰頭輕笑,“你這丫頭,說話真有意思!”
“是啊,少夫人性情灑脫,總讓太後高興,怪不得太後喜歡她!”掌事姑姑在一旁附和道。
蘇九聳了聳肩,對著蕭冽微一挑眉,模樣俏皮。
蕭冽垂眸掩唇一笑,那笑容卻又多了抹自嘲,突然發現,自己之前想要遠離蘇九的努力,都白費了!
如今的他仿佛被人裝在竹簍裏的魚,想要掙紮,頭尾都在用力的擺動,卻根本無法起身。
陪著蕭太後吃了午飯,午後蕭太後要午睡,蘇九告退離開。
蕭冽和蘇九一起來的,為了避諱,不能再一起離開,隻送她到福壽宮門處,想起今日撞到昭王的事,特意又囑咐了她一番。
“我記住了!”蘇九嫌他囉嗦,揮手道,“你去陪太後吧,我走了!”
“蘇九!”蕭冽忍不住又追上去一步。
“怎麼了?”蘇九停步轉身,疑惑的看著他。
蕭冽默了一瞬,淡淡搖頭,“沒事,路上小心!”
蘇九彎唇笑了笑,“改日去酒樓裏喝酒!”
“好!”蕭冽幽眸深沉。
宮裏的馬車已經在等著她,蘇九上了車,一路回紀府。
到了紀府門口,蘇九下來,正好看到紀餘弦正從外麵回來,看到宮裏的馬車,轉頭看過來,眉頭微微一皺。
蘇九走上前,笑道,“好巧啊,你也剛回來!”
紀餘弦拉過蘇九的手,問道,“又進宮了?”
“嗯!”蘇九隨意的點了點頭。
“見了誰?”男人鳳眸微挑,淡聲問道。
“自然是去見太後了,還有蕭冽。”蘇九突然想起撞到昭王和紀妤偷情的事,又想到蕭冽吩咐的話,忍住沒說。隻是不知道萬一有一日紀妤和昭王被皇上抓到,會不會遷怒到紀府?
想到這,蘇九眼中多了一抹擔憂。
實在不明白,昭王身為皇子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麼偏偏喜歡上他老子的女人?
還是真如蕭冽所說,裏麵還有更多的隱情。
紀餘弦麵上波瀾不驚,眸子裏卻染了一抹暗色,握著蘇九的手緊了緊,噙笑道,“以後宮裏再來人能推則推,不許再去了!”
蘇九也隱隱覺得自己不該再進宮,一來因為昭王和紀妤的事,讓她覺得似窺到了一個大秘密,而且很危險,二來,蕭太後一直把她當做白靖柔,讓她十分心虛。
蘇九應下,紀餘弦臉色才緩和了些,緊緊握著她的手往府裏走。
次日喬安沐休,來商行裏幫長歡整理賬冊,休息時,將蘇九叫到書房,稱有事要商量。
蘇九跟著進去,喬安倒了茶放在她麵前,道,“大當家,我想去一趟徐州。”
“去徐州作何?”蘇九問了一聲,猛然想起昨日在宮裏聽到昭王和紀妤的談話,徐州似乎在鬧災。
“徐州今年夏天泛了大水,莊稼顆粒無收,百姓房屋被衝走,流離失所,加上瘟疫,已經死了很多人。朝廷撥了兩批賑災糧下去,但是災情仍舊在蔓延,甚至有人趁亂起事,煽動百姓造反。”
喬安將徐州的情況大概說了一下,繼續道,“聽聞這幾日早朝上皇上欲選欽差去徐州賑災,但沒有大臣願意前往。”
賑災本就是受累不討好的差事,現在徐州又大亂,更沒有人願意去,萬一到了那不能安撫百姓,皇上大怒,定會受到懲處,更重要的是,徐州現在正鬧瘟疫和起義,沒人知道去了以後會是什麼情況,或者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值得擔心的事。
“徐州是我的家鄉,我雖八年不曾回去,但畢竟那是我的祖籍,我父母和老管家的墳都在那裏,我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安,所以想自薦去徐州賑災!”
蘇九坐在椅子上,緊緊皺眉,擔憂道,“可是你一個人去,如果有危險,相隔千裏,我們如何幫你?”
徐州的情況一聽就十分複雜,如果真有百姓造反,可不會管喬安是不是朝廷派下來的欽差,實在是危險之極。
“我帶人和你一起去!”想來想去,蘇九覺得跟著去才能放心。
“不,你不能去!”喬安直接拒絕,“我去了徐州以後,那邊有什麼情況,會寫信給你,你還能幫我從中周旋,如果我們兩人都去,陷在徐州,真是後備無援了。”
“可是、”蘇九仍舊無法放心。
“大當家,我從決定去徐州賑災開始,就已經將性命置之度外,是生是死,全看天命!而且,我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跟了大當家這麼多年,還是有一點點自保能力的,如果出了事,定會盡力自保!”喬安鄭重道。
蘇九思忖不語,半晌,才道,“你既已決定,我自不能攔你,但我讓阿樹派兩個鏢師隨身保護你,不管如何,萬萬要保重!”
