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婚禮是一場豪華盛宴, 那新房就是餐後甜膩點心。
婚車一路直行駛進思鄉會館, 雨後地麵潮濕,綠葉鋪了一層,遠遠望去,塗滿了水泥馬路這張畫。
它從唐公館麵前開過,壓起細小水花,最後停在了一幢紅瓦白牆的三層小樓外,鐵柵欄杆上掛著張公館的字樣。
在門旁柱子上, 嶄新的門牌號上寫著:137。
137號張公館,於今日迎了它的女主人唐皎。
張若靖在摯交好友的歡呼聲中一路抱著唐皎回了房間,這個晚上, 鬧婚的人很盡興,婚禮的兩個主角更是幸福。
喧囂終有停歇的時刻,夜晚, 繁星點點, 張公館燈火通明,它的女主人,正像個探險家一樣, 在家中各處找尋驚喜。
張若靖雙手插兜,看了一眼浪琴手表上顯示的時間, 頗為無奈地跟了上去。
都說三生三大喜事: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這最後的一個喜事的女主角,現今也不肯回房,他又能怎麼辦。
隻能寵著了。
唐皎這一天, 心情跌宕起伏到現在也不能平息,她直奔三樓閣樓而去。
閣樓曆來就是各種陰森故事的滋養地,充滿了神秘色彩。
不知道137號的閣樓是什麼樣子,她將手放在把手上,遲疑片刻也沒轉動下去。
張若靖倚在二樓樓梯上,“要是不想進去看看,我們不如回房睡覺。”
唐皎哪裏肯如他願,向後退了一步,側過身子道:“我不,這可是我們日後要生活的家,都還沒看夠,你來開。”
他搖搖頭,任勞任怨地走上前去。
門被打開,月光從窗棱透射進來,撒下一片冷光。
不大的小閣樓裏,地麵上鋪著長毛地毯,窗戶下一張木質書桌,上麵還有一盆綠植,開著紫色小花,軟綿的抱枕被放在椅子上。
竟是一間小書房。
“你平日裏創造需要安靜,我特意將閣樓收拾出來了,西邊角落還有一個軟塌,累了你可以在上麵休息,吃食可以放在小茶幾上。”
他的臉藏在黑影中看得不是很真切,唐皎抿著嘴走上前去抱住他,“你還說我是小騙子,自己一個人準備婚禮,裝修房子,你就不怕身體吃不消。”
“怎麼會,想著是為你做這些,開心都來不及。”
兩人回房路上,唐皎好奇又打開一扇門,裏麵有著小巧的床和桌子,“這,是給咱們孩子的?”
“當然,為了這個房間的小主人早日住進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歇息了?”他蹲在她麵前,“走,背你回房。”
唐皎的感動啪嘰一聲碎了,跳到他背上感受著寬厚肩膀的安全感,離房間的短短幾步路,熟睡了。
張若靖將她放在被子裏,長歎一口氣,任命地充當暖爐,擁著她一夜好眠。
軍校的事情交由升級為兩人父親的李洪洋,在送走伊麗莎白後,他們收拾東西,準備去北平度蜜月了。
將地點選在北平,還是唐皎想起了張若靖送她的那盒驢打滾,當時的她,身邊虎狼環繞,取得了第一次小勝利。
加之《晉江文報》有意進入北平,公幹和私事放在一起,他們果斷動身了。
以北平為終點,張若靖負責行進路線,唐皎隻需要負責美和吃,他們走走停停一路遊玩,欣賞著沿途風景,還經曆了某個城市的動亂,有幸感受了一回坐牢。
最後還是張若靖寫信給好友,才被放了出來。
兩人沒將這點插曲放在心上,半個月後,順利抵達北平,入住唐夏茹在這裏的四合院。
說什麼要考察,到那的前幾天,唐皎拉著張若靖走遍了北平每一個老字號飯店,就連路邊小吃攤都沒放過,最後實在是走不動了,才偃旗息鼓。
她平日裏也不好吃的性子,也不知是不是到了新地方,和張若靖在一起激發了食欲,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嘴。
他們四合院外經常有大爺大媽嘮嗑,平日裏空著的四合院突然有了人住,他們湊在一起對這對新婚夫妻非常好奇,很快就和兩人熟絡了。
有大爺很熱情,邀請張若靖來下象棋,張若靖一出手,大殺四方,大爺氣得再也不跟他玩了。
一連幾天沒看見熟悉的大爺,兩人特意去問才知曉大爺生病了,張若靖有些自責,當時不贏他就好了。
打聽清楚大爺的住址,兩人過去一瞧,好家夥,大爺他們家是開中醫館的。
大爺的病同張若靖沒關係,老毛病了,看見他們兩個人來看他,樂嗬嗬的,一張臉快笑成了花,人都到了醫館,不號個脈怎麼行。
叫來他的大徒弟就分別給兩人看病,對張若靖慢慢恢複的右手大家讚賞,讓他一定要堅持鍛煉,再號到唐皎那裏時,大夫用的時間稍長了些。
張若靖緊張問:“可是內子身子有什麼問題?”
大夫收回手,“問題是沒有的,這位夫人從現在開始要注意保養身子了,恭喜兩位,你們要當父親母親了,胎兒月份尚淺,故而我號的時間長了些。”
她懷孕了?
