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雪城外郊山林,日益凋零的山頭,有座座青瓦閣樓。
房屋隱匿於山野之內,不算高聳的圍牆環繞,大門處有一座牌匾,寫著風雲兩字。
這裏是風雲堂,是仁晅王府宋家的內堂,專門用於培養宋家的子弟血脈。
今日宋雪衣和靈鳩就被人領到了這處。
為他們領路的人是宋戎赫身邊的親信,頭發斑白的老人,名為宋安。
“雪衣少爺請,百裏姑娘請。”宋安已經被風雲堂的人知曉,守在風雲堂外的人看到了他就自動的放行。
靈鳩和宋雪衣一路走進去,發現這裏麵遠比外麵看去的要大許多,占據了整座山脈,隱約有閣樓隱藏在半山腰處,這裏還隻是山腳罷了。
宋安一邊走一邊解釋道:“按照家主的意思,雪衣少爺既然暫時不願意入祖籍,所以家主也沒有權利將家中的絕學直接交給雪衣少爺,還望雪衣少爺見諒。”
宋雪衣頷首,並未有任何的怨言。
在他身邊的靈鳩則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
宋戎赫的意思是想讓宋雪衣入了宋家的祖籍,成為宋祖家的直係血脈,隻是遭到了宋雪衣的拒絕。
當時震驚的何止宋戎赫一人,然而宋雪衣的意思果決,他勸不住也無法。
他既然不願意入祖籍,就代表著他還沒有和祖家交心,宋戎赫自然就沒理由把絕學直接交到他的手裏,隻能退一步的讓他入了宋祖家的內堂,從底層學起。
對於這一點,宋雪衣沒有拒絕。
宋祖家論起曆史,已經是溯雪城內的千年家族,數千年的歲月在溯雪城內聳立不倒,自然有他的本事和底蘊在。哪怕宋雪衣已經見識了太多,連古老大地一族的煉體聖武和丹藥,萬森婆娑境古宮裏的上古丹方都被他得到,一個宋家內堂裏的東西似乎沒那麼重要?
在宋雪衣看來卻不然。
大地一族的煉體聖武和配套的丹方固然好,可是練到後麵宋雪衣發現,三層之後需要的藥材難尋,聖武也不是現在他這個修為能夠接觸。萬森婆娑境故宮裏得到的上古丹方也是珍貴厲害,然而上古丹方大多也不似他這個修為能夠使用,隻能給他增長知識,等到往後才能發揮大用。
因此說,現在宋雪衣所得到的大多都是後期爆發的底蘊,真正能夠現在產生大用的卻不多。
何況,他並沒有小看過宋祖家的絕學底蘊,畢竟他和宋元清交過手。再者說,既然萬森婆娑境有著上古丹方這樣的好東西,朔雲州古老家族裏的東西又豈會差。
宋安悄然抬頭看著身旁的兩人,將靈鳩和宋雪衣神色的淡然看在眼裏,心中的詫異隻多不少。
按照家主的意思,隻是宋雪衣願意入了祖籍,他就把宋家絕學奉上,還承諾給予和元清少爺一樣的資源培養。這樣好的事情,別人求都求不來,宋雪衣為什麼不答應呢。
難道是因為對宋祖家有怨氣?
就算有怨,在這麼好的條件下也該消了才對吧。
宋安搖頭,覺得宋雪衣到底還是太年輕好勝,不懂的變通了。
三人一路走來,身邊路過的人也漸漸多了。
在一個寬敞的武場停留,這裏正有著一群年輕男女共同打著一套拳法。
“錦年小姐。”宋安恭敬的喊道。
武場的最前方,捧著一本青皮書冊看著的素衣女子抬起頭來。
靈鳩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她了。
這女子和武場的其他人不同,在她的身上,靈鳩感覺到了靈動的氣息,足以證明這個看似靜雅的女子是個有著靈脈,且修煉有成的修煉者。
女子肌膚白皙,眉目清秀,彎彎的眉毛下一雙眸子水潤清澈,挺秀的鼻子下唇瓣如櫻,安安靜靜坐在樹下木椅,倒成為了這武場處難得的一道美景,仿佛碧瓊扶風隨清流,讓人看得賞心悅目。
當靈鳩打量著她的時候,何錦年也將她和宋雪衣看在眼裏。
“這兩位是新來的雪衣少爺和百裏姑娘,請錦年小姐多加照顧。”宋安對何錦年一禮,又對靈鳩兩人介紹道:“這位是內堂的錦年小姐,算是你們的師姐,可要多尊敬。”
何錦年站起身,走到三人麵前,對靈鳩兩人笑了笑。
宋安做完自己的任務,便告辭離去。
“你們跟我來。”何錦年開口,聲音和她人一樣,清清淡淡卻並不冷漠。
靈鳩和宋雪衣隨她走,後麵一群練拳的宋家男女則偷偷看著他們,小小的議論聲響著,隱約可以聽到白璧王和桃花小仙這樣的稱呼,看來是猜到了他們的身份。
一間閣樓裏。
何錦年將兩塊令牌交給靈鳩兩人,“這是風雲堂弟子的身份令牌,憑借這個,你們可以在風雲堂內行走。”
靈鳩打量了令牌一眼,問道:“不管去哪裏都可以?”
