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3)

醫生給醒了的夏眠做例行檢查,換了藥物。

她除了被子彈擊中的腹部在呼吸時有一點疼痛外,一切正常。

夏眠看著天花板,開口道:“醫生,我的眼睛……”

醫生用手電筒照了照她的眼睛,光點渙散。

“車沉進江底時是反轉過來的,可能壓迫到了你牽連眼睛的神經。”

“我會看不見麼?”

周圍一片沉默。

護士們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白紙和黑筆。

夏眠冷靜地補充:“我現在看得見你們,隻是一個輪廓。”

他們都虛幻在光線裏,帶著迷糊的顏色。

醫生翻了翻病曆,舒了一口氣:“那無礙,修養一兩個星期會恢複。但是視力會下降。”

“嗯。”

夏眠點了點頭。

醫生交代幾個注意事項,離開了病房。

邵義坐在她的病床邊,用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我看得見。”

夏眠輕輕地抓住他的手,有點困難地轉了一個身。

她眯眼睛,仿佛這樣能看的更清楚:“你怎麼變矮了?”

邵義:“……”

“我坐在輪椅上。”

夏眠抿了抿唇,她想起了藍錐用槍打中他的膝蓋。

過了一會兒,她問:“你會一直這樣嗎?”

邵義故意道:“醫生說可能會。”

夏眠抓住他的手,一本正經,像在討論某個學術問題:“一個瞎子和一個瘸子生活能自理嗎?”

她聽到邵義輕笑的聲音。

他湊過去,吻了吻她的臉頰。

“我沒事,我騙你的。”

夏眠:“……”

她在他的手心用力地撓了撓,當做懲罰,但在邵義的眼裏就像羽毛一般地輕,微癢。

邵義突然湊得離她更近,從額角、眉毛、鼻梁一直吻到她的唇瓣。他與她吮吸、纏繞,盡管動作輕柔不似之前那麼急促霸道,但卻吻地夏眠意識渙散,深情地感覺靈魂都要被他勾沒了。

她勾住他的脖子,她躺著,他坐著,身體卻慢慢地被他的胸膛籠罩。

夏眠要呼吸,腹部的傷口便更痛了起來。

邵義感覺到她不適的顫抖,放開了她,隻是克製般地緊緊擁住。

夏眠躺在他的懷裏,許久沒有說話。

她能感覺到他的存在,身體熾熱又滾燙,這便足夠了。

“有沒有想吃什麼東西?”

邵義撫她的發絲,問她。

“我的腹部中彈,隻能吃流食吧?”

“你中彈的位置在側邊,沒有影響到致命的器官。”邵義撩起她的衣擺,看被紗布包裹的傷口已經沒有任何血跡了。

但這樣的動作讓她怕癢,深吸了一口氣,又感覺有一股刺刺的疼。

邵義喚她:“夏眠,那晚我不是讓你在機場等我嗎?”

他感覺到夏眠的眼睫毛在自己的脖頸處顫動,可能在思考怎麼回答。

他不想她說出令自己寬慰的話,便道:“算了,你這一次不聽話我記著……”

夏眠打斷他:“其實是我上了的士之後,那個司機慢吞吞的,很久才開車。他給了我猶豫的時間,我還能在街邊見到你,便跟上了。”

她開車追上前也有過猶豫,如果被藍錐發現,自己肯定變成了邵義的累贅。可如果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邵義在眼前消失,坐以待斃,她肯定會後悔。

“你不是說我還欠你半條命麼?我現在還完了,什麼都不欠。”夏眠抬頭,想努力看清他的樣子,“我們就重新開始。”

邵義已經快要忘記了這個約定。

“我當時隻是想留住你,沒想到你當真了。”

夏眠牽住他的手,露出一對酒窩:“我是一個很守信用的人。”

她的身子在他的懷裏轉了轉,很是愉悅的樣子。

**

過了幾天,夏眠的眼睛在慢慢地恢複,但是不如往時看的清楚。

她可以在屋內走動,但還是最喜歡躺在床上,聽著邵義在她身旁辦公,他敲打鍵盤和點擊鼠標的聲音在她聽來十分悅耳。

夏眠可以靜靜地靠在邵義的身邊,陪著他和公司的人開視頻會議一整天。不覺枯燥和煩惱。

從言語間,夏眠知道了邵義逃離了家族的束縛。

她沒有多說也沒有多問,安安靜靜地替他開心。

邵義時不時湊過去吻夏眠的臉頰,時間足夠,他可以就這麼和她在床上耗半天。盡管兩個人都有傷痛,每次親吻之後都激烈得像事後。他喜歡看她眼神迷蒙的樣子,像一塊沉澱在溪水裏熠熠生輝的琥珀。

