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爵的存在是什麼。
是恰如其分的暖陽,在他黯淡的生活中唯一一束光芒所在。
他那年,他失去了父親,沉浸在悲痛之中難以自拔,甚至不知前路是什麼模樣,生命的意義也隻是在於——找到那個殺了父親的人,替父親報仇,登上父親的地位,替父親活著。
他放棄了他的愛好,甘心混在混黑道裏,嗜殺成性,染了滿手鮮血。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他是齊南的逼迫之下殺人,他渾身發抖,拿著槍的手抖成篩子,他渾身冒冷汗,可以他知道,他必須邁出第一步,他最終的目標必須殺人。
他有一雙適合畫畫的手,應該拿著昂貴的畫筆,染著染料,畫著被世界所驚歎的畫。
年幼時被父親培養握過槍,甚至槍法不錯,卻從來沒有用槍指過人的腦袋。
可是這天,他必須親手殺死一個互不相識的人。
一個活人,變成死人隻需要一瞬間。
他經曆過了——一槍下去,身體抽搐,隨後倒地,死亡,變成一個屍體。
他被蘇渠護著,卻沒逃過這一劫。
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他見過唯一的死人,卻叫他痛徹心扉。
這和親手殺人卻不一樣,又是另一種感覺。
那天回去,顧梓騫都還心有餘悸,把自己的一個人埋在房間裏,看著窗外的夜色瑟瑟發抖,生怕自己一睜眼,一個血人就在他的眼前。
終於,他克服恐懼,擺脫了那些陰影,將自己暴露在黑暗之中,心甘情願不見陽光。
可是他卻遇見安爵,一個無論如何願意和他在一起的人。
寧願跨越黑道和警察的鴻溝,來尋找他,親自融化他身上所有的寒意。
深夜的愛撫,為他親自去找人學習按摩胃,一次次噓寒問暖,把他放在懷裏按摩冰涼的胃...
一切的愛,有波折、有利用。
到頭來,終於走在了一起。
這一切卻最後都敗給了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敵人——死亡。
他曾經害怕死亡。
看著父親屍體的時候恐懼。
看著蘇渠的屍體躺在自己麵前的時候,恐懼。
就連自己覺得離死不遠的時候,都會在深夜裏瑟瑟發抖。
他從未想過,某一天,他竟會不懼生死。
他會拋棄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隻為了那一個人。
他很自私,可是他卻願意。
顧梓騫掀開了眼簾,隻見著身側坐著一個人,正是芬姨,撐著腦袋靠在沙發邊睡了。
沒有安爵。
他又一次睜眼沒有看到安爵。
他堅持相信安爵沒有死。
可是那一遍遍在他耳邊重複的聲音卻告訴他,安爵已經死了!
顧梓騫輕輕撐起身子,除了有些乏力,沒有什麼不痛快。
伸向了床頭櫃上的手機,按下了那個人的電話。
一陣忙音,最後轉接到留言信箱,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聲說著。
“您好,我暫時無法接通您的電話,請留言。”
當顧梓騫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的時候,他隻覺得眼眶一酸,眼淚順著眼眶正要灑落,卻滾了兩圈,沒有落下。
他捂住了嘴巴,怕驚擾了芬姨。
陷在被子裏,盯著屏幕上寫著的兩個字,心裏的痛楚像是一道綿長且無止境的線,甚至帶動了心髒的紊亂不安,就在眼眶邊緣轉著的水紋終於匆匆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