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一晚, 虞書華給顧縱收拾行李時,聽見顧縱在自己身後輕聲道:“皇上又派了燕恒同我們一道前去, 你莫要擔心。”
虞書華手指一頓, 沒轉身輕輕應下。
為何派燕恒去, 虞書華不知道。
她垂下腦袋將袖口中的東西塞入護膝中, 起身看著顧縱, “阿縱,一路平安。”
顧縱輕輕俯身吻在她額頭。
離開前折騰了一夜, 離京時虞書華沒能醒來,直到他都已經上了馬背,這人才身披豔紅披風朝他奔來。
燕恒與燕惟就在一旁的馬背上瞧著, 眼裏還帶著笑,隻見顧縱利索跳下去,將人一把接住。
柔聲道:“你怎麼來了?”
虞書華手中捏著護膝,放入他手中, 認真地叮嚀道:“護膝一定要記得戴上,這很重要。”
她多次叮嚀, 顧縱終於重視起來。
又看了她一眼, 手指不經意朝裏頭探了幾分, 頓時明了。
摸她的腦袋, 笑著道:“等我回來。”
虞書華點點頭, 拉著紅袖往邊上退開一些,紅袖目光沉沉的瞧著皓越的背影,她輕輕咬牙。
剛一轉身, 虞書華就瞧見這樣的一幕,她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捏捏她的手心道:“待皓越回來,我便為你們準備婚事。”
紅袖臉頰“唰”的一下紅起來,低著腦袋半天沒敢抬頭。
兵馬剛離開次日,燕祁就在輔國公府一夜未曾回府。
顧縱一行人到邊疆需要五日,眼下顧縱、燕恒燕惟全部離京,縱使還有個沈喬山在京中,奈何他手中無兵力。待他們欲要到時,燕祁便握著淮南王兵權逼宮,就算是顧縱想要回京,也已無回天之力。
虞書華第四日直接回了將軍府同顧將軍和將軍夫人住在一塊,雖說她不擔心自己會出事,但畢竟刀劍無眼,她曾經還算計過燕祁,那人瑕疵必報的性子上來了,隻怕是會多出事端來。
陪著將軍夫人給齊悅孩子做了幾件小衣裳,還沒縫製好便聽見將軍夫人道:“也不知道眼下到了那邊沒有。”
虞書華手裏捏著針線,遲疑道:“約莫是快了,眼下都已經四日了。”
“隻希望能平安歸來才好。”
夜漸漸深了,酉時三刻,虞書華剛吃下一口魚肉,聽見紅袖進門來傳:“王妃,小門上沈國公家來人報,說是今日沈少夫人出事了,眼下要見您一麵。”
虞書華心口一顫,手沒扶穩當“哐”的一聲,碗被揮在了地上。
她額角曝出青筋:“你去找衣裳來,我去一趟。”
紅袖緊緊握著手:“可否要給將軍和夫人說一聲?”
“要說一聲。”虞書華大腦飛速運轉,她一邊往裏頭走一邊說:“眼下沈家派了人來必定是出了事兒,我若是回不來隻怕母親他們要擔心,待我走後半個時辰,若是我還沒回來,你就叫紅葉去稟報,說我出事了。”
換了衣裳,交代好後紅袖跟著虞書華去了小門。
夜黑風高下,虞書華根本看不清楚門口的小廝長什麼樣子,更甚究竟是不是沈府的小廝,剛走進還沒開口說話,隻感覺脖頸一陣酸麻,下意識回頭去看紅袖,隻見她已經閉上了眼。
喪失意識前,虞書華感覺到自己被詐了。
手帕從指尖跌落,風一吹進了門檻內。
一旁的草叢內出來三四個大漢,將人用麻袋一套,丟盡了馬車內。
半個時辰後,還未看見虞書華的紅葉急得團團轉,打著燈籠偷偷去小門找,竟瞧見了虞書華的帕子。
上麵繡的百合花是她親手繡的,自然錯不了。
急忙去正殿像顧將軍和夫人稟告清楚這件事情,顧將軍大驚失色,瞧著紅葉手中的帕子,急聲道:“快召集人,去找王妃。”
剛打開正門,外頭的街道上全是亂兵。
四處都濺著血跡,顧將軍微微皺眉道:“這是……”
想起臨走前顧縱對他說的事情,心中一時有了決斷,轉身讓手底下的親信帶了一小部分兵將將軍府圍住,他帶著兵馬從後門出去,悄悄去了另一條路。
大街上四處都是人馬嘶吼聲,郊外一片空地上,顧縱靜靜瞧著遠處的動靜,他抿著唇角對身旁的燕恒道:“你應該知道這一次兵變是為何,若是不成功後果如何你也應該知道。”
燕恒低下頭,“我知道,小叔。”
兩人年歲一般大,可顧縱怎麼看著都要比燕恒沉穩一些。
他悄悄用餘光去偷看顧縱,男人緊蹙著一雙劍眉,眉眼淩厲,絲毫與前幾日對待虞書華時的模樣對不上號。
他定是愛慘了虞書華。
偏偏是這麼愛虞書華的他卻在這個時候撇下虞書華的安危,同他在這裏等待時機,燕恒慢慢轉回腦袋。
雖說顧縱就代表著權力,但他值得。
城內燃起一簇煙火,顧縱斂下眉眼,慢條斯理地握住劍柄。
“走吧,護駕!”
