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港城,陽光直『射』下仍有幾分,沸騰的氣浪中,一群輕聲笑語的女孩迅速地穿越灼人的日光,沒入充盈著淡淡桂香的涼蔭下,窈窕纖細的身姿穿著教會學校統一的校服,由西式改良成的中袖及膝裙,雪白的裙花中翻滾著天藍『色』的波浪,勾勒出少女們特有的青春和活力。
樹茂林秀、濃蔭掩映的聖瑪麗學院,一如既往的浸潤在濃濃的書香之氣中,似乎絲毫未受整個東亞大陸戰火的影響,受法租界領事的特別庇護,自四年前亞國皇朝崩塌,進入國民臨時『政府』與各地軍閥割據的混戰後,這裏收納到更多前來避難求學的學生。
此時,女孩們正準備上下午的才藝課,有人攬著二胡,有人抱著古箏,走過高高的永祠牌坊,這是近幾年家境富裕的學生家長特別感謝學校而捐資修建的,掩住了後方歐陸鬥拱式石雕校門。除了值班的校衛,牌坊下還站立著手拿長槍頭頂白『色』圓盔帽胸前紮著雪白領花的法國士兵。
有著如此鮮明的庇護傘,聖瑪麗學院才能幸免於硝煙和戰火。
當——當——
校園內的白『色』教堂,如常般敲響了上課鍾聲,那悠揚空遠的謦鳴之音,遙遙『蕩』開,讓浮躁的人心也慢慢安靜下來。
然而,這個靜謐美好的下午似乎注定一去不複回。
鍾聲未歇,倏地一聲尖鳴劃過長空,砰地一聲巨響,宛如天雷墜地,那高高聳立用來祈福承祥像征著平安康泰的永祠牌坊被擊毀,濃煙星火之中嘩啦啦地碎成一地破石塊。緊接著幾聲槍響,牌坊下的兩個法國士兵倒下了,胸口的雪白領花被赤紅染盡。
襲擊者是一群身著土黃『色』軍裝的士兵,他們在襲擊成功後迅速整隊成列,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開入學校,刹時驚起一片驚呼尖叫。
此時,身為實習老師的軒轅輕悠正幫主講老師準備教學工具,聽到那聲恐怖的轟鳴,手上的黑板擦啪地一下打落在地。
“不好了,不好了,東晁大軍打過來了!”
“怎麼可能,咱們這裏是受保護的法租界教會學校啊!”
“來了,來了,真的來了,不幸你們看,校門口的永祠牌坊都被他們炸了!”
輕悠手瞬間攥成了拳頭,指甲深陷肉裏,疼得鑽心,一股說不出的恐懼從心底漫延開來,宛如四年前。
不,不可能就是他。
她在心底安慰著自己,跟著學生跑到走廊,他們的教室在二樓,可以一眼看到遠處已經殘缺不全的石牌坊,濃黑的煙幕中還有星火跳動。『操』場上,拿著長槍的士兵正拖拉著驚慌失措的師生們,強製眾人抱頭蹲俯在地上。
“呀,他們好像在找什麼人?”
有士兵挨個扳起女孩的臉,比對著手上的畫相。
輕悠呼吸一窒,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這時,轟隆隆的震動由遠而近,仿佛整個大地都在為這突如其來的殘酷侵略而顫抖,校園前的那條綠蔭道上開來一輛輛深綠『色』『迷』彩塗裝的重裝甲戰車,最前方的戰車上高高豎立著兩麵旗幟,其中一麵是眾人熟悉的東晁帝國的太陽旗,另一麵幟『色』純黑,用金『色』絲線勾繪出一頭咆哮的狼首,肆意飛舞中招搖著主人的狂妄霸氣。
真的是他!
輕悠嚇得直往後退,就被學生們抓住詢問該怎麼辦,她口上安慰著將這群僅有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心裏卻在苦笑,其實最想知道該怎麼辦的是她自己。
又是一聲巨響,在眾人瞠目結舌的震驚中,當首的裝甲車竟然炸掉了那麵屹立了一百多年的校門,輾著一片碎石礫囂張無比地開進了校園內。
有師長受不了衝上前與之理論,就被士兵用槍柄狠狠砸倒在地,滿地塗血。刹時群情激憤,湧上一群人與士兵對抗,場麵『亂』成一團。
裝甲車的門在這時打開,砰砰兩聲槍響,拉回眾人注意力,朝那方看時,頓時全失了聲,一雙雙眼眸同時迸『射』出難以置信的驚豔之光。
那個從裝甲車上走下來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軍服,頭戴黑『色』寬沿軍帽,軍服外罩一件黑『色』立領及踝披風,在這樣的天氣,他嚴謹肅穆的著裝不但沒給人炎熱的感覺,那罕見的高俊挺撥的身姿立在裝甲車拉出的長長陰影裏,有種說不出的陰寒酷戾。
他的肩章和領花都被披風高高的立領遮擋,看不出軍銜高低,隻隱約『露』出披風下,黑『色』軍服左胸上一排顏『色』豔麗的軍功章,金『色』的綬帶,金『色』的袖扣,腰間嵌滿華麗珠寶的配刀柄首隨著他優雅緩慢的步伐,若隱若顯。
毋庸置疑,男人必然是一位身份級高的將領。
稍稍對東晁帝人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在東晁帝國,隻有校級以上的軍官,才有資格穿上純黑『色』的軍服。隻是眼前的男人所擁有的一切,遠遠不是普通常識可以解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