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殤...”方宋浩輕歎了一口氣,撫了撫容殤的發頂,語氣裏帶著一絲淡淡的哽咽,半響卻沒能說出話來。
容殤卻是淺笑著,伸手拿開了方宋浩放在他發頂的手臂,輕聲地說道,“我的一番話,希望你們不要告訴阿媚,我不想讓她擔心...”
方宋浩的眉眼鬆開了幾絲擔憂之色,哂笑了一聲,心底的苦澀尚未散去,卻是嘲笑了自己的一番莫名的擔憂...
容殤早就明白了他與安如媚的隱瞞...
容伯的眼眶裏波動不已,濺起了一層漣漪。
他的腦海裏隱隱想起容殤那幾年在病痛中掙紮求生的畫麵,還有一幕幕容殤被穆秉換過心髒後的源自內心的笑顏。
容伯正顫抖著唇要說話,容殤卻已經從床沿邊垂下兩條因血液循環不良,導致有些臃腫的腿來,白皙的長腿上腫得如同一個蘿卜,兩條長腿的藍白色病號服顯得容殤更為羸弱。
“你們先出去避一下,我想換衣服。”
容殤晃悠著兩條白皙的長腿,悠閑地說道。
容伯先是轉身離開,在場的幾人見到容伯的動作,也是跟著走了出去。
方宋浩皺起了眉頭不安地說了一句,才敢替容殤關上了門。
“你小心一點,不舒服記得叫我們,我們都在外麵。”
隨手關上了門,樓道裏便是容伯幾人坐在樓道的椅子上。
方宋浩緊擰著眉頭,不知在思索什麼。
曾青便是焦急地在樓道裏來回走動,讓方宋浩眼前有些眩暈。
在座的幾人雖是尚未知道容殤要做些什麼,卻是明白容殤的脾性,不敢多言語什麼。
容殤雖是在病中掙紮求生,幾次在病中痛苦卻仍微笑著,可是曾青幾人卻都明白容殤的心情到底如何。
就像是現在,容殤微笑著讓幾人出去,揚言是換個衣服,可是心情到底如何,心裏有多難過...
在場的幾人,自是知道。
容殤見幾人退出了房間,隨手帶上了門,才從床上小心翼翼地走了下來。
輕輕搖晃著腦袋,抵過腦海中忽然湧來的一片昏黑與心口突如其來的沉悶的痛楚,容殤才歎了一口氣,身上的乏力與虛軟在方才的昏黑褪去時才顯現出來,胸上傷口也湊起了熱鬧,微微有些刺痛。
容殤低垂下眼簾,勉力坐上了床邊的輪椅。
“到頭來,卻還是如此...”
此時空蕩的病房裏,容殤卻苦澀一笑,低聲嘲諷道。
轉著輪椅從衣櫃裏拿出一身西服,他輕輕摩挲起西裝的衣角,思緒紛飛,唇邊也隱隱勾起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曾經在小白樓裏,北平的一切都是基於從前,夜色朦朧時。
小白樓上下,燈火輝煌。
父親看著他身著西裝革履、精神不已的樣子與安如媚手牽著手,安如媚被白色的婚紗包裹著,微微一笑。
容殤又接過丫鬟手中的酒杯,對著大廳裏的眾人,一飲而盡。
父親的眉眼間露出一絲笑意,就連印證年輪的皺紋也從容石南的眼角跑了出來。
容石南喝了不少酒,在他靠近容石南時,還能聞到容石南身上的酒臭味。
可是容石南的眉眼裏卻是無盡的笑意,還拉著他的手,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說著自己這麼做是為了他好...
“爸...我又讓您失望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容殤的眉眼裏微微泛起一絲霧氣,低聲呢喃著。
“爸,我離開前,會盡我所能...一直陪著她...”
眼眸裏的霧氣尚未散去,眼中無盡的痛楚,卻是在眼眶中蔓延。
他低垂著眼簾,摩挲著手邊的西服,垂眸之下的丹鳳眼,眼角邊隱隱劃過一絲淚水。
幾滴淚滑落西服之上,浸濕了西服的料子,容殤的唇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爸,事到如今,我隻想為自己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