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月初,冰雪消融,大地回暖,昆侖山北麓的茫茫草場泛起了星星點點的綠sè。
一支馬隊正趕著牧群沿著青翠的河穀悠悠前行,牧人們馬鞭飛舞間,成群結隊的牛羊猶如空片片雲朵掠過青綠的草地,嬉鬧追逐著向廣袤的草場散開而去。
此地位於中原西陲,北擁蒼茫西海南靠巍峨昆侖,縱橫地域數百裏,有山有水有草,紮陵、鄂陵兩湖猶如明珠般鑲嵌在青綠的草海之上,堪稱是遊獵放牧的形勝之地。
“嘿喲,昆侖山下是羌人的牛馬草場嗬——”一聲稚嫩的歌聲劃破了寧靜,震得眾人耳膜隱隱作痛。
馬隊前方裹著花邊長袍的中年牧人霍然回頭,用頗具驚訝的語調笑道:“喲,是咱揭羌部落壯實的郎山出來哩,一個冬過得還好吧?”
被成為郎山的少年相貌敦厚長發飄散,騎著一頭不高不低的黑sè駿馬,麥sè的臉膛在眾人的注視下透出點點紅sè,他畢恭畢敬地右手撫肩欠身一禮道:“尊敬的紮赤木族長,漫長的冬有肉有酒,更有阿母親手縫製的狼皮裹身,rì子舒坦殷實得不想醒來哩。”
話音落點,眾牧人不禁轟然笑開,不少人都頗具同感的點了點頭。
“哈哈,又不是夢,醒來做什?”紮赤木也是一陣大笑,隨即興致勃勃地高聲道:“誰帶了其篥出來?”
其篥後世稱為羌笛,乃是羌族特有吹奏樂器,多以鳥腿骨和羊腿骨製成。
“嘿,我有。”少年郎山自告奮勇地從懷中摸出一節白sè的骨管放到嘴邊,腮幫子鼓動間,悲愴激越之聲已破管而出。
“好其篥,音sè純正。”紮赤木不禁雙目一亮,清清喉嚨可著嗓子一個高調,高亢而又略顯蒼涼的歌聲在山風中飄蕩起來:
蒼穹蒼蒼白雲茫茫,
昆侖山下羌人牧場,
有水有草壯我牛羊,
六畜安康太平華章,
……
一曲未罷,不知何處忽地一聲清響,清脆激昂的笛聲突兀而起,隨著其篥聲似引領似附和,初始如大漠明月,令人感歎地之間深邃遼遠,繼而如荒山空穀蒼涼淒婉,宛如大河入海悲壯回旋,漸漸又殘月如鉤,關山隱隱,邊城漠漠,戛然而止卻又餘音嫋嫋耳邊。
良久,羌民們無不深深陶醉回味,此曲隻應上有,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蕩氣回腸動人心魂的笛聲。
郎山揉了揉早已吹奏得麻木的嘴唇,不經意一瞥,卻見遠處山峰之上有個朦朧的影子,不禁失聲喊道:“看,大家快看那裏。”
白茫茫的霜霧已逐漸散去,視線豁然開朗,紮赤木極目遠眺,果真見一人矗立在遠處山峰的高崖之上,身後群山環峙頭頂一輪紅rì,盡占地自然之奇妙景sè。
紮赤木輕輕“噫”了一聲,腳跟一磕打馬一鞭旋風般地衝出了馬隊,人已遠去聲音才悠悠飄來:“走,去看看。”牧民們依言紛紛調轉馬頭,齊刷刷地跟隨紮赤木疾馳而去。
吹笛之人顯然已發現來騎,一聲長嘯,便從山上輕捷利落而下,紮赤木堪堪弛近山峰之際,他也步履穩健地來到紮赤木馬前。
紮赤木雙目不禁一亮:來人約莫十七八歲年紀,頭戴束發皮冠、身著紅甲短衣、腳蹬鹿皮長靴,腰間挎著一把通體墨黑的異形長兵,活脫脫的一個中原遊曆士子裝扮,最令紮赤木驚詫的是紅甲少年秀眉俊目麵容俊雅,右手握著一支墨綠的竹笛,其瀟灑倜儻溫文爾雅的氣度不由讓人暗暗心折。
紮赤木利落地翻身下馬,開門見山地發問:“剛才可是公子以笛聲合我羌人山歌?”
紅甲少年拱手一禮,穩健清晰地開口道:“在下吳玄,字從雲,時才聽到閣下歌聲深邃遼遠,忍不住以竹笛合之,冒昧之處還望見諒。”
正在此時,眾牧民也紛紛弛近勒馬,郎山的驚歎聲隨之飄來:“呀,竟是如此俊俏的公子哥,是你吹的笛子嗎?”
“正是。”紅甲少年嘴角勾出了淡淡的笑意,“我本yù前往涼州金城郡,無奈草原茫茫無良馬代步,不知可否捎帶在下一程。”
“哈哈,這有何難。”紮赤木慷概一笑,大手一揮轉頭吩咐道:“郎山,將坐騎讓給吳公子,你與庫雷共乘一騎。”
“好嘞。”郎山應答一聲,下馬將馬韁交到紅甲少年手中,調皮地眨著眼睛道:“公子好運氣嘞,咱們揭羌族長可是遠近馳名地豪爽人士,待人如馬nǎi酒般熱情淳樸,與西羌各部落許多豪傑人士都交厚哩。”
紅甲少年對著紮赤木又是一躬,正sè道:“原來閣下竟是揭羌部族族長,吳玄有禮了。”
紮赤木大笑擺手道:“公子不必多禮,我們羌族都是直來直去的人物,不像中原人士那般講究虛禮,還是爽快直接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