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瑾臉一熱,咬了咬唇,有點失落地說:“方姐姐是不是覺得我太笨,幫不了你什麼,所以才……”
方惋心裏一疼,忍不住伸手摸摸風瑾的頭發,柔聲說:“小傻瓜,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聰明呢,怎麼會笨?我是擔心你為了幫我的忙而耽誤了學業,我想你能順利地考上大學,你明白嗎?”
風瑾愣了愣,隨即憨憨地笑了,原來方姐姐不是嫌棄他,這就好。
風瑾那雙黑寶石般的眸子裏神采奕奕,很是認真地說:“方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我能繼續讀高中,全是因為你,我一定會考上大學!”
年僅十七歲的少年,神情肅穆,那份堅定,令人動容。
方惋欣慰地笑了,看著風瑾,想象著他將來考上大學的情景,她打從心底裏升起一股自豪感。這孩子是個有出息的人,越是相處下來,她越這麼肯定,當初在酒吧裏救他於危難中,那個決定是多麼英明啊!
方惋還在美美地想象著,喝進嘴裏的白開水都是有滋有味的,忽聽風瑾害羞地說:“方姐姐……我……我們學校有女生追我……”
“噗……”方惋嘴裏的水差點噴出來,驚詫地看著風瑾,緊張兮兮地說:“那你答應了嗎?你不會是早戀了吧?”
風瑾的臉更紅了,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早戀,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沒有答應,想問問方姐姐……”
次臉去會。“咳咳咳咳……”方惋咳嗽了幾聲,心裏鬆了口氣,她雖然不是那種特古板的思想,但是在現如今的年輕人裏,方惋的某些思維算是保守的,她是很希望風瑾別被早戀分散了精力,因為大多數人早戀的結果都是遺憾收場的。
“那個……風瑾啊,如果你隻是覺得同情那些追你的女孩子,那就不要答應別人什麼,感情這種事兒吧,同情不代表喜歡,在你不喜歡對方的情況下給予不實際的承諾,那還不如就拒絕,專心念書,等到你將來有出息了,遇到你真正喜歡的人,到時候你就放開了去追,姐姐一定會在背後支持你的!”方惋感覺自己這番話有點像在誘哄清純少年。
“嗯嗯,我聽姐姐的!”風瑾溫順地點頭,望著方惋笑得一臉的歡欣。
這孩子,單純,善良,他的存在,是方惋心底的一股暖流。
“方姐姐,一會兒我要去醫院看望小棉花,你會跟我一起去嗎?”風瑾臉上寫著明顯的期盼。
“啊對了,小棉花!我怎麼差點把這事兒忘記了,快點快點,現在就走!”方惋急忙站起來收拾東西,看看時間,現在三點多,還不算晚。
風瑾細心地關好門窗,儼然就像是這裏的半個主人,有他幫助方惋打理,方惋確實等於多了一個助手,並且是一個忠實的,可以相信的助手。
風瑾是孤兒,他跟方惋心裏惦記的那個發小是在同一家孤兒院長大的,隻不過年紀相差很多,風瑾才十七歲。一年前的一個夜晚,方惋在酒吧裏遇到風瑾,當時他因為幫院長籌一筆捐款,陪同了幾個富家小姐出來吃飯,飯後到了酒吧,那幾個富家千金原形畢露,借著酒勁調戲風瑾,並且揚言說要帶風瑾晚上去酒店開房間。
方惋當時十分氣憤,當著一群人的麵,護著風瑾,為了替他擋去今後的麻煩,她不惜當眾宣布:這是我的男人,誰敢動,就是跟我方惋過不去!
