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打算再過段時間把這個事交給你,但怕是等不了太久了。”一個頭發已然花雪白的男人半臥在一襲翠竹搖椅上緩緩到。搖椅邊上站著一個年齡大約二十歲的少年。少年清清秀秀,眼神中有些頑皮。這個少年恭恭敬敬的垂手站在一旁,但聽了老人的話,身形微微晃了一晃。
“父親,別這麼,大清早的。”少年的聲音透著些鼻音,像是感冒了,又像是才哭過。前額的頭發很長,擋著眼睛,看不出眼睛是不是有著紅血絲。
“北啊,這件事,還是趁著你老頭子清醒,早些同你的好,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咽氣,隻不過有件事如果辦不好,我沒臉去見你親爹呀。”男人的聲音不疾不徐,聲音有些悲壯,又透著不甘。
“父親,可咱們不是好了,等我二十五歲,一塊去辦麼?”少年仍然在抗拒,但少年心性,哪有不愛個秘密的,如此看來,少年是個孝子。
“不等啦,我等個半年或許沒問題,等個三年,老子怕連灰都不剩了,怎麼你個臭子打算帶著我骨灰去辦事啊,寧願我死了還要折騰我,也不聽老頭子的話,好讓老頭子能安安穩穩體體麵麵去見你親爹嗎?”男人拿眼斜著少年,語調陰陽怪氣,臉上皮笑肉不笑得佯裝生氣。
被叫做的北低下頭,歎了口氣,如果在以前,少年一定會一字一句駁回,雖然知道自家老頭子挺倔。雖然現在,北覺得應該陪老頭子養病是正理,家裏下人雖多,但侍疾這等事,還是親力親為更為妥當也放心。而過去的事,總歸是過去了,再去探究也不能改變些什麼,但話到嘴邊,真的是不忍心。
但現在,被叫做北的少年決定妥協了。或許,抓緊點時間,快點辦多半能得一個兩全也不定吧。於是,順手抄起幾上的一個紫砂壺給自己倒了杯涼茶,輕輕喝了口,倒也不是因為口幹,純粹是為了壓一壓心裏的焦慮。
“好吧,我同意了,不過我有個條件,我讓未晞來照顧你,你可得配合,不能使性子,不管是診脈還是服藥,一切都得大夫的。”未晞是北的貼身侍女,是個下人的身份,但其實是世交家的女兒。為了躲避仇家而送來避難的安個下人的身份實則是隱人耳目。
“同意同意,你要是去辦這件事,我也想多活幾,一定配合,省得萬一差上半口氣沒臉去見你親爹。”
北搖搖頭,心道老頭子果然是老頭子,病著也不糊塗,一番話講得滴水不漏。
“好,那就定了,告訴我吧。”妥協的少年拉過一個帶著靠背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估摸這個故事挺長,也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
男人點點頭,:“打我就告訴你,你是我養子,你親爹與我同屬察院,為監察禦史裏行。你親爹的死因,這個事要從斯裏城起了,斯裏城,嗬,雖然地圖上再也沒有這個地方了……”
“這些年,我其實一直在找當年和斯裏城有關的人,但找來找去,也隻找到你們丁家,而你們丁家也隻剩一個你了。”
北盯著手裏的茶杯子,斯裏城這個地方,他曾聽老頭子提過,時候以為是個普通的地名,多半也是個好山好水的地兒。記得剛入宗學的時候,有次突然想起了“斯裏城”,便一不做二不休找了張地圖,用胖手巴拉個便,結果看著地圖的蠅頭字眼睛都快成了對眼兒,也愣是沒有找到“斯裏城”這三個字。
北記得自己還特別好問,拿著地圖樂顛顛的去找夫子,問夫子斯裏城是不是一個很的地,它在哪個省,結果那時尚且年輕的夫子摸了摸他的頭他八成睡迷糊了,把夢裏的地名兒拿來問。
不服氣的北不甘,又跑去問了老頭子。結果老頭子隻給他撂了三個字:“不存在!”
驟然聽到“斯裏城”三個字,北覺得自己這些年被老頭子誑得不輕。
北,姓丁,名月北,無字。他口裏稱的老頭子,也就是養父,本是禦史台察院下一名監察禦史。後不知什麼緣故患了瘋病,隻得告病。聖上憐憫,給他在老家置了幾畝田。老頭子回老家之後,隔了很久,居然被治好了,後便辦了個宗學,賴以生活。老頭子姓何,名浩然,字足道,因為任監察禦史時剛直不阿,剛剛入察院,作為一個的監察禦史裏行就參過尚書大人,後被朝中同僚稱為老頭子。
老頭子本是個狂妄的性子,但又相當糾結,叫他何大人,他覺得顯不出自己的與眾不同來。同輩們稱他做足道兄,他又覺得自己像是從事某種服務業的,又不喜。但老頭子三個字,他聽著到覺得入耳,以致後來人都叫他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