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腿一直在發抖
“到了。下車吧,可以自己走嗎?”
荀服還是回到了最不願意回來的地方。
他繼續坐在車上收拾著自己,低下頭,不敢看任何人。
他的衣服被弄髒了,身體也一樣……
殷騖給了他很短的時間,讓荀服做了大概的清理,但是車子裏的味道久久沒有退散,這味道時刻在提醒他剛才的事情。
殷家的司機非常專業,無論後車座傳來什麼聲音,下車後之後,司機的臉上沒有一點異樣,就好像他什麼都不知道。
可這並沒有讓荀服好過多少,他還是覺得那些人用一種瞧不起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些眼神都在譏笑他。
明明殷騖說過他是見不得光的存在,可是他卻在車上對他做那種事情。
下車的時候,他雙腿一直在發抖,這時候殷騖大發慈悲地伸手扶了他一把。
“謝謝。”
殷騖眯著眼,勾起一個笑容,“你比我更像是傷者。”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在荀服身上的某個地方打量著。
荀服抿著嘴唇,一句話不說,他跟上殷騖的腳步,沒想到就在這時候,他遠遠地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先回車上吧。”殷騖在荀服耳邊叮囑道。
可是荀服還是看見了殷寒那雙可怕的眸子裏折射出的光芒。
他果然還是找上門了。
荀服慢慢地回到了車上,與此同時殷寒已經氣衝衝走了過來。隻是他晚了一步,被殷騖攔住了。
兩張相似的麵容,長在性格截然不同的兩個人身上,感覺自然是不一樣的。
殷寒雖然氣呼呼衝過來,對上殷騖的時候,嘴角卻勾起一個笑容。
“哥,我一直以為你早就將答應我的事情忘記了。”隨後,殷寒的目光陰沉地往那輛蘭博基尼轎車裏掃了一眼,“沒想到,你真的把人帶過來了。”
坐在車上的荀服當即心底一沉。
難道說……真的是殷騖和殷寒已經商量過了嗎?
荀服毫不意外殷騖會多麼冷酷無情地將自己交出去,可是他們剛剛才溫存過。
怎麼會……荀服皺著眉頭,心如刀絞。
殷寒的臉還上還纏繞著繃帶,他痛苦連天地抱怨著,“因為那個賤人,害我特意跑到H國去,傷口到現在還是沒好。我每次照鏡子看見臉上的繃帶,就會想起這個野種做的好事。”
殷寒絲毫沒有發現殷騖的目光越發陰沉了。
“哥,我媽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之前都是你助理接聽,每次都是說些敷衍了事的話,說實話,我真的以為你打算讓這個事情不了了之。不過還好,這次你遵守了約定。”
殷寒走到車窗前麵,看著荀服背對自己的身影,他勾著一抹冷笑,用力敲了幾下車窗,把荀服嚇得身體一縮。
而殷寒對荀服的這個反應十分滿意。
“哥,你把人直接交給我吧。”殷寒衝著殷騖看了一眼,“謝了啊。”
說著,他就要去開車門。下一刻,一隻手直接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臉上的傷沒有好,就不要到處轉悠了。快回去吧,別讓嬸嬸擔心。”
殷騖說著關心的話,語氣卻極度冷淡陰沉。
這讓殷寒感覺莫名的可怕。
“哥,你說什麼呢,我不就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嗎?”殷寒可不想就這樣白跑一趟,他又瞥了一眼車裏的荀服,眼底的恨意,簡直像是一團可以燃燒一切的大火。
殷騖冷冷看著殷寒,然後對身邊的保鏢吩咐道:“送寒少回去。”
“哥……你搞什麼鬼?我不會回去,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殷寒真是一臉地摸不著頭腦,他大少爺脾氣一上來,當場上演耍無賴的好戲,這些保鏢雖然聽從殷騖的吩咐,卻不敢對殷寒這個二世祖動什麼真格。
其實殷寒臉上受了傷開始,頭幾天是真的安分,元蘭芝更是天天擔心兒子的臉會破相,找了數不清的醫生來看,最後還是預約了國外的頂級整容醫生,看看對這破相的地方能不能進行一下修複。
若他這張臉真的無法複原,現在哪裏有空來找麻煩。就是知道自己這臉到最後肯定沒事,一閑的發慌就過來了。
“我說,讓你回去!”殷騖的周身散發著無比可怕的威壓。
殷寒被震得全身一顫,他不甘心地說:“哥,你這是還向著荀服這個野種嗎?嗬,難道說他被你睡了幾次,你就真的喜歡他了?”