唐皎摸著自己小腹,一回頭,就看見那個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張若靖笑了。
返回四合院時,張若靖恨不得自己是腳下的土路,一粒小石子他都會緊張。
晚上,他將耳朵放在她的小腹上,惹來她的嬌笑,“它才一個月,應該也就你的指甲蓋那麼大吧,你還想感覺到它動不成。”
“恩,我感覺到了,這裏麵有咱們兩個的孩子。”
“這麼開心?”
“閉嘴,睡覺。”
兩個人經過醫生的同意,決定提前結束自己的蜜月之旅,回徽城養胎。
回去的路上雖然走的更慢,卻比去北平時花費的時間要少,他們直線前進,根本沒有拐彎去遊玩。
再次踏上徽城的土地,渾身都散發著疲憊,好似一個旅人終於回到了父母的懷抱。
137號張公館裏麵空無一人,他們的主人原計劃會在一個月後才回來,傭人們都在放假,兩人商量一下,回了唐公館。
本以為在這裏隻有二姨和唐皓南他們,可不曾想,在這裏,他們還見到了姆媽。
唐冬雪他們看見突然冒出的張若靖和唐皎也驚了,趕忙將兩個人迎了進去。
“你們兩個怎麼回來了?可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張若靖將唐皎安排在沙發上,端茶遞水好不殷勤,唐皎笑著看他照顧自己,她不讓,他渾身難受,恨不得將自己變小隨手揣在身上。
唐皎故意跟唐冬雪撒嬌,“可不是,我們兩個在監獄一日遊了,我這輩子什麼時候受過這麼大的罪,跟他賭氣就回來了。”
“什麼?”唐冬雪捂著自己的嘴,“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情,也不知道發電報跟我們說一聲。”
大家都關心他們,七嘴八舌問起來。
她咯咯笑倒在沙發上,張若靖將她扶好才給她收拾爛攤子,“你們別聽她瞎說,我們隻是在巡捕房待了半天,其實這次回來。”
“是因為她懷孕了。”
說著,他笑了起來,為她將頭發別至耳後。
“你懷孕了?那可真是巧了,你姆媽也懷孕了,這次回來,就在唐公館住下吧。”
唐皎不笑了,在張若靖懷裏坐直身體,看看說話的唐夏茹,又將目光移到有些羞澀的唐冬雪身上。
“姆媽,你懷孕了?”
唐冬雪用手帕捂住嘴,“是啊,你就要當姐姐了。”
張小藝的兒子,在這個時候“啊啊啊”叫喚起來。
風起霧散,涼意漸濃,秋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轉兒落下,唐公館內卻與外麵截然不同,滿是溫馨。
……
四年後。
“唐梵睿,快過來,看姆媽給你帶什麼好吃的回來了?”
張小藝蹲下身子,將邁著小短腿,小炮彈一樣衝過來的大胖小子接個滿懷,將手一打開,一顆奶糖躺在那裏。
“哇,糖!”
大胖小子伸手要拿,張小藝將手避到身後,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糖可以給你,但是你不準出賣姆媽知道嗎?你父親可不讓你再吃甜食了。”
唐梵睿重重點頭,小肚子隨著他的動作,不斷起伏,他四歲的年紀已經胖的跟個小球般,用小胖手放在嘴前,做了一個“噓”。
幸虧他的眉眼像張小藝,不然他胖的眼睛都會看不見。
“乖。”張小藝扒開糖紙,快速將糖喂進他的嘴裏,又將糖紙放進包中,打算一會兒毀屍滅跡。
腳步聲響起,從二樓下來的唐皓南一眼就瞧見做賊似的母子,“張小藝,你又喂他吃糖了?”
唐梵睿雙手捂著自己小嘴躲到張小藝身後。
張小藝站起身,和兒子一起往後退,“皓南,你收拾好了,收拾好了我們就趕緊去碼頭吧,別晚了接不到姆媽。”
說著,她回頭給了唐梵睿一個眼色,指指大門。
“你少轉移話題,你看看你兒子都胖成什麼樣子了,還能看嗎?唐梵睿!你給我站住,往哪跑,把嘴裏的糖吐出來。”
“哎呀,好了,”張小藝攔在他麵前,“他才四歲,還有的長,你別一天天對他那麼嚴厲。”
唐皓南冷哼一聲,張小藝迅速踮起腳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的大爺,快別氣了,好不好?”
他豔麗的眼尾浮起殷紅,瞥了她一眼,“又來這套。”
張小藝雙目一瞪,插著腰問他:“你有完沒完?你看看你兒子多可憐,每天在你的管教之下,吃不好,喝不好,他還是個孩子呢。”
“哎呦,他就快胖成豬了,你就慣他吧,這小子不管不行,今是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見唐皓南終於鬆了口,今這關就算過了,張小藝喊道:“兒子,沒事了,回來吧。”
唐梵睿趴在門旁,探進來一個腦袋,邁著小短腿,噠噠噠跑了回來,衝著唐皓南張開雙臂,“父親,抱抱。”
唐皓南眼角抽搐一下,不為所動。
他整個人撲到他腿上,“父親,抱抱寶寶吧,寶寶都三天沒看見父親了,父親救死扶傷,寶寶也不敢去醫院找你。”
“你教他的?背得挺溜。”
張小藝呼嚕一下自己短發,轉過了頭,別說唐皎怵他的毒舌,她也怵啊!
唐皓南一把拎起兒子,抱在懷裏顛了顛,“真是怕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