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廷雖為乾繽蘭感到痛心,但他會尊重她的決定,也許,不再尋找,也是一種安慰,至少在乾繽蘭心裏,孩子還活著。
“乾廷,你在南非的礦場還需要人手嗎?”乾繽蘭忽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乾廷一怔:“姑媽,您的意思是……”
乾繽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不想待在這裏了,我想離開……反正我的兒子和兒媳婦都不願意再見我,我孤家寡人一個,何必再繼續留在這傷心之地。如果你不嫌棄姑媽年紀大了不中用,我想去你南非的鑽石礦場待著。”
乾繽蘭這一決定比之先前說不在尋找孩子了,更加讓乾廷驚愕,她怎麼可能說得離開,翁嶽天和文菁都在這裏,小元寶和佩瑤也在這裏,這才是她的故鄉她的家,她都五十多歲了還會想要遠走他鄉麼?
乾廷濃眉緊蹙,麵露焦急:“姑媽,您再多給他們一些時間……文菁是個善良的女人,翁嶽天也不是無情的人,他們不會任由你孤獨終老的。”
乾繽蘭心裏酸澀,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哽咽著聲音艱難地說:“算了,我太累了……沒有期限的等待,我不想再繼續。我不怪他們,孤獨終老也許就是我應得的下場,所以我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老死在異國他鄉也好。”
“姑媽……”乾廷心裏一疼,乾繽蘭是他的長輩,他怎忍心見她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但他也明白,即使他對她百般孝順,也無法彌補她的傷痛,除非是翁嶽天和文菁能認她。
乾廷深眸裏幽光連閃,心念已是百轉千回,當即也不再多勸,隻是沉聲說:“姑媽,既然您有了決定,我尊重您。南非那邊我會安排的,您盡管過去就是。”
乾繽蘭死寂的眸子動了動,軟弱無力地點點頭:“好……好……”
好,到底哪裏好呢,有什麼好的?乾廷心裏堵得發慌,乾繽蘭說“好”,他卻隻覺得她的現狀是糟糕到了極點。
就這麼看著姑媽遠走他鄉然後老死在南非無人送終麼?這種事,乾廷做不到。他會答應乾繽蘭,是因為他另有主意……
翁家今天的晚餐是文菁親自下廚做的,前些日子公司合並之後,剛開始有點忙,很快恢複正常運作,翁嶽天和文菁都鬆了口氣,事實證明翁嶽天的這個想法是可行的,如今變成一家公司,兩口子到是覺得肩上的擔子沒以前那麼重了,等再過些時候就能抽出時間去度蜜月。
心情靚,吃飯也有胃口,大家都吃得很開心,特別是兩個孩子的存在會讓人感到窩心,看著小元寶耐心教佩瑤拿勺子吃東西,看著佩瑤呀呀學語的可愛模樣,濃濃的家庭氛圍就像是一根牢不可破的繩子,將大家凝聚在一起。
翁震氣色好精神好,每天有兩個小寶貝相伴,還有孫兒孫媳婦的孝順,他已經覺得此生無憾了。隻不過,人越是年紀大,越會想起一些曾耿耿於懷的事,翁震也是如此,而近幾天,他想得最多的就是某一個人……
飯後,翁震跟孩子們玩了一會兒就回樓上書房去了,上樓的時候跟翁嶽天遞了個眼色……
片刻之後,爺孫倆在屋子裏麵對麵坐著,氣氛顯得有些怪異。翁震麵色凝重,眉宇間卻又透著幾分複雜的意味,翁嶽天靜靜地等待著,直覺告訴他,爺爺有重要的事情說。
翁震似是猶豫了一下,眼底流瀉出絲絲痛惜:“有件事,我放在心裏很久了,我不想帶進棺材裏去……”
翁嶽天心裏一緊,他與翁震之間的隔閡早就解開了,他隻想好好孝順老爺子,在他心裏,這個如金剛一般的老人是不會倒下的,可現在一聽翁震這麼說,翁嶽天陡然間感到一絲心酸:“爺爺,您說什麼,您身子骨還硬著……”
“嗬嗬……放心,我這把老骨頭暫時還去不了,我還想等著看小元寶將來娶媳婦呢,哈哈……”
“是啊,爺爺您不是經常說咱們家小元寶以後要娶的媳婦得先過您這一關嘛。”
“嶽天,其實不止是我,還有一個人,她也想看著小元寶和佩瑤長大。”翁震驀地冒出這句,一下子讓翁嶽天愣住了,房間裏頓時陷入一陣寂靜。
翁嶽天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俊臉上卻沒有異常的表情。
翁震見他這樣,伸手一把拍在他肩膀:“混小子,跟爺爺裝糊塗呢!我說的是乾繽蘭!”
翁嶽天心裏咯噔一下,褐眸裏浮現出訝異和不解,爺爺今天好奇怪,怎麼會主動提起家裏禁忌的話題,並且好像還在幫著乾繽蘭說話,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翁震那雙犀利的眸子軟化了不少,多了幾分複雜的意味,緩緩說道:“嶽天,我想告訴你的是……以前我很恨你的母親,因為她在國棟犧牲之後丟下你不管,跑去跟著文啟華,寧願當他的助手也不肯回到翁家,我無法釋懷這件事,可我又不想讓你知道你母親離開的原因,所以在你小的時候我總是對你說,你母親失蹤了……其實你早就知道真相了,我也不用再編那些謊話,隻是我這些年總是在想,當初你母親那麼狠心,跟我也有很大的關係,是我錯在先,我不該強行逼你母親嫁到翁家,她不愛國棟,這是我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說到底,你母親也是個不幸的人,要怨就怨我以前太獨斷專橫,我現在已經不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