喬安淡笑點頭,“好,我一定聽大當家的!今夜我便將自薦的奏折寫好,明日讓翰林院遞上去。”
蘇九見他去意已決,也不再多說,隻得應了下來。
是夜,蘇九吃飯時想著喬安的事沒有胃口,隻吃了一碗飯便說飽了。
紀餘弦抬頭看過,笑道,“怎麼了,不合胃口?”
蘇九搖頭,將喬安要去徐州賑災的事說了。
紀餘弦放下筷子,思忖片刻,突然勾唇一笑,“不必擔心,喬安此舉沒錯!他剛剛入仕,在翰林院中並不容易出頭,這件事到是一個晉升的好機會!”
前幾屆科舉的狀元探花有的人在翰林院呆了三四年甚至更久,還是個從六品的編修,在那裏若沒有功勳,實在很難被皇上注意到。
“我並不擔心這個,我隻怕喬安到了徐州以後會有危險,你知道現在徐州的情況很亂。”蘇九道。
紀餘弦盛了一碗參雞湯放在蘇九麵前,莞爾道,“喝了湯,我告訴你喬安不會有事!”
“你怎麼知道?”蘇九挑眉看著他。
“喝了我就告訴你!”
蘇九撇了一下唇,嗤笑了一聲,端起碗仰頭幾口喝了幹淨,
“說吧!”
紀餘弦拿了帕子慢條斯理的將她唇角的湯汁擦幹淨,才淺笑道,“徐州不隻在鬧災荒,還有人煽動百姓起義,皇上最憂心的是這個!喬安自薦去賑災,皇上定會答應,但一個文弱書生怎麼可能鎮壓起義,定還會派兵馬一同前往,你們伏龍幫除了喬安在朝,別忘了還有一位將軍掌兵,有胡大炮一路護送喬安,你還擔心什麼?”
蘇九聽的一怔,忙又問道,“你怎麼知道皇上一定會派大炮去鎮壓起義?”
紀餘弦將她抱在懷裏,一雙鳳眸映著瀲灩火光,低低笑道,“南宮恕會幫這個忙的!”
蘇九了然,彎著一雙月牙似的眼睛笑道,“若真是如此,那喬安就安全了!”
胡大炮率兵跟著,沒有比這個更讓她放心的了。
紀餘弦看她高興,本要說的下半句話又咽了下去,先讓她開心吧,等事情來了,再想辦法解決也不遲。
果然如紀餘弦所料,第二日早朝上,翰林院將喬安的自薦賑災的奏折遞上去,皇上大悅,立刻封喬安為賑災欽差,即日前往徐州。
隻是如今徐州百姓鬧事,隻讓喬安一人去恐怕困難重重,又另派一萬兵馬護送。
南宮恕立刻上前啟奏,願意派手下振威校尉胡大炮率兵前去。
皇上應允!
蘇九得到消息,隻歎紀餘弦料事如神,更感激南宮恕再次幫忙,親自去了一趟南宮府答謝。
時間緊迫,次日便要啟程去徐州,夜裏蘇九阿樹長歡等人聚在一起,對喬安好生交代囑咐了一番。
“放心吧,有大炮跟著,還有一萬兵馬,我定會安全無虞的回來的!”喬安笑道。
蘇九點了點頭,“到了徐州,有什麼情況立即寫信給我!”
“好!”
第二日早晨,蘇九幾人將喬安一起送出城門去,胡大炮已經帶著兵在城外十裏亭等著。
見到蘇九,胡大炮高興的大步迎上來,穿著一身騎裝,俊挺英偉,憨憨笑道,“大當家的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安爺的!”
“你自己也要小心,等你二人回來,咱們備酒給你們接風!”蘇九笑道。
“好,那我們走了!”
長歡和阿樹上前,和胡大炮緊緊擁抱了一下。
喬安也對著蘇九輕輕一笑,轉身上了馬車。
大炮翻身上馬,和蘇九幾人道別,帶著兵馬,護著喬安一路沿著官道而去。
看著兵馬漸漸遠去,在官道上變成了一道蜿蜒的黑線,漸漸模糊,看不到了,蘇九幾人才回城。
一晃半月過去,蘇九擔心喬安那邊的情況,這日終於收到了喬安讓人快馬加鞭送來的急信。
信送到了商行裏,蘇九快速的將信看完,眉頭越皺越緊。
長歡見蘇九臉色不對,忙問道,“出了什麼事?安爺和大炮是不是出事了?”
蘇九將信給長歡,沉聲道,“安爺在徐州的情況很不妙!”
信裏寫到,喬安進了徐州地界以後,到處都是流民,有瘟疫的地方,屍體堆積,根本沒有管。
他們進了徐州府衙,大炮帶兵抓了幾個鬧事的百姓,將起義鎮壓下去,但是百姓怨聲載道,急需安撫,得病的百姓也急需救治。
而徐州府衙,竟然沒糧也沒銀子!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喬安麵對這樣一個局麵也一籌莫展。
若是沒有糧食救濟,百姓怨氣無法控製,恐怕將真的發生大的動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