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3)

京城皇親巷裏曾住著一位大俠。

一日,巷尾,一少年高舉著糖葫蘆,不斷挑逗著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女孩,笑得格外猖狂。

女孩用盡渾身解數,仍不能奪回屬於自己的棒棒糖,嘴一扁,帶著些微哭腔道:“蘇哲,你快還給我,不然我就回去告訴我父王。”

少年哈哈大笑:“你就算告訴皇後娘娘也沒用。橫豎不過一串糖葫蘆,你要是有能耐就自己搶回去啊。”

女孩氣得渾身發抖:“蘇哲,你不要臉。”

蘇哲挑眉道:“我是不要臉,我要葉妹妹的糖葫蘆可不就夠了嘛?哈哈。”

忽然,一隻手抓住了蘇哲舉著糖葫蘆的手臂,蘇哲轉過頭,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後,吸了口氣,罵道:“許敬,你又想壞我的事!”

許敬麵色不變,道:“把糖葫蘆還給人家。”

蘇哲冷笑道:“憑什麼你還我就還,你這次又想拿什麼威脅我?”

許敬道:“春闈將至,何必再做這種無趣之事。以強淩弱,並非君子之道。”

蘇哲突然捂住耳朵,不耐煩地推開許敬,道:“我已經堵住耳朵了,你要囉嗦就趕緊囉嗦,完了我還得進宮呢,別誤了時辰。”

許敬見狀,直接走上去搶過糖葫蘆,走到女孩麵前蹲下,把糖葫蘆溫柔地放到了她的掌心,道:“快回家吧,路上心,當心不要再碰到壞人。”

又轉過身,看著蘇哲,沉聲道:“馬車早就等著了,管家找不到你,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蘇哲甩下捂著耳朵的手掌,道:“那還不走?”

許敬點了點頭,走到他身側,與他並排離去。蘇哲雙手叉在胸前,袖子甩動,腳步始終比許敬要領先一步,許敬單手背負,從容而行。

女孩攥著糖葫蘆,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歪了歪頭,似乎有些疑惑。

薄暮時分,蘇哲和許敬才回到了家,向著蘇哲的臥室走去。

蘇哲一進門就大聲地抱怨:“你宮裏那些娘娘是不是都是閑的,平日裏沒事就讓我進宮,是無聊,讓我陪他們解解悶,可每次我走到,都是隻剩下她們的不點在那賣乖,唉,一個個心裏憋著的蠢主意傻子都看得出來,臨走還端著一副長輩的樣子讓我多和皇子多走動走動。嘿,誰稀罕和那些屁孩玩。”

蘇哲接過侍女遞來的熱毛巾,狠狠在自己臉上擦了又擦,感覺擦掉了臉上的油光才把毛巾扔掉了熱水裏,又接過侍女遞上來的溫開水,一口喝完,拍著桌子繼續罵。侍女和許敬交換了一個眼神,默默退了下去。

許敬麵無表情地聽他念了一堆的牢騷,漫不經心地玩弄著青花瓷茶盞,不時點點頭應和以助長蘇哲的興致。待蘇哲出了大半的閑氣後,才道:“殿下明晨要考你的武藝。”

蘇哲突然啞火了,氣得拿起茶盞就往嘴裏送,卻不想被熱茶燙到了,哈著氣把茶盞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許敬瞥了一眼可憐的茶盞,道:“拿物件出氣,是最沒品的人才做的出的事。”

蘇哲似乎是氣得想跳起來拍桌子罵娘了,卻不知為何又泄了氣,刮了許敬一眼。大搖大擺地走到床上躺下,大叫道:“菱香,快進來給少爺我暖床!”

許敬明白了蘇哲的意思,識趣地放下茶盞,向著房外走去,看到麵色羞紅的菱香,還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許敬的院子就在蘇哲的院子旁邊,但他今晚卻並沒有要回去的打算,一個人在蘇哲的院子裏四處溜達,聽著蘇哲刻意製造出來的噪音,有些煩悶和惱怒。

今日入宮,貴妃娘娘把他單獨拉到一邊,擠眉弄眼地,父親就要回京了,還托她在京城為他物色一門親事,問他中意那家姑娘。

他一時回答不上來,因為舅父平日一直教導他要持君子之禮,不可有綺念,所以這麼多年來他碰上別人家的姐都是看都不敢看,生怕違背了舅父的訓導,自然不要特別喜歡的姑娘了。

蘇哲製造的聲音更大了,像是示威似的,他走到廚房裏開了灶火,才把聲音勉強壓了下去。

他今心情有些不好,就做了挺多的菜,自己並不能吃完。想了想,他拿出食盒,裝了好幾碟進去,把食盒交給了蘇哲另一個大丫鬟寒梅,讓她給他們送去。

寒梅走後,許敬想了想蘇哲收到食盒後,大抵臉色會挺難看,心中好受了些,吃著自己炒的菜,自言自語地誇了一句“好吃”,就抬起頭看星星。

許敬的父親許重山,是洪武元年恩科的進士,拜了韓圭韓大人作座師後,在官場上平步青雲,才十八年就坐上了揚州知府的位置,惹來了無數人的眼紅,今年揚州的政績聽又得了陛下的讚,陛下下了特旨要把許重山調回京,看來是要重用了。

