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十五以後,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起來走動,每天隻是在床上昏昏沉沉,時而清醒時而迷糊,食欲幾乎全沒,每天隻是喝一些流食。
我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日子了,而顧恒似乎也已經接受了這件事,他每天隻是寸步不離的陪著我,每次醒來我都會看他靜靜地看著我,麵色平靜,放佛一尊雕像一般。
雖然他不說,我也知道他在恐慌,表麵有多平靜,心裏就有多慌,我甚至希望他能哭一會兒,也不希望他每天裝的跟沒事人一樣,他不知道這樣我看著更難受。
“顧恒,你害怕嗎?”我問道。
顧恒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握住我的手,不斷用手指摩挲著我的手指。
“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生活知道嗎,如果遇到喜歡的人,就跟她結婚,別讓我擔心。”我慢慢說道,我想把我要說的一次性都說了,我怕自己下一次睡著就不會再醒來。
“容容,你別說話了。”顧恒把我的手握在他臉上,我感覺幾滴溫熱的眼淚掉在我掌心。
“顧恒,我愛你,我好愛你。”
我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有些話再不說,就沒有機會說了。
“我也愛你。”顧恒說完便再也抑製不住的哭起來,哭的我心裏生生的疼。
顧恒哭了好久才停下來,我把他抱在我懷裏,這段時間我們經常互相靠著,誰也不說話。
顧恒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罐子,裏麵是一堆色彩斑斕的東西,像是糖紙。
我打開罐子,打開一個個紙團,每張紙上都有一句話,還有日期,曆時八年。
我認真看完了每一張上的內容,放佛看見了顧恒在國外這八年是怎麼熬過去的,彌補了我缺失的這八年時光。
我們錯過的八年,我用八小時補不了。
我看著顧恒一天比一天瘦,眼神一天比一天暗淡,他的壓力比我大,我已經坦然麵對死亡這件事,而他還無法做到。
這都是我一開始就預料到的,我不忍心看見這樣的顧恒,但命運還是把我們拉攏到了一起。
我不知道顧恒會不會聽我的話,但我希望時光能對他溫柔以待,他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而我會在天堂遙寄相思與明月。
“顧恒,我想去外麵坐會兒。”我跟顧恒道,每天躺著我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疼,不管什麼姿勢都不對。
顧恒拿了一個厚厚的毯子裹住我,然後抱著我到了院子裏麵。
“容容!容容!”鸚鵡已經學會了喊我的名字,被顧恒凶了幾次後,也學會了討好我。
我賞了一把瓜子給它,讓它慢慢去嗑一會兒。
外麵風有點大,但空氣很清新,我已經很久沒有出過房門,每天隻是隔著玻璃看一會兒風景。
大橘貓趴在圍牆上睡覺,夕陽的餘輝灑落在它身上,院子內的木棉花開的正豔麗,一切靜謐而祥和。
我坐在椅子上,靠在顧恒肩膀上,貪戀地看著這一切。
我的記憶永遠定格在了這一秒。
顧恒,再見了,請慢慢忘了我。
番外-顧恒篇
我跟林容的感情,從一開始便進入了倒計時,但我沒有一分鍾是後悔的,我不知道以後會變成怎麼樣,但我知道如果我放手,我會後悔一輩子。
第一次見到林容的時候,是在一個婚禮上,彼時她身邊已經有了江應景,但我還是控製不住滿心歡喜。
林容跟我周圍那些女孩們都不一樣,她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讓我著魔。
我瘋狂的跟親戚打聽她的一切,但結果隻是證明我已經沒有機會了,我跟父母說我要去留學,從那以後我就決定忘記她。
但人生就是這樣,你越想忘記一個人的時候,你就越放不下,剛到國外的時候,一切都很不習慣,我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就吃一顆糖,然後把糖紙放到罐子裏麵,每張糖紙上都有我寫的字。
就這樣靠著或愛或恨,我撐了八年,本來我應該是留在國外的,我本來想這輩子就這樣不再見麵了,但一個國內的教授讓我回去實習半年,我便答應了,也許是命運的安排。
我在醫院看見林容的病曆時,我仿佛天塌了,我很希望隻是個重名的女人,我留意了下林容複診的日期,果然在醫院看見了她,她跟我離開時候的樣子差太大了,瘦且憔悴,全然沒了當初的光彩照人,沒變的隻是臉上那份淡然。
即便是絕症,也沒讓她分寸大亂,但我知道她沒那麼堅強,生死這件事,沒有人可以置之度外。
林容來了幾次醫院,都是一個人來的,而且我也聽聞了一些關於江應景的傳聞,我隻恨我自己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江應景這個混蛋根本就沒有出差,我去找他時,剛好撞見他摟著一個女人從車上下來,我恨不得上去一拳打在他臉上,他奪走了我最心愛的人,卻又棄之如敝履,真的太可恨了。
但最後我忍住了,就算打死他也於事無補,我現在隻想治好林容的病。
我去接林容來醫院治療,我看著那幢大房子,確實夠大夠豪氣,我卻從心底厭惡,江應景是給了林容最好的物質生活,但卻讓她一個人去醫院,我感到心寒,如果隻是這種付出,我會比江應景做的好一百倍。
我能看出來林容情緒很差,但她還是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我說笑,她不知道其實她的演技很差,一眼便可以看穿,隻是讓我更心疼,
我原以為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生活的很幸福,老天最愛與人開玩笑,她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如果林容沒有生病該多好,老天爺把她還給了我,我有信心可以給她想要的生活,江應景配不上她的愛。
林容的病已經擴散了,就算是治療也隻是多撐半年,雖然我們沒告訴她,但我知道她心裏清楚,我一直安慰她可以治好,但我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即便是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希望她試試,所以她選擇放棄治療的時候,不管是出於醫生的職業,還是愛她的心,我都希望她堅持治療。
我很清楚治療的過程有多折磨人,她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頻繁的化療,我可以毫不費力的抱起她,觸手之處都是骨頭,而我也沒機會把她喂胖了。
我沒想到林容會一聲不吭就離開了,走的如此決絕,我以為我在她心裏至少有一點份量,顯然我高估了自己。
但我沒有猶豫,我心裏想的是我一定要找到她,如果我不去找她,就沒有人去找了。
我找朋友查到她的定位,馬不停蹄的連夜開車過去找她。
看著她就那樣孤零零地躺在長椅上,瘦到放佛一陣風便能吹跑,她為什麼連酒店都不去住,就這麼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