下一刻,殷寒“砰”的一聲直接摔在地上,膝蓋骨一疼,他難受地咬牙切齒,“哥,你打我幹嘛?”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蠢東西。”殷騖居高臨下看著不識好歹的殷寒,冷冷嗬了一聲,他便不再理會殷寒。
殷寒挨了一頓打,再抬起頭,眸底帶著恨意,可麵對強大的殷騖,他還是敢怒不敢言。
他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
“哥,剛才是我說錯了話。你也用不著動手啊。”
陰鶩冷笑:“我動的是手嗎?”
這話一出,殷寒的臉色簡直更難看了。他死死地盯著車子那邊。
“可是你當初說過給我一個交代。”
“旭侃現在需要靜養,殷寒,不需要我多說什麼吧?”
殷寒當然清楚殷騖多寶貝陳旭侃,而陳旭侃心髒病複發住院,現在被送回殷家調養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可這和荀服又什麼關係?
“哥,你把人交給我就好了。我保證不會驚擾到旭侃哥的。”
殷騖睥了殷寒一眼,默不作聲。
隨後轉頭看向車裏麵,他看見了荀服戰戰兢兢的模樣。
“出來吧。”
殷騖的聲音如同給車裏的荀服判了死刑。
他低著頭,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出去,可是殷騖都已經決定將他交出去,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如果殷寒知道荀服住在什麼地方,說不定他自己早就找上門了。可見殷騖一開始並沒有將自己的信息透露過殷寒……
可又有什麼區別?
區別就是,他是光明正大將他丟給殷寒。
荀服死死地閉著眼,恐懼,害怕,更多的無以倫比的失望和絕望。
殷騖在意的從來不是他,他是一枚無名的棋子,自然可以被肆意丟棄,更何況那天對殷寒動手的是他,害的殷寒差點破相的也是他。
荀服知道自己最終要去麵對什麼。
可他一睜開眼,殷騖用那雙極其勾人又危險的眼睛,如同獵豹盯著獵物一樣盯著他。
“我說了什麼,你聽不見?故意的?”
下一刻,殷騖已經一把將他拉了出去。
荀服因為沒有注意,最後差點直接從車上摔到地上,他撐著地的手上傳來一陣疼痛。
“嗬。”殷寒幾步走過來,惡狠狠看了荀服一眼,但是忌諱一旁站在那的殷騖,他愣是沒敢直接動手。
荀服知道,接下來殷騖就會把他扔給殷寒,然後等待他的肯定是殷寒可怕的報複。
現在的荀服,渾身透著一股怯生生的味道,如果隻剩下他和殷騖,他或許還敢和殷寒再打一架。哪怕結果是會讓自己更慘,他也不怕。他到底是個男人,骨子裏還是有血性的……
可偏偏,在殷騖的麵前,他好像連一個人都不算。
“哥,你說你不是心疼他這個野種,你為什麼不把人交出來?”
殷騖眯著眼,然後狠狠甩開了荀服的手,語氣不屑地說:
“他怎麼樣,我不在乎。但是我說了,現在是特別時期,別在殷家的大門口鬧事。還有,殷寒,你臉上的傷太礙眼了!”
殷寒被堵得說不出話,殷騖說的都是歪理,可那又怎麼樣呢?
“哥,我知道,你其實還是舍不得這個小賤人。”殷寒壓著一口氣,語氣裏帶了幾分威脅,“你知道我爸馬上要回來了嗎!”
殷騖今日的心情其實不算太糟糕,哪怕殷寒剛才出口成髒,他也沒怎麼動怒。
但這一刻,他忽然間暴跳如雷,殷騖渾身充斥著極度可怕的氣壓,他怒不可遏地發出低聲低吼。
“滾!”
那一刻,他眸底的目光寒冷的可怕。
殷寒終究是害怕了,“哥,我就是隨口說說,你那麼大反應做什麼!”
他勾著一抹笑,目光陰惻惻落在了荀服的身上。荀服感覺殷寒的視線,就像是穿透了自己的衣服,然後像是一千把一萬把刀子割在自己的身上。
他看著荀服,冷笑著:
“哥,就算你不承認,但是我也看出來了,你是在護著他。可就算你現在護著他又如何,你難道能每一分每一秒都護著他嗎?你真的覺得,你保得住他?”
