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個時候沁香給蘇九端酒來,也並沒有什麼不妥。
沁香長了一張圓臉,杏眸粉腮,笑的喜慶,觀之可親。
蘇九聞著酒香,笑著點頭,“多謝!”
沁香恭敬道,“少夫人客氣了,您需要什麼,盡管招呼奴婢就是!”
一邊說著,一邊倒了一杯酒給蘇九,“少夫人請用!”
酒越濃越醇香,蘇九聞著這味便覺得醉了,接過來抿了一口,淡淡點頭,“果然是好酒!”
沁香笑的歡喜,“少夫人喜歡就好,奴婢再給您拿些點心來!”
蘇九點了點頭,一個人自斟自飲,旁邊美人如雲,賞心悅目,覺得也挺有意思。
早晨紀餘弦出門了一趟,過了巳時回來,一邊往書房裏走,一邊問道,“少夫人呢?”
錦楓跟在他身後,嘴角微微一抽,您是一刻也離不開少夫人了!
於老忙回道,“上午蘭姑娘來了,邀請少夫人去芳姝宴了。”
紀餘弦腳步頓時一緩,淺淺蹙眉,“去了羽衣坊?”
“是!”
男人狹長的鳳眸中閃過一抹暗色,轉身又往府外走,淡淡道,“去羽衣坊!”
錦楓聳了聳肩,果然!
他們公子馬上就要成了少夫人的跟屁蟲了。
因為過節,街上百姓眾多,擁擁擠擠,到了羽衣坊的時候已將近午時。
羽衣坊的下人見紀餘弦親臨,自是意外,忙前麵引路,帶著他往後院走。
還未過垂花門,就聽園子裏嘰嘰喳喳,都是女子的聲音,紀餘弦眉頭越皺越近,腳步也開始加快。
一進園子,滿園紅粉佳人,紀餘弦卻一眼落在亭子裏,少女坐在美人靠上,閉著眼睛靠著身後廊柱。
蘇九醉了!
旁邊的竹葉青隻喝了半壺。
見蘇九醉酒後並未耍鬧,隻安靜的在那裏睡覺,沁香正暗暗著急,想著出個什麼法子讓蘇九出醜。
一抬頭,便看到紀餘弦走了進來,頓時目光一閃,躲在了蘭知繪身後。
蘭知繪身邊圍著許多人,正拿著羽衣坊新做的首飾樣子往頭上比對,熱鬧喧嘩,唯有蘇九獨自坐在那裏,風冷清寂。
看到紀餘弦進來,園子裏漸漸安靜下來,眾女羞澀的低著頭,不敢看紀餘弦,卻又唯恐他看不到自己。
蘭知繪麵帶欣喜,熟絡的道,“餘弦,你怎麼來了?”
紀餘弦卻似未聽到一般,徑直走到蘇九麵前,半蹲下身去,抬手撫了撫她微涼的臉頰,輕聲道,“夫人、”
蘇九閉著眼睛不語。
本白皙的臉頰被酒氣燒的潮紅。
紀餘弦眼尾一瞥旁邊的酒壺,妙目中涼意閃過,伸臂一揮,“砰”的一聲,酒壺
摔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濃鬱的酒香飄散出來。
眾女都嚇了一跳,惶惶後退。
沁香更是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蘭知繪坐在那一動不動,身姿依舊端莊,隻是一張臉煞白。
紀餘弦脫下身上的大裘裹住蘇九,攔腰將她抱在懷裏,轉身,長腿一邁,大步往外走。
“餘弦!”蘭知繪心中突然一慌,起身脫口喊了一聲。
背影冷鷙的男人頭也未回。
園子裏一時間靜的可怕,有的人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心思玲瓏的,猜到蘭知繪對紀府少夫人做了什麼,惹的長公子不高興。
然而,不管明白不明白的,眾女都看清了一件事,紀長公子對這位紀少夫人極在意,方才俊顏上的溫柔她們皆看的一清二楚。
如此看來,蘭知繪在紀長公子的心裏也不過如此,傳言果然大多不實。
蘭知繪繃直的站在那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良久才轉身,表情依舊端莊,“今日的宴會便到這裏吧,知繪身體不適,提前告退,請各位見諒!”
說罷,轉身出了亭子往後閣走。
眾女知趣,紛紛告辭離開,本要開到午後的芳姝宴便這樣早早的散了!
沁香送走了客人,回到後閣,一上樓便聽到有東西砸在地上的叮當亂響,她臉色一變,急步跑上去,一撩珠簾,隻見地上都是碎瓷片、字畫、茶罐,滿地狼藉。
仔細一看,都是之前紀餘弦派人送給她家小姐的東西。
此時蘭知繪正抱著那張焦尾琴欲往地上摔!
沁香一驚,撲過去抱住蘭知繪的手,哭道,“小姐,小姐,您這是做什麼?”
蘭知繪臉色慘白,冷聲道,“你讓開!”
沁香死死抱著她的手不放,“小姐,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出的餿主意,和小姐無關,奴婢這就去和長公子解釋!”
蘭知繪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自嘲冷笑,“你要我自取其辱嗎?”