雖然方惋不喜歡被人認為是富家千金,更討厭沾林家的光,但是有時候身份這東西還是能帶來些許便利的。那幾個上流社會的千金們,自問家世比不過香域集團,隻能不甘心地看著方惋將風瑾帶走,自那以後就開始有了關於方惋的各種傳聞,說她豪放浪蕩,連十六歲的少年都不放過,辣手摧花……等等不堪入耳的留言越穿越烈,追根究底就是出自那幾個蓄意報複的千金之口。眼看著風瑾這塊肉到嘴邊都被方惋叼走了,她們能善罷甘休麼,但又不想當麵跟方惋起衝突,隻能背地裏毀她名聲了。
醫院病房。
靠窗的床位上坐著一個年約十來歲的小姑娘,圓圓的臉蛋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顆小虎牙,她的笑聲是那麼純粹幹淨,她的歡樂能感染病房裏的其他人,她是大人眼中的小天使,是乖巧得讓人心疼的寶貝,但是,如果仔細看,你就會發覺,她的眼睛跟其他人不一樣,是沒有焦距的,空洞得令人心碎……
她跟風瑾來自同一所孤兒院,小名叫“小棉花”。不久前,她的眼睛因一次意外,失明了,如今她還在等待著有機會獲得眼角膜捐贈,那樣,她就能夠複明。隻是這希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假如是有錢人家,事情會顯得容易些,但小棉花隻是一個孤兒,她所在的孤兒院近幾年接收到的捐款越來越少了,而院裏的孩子卻越來越多,這麼一來,孤兒院的各項經費都變得緊張了,小棉花就算能幸運地遇到眼角膜手術的機會也難以有手術費。
但這孩子天生樂觀積極,她很少哭鬧,她帶給大家的天真爛漫的歡笑,可她越是這樣,越發地讓人疼惜不已。
“嘻嘻……方姐姐,我好想你啊……唔唔,姐姐身上好香……”小棉花窩在方惋懷裏,親昵地蹭著,可愛的小鼻子一嗅一嗅的。
“你這小丫頭,嘴巴越來越甜了,我又沒擦香水,怎麼會香呢……”方惋嘴上這麼說,可心裏還是高興的,跟孩子在一塊兒就是很輕鬆自在,她無需掩飾什麼。
小棉花咯咯地笑著說:“姐姐就是香的,不知道是什麼味道,反正就是香……嘻嘻……唔唔,好好聞……”
風瑾站在一旁憨憨地笑:“小棉花,你怎麼不說想我呢?太沒良心了……”
“啊,風瑾哥哥,親親!”小棉花尋著聲音湊過臉蛋,風瑾很配合地將自己白希紛嫩的麵頰貼在小棉花嘴唇上,讓她吧唧一口。
“哈哈,風瑾哥哥的初吻是我的!”小棉花得意地大聲宣布。
“噗嗤……”方惋笑得前躬後仰,忍不住提醒小棉花:“丫頭,你才十歲呢,還知道初吻啊?你剛才那隻是親到風瑾的臉,沒親到他的嘴巴,不能算是得到他的初吻!”
“啊?真的嗎?”小棉花皺著眉頭,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惹得風瑾和方惋又是一陣大笑。
小棉花有了方惋和風瑾的陪伴,她很開心,像隻可愛的小麻雀,雖然她的眼睛看不見,但她一刻都不會忘記方姐姐和風瑾的模樣,在她心裏,他們是她的親人。她記不清自己的父母長什麼樣子了,因為她成為孤兒的年紀很小,但她知道,這輩子,不管眼睛什麼時候才可以複明,她都把關心她的人牢牢記著……
短暫的相聚時間總是很快過去,方惋和風瑾離開的時候,小棉花依依不舍,終於還是露出了小孩子脆弱無助的一麵,依偎在方惋懷裏,沒了笑聲,隻有不舍。
方惋這次來醫院,除了看望小棉花之外,還有一個主要的目的是想問問醫生,有沒有可能盡快為小棉花做眼角膜手術,她願意承擔手術費用,但她得到的答案依舊是……希望很小。
眼角膜手術,需要在捐獻者的眼球於死後數小時內摘除(最久不可超過12小時),各大醫院裏等著接受眼角膜捐贈的人不在少數,但真正能夠如願以償的人並不多,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方惋先把風瑾送回學校去了,他是住校的。然後她一個人開著車,慢悠悠地往回趕。這時候,天色已晚,夜幕初臨,深藍色的天空還殘留著一抹晚霞,餘暉的殷紅,如血染一般。寬闊的馬路上,方惋的小qq車緩慢地行駛著,心裏琢磨著,文焱那家夥不會又像昨天那樣沒吃飯就回家了然後等著吃泡麵吧。嗯……想想也不太可能,他怎麼會那麼傻,估計這時候他已經飽餐一頓了……
方惋瞅瞅四周,這是行駛到了一座橋上,這裏距離住的地方還有最少半小時的車程,如果堵車就會更久。
車子緩緩從橋上經過,周圍行人和車輛都很稀疏,橋邊石欄旁有幾個身影在乘涼……一切看起來都是最尋常不過了,方惋的車眼看著就要駛過這座橋……
方惋開車很謹慎,時常都會瞄著倒車鏡,剛才她還能在倒車鏡裏看見有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身影,但下一秒,倒車鏡裏的景物依舊沒大的改變,但是卻了點東西……少什麼了?方惋陡然一驚,少了一個人!年紀小的突然不見了,年紀大那個女人還在!
就在方惋這個念頭剛一起時,隻聽一陣哭天搶地的嘶吼聲響起——
“救命啊!有人跳河了!救命啊——!”這撕心裂肺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天幕,聞著無不感到毛骨悚然。
方惋隻是愣了幾秒,立刻將車停下,急匆匆跑過來……
一個中年女人正對著橋下放聲大哭,見有人過來,用盡了全力大吼:“救救我女兒!救救她!”
方惋此時此刻沒有去想那麼多,她腦子裏隻有兩件事——救人!我會遊泳!
“噗通——”方惋跳下河去,她已經看見河中的身影,隻希望自己還能來得及!