今日這出戲,不僅僅是做給燕祁一夥人看,更是做給朝中大臣看。
從燕祁將人偷偷送進內廷時皇上就已經發覺,所以才會在虞書華被長公主欺辱時對顧縱說出那些話,為的就是減少他們的警惕。
上元節前夕他們就開始布這個局,原本還在思量找個什麼理由讓他們出征,直到前些日子,慶陽傳來瘟疫蔓延,皇上便心知,這是最好的一次機會。
燕惟眼下帶兵前去清理路途上燕祁安插的敵軍,這要多謝虞書華給他塞進護膝中的那張地理圖,上麵做了明確標記。
然後他與燕恒假意隨著燕惟出宮,卻在途中休息時私自找了替身代替,帶領一部分親信留在郊外就等著一刻。
收回思緒,顧縱的貂皮大氅隨風揚起,風沙吹過他的眼,顧縱隻想快一些結束這場混戰。
燕祁身披盔甲,他手中握著長劍,站在養心殿外。
看著一旁的宇文靖,燕祁冷聲道:“姑母呢?”
“你姑母身子不適,今日未曾入宮,讓一切都聽你指揮。”宇文靖朝後看了一眼,蹙眉:“燕祁,你現在不逼宮,還在等什麼?”
燕祁猶豫不定,腦海中閃過青鸞的笑以及她說的話。
“坐上那個位置,你開心嗎?”
眼眸微閃,瞧著他似乎是想要反悔,宇文靖心頭一跳,走過去拍了一把他的肩膀:“想什麼呢?現在就差那一步了,你眼下持劍入宮,縱使不做,你也是謀逆的罪名。”
燕祁咬著牙齒,拔出劍:“給我衝!”
殿門內,皇上握著皇後的手坐在榻上,他沉靜的等著來人。
燕祁一張推開門,他手握著沾著血跡的長劍,一步一步走進來,眼神狠戾的盯著皇後的眼睛。
皇後不亢不卑同他對視,嘴角甚至揚起笑。
燕祁舉起劍指向她:“你為何笑?”
“笑你可悲。”皇後嗓音清越,她起身,鳳袍加身搖曳墜地,眸光淡然,仿佛根本就已經將他那把長劍置之度外:“燕祁,你若是眼下放下你那把長劍,你仍舊是我朝的皇子,但你若執迷不悟,一切都將無法重新來過,你可想清楚了。”
燕祁挑眉,好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我今日已經進來了,那就根本沒有想著要讓你們活著出去,若是主動寫下遺詔,我還能放你們一命。”
皇帝也起身,他淡淡抬眸:“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劃?”
“自然不是,這種事情怎麼能少了長公主、輔國公和淮南王呢。”燕祁絲毫不打算將他們瞞住,他抬手輕輕吹了口氣,笑著道:“父皇,你知道我為何變成今日這般模樣嗎?”
“都是因為你們,如若不是當初皇後殺了我母妃,我又為何會如此,都怪你們。”
皇上開口,冷哼道:“你那該死的母妃當年在後宮中同侍衛行苟且之事,真當朕是死的嗎?如若不將她賜死,皇家顏麵又該何存?”
燕祁壓根不相信自己那樣低調行事的母妃居然會做出那些事情,他後退一步否認道:“你們就是想要掩蓋你們的罪行,反正眼下我母妃已經死了,你們現在不管怎麼說都是對的。”
見他如此執迷不悟,皇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虞書華被人帶到養心殿內密道盡頭,她清醒過來後睜大眼睛四處瞧著,手上被綁了繩子,最終又塞了布,壓根動彈不得,隻能支支吾吾叫喚個不停。
看守他的小廝抬手便是一巴掌,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閉上嘴,不準喊叫,你現在就算是喊叫也 Y子Z☆M.S& 小.米.粒無用,和睿王不在京中,我看誰能救你。”
虞書華瞪著他,喘著粗氣冷靜下來。
沒過一會兒,便聽見外頭傳來馬蹄聲與刀鋒碰撞的聲音。
燕祁在外頭高聲吼了一句什麼,她身旁的小廝俯身將她的胳膊捏住便提溜了起來,連拖帶拽的拉了出去。
虞書華瞳孔驟縮看著外透著一團亂麻,目光看向外頭,微弱的燈光下,顧縱的身形那般耀眼。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燕祁將她從小廝跟前一把拉了過去,笑著對外頭的顧縱道:“小叔,我可是看不慣你很久了。”
顧縱正跟著裏外接應的顧將軍說話,顧將軍還沒來得及說虞書華被人帶走的事情,這一聲一出,幾人順著視線看過去,隻見虞書華被綁著桎梏在燕祁身旁。
他咬住牙齒,腳下不敢亂動,生生克製住心頭那股子想要殺人的衝動,啞著聲音問:“你要什麼,告訴我,隻要你放了她。”
燕祁看著他如此模樣,輕笑,帶著虞書華慢慢往後退:“我若是不答應放了她呢?”
顧縱將手中寶劍慢慢放下,雙手舉起一點一點移開腳,眼神一絲也不敢離開虞書華,道:“我把劍放下了,你也放下劍,有話好好說。”
這樣的顧縱的確是第一次見,燕祁還有些好奇。
他知道,對於顧縱來說,皇上皇後的命加起來都抵不過虞書華的命,所以隻要將虞書華攥在手心,顧縱便不用擔心。
他笑著揚起聲音,看著自己身旁圍著的禦林軍,“小叔,你現在隻要讓父皇傳位,我就必定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