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鬱重新抽了兩張紙出來,開始擦拭他的臉頰,當細嫩的手指捏著帶著茉莉清香的紙巾劃過臉頰時,蘇徹眉心劇烈地跳了兩下,連帶著心尖也跳了兩下。
陸鬱臉上謹慎心疼的表情和滿懷歉疚的語氣瞬間撫平了他因旁人謔笑而憤怒的情緒,女孩的臉背著光,但輪廓姣好,膚色細白,自從褪去囂張乖戾的麵具後,這張臉變得柔和溫潤。
蘇徹不知道為何,竟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了那個夜晚,桂花如雨,星空如雲,披著長發的女孩坐在花台上仰頭看著夜空,晚風拂過,黑發輕搖,碎花長裙的裙擺也隨之微動。
那時的側臉,才是真正的陸鬱。
蘇徹咽了咽喉嚨。
而此時陸鬱已經給他擦幹淨了臉,還有幾條湯漬沿著修長的脖頸一直蔓進了衣領,陸鬱沒敢再動了,視線裏,蘇徹的喉結聳動了一下,這麼近的距離,甚至可以看清他脖子上青色的筋絡。
蘇徹望著她,她也看著他。
兩人的眼裏皆盛滿了對方,好像有什麼話無需說出口,兩人在某個瞬間都明白了橫亙在他們之間,難以宣之於口的東西。
蘇徹嗓子開始發幹,他張了張嘴,很想把那句積鬱在心間很久的話當場說出來,但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低喝。
“你們倆幹嘛呢!”黃將軍不合時宜地出現了,“摔倒了就趕緊起來,磨嘰什麼玩意兒!”
氣氛登時告破,蘇徹幹咳了聲,連忙從地上起身,隨手抹了把臉,抹了一手蔥香味,他嫌棄地嘖了聲,“我去洗個臉。”
陸鬱幹巴巴地應了聲,“我去丟垃圾。”
緊接著,兩人整齊劃一地轉過身,步伐都不怎麼自然地走了。
黃將軍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緊緊皺著眉,身旁源源不斷地傳來小聲的議論聲,夾雜著壓抑的調笑,黃將軍氣沉丹田,怒視了一圈,驀然怒喝,“都吃飽了?!吃飽了還不去把碗洗了給人還回去?!”
直到這時,六班眾人才紛紛作鳥獸散。
清明踏青最後以在道觀聽道長講了些神話故事而結束,回到山腳上了車,蘇徹懶洋洋地靠在窗邊,頭發濕漉漉的,身上混雜著蔥花和肥皂的味道。
太陽已經西垂,和來時一樣,陸鬱坐在了蘇徹的身邊,但不同的是,靠窗的位置被蘇徹先占了,剛洗不久仍是潮濕的頭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美其名曰:“曬頭發。”
這事兒主要還是自己的責任,陸鬱現在隻好遷就他,蘇徹翻了翻包,從裏麵掏出沒吃完的零食,一邊嚼著一邊側頭看向窗外。
落日中的雞鳴山籠罩了一層橘色的光暈,風景無限好。
像是想到了什麼,蘇徹把零食重新塞回包裏,從口袋裏掏出來手機,點開照相機,對著窗外的落日餘暉和蒼翠山景按下了快門。
陸鬱看著他拍了幾張,來來去去都是一樣的位置一樣的構圖,很快就沒了興致,她扭過頭笑著和另一邊的孔薇薇說了幾句話,再轉過臉時,眼角餘光忽然瞥到蘇徹的手機屏幕中,自己入鏡了。
鏡頭裏的光線有些暗,一前一後兩張臉,蘇徹在笑,她也在笑。
沒等她反應過來,蘇徹已經按住了拍攝,將她偏著頭看向這邊的畫麵記錄了下來。
“你偷拍我?”陸鬱磨了磨牙,質問蘇徹。
蘇徹揚起眉,把手機關了塞回兜裏,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後,才回答:“別自戀了,我隻不過是自拍而已。”
陸鬱瞪著他。
蘇徹毫不客氣地回望,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怎麼,我給自己拍張照,看看自己有多帥不行啊?”
陸鬱無語。
蘇徹見她不說話,玩心大起,濕漉漉的腦袋往陸鬱那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說:“難道你覺得我不帥?”
陸鬱冷哼了聲,咬牙回答:“長得帥老得快。”
蘇徹但笑不語,靜了半晌後,忽然抬起下巴朝上車找黃將軍說話的賀偉安點了兩下,“喏,他一看就是活得久的。”
陸鬱順著他的指示看過去,賀偉安正低著頭和黃將軍說著什麼,臉上是坑坑窪窪的痘印,這副模樣的確不好看。
“長得醜活得久……長得帥老得快……”
蘇徹背靠在座椅上,翹起二郎腿,半眯著眼望向窗外越發紅豔的夕陽,吊兒郎當地哼起了歌。
陸鬱偷偷掃了他一眼,臉上表情嫌棄,但嘴角確實輕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