有一次,邵義甚至會在夏眠熟睡時用黑筆在她臉上畫圖案,看著她頂著一張黑臉在走廊上讓護士幫助她接熱水。

夏眠一手拿著熱水壺,一隻手抹了抹自己的臉:“護士說我的臉上有烏龜的圖案。”

她不懷疑是邵義幹的,快要30歲的男人不會這麼幼稚。

她喃喃自語:“怎麼回事……”

邵義都會憋笑的用熱毛巾給她擦掉。

**

大約過了半個月,邵義和夏眠辦理出院手續。

醫生在最後和他們囑咐:邵義的傷口會好起來,但是會落下後遺症,老了之後會出現所謂的“老寒腿”的跡象;而夏眠眼睛雖然在慢慢變好,不過無論如何也不會恢複到像從前視力水平,左眼會下降至4.7,右眼4.6。

想了想,好像邵義更慘一些。

夏眠隻聽到他輕笑了一聲,聲音也沒有多大的苦惱:“我倆是苦命鴛鴦。”

她眨眨眼睛,點頭,表示讚成。

夏眠現在就需要一副眼鏡,如果她持續因為看不清而不自覺地眯眼,視力更會倒退。

她來到醫院的眼科,驗光和一係列步驟之後,選了一個純黑色的眼鏡框。她頭都快要鑽進鏡子裏才勉強知道自己戴上是什麼樣子,但邵義說:“你看起來像一個Hello Kitty。”

“……”夏眠憑感覺說,“我覺得我可能會像一個Office Lady。”

“夏眠,”邵義想起了一件事,“你怎麼不去工作?”

“錢曼妮說我不適合,職場、交際什麼的,我應付不來。”夏眠補充,“她的原話是,我去上班會被人弄死。”

邵義聽後,倏忽地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在我們學校秋招時發布了一個招聘信息,”夏眠細數條件,“珠寶鑒定專業優先,要求女、22~25歲、學曆博士……”

“你覺得像不像你自己?”

“那時候學弟學妹說,這個招的人就是我。”

夏眠話一說就後悔了,顯得自己有些自戀。

邵義歎了一口氣,聲音故意惋惜:“我一直等HR的人給我回應,卻沒等到。”

夏眠有了畫麵感,能想象出他一臉傲嬌地在辦公室等電話。

夏眠問:“如果我去了會怎麼樣嗎?”

邵義說:“我親自麵試,刁難你、挖苦你。”

夏眠:“……”

想了想,當時他們好像在冷戰。

夏眠故意道:“幸好我沒去。”

邵義:“……”

待夏眠拿到自己的眼鏡時,戴上。

視線陡然便得清晰。

醫院的燈光照的整個眼科亮堂堂的,無數白大褂的醫務人員到處走動,唯有穿著一件黑色毛衣的邵義坐在她的麵前。

人影散動,他的氣質像高山上絕塵的鬆柏,顯得格外的帥氣。

每一天他都呆在自己身邊,離得這麼近,在眼裏卻很遠。

夏眠很久沒有看清他的模樣,她看著他清朗的輪廓、單薄細致的唇、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深深地印在腦海裏。

真慶幸她死而複生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

那一瞬間,仿佛浮沉在晦暗深海中的人,看到了燈塔上遙遠又模糊的光。漸漸地變得清晰、真實,永遠留存。

**

第二天的清晨,家族的助理前往雲南,將行動不便的邵義帶上了私人飛機。

他得回首都的家中與長輩們複命,還有一些IC集團法人代表的交接需要麵對麵完成。

而夏眠則坐在前往G市的航班上,跟夏知在一起。

夏眠從來沒有戴過眼鏡,現在的眼睛還沒有恢複到最好的視力水平,眼鏡重的像瓶底。

她走一步要提一提鼻梁上的眼鏡,夏知扭頭看她,姐姐居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萌感。

回到家裏,一群妹妹圍上來。

夏靈說:“大姐姐,你也太像Hello Kitty了。”

夏眠扶了扶眼鏡,道:“是嗎?”