“小姐!”沁香抱著琴大哭。
蘭知繪緩步走到床前,本清傲的目中淚光閃爍,一片決絕,“既然已容不下我,我還呆在這裏做何?”
馬車回到紀府,紀餘弦抱著蘇九下了馬車回主院,淡聲吩咐道,“熬一碗醒酒湯來!”
“是!”錦楓應聲而去。
回到臥房,將蘇九放在床上,少女臉色潮紅,皺著眉扯身上的衣服,“熱、好熱!”
紀餘弦忙將她外衫脫了,烈酒燒著少女的丹田,蘇九仍然覺得渾身燥熱不舒服。
“等下就好了!”紀餘弦濕了一個涼帕子,放在少女額頭上,她才稍稍安靜下來。
靜了一會,蘇九又抿著唇喊渴,紀餘弦喝了水,喂到她嘴裏給她濕潤唇瓣。
蘇九像是跋涉了千裏沙漠一樣,粉唇翕動,饑渴的吮吸。
男人抱著她,被她吮的身體有了反應,忙微微將她推開。
蘇九卻嚐到了甜味,八爪魚似的纏上來,準確的找到男人的唇。
男人喘息微急,半闔的眸子裏有惑人的情動,眸底卻微冷,他若去的晚了些,還不知道這丫頭會做什麼……
很快,錦楓熬好了醒酒湯,讓墨玉送進來。
紀餘弦接過湯碗,讓墨玉退下,小心喂給蘇九。
蘇九閉著眼睛抿了一口便轉開頭去,嫌棄的搖頭。
“乖,喝了就好,不然醒了以後又頭疼!”男人嗓音低沉,輕聲哄她。
蘇九嘴巴閉的緊,就是不肯喝。
男人無奈,隻得自己喝了,一口口喂給她。
待一碗醒酒湯喝完,少女乖巧的躺著,呼吸勻稱,已經沉睡。
男人拿帕子將她唇角的湯汁擦掉,仔細給她蓋好被子,起身去放碗。
“紀餘弦、”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喃,男人袖子被扯住,聞聲轉身。
蘇九並沒醒,仍舊閉著眼睛,水澤粉潤的唇嘟著,手臂露出一截皓腕,緊緊的抓著他寬大的衣袖,嘴裏小聲嘟囔,“紀餘弦、別走!”
男人鳳眸一深,胸口頓時軟的一塌糊塗,隨手將手裏碗一放,伸臂抱住她,低頭在她額頭上一吻,“好,不走,陪著你!”
蘇九往他懷裏拱,醉酒後的少女完全不同於白日裏的冷冽或者狡猾,此時嬌軟的完全就是個小姑娘,不斷的往他懷裏拱,悶聲道,“紀餘弦,你身上好暖、好香,給小爺抱抱!”
聽著少女的話,紀餘弦哭笑不得,掀了被子躺下去,緊緊抱著她,語氣寵溺,“好,給你抱,抱到什麼時候都可以!”
少女似乎滿意了,這才踏實的睡熟。
蘇九睡了一天一夜,次日早晨才醒,奶娘進來服侍她洗漱,墨玉自後麵端著熱粥進來。
“公子吩咐了,少夫人昨晚沒用飯肚子裏空著,不能吃甜膩的,先喝點熱粥,想吃什麼,等過半個時辰再給您送來。”墨玉將托盤放在桌案上,柔聲道。
奶娘給蘇九梳著發,聞言低眉一笑,“公子是真心疼愛小姐,每一處都想到了。”
晨光霞,蘇九眸光流轉,問道,“紀餘弦呢?”
墨玉忙回道,“公子剛剛離開,蘭姑娘來了!”
蘇九抿著唇,鏡中少女目光漸漸冷下來,她酒量雖然不是千杯不倒,但還有些量,昨日在羽衣坊喝了半壺酒就醉的睡了一天一夜,她若還猜不到有人故意為之,那就真的蠢不可及了。
紀餘弦說的對,後院裏的女人,比明刀明槍更不易防備,昨日那個小丫鬟笑的那般親和,她卻沒看出那笑裏藏著刀子。
此時,蘭知繪還在書房裏,一身素衣,釵環盡去,反而越發襯的她氣質純淨如蓮。
女子手中抱著焦尾琴,微微福身,低著頭緩緩道,
“知繪承蒙公子錯愛,悉心照顧十年,知繪心中感激不盡!昨日,知繪雖無心,卻讓少夫人醉酒,心中有愧,輾轉不安,今日特來辭去羽衣坊坊主之位,向公子和少夫人請罪!”
紀餘弦坐在金絲楠木書桌後,手臂支額,一雙俊美邪氣的長眸淡淡的看著她,眸底幽暗,波瀾不驚,半晌,淡淡啟口,“你想好了?”
這一聲出,蘭知繪胸口頓時一沉,抱著琴的手指隱隱發白,眸子裏閃過一抹不可置信,隨之轉為寒心、失望、還有一絲慌張。
她自不是真心來請辭的,她在羽衣坊呆了十年,羽衣坊有如今的盛勢,有她全部的心血,她怎麼舍得離開。
說到底,今日她來不過是以退為進,想讓紀餘弦留她,想知道在紀餘弦心中的地位,而她知道,羽衣坊也不能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