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繼續說:“老夫如今四十幾歲,卻如七八十一般。所以說與別人,老夫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兒,總沒有人信服。”
秋以桐也沒有想到他隻有四十幾歲,忍不住將他上下打量,淒然笑道:“先生一夜之間白頭,必然是因為與尊夫人感情深篤……”
提到往事,這老者臉上竟沒有悲傷的樣子,淡淡笑著道:“是啊,我與她在一片草原上相見,驚為天人,她不顧一切跟我來到中土,為我生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
秋以桐心裏一顫,覺得不會有無緩無故的巧合,同時又鼓勵自己,巧合不應該這樣多,便試著問:“先生的女兒叫什麼名字?”
老者向她微笑,道:“你知道她的,閨名為‘幼玄’兩字。”
秋以桐眼睛微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淒然而笑道:“你這時來,是為了給沈幼玄報仇嗎?”
“你猜,老夫為何要在那時,跟你說那些話……”
“哪個時候?”秋以桐琢磨著這句話,刹那間便想了起來,那正是天香樓裏,黃七突然而至,親吻他的時刻。
老者道:“姑娘方才說,一切命中注定,這話對也不對。”
“如何不對呢?先生……不就是洞悉天意的人麼?”
老者手中的布幡,被突然而至的風吹得“簌簌”作響,他撚住隨風拂動的長須道:“姑娘說的命中注定,是覺得一切是上天安排,一切假手於人。然而卻非如此,一切都是自己積下的。老夫隻是看透了一些陰謀,那天一事,老夫猜到姑娘將來必然會與靈宗兩情相悅,幼玄的悲劇可想而知,而他謀害你師傅在先,以你的心性,會如何也就一清二楚。”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一切真的無所謂一樣。“為什麼……你明明料到沈幼玄的結局,卻不去阻止!”她質問道。
老者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女之耽兮,不可說也,老夫亦是無可奈何!為了她,我隻能視而不見……”他料想到一切,亦知道梁岑瑞的陰謀,可是因為沈幼玄的一句話,他什麼也不能做。想來沈幼玄為了梁岑瑞嫁於李敬當內應,他也反對過,可是終究無奈。他一定會對她說,你所愛的人,根本不愛你,卻不被她相信……
陷進這般愛戀中的人,都是可憐人……秋以桐閉上眼睛,將心酸的淚水流進心裏,長長地歎了口氣,與他錯身而過。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來,望著他背影道:“沈先生!假若再久那一點,沈幼玄一定會明白,今生最值得她驕傲的,是她擁有你這樣的父親!”
沈老身體微抖,想要回過頭去,卻沒有回過頭去。她也在話說完後,轉身離去,走向南山。
周潛光的耳朵很靈,她走到山腳下,他便知道了。待她來到院中,他便從門內走,輕喚一聲:“師姐……”
秋以桐抿嘴笑著,向室內看一看道:“那對龍鳳胎呢?”
周潛光道:“江芷帶著他們住在寒梅山莊,那裏更方便照顧。”
“哎呀……我都忘了你還是寒梅劍派的掌門。”
周潛光微笑著走下走廊,來到他師姐身邊道:“我並不管什麼事,倒是梅師弟在照看……”
“梅師弟?”秋以桐微一愣,回想了起來,正是那個少年老成,十分講究派頭的梅濟棠啊!她立在那裏,沒有要進屋的意思,向四周望了望道:“師弟,我們去那個山崖看看吧……”
“好啊……”周潛光微笑道,他要順從她,所有的一切都會順從。
他在前引路,秋以桐緩緩跟著,一路上萬分留戀地看著南山的一切。夏季,正是山林繁榮的時候,綠意盎然,鳥兒叫得熱鬧,卻愈發透出安靜。她初來時,就許下終老在這裏的願望,終於如願以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