邵義也是這麼說的。

夏櫻櫻的小肉手捧住夏眠的臉,一臉誇讚:“怎麼辦,大姐姐戴這麼醜的眼鏡也像仙女一樣~”

夏靈鄙夷:“別吹彩虹屁了。”

夏眠:“……”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對著鏡子給自己換藥。

脫下衣服時,鏡子裏有邵義的吻痕。

他們昨晚在病房裏纏綿了一會兒,但因為傷勢邵義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他抱著她的身體,從額角吻到最私密的地方。

隻要夏眠想起來,她的臉蛋都要沸騰好一會兒。

邵義現在正趕回首都,應該還在飛機上,沒有打開手機。

夏眠想他,發消息也不會有回音。

晚上吃完飯,夏眠躺在沙發上,不能看書、不能玩手機、不能看電視,她得保養好眼睛。

夏知還在忙著婚禮的事情,對著手機大呼小叫,婚慶公司包辦的一切讓她很不滿意。

夏櫻櫻在看自己的動畫片。

夏靈在跟別人聊天,抱著一個手機露出少女懷春的笑。

夏眠聽了一會兒歌看了一會兒天花板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早早地入睡。

淩晨三點,手機在夏眠的手裏震動起來。

她睡眼迷蒙的睜開,不管三七二十一按下接聽鍵。

“喂……”

邵義的聲音似乎從很近的地方傳來:“夏眠,是我。”

夏眠瞬間清醒。

“到陽台上來。”

夏眠戴上眼睛,光著腳丫,從房間的窗戶往下看。

邵義穿著一件風衣,立在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旁邊。

晚風吹得他的風衣獵獵作響,身影筆直得像一棵鬆柏。

他眉目舒展開來,眉眼溫柔。

“我剛剛解決完家裏的事,便趕回來了。”他聲音輕柔,像迷離的星夢,“我隻是想來看看你,回去睡吧。”

夏眠說:“等一下,我可以下去。”

她掛斷電話,奔回屋內,小心翼翼地拿出鑰匙。

快要輕輕地把房門關上後,她又折回去拿了一件東西。

夏眠自己穿成的猛獁牙吊墜項鏈。

不一會兒,邵義看見夏眠在一樓的玻璃門中跑出來,穿著單薄的睡衣和毛絨拖鞋,撲進他的懷裏。

夏眠看著他的腿,道:“今天在雲南你還坐在輪椅上的。”

“我讓家族的醫生給我打了一劑藥,現在勉強能站起來。”邵義在她的耳畔吐氣,“我想見你,如果還坐著輪椅會很麻煩。”

夏眠心裏一暖。

她在他的懷裏縮了一會兒,攤開手掌心給他看:“我送給你一個禮物。”

一個黑色編織繩串起的、雕刻著數十層不同的鋼合金折疊成獨特的花紋的猛獁牙項鏈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裏。

萬年猛獁象牙化石,猶如恒久遠的鑽石。

她二話不說便拿起項鏈,解開搭扣,在邵義的脖子戴上,像是烙下了無形的鎖。

吊墜與黑繩的連接處是一個手工的銀飾,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邵義低頭去咬她的耳垂,聲音低沉又性感:“想不想看著我身上隻戴著它的樣子?”

他刻意強調“隻”,讓夏眠在他的懷裏羞紅了臉。

未等夏眠答應,邵義把她抱進車內。

車裏開著暖氣,比室外暖。

夏眠靠著車窗,半坐在座位上。

邵義雙腿跨坐在她腰間,居高臨下,開始解脖頸上的紐扣。

一顆,兩顆,三顆……

夏眠能很清楚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邵義一直呆在室內,穿的很單薄。僅僅是一件修身的淺藍色襯衫,夏眠就看見了他精實的胸膛,還有腹肌、人魚線……

吊墜掛在他修長的身軀上,原始又充滿力量。

她的眼睛不知道往哪裏放。

下一秒,邵義伸手把她的眼鏡摘掉。

她隻能看見他一個虛無的輪廓。

邵義將夏眠的手反扣在腦後。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涼涼的,沒有反抗的權利。

邵義吻她的耳垂、脖頸、肩膀、飽滿的胸脯、還有……

夏眠隻能聽聲音,黑暗中,除了眼睛,無數的感官和觸覺都被放大。

她大腦一片空白,隻能緊咬著唇,發出輕輕的嗚咽聲,更加無助地抱著他的身體。

車內的氣氛灼熱,邵義的身體滾燙。

夏眠身上隻蓋著邵義的風衣,他慢慢地愛撫她,她還沒有從迷糊中緩和過來。

他說:“可能在床上會好一些。”

夏眠已經害羞到不想和他說話了。

邵義翻身去找眼鏡,給她戴上。

“我不想戴。”夏眠努努嘴,“我不敢看你。”

邵義笑,笑她的真誠和羞澀。

“你送給了我一個禮物,我也得送回你一個禮物。”邵義說,“其實夏眠,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

“嗯……我也沒什麼喜歡的。”

夏眠太好養活了:天生麗質,不需要化妝品;珠寶首飾,在她眼裏都是常見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