何錦年似乎才想起什麼,手裏又多出一本冊子遞給她,“風雲堂裏的規矩都在裏麵,以你們現在最普通的弟子身份,隻能在山腳下行動,若想去山腰處,需要達到一定的成績和做出足夠的貢獻。”
靈鳩眼裏閃過一縷詫異。
之前幾次見到宋元清,都沒發現他身上是否有乾坤靈器,誰知道眼前的女子竟然身懷乾坤靈器,還毫不在意的在自己和宋小白的麵前展露出來了。
這是對自己太自信,還是對她和宋小白太自信?
“這裏就是你們暫時的住處。”隨後,何錦年又指著身處的閣樓。
“暫時?”靈鳩問道。
何錦年露出輕笑,微彎著的眸子閃動著一絲狡黠,“在半山腰處有更好的住處,天然的溫泉池不錯。”
靈鳩挑了挑眉。
“在這裏,無論是什麼都可以用實力和貢獻換取。”何錦年道。
很顯然,在靈鳩看清她身份的時候,她也把靈鳩和宋雪衣的實力看在眼裏。
“倘若有不清楚的事,可以來問我。”
何錦年留下這句話,對兩人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
靈鳩覺得這女子和普通的宋家弟子不大一樣,“你還沒你叫什麼,還有不用帶我們去上課嗎?”
走了出去的何錦年頓足,回頭對她道:“我叫何錦年,普通弟子的課程對你們沒用。”
“何?”竟然不是姓宋的,可是見那個宋安對她很恭敬啊。
一直沒有開口的宋雪衣才說道:“鳩兒對她感興趣?”
靈鳩斜了他一眼,然後無語的翻了翻眼皮。
總覺得宋小白越來越敏感了,不就是多說了兩句話嗎。
兩人的日常用品都放在乾坤靈器裏,確定住處之後把東西拿出來就是,顯得非常方便。
宋雪衣把靈鳩放在一個軟榻坐下,再把幾碟點心放在她旁邊的桌子,讓她乖乖坐著就自顧自的去收拾了。
等靈鳩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宋雪衣忙裏忙外,行動井然有序的把被單,茶杯等等都傳承他們慣用的。
他的動作輕緩卻不慢,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眉目含笑,仿佛甘之如飴,讓靈鳩看得既好笑又無奈,看了一會兒他,又低頭看自己,再看桌子上的點心,最終自暴自棄的捏起來吃著。
正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人的聲音。
靈鳩跳下軟榻往外走去,看見院子裏站著兩個灰衣少年,大約都才十六七歲的模樣。
“你們是誰?”
兩個少年聽到聲音本能的抬頭,看清靈鳩的容貌,都是一怔。
左邊瘦臉的少年先回神,連忙低頭道:“我們兩人是風雲堂的外門弟子,專門來服侍師姐的起居。”
他們心中也是驚訝疑惑。
一般情況,男性外門弟子服侍男性內堂弟子,女性外門弟子服侍女性內堂弟子才是正常的規矩,這樣也是為了免了不該發生的麻煩,誰知道見到的人會是個美若天仙般的女子。
“無需。”宋雪衣的聲音傳來,人也走了門來到靈鳩身邊。
兩名外門弟子聽到聲音再次抬頭,看見宋雪衣的時候倒沒有太失態。
“你們不用再來了。”宋雪衣再次道。
兩人麵麵相窺,然後齊齊點頭離去。
然後僅僅半天的時間,靈鳩和宋雪衣同住一個屋簷下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風雲堂。
有人找到何錦年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何錦年正端著一杯清茶,手裏捧著新得的話本看著,聞言放下茶杯,頭也沒抬的說道:“無礙。”
此人知道何錦年向來話少的性子,聞言反駁道:“怎麼無礙。他們兩人男未娶女未嫁,同住一個屋簷下實在不妥。何況內堂弟子裏也有不少有情人,都遵守規矩辦事,他們兩人一來就打破規矩,會被人說閑話,引起眾弟子不滿!”
何錦年輕道:“還能省下一個住處和兩個外門弟子雜役的工錢,多好。”
來人啞口無言。
何錦年看完手中書冊的一頁,翻頁的時候抬頭,才看著來人淡道:“若有人不滿,讓他們去挑戰雪衣。有人勝了,我就將他們二人分開,答應勝者的條件。”
“不過明叔叔。”何錦年誠懇道:“我的意見是,不要去以卵擊石。”
來人咬牙走了。
何錦年搖了搖頭,繼續看手裏的書冊。
一道聲音從背後響起,“他有什麼資格讓小姐稱呼一句叔叔。”
“一句稱呼而已。”何錦年沒有回頭。
在她身後也沒有任何人的身影,然而聲音卻在繼續,“老奴得到消息,族中混亂已經漸平。”
“哦。”何錦年反應冷淡。
“近年來下界的規則幾番動蕩,兩界相連,屏障開啟的時間有提前的征兆。”那老嫗的聲音有點感歎,“終於可以回去了,小姐也不必在這等小族受委屈。”
何錦年無所謂道:“我沒委屈。”
“小姐何等的身份,暫時居住這宋家是他家的榮幸,居然對小姐抱有算計之心,還讓小姐給這內堂弟子教導,他們何德何能,能得小姐一句叔叔,伯父的稱呼!”老嫗語氣很不甘心。
何錦年無聲的歎了一口氣,沒有和老嫗爭辯。
腦海裏忽然想起昨日見到的兩道身影,她嘴角勾起一縷淺笑,“小雪衣長大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可愛。”
“小姐?”老嫗沒聽清楚她說什麼。
何錦年卻想著宋雪衣那護寶獸一樣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點。
靈鳩和宋雪衣成為宋家內堂弟子第一天出門就遭到了無數人詭異眼神的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