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杜若上前一步擋在了那個姑娘身前，午後太陽正是熱辣，一股涼風打著旋卷過來，她臉上的麵紗上下浮動，忽然飄飛而起落在了地上。
陽光下，她目光淩厲，輕蹙著眉頭，粉唇略略嘟起，長臂舒展，裙裾飛揚，臉頰上的十字刀疤泛著金光，宛如從天而降的女俠。
人麵桃花已是經年，她周身的氣場卻半點沒有含糊。
靖怡收回伸出去要拽住她的手，靜靜看著這一幕，心中疑惑更甚。
不過，這要是女俠，福公公大可喊一句“捉拿刺客”，但眼前這位的身份顯然比女俠更加撲朔迷離。
他太熟悉這張臉了，是他將她送入鑲著燙金鳳凰的棺材，親眼看著棺蓋合上釘了棺釘！
福公公盯著這張熟悉的臉，先是僵住，繼而一點點發綠發青，容不得腦袋多轉幾圈，人便因為膝蓋發軟跌坐在地上。
準備上前擒人的宮人見狀都停了下來，忙著去扶福公公起來。
澤蘭趕緊將地上的麵紗撿起來，抖幹淨，複又給她戴上，壓低了聲音擠眉弄眼的斥責道：“你瘋啦？”
杜若眨眨眼，一下緩過神來，是啊，她瘋了？
她收回手，不無忐忑的瞅著福公公，“這位姑娘隻是不懂規矩，福公公告知便是，上來就要杖刑未免太過嚴厲了吧？”
福公公緩過勁兒來，很多事兒瞬間清明了。
他在太康帝身邊伺候了一輩子，每三年一次的選妃不知道參加過多少回了，哪裏見過有人敢蒙著麵紗來的？可是不僅雲太妃沒覺得有問題，連皇上都沒過問還圈上了名字，這說明什麼？
眼前這位就算不是已故的那位，也有著他惹不起的身份，但他是皇上身邊的人，眾目睽睽之下，若真讓一個小丫頭教育了，顏麵何在？
他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這是皇上的意思，姑娘可是要違抗聖意？”
杜若眉梢一挑，心道，這老東西，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本事倒是比以前還溜了。
以前她還礙著和親公主的身份，怕連累身後那萬萬千的子民，不好施展，如今她一個死過一回的人怕什麼？
“死囚尚有翻案的機會，這位姑娘不過是想讓皇上聽聽她的笛子，有什麼過錯？什麼喧嘩搗亂，福公公言重了吧！”
她端著袖子，冷言冷語的氣勢，如才剛進宮之時如出一轍。
福公公心頭一哆嗦，麵上冷笑，歪頭看向身邊人，“一個個都愣著幹嘛？你們都是死的了？”
眼看著小太監們氣勢洶洶的過來捉人，被她保下的那位姑娘已經完全愣住。
杜若氣得摸了袖子裏的銀針就要動手，“福祿，我好歹是皇上剛選中的妃子，你現在已經敢跟主子動手了嗎！”
福公公已經當了多少年的太監總管，連他自己都有些算不清楚了，皇上這麼嚴厲的叫他的全名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對上她淩厲的眼神，他竟然在第一時間怯懦了。
幹巴巴的嘴唇微微戰栗，好半晌沒說出話來，那些動手的小太監們自然也都不敢動了。
“誰在鬧事？”
就在雙方僵持的空檔，一聲厲聲詢問讓所有人都跟著一抖，瞬間跪倒一片，連那些落選之後不及離開正在看熱鬧的女孩，也都跟著跪了下去，仿若是來了個吃人的大魔王，不下跪便要丟了命。
杜若翻個白眼，看著她“兒子”緩緩從門口踱步出來，站在了台階邊緣，將指間預備好的銀針收了回去，不跪就算了，還揚起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