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的視線緊緊停在那棺內,仿佛有千斤重的東西壓在他頭上,他竟然連眼珠動一下都困難,就這樣癡癡傻傻地看著——
不知過了多久,終究敵不過自己的內心,伸出一隻手顫抖地繞到申蘇錦的脖子下,緩緩將他扶起,輕柔的將他抱緊,“是你麼?是不是你……我是顧城風,我來帶你回去……”他小心翼翼地將棺中人抱出,緊緊摟在懷中後,緩緩沿著棺壁跌坐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懷中的人象無骨般軟在他的懷中,全無彼時的靈動,他的心底似乎某一處裂開,疼的他幾乎想要大叫出來,可是他卻忍住了,看著那一張夢裏無數縈繞的臉,冰魄般的精致臉盤積蓄的全然是無法置信的恐懼、傷痛、淒涼、甚至痛恨——
“你為了他失了心、失了眼、失了智,什麼也看不到!你如此孤勇,舍了萬千世界隻為他一人!可他給你的是什麼,他不過也是個盲心之人,哪怕他疼惜你、懂你一分,也應查覺到你隻是一個弱女子,他怎麼忍心站在你的肩膀上,讓你如此辛苦!時值今日,他又護了你幾分……”顧城風的臉上出現一抹淒冷的笑意,笑眼前的人愚悲的一生,笑眼前的人如此盲目癲狂的愚忠,笑自已……愚蠢又絕望的等待!
是的,他是如此的愚蠢,哪怕她曾給過他一次真心的笑,讓他有個信念支撐著——
沒有,她對他的笑從來都是虛假的,不是從她的眼睛是泄露出來,而是從她的心,因為他是如此愛她,所以,他的眼睛可以透過她的胸腔看到她的內心!
而她,因為從不懂得他,所以,以為她能騙得了他!
其實一直以來,騙他的是自已!
他縱容她,任她回大魏,給她最後一次任性的機會!而他,羽扇綸巾,早已收好了網,讓她親眼看著,就算是秦邵臻在她的幫助下回到大魏登基,他也可以輕易地破壞掉一切,讓他成為一個徹底的亡國奴!
在蒼月這個大陸上,他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他嘴角緩緩溢出血絲,他卻不察,隻是如癡如狂地描摩著懷中人的眉、眼、鼻,除了手心裏感受到懷中人微薄的氣息,已經再也感覺不到,哪怕是一絲的肌肉原始反應。親更多文字內容請百度一下或者搜索樂文都可以的哦
可這一切於他是如此奢侈,至少,此時,他可以觸摸她的肌膚,盡管並不是他所想象的如凝脂水柔,可在彼時,就算是稍近能聞到對方的氣息,她已不著痕跡地退開,他與她之間隔的不僅僅是心,還有視線的距離!
神情漸漸變得迷茫呆滯——
樓閣下,許悠幽抬首緊緊盯著那三層那兩扇緊閉的朱門,眸中依然纏綿著倦戀,舍不得離去,她耐心地等著,等著少主子出來,期翼著傳喚她侍寢!
天上的彎月席卷著時間的長河一點一點的流失西方,不過是一個時辰的時間,卻讓等待的人越發覺得夜如此漫長。
突然,三樓上的朱紅色的大門“砰”一地聲被打開,同時,眾人耳畔傳來一聲令人冰冷沁入骨髓的聲音,“這不是申蘇錦!”
顧城風剛吐出一句,胃腹裏猛然地衝起一股巨大的嘔意,連控都控不住,顧城風轉首便趴在欄杆上吐了出來。
胃腹瞬時被掏空,但翻滾的嘔意還是一波一波地襲來,到他的胃酸都吐盡,隻能幹嘔地吐著。
驚得葉明飛直接躍上三層,一邊拍著顧城風的後背,一邊對著許悠幽下令,“快去找雲淚,公子不舒服!”
