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難熬的一夜。
在隱蔽的炮兵陣地裏,山炮兵第十一聯隊的聯隊長山內章大佐站在指揮台上,一動不動地觀察著對麵黑黝黝的曠野。
隻要對麵的支那人敢開炮,那他就有絕對把握瞬間摧毀支那人的炮兵陣地――――“我告訴你們,待會兒都給我利索點,你們死球了沒什麼,可要是把老子的炮讓小鬼子給炸了,老子可饒不了你們!”一個黑大個在陣地裏邊走邊吵吵。
黑大個是迫擊炮一大隊三中隊的中隊長劉曉強,有名的神炮手,今年隻有二十三歲,但看上去,卻沒有一點的稚嫩之色。
劉曉強是遼寧撫順人,十六歲就參加了東北軍,是名副其實的老兵了。他原本不是炮兵,但黑神軍中講究人盡其才,給任何人機會。三年前,劉曉強突然對大炮來了興趣,就提出要參加炮兵。
一考試,這小子果然在這方麵很有天分,於是就成了炮兵,並迅速躥升,一年前升任迫擊炮大隊的中隊長。
劉曉強不僅炮打的好,也很會帶兵,要不也成不了中隊長,他現在這頓罵不是真罵,而是要給手下放鬆精神。
果然,大家嘻嘻哈哈一鬧,就不那麼緊張了。
十點一刻,劉曉強的臉色沉了下來,命令道:“準備。”
十點半,開炮!
不多,每門炮最多隻打三發炮彈,有的甚至隻打一發炮彈,然後趕緊撒丫子,把炮拽進掩體裏。
一開始修築掩體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把炮從掩體裏拉出來要費點勁,但拉進去,那就利索多了。
――――指揮台上,山內章有點發懵,千想萬想,他也沒想到眼前的這一幕。
支那人真是太狡猾了,都出圈了。
支那人的炮兵陣地根本就不是他以為的炮兵陣地,每一門炮前後左右的間隔至少都在百米開外,而這還隻是迫擊炮一類的輕型炮。
那些七十五毫米口徑的山炮野炮,間距更在三百米以上。
這還不是最缺德的,最缺德的是這些炮不是一塊放,而是指不定就從那兒打出來一炮。
山內章是專家,他自然想得到,支那人的炮火為什麼不連續發射,一定是打完了立刻就藏進掩體裏去了。
要不,不會這樣。
果然,事實很快就驗證了山內章的判斷完全正確,那些被轟炸過的陣地,抽冷子依舊打炮。
山內章的臉早就青了,炮彈帶起的銳利的呼嘯聲就好像是支那人肆無忌憚嘲笑他們的笑聲。
不多,不到兩個小時,一向冷靜的帝國最優秀的軍人楷模山內章大佐就有了要發瘋的跡象。
對支那人襲擾姓的炮擊,他們的炮火壓製屁用沒有。
――――這一刻,要發瘋的不僅僅是軍人楷模山內章大佐,還有第十二聯隊的聯隊長永津左比重大佐。
支那人的炮彈好像是長著眼睛,哪兒人多就往那兒飛。
永津左比重雖然不是炮兵出身,但常識他還是懂的,顯然,支那人早就設定好了射擊諸元,炮彈落點的誤差一定非常小。
而且,更顯然,他們的大炮對支那人的炮火沒有絲毫的壓製作用,支那人完全就是在戲耍他們,是在肆意嘲弄大曰本帝國的軍威。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不忍也得忍,這個時候發動攻擊,絕對是找死。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永津左比重知道危險,支那人隨時可能發動攻擊。
不過,好在,他們一直在破壞壕溝,把很多壕溝都截斷了,支那人想偷偷摸進來也就不那麼容易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兒已經不是支那軍隊熟悉的壕溝了。
這一點非常重要。
在如此複雜的陣地裏,熟不熟悉太重要了,而這也是這個陣地如此可怕的原因之一。
終於,當東方的地平線下吐出了第一縷晨光,永津左比重這才鬆了口氣。黑神軍沒在夜晚發動攻擊,天亮了,就更無可能。
但是,當傷亡數字統計出來後,永津左比重剛剛輕鬆一點的心情就被難言的沉重取代了。
死三百二十一人,輕重傷六百三十七人。
隻一個晚上,支那人跟玩似的,他的一個大隊就報銷了。
傷亡之所以如此慘重,是因為支那人的炮彈落點太準確了。毫無疑問,支那人不僅事先精確設定了射擊諸元,也能大致知道他們的布防情況。所以,最後,原因還得落在這該死的壕溝上。因為這該死的壕溝,夜晚,就是支那人的天下,可以近距離觀察他們。
――――永津左比重的心情沉重,師團長山室宗武的心情沒有最沉重,他隻有更沉重。
白天攻擊的傷亡也在千人上下,晚上防守又損失了一個大隊,而這還是在支那人沒有真跟他們打的情況下的損失。
如果,如果接下來還能像頭一天這樣推進,那損失還承受的起,但這可能嗎?
――――晨光中,炮擊又開始了,而且,隨著更多的大炮運到,炮火也隨之愈發地猛烈起來。
半個小時後,炮火開始向遠處延伸,地麵攻擊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