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最近很忙。
趕完稿她匆匆下樓, 陸伯安派來的人等在下麵, 她還沒喘口氣, 就被化妝師和發型師按在椅子上揉搓。晚上她要陪陸伯安參加一個宴會,時間已經不早,再晚點陸伯安到了,見她還沒有打扮好肯定要說她磨嘰。
徐一見這麼多人圍著媽媽, 拿著奇奇怪怪的東西往媽媽臉上和頭發上弄,小手放在媽媽的大腿上,睜著好奇的大眼睛仰頭看,因為看得太入迷,眼睛半天才眨一下,肉嘟嘟的臉萌壞了所有人。保姆怕他礙事,過來把他抱走, 沒一會兒他又自己跌跌撞撞走過來。
如此反複幾次,徐望終於打扮好, 換了小禮服坐在沙發上等陸伯安。徐一黏在她身邊,嘟嘴要親親, 徐望怕他親到自己臉上的化妝品,無比痛心地拒絕了寶貝兒子的香吻。
陸伯安進來的時候,母子兩個正玩得不亦樂乎。一個躲著不讓親,一個邊笑著邊往媽媽身上爬, 可以說是沒有一點兒正形。他走過來,一隻手就把徐一從徐望身上拎起來,徐一見到爸爸馬上轉移了注意力, 無處安放的香吻,準確無誤地吧唧一口親在了爸爸的臉上。
得救的徐望笑容未散,慢悠悠坐起來,理了理衣服叫來保姆把徐一抱走了。為了少穿著高跟鞋走路,她穿著拖鞋上的車,快到目的地才換上漂亮的高跟鞋,挽著陸伯安的胳膊下車。
今年,陸伯安風頭正勁,徐望陪著他參加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宴會。外麵的風聲傳得沸沸揚揚,下一任的陸家主事很有可能會是這個年輕的男人,作為他的太太,徐望就成為了眾多太太想要結交的對象。
徐望不太喜歡應酬,但想著這樣的場合還是陪著他比較好,婚姻嘛,得用心經營,誰叫她嫁了個這樣優秀的男人呢?
宴會在私人別墅舉行,這棟別墅的設計師可能是迷宮愛好者。徐望上完洗手間出來,明明是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卻不知道怎麼走進了花園裏,花園裏有一個女孩在哭,看樣子並不是來參加宴會的客人,因為她沒有穿禮服,身上還被潑了酒。
顯然,她遇到了麻煩。
徐望這個人最愛管閑事,這是她的優點也是缺點。見她哭得傷心,徐望做不到視而不見,就上前詢問:“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
大概是徐望的長相沒有攻擊性,女孩接受了她的幫助。她並不是因為被潑酒而哭,而是感情遇到了問題,她喜歡上一個男人,但是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她很自卑,把屬於自己的功勞讓給了跟他相配的人。今天她是被故意叫來被羞辱的,闖進這個對她來說最陌生的世界,那些衣著華麗的人們,襯得她像一個小醜,讓她更加明白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說:“你應該明白不了我的自卑,我認識你陸太太,你跟陸先生很般配,他們說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們是一個世界的人。”
徐望很開心:“是嗎?我們看上去真的般配?”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氣場跟在陸伯安身邊會像小跟班,沒想到大家沒有這麼覺得呀。
想到人家這麼難過她為這麼點事開心不好,她安慰她:“你別這麼難過,自卑是人人都有的,特別是麵對自己的喜歡的人,會想要變得更好,在這一點上,我跟你也是一樣的。但什麼才是好呢?變得有錢有地位是很好,像裏麵的人那樣?”她指指遠處的燈火輝煌搖搖頭,“在我看來,取笑你的人除了有錢有地位之外,也好不到哪裏去。你們的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我覺得,他們的世界不一定比你的好。”
女孩流下無聲的淚水:“我想和他站在一起,可是連他的世界都觸摸不到。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如果我奶奶知道了會傷心的。”
不知道為什麼,徐望聽了她的話難過起來。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陪著她坐了一會兒。沒多久,陸伯安的電話打過來,她告訴他她迷路了,那邊說了句“笨死你算了”就掛了電話。過了一會兒,他找過來,徐望拜托他找人送她回家,然後去車上拿了自己放著備用的外套,讓她遮擋胸前的酒漬,腦子裏想了很多加油打氣的話,最後也沒說,目送她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她邊脫高跟鞋邊跟陸伯安說:“陸伯安,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經曆的苦難太少,我聽說兩個人要一起經曆過很多事情,才會懂得珍惜。”
她看著那個女孩,想起了一些事情,有時候她也會多愁善感,變得脆弱不堪。特別是臨近那個特殊的日子。一點點事情,都會讓她變得不安。
她又問:“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如果那幾年我們在一起了,也會因為其他原因分開,畢竟我們那時候都不成熟。”
他看她:“你現在很成熟?”
“......”她穿拖鞋的手一頓,板著臉生氣了。
到了家,車停進車庫裏,徐望坐在那裏不動,沒有要下車的打算。陸伯安過來抱她,她不讓抱,也不說話,別過臉不看他。她平日裏很愛叫囂,生氣了就叫得更厲害,很少會這麼安靜的生氣。
更不會因為他說了一句她不成熟就生氣。
他耐心地問她:“怎麼了,誰惹你不開心了。”
她還是不說話,這種樣子很不徐望。他伸手去摸她的臉,摸到了熱熱的眼淚。
這次,她再躲他就不讓了。他按著她的肩膀,用手帕給她擦眼淚,語氣有點不好:“你哭什麼。”
徐望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她隻是想起了不開心的事,臨近那個日子她就會變得這麼不可理喻。
“我剛才說我們會分開,你沒有反駁,你是不是真的想過和我分開。”
他皺眉,她又哭了出來:“你真的這麼想過!”
那天晚上,陸伯安花了很長時間才把她哄好。隔天,她又活蹦亂跳,仿佛那個蠻不講理哭得像小瘋子的人不是她。
陸伯察覺到了她的異常,但是她不說,他沒有問。
然後,有一天,她期期艾艾地過來問他:“陸伯安,過兩天你有沒有空。”
他說有,她麵帶憂傷地說:“我奶奶的忌日到了,你陪我回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