方惋的速度太敏捷了,在她之後跑過去的幾個人都是男的,但是他們也都比方惋更慢……
大約幾分鍾之後……
橋下,河邊,草叢中,躺著兩個身影,一個是方惋,一個是條河尋死的姑娘。所幸的是,這一段河水並不湍急,所以方惋能將人救下,並且自己也沒有損傷。
那位姑娘的母親對方惋是千恩萬謝,要磕頭,方惋沒讓,此刻她正抱著女兒慟哭,那叫一個慘啊,見者傷心聞者落淚,方惋在大口大口地喘氣,身體還在瑟瑟發抖,真想能馬上洗個熱水澡!
“孩子,你怎麼這麼傻啊!你要是去了,媽也不活了!”母親哭得肝腸寸斷,女兒卻是呆呆地不說一句話。
方惋有點看不下去了,她雖然不是糞青,不想妄加指責別人,但眼前這位母親哭得這麼慘,那尋死覓活的姑娘卻無動於衷,這還像話嗎!
“咳咳……”方惋嘴裏嗆出一口水:“喂……我說……你沒見你媽這麼傷心啊?你好歹給個反應?剛才跳進河裏難道不覺得害怕嗎?你到是瀟灑地去了,你媽怎麼辦呐?我告訴你,剛才要是河水很急,我才不會冒險跳下去救你呢!就你這樣子,我估摸著你還得尋死!”
方惋是實話實說,性子直,看見什麼就說什麼,但這聽在那位姑娘耳朵裏,卻是激起了她心底的憤怒……
剛才還死氣沉沉的姑娘,這一下子來了精神,蹭地站起來,衝著方惋大吼:“誰讓你救我的?你以為我應該感謝你嗎?我恨你!我恨你多管閑事!”
“……”
誒呀?這世道,果真是好人難做嗎,方惋氣不打一處來,總算是體會到為啥如今見義勇為的人那麼少了,敢情就是這種貨色太多!
方惋冷笑著拍拍屁股:“行,算我多管閑事,您請自便吧,再跳也跟我沒關係!”
姑娘的母親見狀,急忙向方惋道歉,一個勁地賠不是,哭訴著:“對不住……俺閨女是受了刺激才會這麼說話,她平時不是這樣的人……真對不住……”
中年婦女邊說還不忘兩隻手還死死拽著女兒,生怕她再跳……
其實方惋也有點擔心,那姑娘擺明是還沒想明白啊,隨時都有可能再尋短見,但她救得了一次救不了一世啊,再加上那姑娘剛才說話那麼衝呢,她還有必要再為人家著想嗎?
如果方惋真能就這樣漠然走掉,她也就不是方惋了。
方惋沒走幾步又停下來,渾身濕漉漉的她,被風一吹又感到冷得清醒了點,無奈地搖搖頭說:“大嬸,我幫你報警吧,你女兒這個樣子,如果不好好看著,恐怕她還會跳啊。”
方惋是一片好意,可她這一說不打緊,那位母親一聽,竟然噗通一聲跪下了……
“別報警,千萬別報警,俺求你了,求你了!”大嬸邊說邊磕頭,這可把方惋給急得,趕緊上前來將人扶起。
再看這姑娘,一聽方惋說要報警,嚇得跌坐在地上,抱著頭痛哭,嘶喊,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方惋懵了,這都什麼事兒啊,說到報警,當媽的要下跪磕頭,那姑娘更是跟瘋了一樣,至於這麼誇張啊?
方惋剛才不走,現在想走都難了,一個頭兩個大……
“大嬸,你們聽我說,你們是不是對警察有什麼誤會啊?其實現在的警察也有好人,你們要是有什麼需要警察幫忙的地方,進了警局就跟警察說說,也許……”
“不——!”一聲淒厲的叫喚打斷了方惋的話。那姑娘也跪下了,激動地抱住方惋的腿哭喊:“不要報警……我求求你……別……別……他們要是知道我報警,他們會殺了我的家人啊……不可以……求求你了……”
這年輕姑娘的意識已經陷入半癲狂狀態,嘴裏一直在重複著這幾句話,死活都不肯放開方惋的手。
她母親聞言,忽然驚呆了:“女兒,你說什麼?他們威脅你?他們還說什麼了?女兒……女兒……你……”
“媽……別管我了……讓我走吧!我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啊……我沒臉回去見鎖子哥,我沒臉活在這世上,我要做鬼……我做鬼都不會放過那幾個混蛋,惡魔……嗚嗚嗚……媽……”
“……”
母女倆抱頭慟哭,方惋要抓狂了,她能從這對母女倆的對話中聽出事情的大概,如果她猜得不錯,這姑娘一定是被人給欺負了,並且還不止一個人!
方惋站這位置是背光的,但是此刻那姑娘跪著的位置是對著橋邊的燈柱,借著燈光,方惋能看到這姑娘那張慘不忍睹的臉……腫得像饅頭,嘴角明顯破裂,額頭上一大塊深色的印記很可能是傷口。顯然不是剛才跳下河弄傷的,而是被人給打成這樣的!她不但被幾個人欺負了,還遭到了虐待,如此暴力的行徑加諸在一個弱女子身上,也難怪她會尋死覓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