葉明飛忙扶著顧城風進了內堂,此時,天邊微破雲霞的晨光透過朱窗上鏤刻的雕花打在了青石地上的男子,斑駁得象毫無生氣人偶,葉明飛馬上篤定,此人一定不是申蘇錦,否則,不會被如破布一張被扔在台階之上。
很快,侍候顧城風的丫環和醫女全部齊集。
雲淚給顧城風把脈,顧城風搖首示意自已無事,幾個丫環已開始忙忙碌碌地備熱水。
葉明飛這邊端上熱水給顧城風漱口,又不時地遞上熱毛巾給他拭嘴。
“茶茶茶!”吐掉口中的清水,壓不住唇舌中那方才怪異的接觸感,一想方才他曾在此人的眉間落下一吻,顧城風忍不住又是一陣幹嘔。
許悠幽見機馬上從丫環手上接過兌好溫度的茶水,端到了顧城風的麵前,顧城風的手抖得很曆害,便就著許悠幽的手喝著,連灌了幾口皆吐掉。
許悠幽從不曾想到有一天能如此靠近少主子,尤其是他的臉湊到她的手邊喝著茶水時,她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上的一根根微翹。
當她托著茶盞的手傳來顧城風的粗重的呼吸時,她幾乎希望這一刻永遠不要流逝,就這樣凝固住!
一杯杯茶水續著,待嘔得精疲力盡時,顧城風一眼瞄到離他三尺開外的申蘇錦,氣息又開始翻覆,臉色蒼白地指著,“把他弄遠一些,別讓我瞧到!”
葉明飛忙上前親自動手將地上的申蘇錦移到內堂的屏風後。
葉明飛的位置一騰出,許悠幽托著新接過來的茶水,趁勢想靠近一步,再喂顧城風喝些茶水。
“滾滾滾!”顧城風隻覺一陣香氣襲來,加深了喉間的嘔意,可他連斥責的力氣也沒有,“沐浴!”
許悠幽一驚,才察覺自已逾越了本份,忙退到階下,跪著。
“公子,奴婢已在內寢備好沐浴香湯,請公子移駕!”站在一旁的丫環忙回了句。
顧城風一身白淨的錦衣出來時,除眉間一抹關不住的疲倦外,神清已趨清冷,下令,“帶顏墨璃來見我!”
許悠幽循著聲音偷偷一瞧,隻見顧城風站在玉階之上,柔和的宮燈朦朦朧朧地打在他白衣上,恍被一層淡淡霧靄繚繞,一頭烏發好似有碎光瑩華自發頂流瀉而下,美幻得不象真人。
許悠幽一陣錯愕又忘了怯意,隨即,看得癡迷入神。
直到感覺身邊有人輕輕拽了一下她的裙角,她轉首一看,原來是雲淚,她才醒悟過來,她失儀了!她悄然低下首,低壓聲線,“謝謝雲師父!”
雲淚了然搖首,她是過來人,豈不知顧城風這樣的男子對一個妙齡少女的殺傷力有多重。便是她的首席弟子顏墨璃何等聰明通透的人,也被顧城風所吸引,做出了匪夷所思的行徑。
“明飛和雲淚留下!”顧城風言簡意賅。
“是!”葉明飛抬首看站玉階之上的顧城風,明明那人是一身潔白,可他感受到的全然是黑暗。
“是!”雲淚垂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顏墨璃送來的申蘇錦竟是假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許悠幽失落地暗歎,她朝著顧城風微一福身,不著痕跡地又看了他一眼,一夜的等待終把所的有的喜悅燃成了灰,這殿中也僅有三人,留下葉明飛和雲淚之意,就是讓她退下!
“明飛。”顧城風垂眼望他,清冷無波地開口,“驗!”簡單的吐出一個字後,顧城風背過身子。
葉明飛心目了然,忙走到屏風後的申蘇錦的身邊,俯下身,仔細地查驗著他的口腔內是否有托體,牙根深處是否有浮腫撐起臉頰,鼻翼內是否有異物,最後仔細查看了肌膚,甚至從懷中掏出一根細針,挑天申蘇錦臉脖子上的皮膚和耳後的發際線,方站起身,走到顧城風身前,躬身道,“回殿下,此人臉上沒有任何易容過的跡象!”