那冰冷的聲音落在荀服耳中,他覺得每一個字都預示著一種可怕的未來。
這時候,殷騖整個身體擋在了他的麵前,一並擋住了殷寒看過來的可怕的目光。
他冷冷看著殷寒,一字一頓地說:“我殷騖要是想保住一個人人,就一定要保住。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哥,你是被那個賤種灌了迷魂湯,你是被他迷暈了頭,他是個什麼東西……你站在他那邊,不站在我這邊?你會後悔你今天的選擇的!”殷寒不甘心地咬牙切齒,“就怕最後,你連自己都保不住!”
殷騖冷冷一笑:“說完了?你可以滾了嗎。”
別……別亂來
荀服幾乎以為自己剛剛是在做夢,殷騖竟然幫他了?
他在原地愣了很久的時間,直至殷騖冷冷地說:
“走吧。”
殷騖走在前麵,荀服便靜靜地跟在他的身後。
宋叔從別墅趕到的時候,殷寒已經離開了。
“安排一下他的房間。”
殷騖沒有提起殷寒的打算,宋叔也就很聰明地緘口不提,他遵循殷騖的吩咐,將荀服送去了客房。
“宋叔叔。”
荀服忍不住叫住了走在前麵帶路的宋叔叔。
宋叔轉過頭來,對著荀服展露出一個禮貌但是又有一些疏遠的笑容。
“你暫且住在這一間客房吧。”
客房很大,一間房間就有七十平米,規格堪比豪華酒店,裏麵的擺設布置,都非同一般的昂貴。
荀服以前住的地方,有一個自己的小院子,其實比這裏更大,可荀服還是有一種自己與這裏格格不入的感覺。
看荀服目光沉重,宋叔又問了一句:“是不是哪裏不滿意?”
“沒有,我對這裏很滿意。”
殷騖沒有讓他去住下人房已經很不錯了。
曾經有一次,荀服被扔進了狗舍。
殷騖有一個專門飼養寵物的院子,但是更多的是一些流浪的貓和狗狗。
當然,殷騖沒有時間去照顧他們,會有專門的傭人去照顧那些寵物。
那天殷騖很生氣,發了一場大火,荀服隻能乖乖聽從……
其實他並不覺得睡在狗舍有多糟糕。
荀服本身是很喜歡小動物的,貓和狗他都很喜歡,可是殷騖的有心羞辱,實在是讓他覺得不舒服。
至少殷騖這一次,還給了他“客人”的身份。
“如果還有什麼要求可以隨意吩咐。”
“謝謝你,宋叔,這樣就很好。”
宋叔笑著點了點頭,作為殷家的管事,他總是很繁忙的,也總是有著數不清的事情要做,不一會兒他就離開了這裏。
荀服打開了客房的衣櫃裏,裏麵有早就準備好的衣服。
荀服挑了一套睡衣,然後就鑽進了浴室裏。
他在浴室裏花費了整整兩個小時,躺在浴缸裏,享受著奢侈的休息時間,擔心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被殷騖叫過去。
果然,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早就有人等候在那裏,“荀少,請跟我來。”
荀服順從地跟上了那人的腳步,走過七拐八拐的長廊和小院,最後去到了陳旭侃現在住的地方。
陳旭侃擁有更大的一個院子,裏麵的設計非常潮流和別致,他畢竟比較年輕,很是喜歡新奇的東西,這裏的裝潢也是如此,充滿了年輕人的氣息。
“請進吧。”
“嗯。”
荀服打開了房間的門,然後走了進去,隻是沒有想到,房間裏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坐在床上的陳旭侃。
陳旭侃的臉色非常不好看,看上去非常憔悴和疲憊。
那張豔麗絕美的麵容,在這個時候,宛若一朵即將凋敗的花。
“你終於來了。”陳旭侃終於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嗯。”荀服看著他,“你的病情怎麼樣了?現在好一些了嗎?不在醫院住著真的好嗎?”
“殷家什麼都有,殷騖會為我準備好一切。”
陳旭侃的床邊就有一些醫療儀器,都是專門為他的病情準備的。
而且殷家有專門的家庭醫生,這次又為了陳旭侃請了國內一流的主治醫生在這段時間裏專門留意他的病情。
荀服低下頭,沒有說話。
“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麼殷騖不在這裏?”
陳旭侃笑了,他知道荀服不回答自己的問題,是因為自己說中了。
“為什麼沒有來看望我?”
