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那個子才是混賬呢！”王嬸嘴裏叼著煙卷，唉聲歎氣的道，麻將牌作為四舊，早就給一群年輕人扔得扔、砸得砸了，幾家女主人沒有了這平日唯一的消遣，很覺得煩悶，一個個頭頂黑線，看什麼都覺得不痛快，“上一次就他幾句，就要和我脫離關係？你，還有這麼不講理的嗎？拉扯他這麼大，現在連都不行了？”
於芳為之苦笑，聽外麵有腳步聲，長身看看，“，是你嗎？”
“哦。”盧利答應著進門，臉一片沉靜，搬一把馬紮，坐下看書。於芳扭頭看看孩子，啐了一口，“看見了嗎？這個倒黴玩意兒，將來也是這麼個德行！別想得了他的濟！”
眾人便笑，“又招你了？現在多乖啊？也不出去瞎惹惹，就坐那自己看書，我們子要是有他這兩下子，那感情好了！”
於芳也笑了，“韓嬸，狗立現在幹嘛去？怎麼也不來了呢？”
“就跟在他爸爸身後瞎跑唄。”韓嬸現在可是很驕傲了，丈夫是遠近有名的造（反）派頭頭，居住的胡同中、上班的貨場裏，他都是第一流的人物，而且每都不回來吃飯，雖然經常是喝得熏熏然的進屋，但家中少了一大部分的支出，她的手頭也寬鬆了很多；更主要的是，不會再因為做飯不好吃給丈夫打罵了。
聽她們提及狗立，盧利支楞起耳朵聽著，他和狗立是從一起玩兒到大的夥伴，除了不在一起睡覺之外，幾乎膩在一起，感情之好，便是平常人家的親兄弟也比不過，往日兩個人有了爭鬥，隻要有一個人站在對方的家門口喊一聲對方的名，後者就會快快樂樂的跑出來，完全沒事人一般的繼續瘋，從不會有人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的。
但這一次，情況顯然不同，盧利一開始想，隻要狗立來，和自己一聲對不起，就原諒他；後來又想，隻要狗立來叫自己一聲，一遍熟悉的，“，出來玩兒啊？”自己就原諒他；到最後他想，隻要狗立見到自己，向他笑一下，自己就原諒他！但所有的期望都成了空想，兩個人偶爾在胡同中見到，狗立也很快的別過臉去。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難道這麼多年的友誼，就因為姥爺被揪鬥一事要完蛋了嗎？早知道是這樣的話，……
他忽然搖頭，不！即便早知道是這樣，自己也是斷然不能看著姥爺被打罵，從旁不置一詞的！
幾個女子了會兒話，眼看色漸晚，各自起身離去；於芳也開始和麵，準備包餃子，盧利在一邊為她打下手，娘倆一個擀皮一個包。於芳做飯是有名的快手，雙手合攏，指間一捏，一個元寶形的餃子便即成型，有這樣一個人搭配著操作，盧利也隻得盡量趕工，這倒也練出了他同樣麻利的速度。
不一會兒的功夫，放滿了三個板子的餃子包好，剩下一塊麵，於芳從他手中拿過擀麵杖，飛快的趕開，取一點麻醬、白糖，給他做了一張麻醬餅，“缺德玩意，你瞎話有功！”她一麵做一麵咒罵，“給你烙麻醬餅，吃飽了接著使勁和家大人瞎話，啊？”
“嗯……”盧利知道舅媽是在上一年的事情，他哼唧著和舅媽撒嬌，在她身上扭了一把，“不……不不不許……我！”
“就。”於芳回頭輕笑，“就！你個沒臉兒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