在顧城風的身邊,知道顧城風既是蒼月景王身份又是桃園穀少主子身份的人並不多,因此,在桃園穀弟子的麵前,葉明飛和雲淚皆喚他為公子,現在許悠久幽退下了,葉明飛便習慣稱顧城風為殿下。
顧城風臉色一僵,若非是天色微亮時,他發現了申蘇錦的腹下有異物突起,他根本沒想過他抱了一個時辰的人居然是個男子!
想不到一個昏睡不醒的人還有晨勃的功能!顧城風一想到這裏,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少頃,突然抬起廣袖,隨手揮了一下,袖風尖利撲走,竟將那一個丈寬的屏風狠狠吹倒,露出了申蘇錦的身體。
“明飛,你擅氣息,你看看此人內腑所傳出來的氣息與蘇錦有何不同!”顧城風眸光落在不遠處的屏風上,眼眸如同罩了層冰水。
顧城風直覺,此人與申蘇錦一定有某種聯係,否則,不會有相同的容貌,更不會被申家如此周密保護著。
在他下三道密函給顏墨璃前,他的影衛已經探遍了申府的每一個角落,卻沒有一絲的線索。
這裏,究竟藏了什麼驚天的密秘!
“是,殿下!”葉明飛雙膝著地,半趴在申蘇錦的身上,時而在他的腋下,口鼻,發際之間深深聞著,許久,抬眸,一臉的凝色,“殿下,此人內腑髒濁氣重,如古稀老人,但皮相卻不過十幾,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中慢性毒,一種是昏睡多年,身體機能逐漸褪化所致。”
“雲淚,驗毒!”顧城風目測著三丈外那男子的身高,若自已不是關心則亂,應會區別得出,這個男子的體形明顯比起他要的人高出一寸。
令他沒有辯認出來的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他和申蘇錦接觸的機會少之又少,在他對她的記憶中,多數是思念及浮想,他甚至沒有看過她真正的女兒身!
“是!奴婢遵命!”雲淚福身,緩緩站起,她一身褐色娓地長裙,兩手交於腹前,緩緩走到申蘇錦的麵前,卷起袖襟,又從懷中掏出一個銀盒,蹲下,從盒裏抽出一根針緩緩從申蘇錦的無名指指尖刺入——
一盞茶時後,雲淚起身,移步至台階之下,謹聲道,“少主子,奴婢斷定他沒有中毒,昏迷的原因是頭部有傷,很可能是被外力損傷所致。屬下查看了他的後腦,果然有舊疤痕,用針後發現底下有凝固的血塊,屬下估算,這傷可能有七八年之久了,若是尋常百姓,通常這種傷早已不治而亡,而他的血液中含有百種珍稀藥草,可以說,此人的命,正是這些藥草所滋養!”
“七八年,果然如此,此人身上的肌肉功能已經完全褪化,就算是醒來,也隻能躺在病榻上!”葉明飛兩指掐住申蘇錦的肱二頭肌,“這手也廢了,醒來後,隻怕連抬起來都廢力!”
雲淚緊了緊呼吸,不由自主地道,“少主子,墨璃那逆徒斷不可能作假,此人定是申氏一族的人。依奴婢猜測,傳聞中申六公子昏迷不醒,是不是正是此人?而真正公子想找的人,或許是安然無恙。”顏墨璃是她最喜愛的弟子,顏墨璃極具醫術天賦,她將也視為衣缽。當年,顏墨璃因為擅自引誘少主子,差點被桃園穀秘密處死,是她苦苦求情,才為顏墨璃接下了郭家的任務。她擔心少主子對顏墨璃依然有成見,所以,急急出言為顏墨璃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