“我是有想過的。”
“想過,可還是沒有來。”
“……對不起。”
“不,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
荀服能感覺到的是,陳旭侃的語氣和上一次和自己見麵的時候有了很大的不同。
“我以為你會關心我,可是你沒有。荀服哥,你的心為什麼那麼冷?我隻是想要尋求一點關心罷了。”
荀服有關心過陳旭侃,但是的確……
他們的關係還有到那個層次,他對他的關心也是有限的。可能隻是比對陌生人好一點。
陳旭侃的眼底很是冰冷。
“不,都怪我,我們相處的時間畢竟並不長。以前的事情你又全都忘記了。沒關係,慢慢來就好了。”
說完這話陳旭侃衝著荀服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你不用在意我剛才的話,我隻是有點埋怨而已。”
這個時候,陳旭侃渾身都透著一股陰鬱,低沉,還有脆弱的感覺。
荀服的同情心泛濫,慢慢地走了過去。
“你可以距離我更近一點。”
於是荀服靠近了陳旭侃一些。
“再靠近一點。”
荀服又靠近了陳旭侃一些。
下一刻,一隻手捉住了荀服的手腕,那隻手的溫度太過於冰冷,讓人想到了放在停屍間的屍體,那渾身充斥的冷意實在是讓人害怕。
荀服有想過將手抽回來,可是他沒有想到,陳旭侃用可憐兮兮的眼神乞求著自己。
“不要……”
“你是不是覺得難受?我去幫你叫醫生。”
“你怎麼還是什麼都不懂?”陳旭侃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現在不是需要醫生。”
“那你需要什麼?”荀服更加不解了。
跟著,他感覺捉住自己的那隻手猛地一用力,自己被狠狠拖拽到了床上,一陣天旋地轉,他再睜開眼睛,就被陳旭侃狠狠地壓在身下。
那張豔麗的麵容,因為格外憔悴,而帶上一點殘破的感覺。
美好的東西總是格外容易被毀壞。
而陳旭侃的身上也因此多了一種不完整卻格外吸引人的頹敗的美感。
隻是危險也隨之而來……
陳旭侃的腿直接擠在荀服的兩條腿之間。
荀服掙紮了幾次,但是沒想到自己的力氣竟然比不過陳旭侃這個病人。
何況他也不敢真的對陳旭侃太用力……
陳旭侃微微眯著眼,漂亮的瞳孔分外魅惑,然後他用膝蓋頂了頂荀服的某個部位……
荀服的臉色一下紅透,腦子裏嗡嗡作響。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陳旭侃,眸底的情緒變化非常的快。
“你現在明白了嗎?”陳旭侃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分外誘惑又分外的危險。
可荀服卻想到了殷騖,他總覺得陳旭侃有時候和殷騖非常的相似,不知道是陳旭侃有過刻意地模仿殷騖,還是因為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
“你在說什麼?”荀服不解。
陳旭狠狠掐住荀服的要害,讓他疼的渾身輕顫,而他自己卻勾著一個妖媚的笑容。
“我喜歡的從來不是殷騖,而是你。”
與此同時,陳旭侃手上的動作開始變得溫柔,他肆無忌憚地撩撥著荀服身上的致命弱點,一邊重複著,“我喜歡你。”
他早就猜測到荀服會很驚訝,但是沒想到,荀服因為太過於驚訝,竟然一動也不動,如同死魚一樣。
“你……再說一遍?”荀服覺得大腦好像停止運轉了。
這個世界是不是魔幻了,陳旭侃和他應該算是情敵的關係,可是他剛剛說他喜歡自己?
陳旭侃溫柔地笑著,“你的反應很可愛,不過……這樣更加可愛……”
陳旭侃低下頭,親吻了荀服的耳畔。
“你別……別亂來……'
身體的本能對荀服而言,總是無法克製。
在他的意識體回過神來之前,他開始控製不住的顫栗。
“你放開我!”
“我放過你,你馬上就去找殷騖了,也不會再回來,下一次和我見麵的時候,又要裝作不認識。我不!”
“你……你不是喜歡殷騖嗎。”
“我喜歡你。”
“求求你……放開我。”
“我不放,放了你就走了。”
陳旭侃的聲音越發低沉了,不像是玩笑,可越是認真,越是讓荀服不安。
“陳旭侃,你別再開玩笑了。我要生氣了……”
他話還未說完,陳旭侃已經狠狠地吻了上去。
陳旭侃眯著眼,眸底滿是危險:
“那天你要是聽我的話不去,我後來也不會心髒病複發……”
“這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陳旭侃的眸底滿是陰沉,“你說呢?我就是因為你的事情才氣成那樣的。”
荀服推搡了陳旭侃幾下,“你……你放我走……”
“我放你可以,你能不能認真聽我說說話?”
