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手裏拿著濕毛巾遞給她:"曉晴,不是都已經見到兒子了嗎?快別哭了。"

冉曉晴握住他的手搖著頭,哭得更厲害了。

男子輕歎一聲,將她推離一些,蹲下身動手替她擦著臉,擦得很細致。

慕容曜木然的看著這一切,記憶裏,那個隻會借酒裝瘋,不停和母親吵架的男人,居然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麵。是他記憶出了差錯,還是時間真的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

他不得而已。

慕容曜抖著手,摸出一支煙來,可打火機卻怎樣都打不著。高陽立即替他點燃,吸了口煙,他才穩定下情緒,撫下胸口的澎湃。

"總裁,我到外麵等您。"

確定總裁已經能夠控製好情緒,高陽才退了出去。

垂眸,似乎是找回了理智,慕容曜終於艱難的出聲:"這是怎麼回事?"興許是沉默了太久,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阿曜……"冉曉晴哭得嗓子也是沙沙的,抬起紅腫的雙眼望著朝思暮想的兒子,哽咽著隻道出了一個事實:"我沒有死……"

"還是我來說吧。"慕容杉坐在對麵,低著頭說:"這事你媽不好說,我替她說。"

抬頭,望著對麵的兒子,盡管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他卻沒有表現出過多的親昵來,敘述的語氣也平靜了許多。

"幾年前,楊希媛給了你的一筆錢吧。"

慕容曜盯著他,僵硬的點頭:"是。"

這一點,他從不否認,也正因為此,他對楊希媛心存感激,哪怕不愛也是決定要娶她。不為別的,就為了她在他最艱難的時期,主動幫了他一把。這份恩,直到現在,慕容曜都記著。

可是,慕容杉卻說:"那筆錢,不是楊家給你的,是你媽借她的名字給你的。"

一句話,徹底在慕容曜腦袋裏炸開了鍋,眸底同樣掀起了風暴。一直以來,他相信的都是謊言,那種震撼,可想而知。

冉曉晴沒有出聲,隻是無言的望著兒子,心疼得跟什麼似的,個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

慕容曜倏爾笑了,笑聲是無力蒼白的,"所以……蔣文芮根本就沒有撞死人?"

聞言,冉曉晴臉色突然就變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連聲音都變得尖銳:"怎麼沒有?!"

她一把就將蓋在腿上的薄毯給扯了下去,指著自己一雙因為無法再直立行走,肌肉已見萎縮的雙腿說:"我變成今天這樣,也是拜她所賜!她的確沒有撞死我,但是,這跟殺了我又有什麼兩樣?"

冉曉晴吼過之後,情緒一下子崩潰了,開始不停的喊叫,甚至,雙手猛地砸向自己的腦袋。

"曉晴!"

慕容杉趕緊上前,將她摟在懷裏,雙手捏住她的手腕,使勁固定在她胸前,嘴裏安撫著:"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有我在你身邊呢……"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慕容曜愣了住。

慕容杉的安撫,竟慢慢讓冉曉晴冷靜下來,靠著他,她很疲憊似的,喃喃道:"我累了,想進去休息……"

"嗯,我陪你進去。"

慕容杉朝兒子看過一眼,示意他坐在這裏稍等,他則推著冉曉晴回到房間。

門關上一霎,慕容曜似被驚醒了一樣,指間的煙快要燃燼,連燙著了皮膚,他都渾然不知。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看到母親活生生的在他眼前,他第一時間感受到的竟不是狂喜,而是鋪天漫地的複雜情緒,過往的恨,想要報複的心,這會都變成了天大的諷刺。

曾經,白躍峰說過一句話,他猶記。

他說,阿曜,人已經不在了,你何必要主動背起那麼重的枷鎖?放開自己不好嗎?你是為了恨而恨,這一意義都沒有。

是啊,毫無意義。在今天到來之前,他尚且可以標榜自己偉大,能夠站在任意的高度俯瞰。為了愛一個人,放棄了那麼重的恨,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但他可以!

今天之後,他慕容曜就是一個笑話,一個混蛋!

門又開了,慕容杉輕手輕腳的走出來,將門關嚴,回頭說:"你媽媽睡著了。"

慕容曜沒吭聲,又抽出一支煙來點燃,狠狠吸了一口。

慕容杉坐下來,看過他一眼,"我都不記得,你什麼時候學會的抽煙。"

"14歲,你走的那年。"慕容曜沒有抬頭,眯著的眸,在竭力克製著內裏湧動。

慕容杉滯了滯,也低下頭,說:"阿曜,爸爸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