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珠眼前的視線逐漸清明,待她看清眼前隻露著一雙眼睛的怪臉,當即瞠目,張嘴大喊出來。
衡蕪驚得耳朵都失聰了,看著她一張大口之內顫動的小舌頭,趕緊揚手將她的嘴巴捂住,長出了口氣。
再慢一點,怕是耳朵就要廢了。
花老爺和花夫人已經湊到床邊,花夫人“嗷”一聲嚎啕出來,撲在了床邊,“我可憐的兒啊,你終於醒了。”她這一聲哭得實在悲涼,弄得前後進來的四個姨太太麵麵相覷,懷疑花明珠不僅沒被治好,反而沒了。
花老爺見妻子哭得傷心,也不禁紅了眼眶,臉上的褶子都跟著耷拉了。
花明珠眼中的驚恐變成迷惑,衡蕪這才趕緊撒手,退到了一邊。
她一下坐起來,“爹娘,這是怎麼回事?”
四個姨太太齊齊一驚,這才知道是誤會了,都不禁長出口氣。
陪著一起等消息的丫鬟小廝也都在聽見她說話的這一刻,歡呼起來,胡管家激動得連連拜神,趕緊他讓自己遇見了神醫。
花夫人隻顧抓著她的手說“醒來就好醒來就好”,花老爺情緒激動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衡蕪清了清嗓子揚聲道:“時間也不早了,各位先回吧,花小姐體內的毒素尚未肅清,身體還虛著,不宜費神。”
“先生說得有理。”他轉身看著極為姨太太,朗聲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快快回去歇著吧。”
“是,老爺。”二姨太應了一聲,走到床邊看著花明珠笑道:“明天二娘再來看你。”
她退出來,其餘三個姨太太也都紛紛問候之後走了。
花明珠才剛清醒,腦子反應有些慢,看著這些人奇怪的舉動,眉頭皺得越發緊,“你們怎麼了?這個怪物是誰?”
花老爺臉色一沉,“不得無禮,這位是神醫蕪先生,要不是有她,你現在的小命已經沒了。”
“什麼?”花明珠雖然一直在沉睡,但她自己根本沒意識自己在夢中,還是如往常一般在過日子,忽然兩眼一黑,再睜開眼就變成了眼前這般。
衡蕪將她這幾天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她才覺出自己最近過得日子的確有些不同,原來春意盎然百花盛開的日子,都是在夢中。
“我為什麼會中毒?”她不解,中毒前具體幹了什麼已經完全記不得。
衡蕪搖頭,“暫時還不知道,不過……大概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待看著女兒吃了藥,花老爺和花夫人才放心去休息。
衡蕪回房小心地將身上的布帶一一解下,看著銅鏡中潰爛的自己,眉心懟出一個川字。
是他技不如人才會栽了跟頭,這一局,他輸得徹底,但是,隻要他還活著,不管她要不要等他,他都會回去!
他忍著痛走進冒著熱氣的木桶,等整個人坐進去,麵容已經因為緊緊咬著牙關而變形,額頭上一層細密的冷汗在燭火中閃著碎光。等將清洗掉身上的腐肉,他才將水和血一並擦幹,用棉花浸了紅菇藥酒,抹到身上。
噬心般的刺痛一股一股,才剛傳遍全身就來了第二遍,縱然他忍耐力夠強,也還是禁不住呻吟。
即便不哭,眼見仍然不停的湧出淚水,恍惚間,他看見了雪瑤笑話他的笑臉,瞥著嘴角滿臉不屑,那一刻,他嘴角不自覺上揚,似乎痛感也輕了不少。
這一晚,杜若痛的厲害,睡前喝了熱乎乎的薑糖水卻一點作用都沒有,睡夢間冷到不行,恨不能將被子將自己裹得嚴絲合縫。
如是到了公雞打鳴,光溜溜的東方朔拍拍自己冰涼的身體,又歪頭看了看粽子般的某人,臉黑了一半。
他記得睡著之前已經是第三次從她手中搶過被子,沒想到睡夢中還是戰敗。
他緩緩起身,還沒動彈先打了個打噴嚏。
杜若這才微微醒轉,翻個身看著他,眨眨惺忪睡眼,讚歎道:“你還真是禁凍!”
再好的銀碳燒上一晚上也不可能還那麼暖和,她試著露了個胳膊出來,當即冷得又縮回被窩,越發敬佩東方朔的好身體。
“知道就好。”東方朔瞥她一眼,冷冷道。
聽見裏麵的動靜,一眾傭人趕緊進來服侍皇上起床,衣服都用小暖爐烤著,穿在身上熱騰騰的,弄得他鼻子一陣癢癢,又打了個噴嚏。
是以宮中又多了一個關於聽雨軒的談資,新入住的那位主子,不僅相貌不堪入目,連皇上都不會伺候,怕是有喬將軍那個靠山也成不了什麼氣候啊。
杜若挨著教規矩的麽麽到了才從被窩裏爬出來,肚子雖然沒有昨天那麼疼了,精神卻是更加萎靡。
這一晚她睡得十分不好,不僅覺得冷,而且夢中都是衡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