京城裏的大人們看明白了風向,就想著怎樣去拉攏討好許重山,聽他有個寄居在蘇家的兒子,就打起了聯姻的主意。

橫豎是個丫頭,丟出去賭一把也沒什麼,賭贏了朝堂上就多一個幫手,賭輸了也沒啥損失,何樂而不為?

許重山心知肚明這一點,可是想想自己的兒子已經十八了,確實到了適婚的年齡,父子又多年不曾一處,感情怕是淡了,便想給他尋一門好婚事,也能增進一下父子情誼,於是便把這事托了貴妃。

許敬心中並沒有中意之人,自然也不想隨隨便便答應一樁婚事,娶個礙眼的媳婦回來礙眼一輩子——就像他的父親許重山和母親蘇嫻兒一樣。

蘇嫻兒大抵也和他一個想法,托了祺才人打聽這件事,對外放出狠話,凡是許重山同意的媳婦,她通通不同意。

不知不覺,自己炒的幾個菜都吃完了,竟還有些餓。許敬於是又開了火,煮了幾個雞蛋,炒了一把花生,又從酒窖裏拿出兩壇酒擺在了院子中間的石桌上,吃完雞蛋,就就著花生喝酒。

喝得有些醉了,有侍女來扶他,他推開了,但那個侍女堅持不懈,他也就不再推開,任由她扶著自己回了自己的臥室。

回到臥室,侍女把他放到了床上,蹲下來脫他的鞋。他有些困了,就合上了眼睛,侍女艱難地把他的整個身子搬上床,拉過被子蓋上。

很久之後,臥室裏的燈都熄了,許敬感覺到被子被拉開,迷迷糊糊還感覺似乎有具灼熱的軀體靠近自己,熱意透過衣衫傳到了身上,本來有些冷的身體漸漸溫暖起來。

又過了很久,他感到有一隻溫暖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腰上,打開了緊身的腰帶,接著輕輕拉開了他的外衣。

就在那隻手即將打開許敬的內衣的某一瞬間,許敬突然驚醒。他抓住那隻手,在昏暗中看向了身旁潮紅的臉,一言不發。

漸漸聽到有啜泣發出,許敬鬆開手,翻身背對著侍女,心中充滿了震驚和茫然。

侍女名叫佩玲,是蘇哲院裏負責灑掃事務的大丫鬟。許敬早就知道她愛慕自己,可從未料到她竟會在某一做出這樣大膽的事。

“聽表少爺要議親了。”身後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

許敬咽了口唾沫,悶聲答了個“嗯”。

“我的心思,表少爺早就知道,少爺也要將我贈予你,可表少爺總是裝聾作啞。”

許敬不知如何是好,也便隻能裝聾作啞。

佩玲歎了口氣,從身後抱住了許敬,許敬整個人都僵了。

“你既然醒了,我便不會再對你做什麼,表少爺不必如此緊張。”

許敬又悶聲了個“嗯”。

“表少爺心中可有心儀的女子?”

許敬終於理直氣壯地了句:“沒有。”

身後的女子不話了。

許敬猶豫再三,才戰戰兢兢地開口:“佩玲,你能否……鬆開我?”

腰上的力度消失了,許敬聽到她又歎息一聲。“你既不喜歡,我便不強求。隻是我有一事不明,還請表少爺解惑。”

“你。”

“表少爺心中既沒有心儀的女子,似乎也不討厭我,為什麼卻不願意呢?”

許敬道:“發乎情,止乎禮,方為君子之道。”

佩玲道:“可君子,也需得有人欲。”

許敬道:“我與你並無婚配,終究不合禮數。”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敬感覺被窩似乎空了,轉過身來,隻看到打開的大門和清冷的月光,佳人早已不知何處。

許敬深深呼了口氣,心翼翼地蓋好被子,很久之後,才在一團紛亂的思緒中進入了夢鄉。

翌日清晨,許敬依舊早起練劍。一把鐵劍在空中飛舞,吸引了多少狂葉落花,劍峰穿行其中,時而咄咄逼人,時而大開大合。

“好劍!”

許敬收劍,回頭,看到蘇哲正打著扇子,眯著眼看著他,嘴角還掛著欣賞的笑。

許敬擦了擦汗,走到他旁邊坐下,往涼白開裏加了些熱水,從容地喝著,問蘇哲道:“殿下了今晨考校你的武藝,你來此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