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濃稠的黑色中忽然升起了一圈光暈,淩光終於看清了腳下走的路,青色石板與鵝卵石鋪就的路,幽長不知通向何處。而她的腳踩在上麵,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
忽然,淩光看見黑暗中唯一光源的那盞琉璃燈上,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手提著琉璃燈,對著淩光微微點頭,在前方慢慢的走著,仿佛在作著無聲的邀請。
一段不知長久的行走。
就在她以為會永遠這樣走下去的時候,執燈的女子忽然停住了腳步,周圍忽的明亮起來。
淩光首先聽見了水流的聲音,一道白練掛在了她的眼前,自石壁之上“嘩嘩”流入淩光腳下的清潭。
清潭上盛開著數十朵紅色與白色的睡蓮,靜謐優雅。潭麵如鏡,倒映出濃黑的底色。
是的,黑色,如同打翻了的墨汁,在紙上暈染開來,低低的罩在頭頂,仿佛下一刻就會蓋了下來。
而淩光身後的路也沒入了黑暗之中,看不到來徑。
白衣女子就站在潭邊,麵對著淩光,手上燈的幽光明明滅滅了幾下,漸漸消失。
淩光看著她模糊的臉,覺得心中有著一種奇異的感覺。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誰?這是哪裏?為什麼帶我來這?”
她聽見白衣女子似乎是歎息了一聲,隨著這一聲歎息,女子的臉忽然間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慢慢的,淩光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這張蒼白而清麗的臉。
“師傅?”淩光大吃一驚,急急奔了過去,追問,“師傅,是不是你?師傅!”
女子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淩光。淩光立馬跑了過去,想要證實眼前的人。然而她的手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她的身體,接著就是她的身體。
白衣女子如同一捧煙消失在她穿體而過的時候,而淩光也由於慣性繼續前衝,然後她就看清了眼前愈見清晰的潭麵。嚇得閉上了眼睛,大喊:
“救命啊,師師!”
“撲通”一聲,淩光看見自己濺起了好大的水花,冰冷的氣息一下子包裹住她的全身,淩光忽然間就被這恐怖的窒息感給驚醒了。
入目處,是男子蒼白清俊的臉。一身白衣,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身後,正坐在石桌旁,手執一盞純青琉璃酒杯,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笑意盈盈。
淩光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
這是一個純白的空間,白色的仙草,白色的神樹,白色的樓閣,……就連她現在趴著的石桌,都是白色的。
幾千年了,這裏絲毫都沒有變。淩光心中似乎是放鬆了,打了一個哈欠,手擺了擺,道:“早啊,師公。”語畢又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氣氛沉靜了幾秒,她忽然一個鯉魚挺身,驚坐起來,問:“我怎麼在這裏?”
拍拍腦袋:青石路、琉璃燈、漆黑的天空、盛開著睡蓮的清潭、還有纖細蒼白的女子,那樣真實的畫麵,難不成都是假的?
一隻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揉了揉淩光的頭發,蘇荇問道:“怎麼了,阿淩?做夢了麼?”
淩光一把抓住了蘇荇伸來的那隻手,睜大了眸子,好不驚異道:“是啊,師公。我做了個夢,好怪異的夢……我夢見我師傅了!”
“你師傅?”蘇荇驚訝了一瞬,然後問她,“還夢見什麼了?”
“那個,我被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師傅的女子帶到了一個好奇怪的地方,黑不溜秋的。還有一個潭子,水麵上開著睡蓮,有白的有紅的。對了對了,還有瀑布……”
淩光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通,將自己在夢裏看見的情景都描述了一遍。淩光也不知道師公有沒有聽明白,隻見他清秀好看的眉腳抽了抽,然後一個栗子落到了她的腦袋上,道:“讓你陪師公我喝酒,你給我做白日夢,你說這次是打頭還是打腚?”
“都不要!”淩光一下子跳得老遠,指著他叫道,“哪有師公拖著自己徒孫喝一晚上酒的,你把我喝得現在頭還是暈的,才讓我盡做些亂七八糟的夢!”
陪師公喝酒真是淩光自投入他門下一千年最為痛苦的事,整個仙界誰個不知道蓬萊的仙界掌門蘇荇仙尊是出了名的愛喝酒。而師公還特喜歡拉著別人陪他,偏偏他自己是千杯萬杯不醉。當整個仙界的仙人都紛紛受不了師公的“熱情”招待,想著各種招避而不見後,師公找不到可以喝酒的人,朝夕相處的她自然成了師公轉而塗害的對象。在喝了一晚上的酒之後,她終於受不住,趴在桌子上一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