“陳旭侃,你是不是想陷害我?”
陳旭侃愣了有一會兒,一雙好看的眼睛凝視著荀服,半天突然笑出聲來。
“你還是不相信我?”
荀服沒想到自己又被陳旭侃親了個措手不及,那人狠狠咬上他的嘴唇,然後徹底地占據他的口腔,弄得他到最後連呼吸都不能,被親的天旋地轉。
他嗚咽一聲,腦子裏徹底炸開了,陳旭侃真的瘋了吧?
荀服睜大眼睛,難受,屈辱,說不出什麼感受,“不要……”
陳旭侃眯著眼睛冷冷看著他,他那天就是太心軟了,才讓荀服離開的,他現在算是看懂了,對荀服就是應該強勢一點。
“我是顧忌你的身體不好!”
荀服也有點生氣了,他並不習慣被人這樣觸碰,而且陳旭侃到底在想什麼,他的眉頭緊皺,“別開玩笑了。”
陳旭侃那張豔麗的麵容在此時總有一種魔鬼的感覺。
“你還要自欺欺人?”陳旭侃的聲音裏帶著一點狠厲。
“我這次不會聽你的,不要就是要!我告訴你吧,就半個小時前,殷騖因為公司的事情先離開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荀服小臉煞白,搖了搖頭,“我不懂,也不想懂,你快放開我。”
陳旭侃更加用力按著荀服,“我的意思是,你等會兒就是叫破喉嚨也沒有用……”
一邊說著,陳旭侃的另一隻手摸向枕頭下麵,拿出早就準備好的……
你是不是天生就賤
陳旭侃的手上握著醫用針頭,狠狠往荀服腰間的位置一紮。
荀服覺得身上一疼,針頭紮進了肉裏,不一會兒他就感覺昏昏沉沉的,一動也動不了了。
陳旭侃兩手撐著荀服兩側,他俯下身,低頭看著荀服。
然後抬起手,輕輕地在荀服的臉頰上撫摸著。
荀服睜著眼睛,隻覺得眼前的人異常的可怕,而陳旭侃的觸碰對他而言更像是一種煎熬。
“荀服哥,你真的一點記不起我嗎?小的時候,你明明就答應過我你會記得我……”
他的眼底流露出的是滿滿的失望,緊接著,失望變成了憎恨,變成熊熊燃燒的怒火,嘴角的溫柔和豔麗絕美都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沉和扭曲。
“嗚……”荀服艱難地發出聲音,他好像在述說著什麼,可惜陳旭侃並不在乎。
“你寧可給殷騖當狗……也不願意接受我的幫助!”
陳旭侃狠狠掐著荀服的咽喉,他狠毒的目光冷冷落在荀服的身上,可下一刻,他的眼角流出晶瑩的淚水。
“荀服哥,為什麼你就不能看看我。”
荀服腦子裏嗡嗡作響,他迷迷糊糊能看見陳旭侃的嘴唇在蠕動,卻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他隻是本能地想要抗拒,可是喉嚨滾燙,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身體的每一個感官都變得無比的遲鈍,手腳無法動彈,聽覺嗅覺,還有視覺都變得很模糊,連著意識也在一點點變得不清楚。
可就是這樣,一股灼熱的感覺不知道從何而來……
“我有時候真的很恨,也很嫉妒……”
陳旭侃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如果不是我的身體那麼不好……如果不是因為陳家破產,如果不是父母雙亡,如果……可世界上哪裏有那麼多的如果。”
荀服根本不會回答他,他如同一具死屍一樣,隻一雙眼睛驚恐萬分,但是他的臉上甚至沒有表情。
“我到底哪裏比不上殷騖,荀服哥你說啊……你在聽我說話嗎?”
陳旭侃說完這話,忽然想起了什麼。
“是啊,注入了這個藥之後,你不會知道我在說什麼。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意識不清楚,腦袋也迷迷糊糊,但是……身體卻異常的敏感。”
正如他所說,這時候的荀服隻覺得身上酥酥麻麻。
整個人如同置身雲端,明明聽覺,視覺,嗅覺,還有意識都變得麻木了,可是身體的觸覺和敏感度卻在變強,這種感覺就像是……
陳旭侃呼出的熱氣輕輕撲打在他的臉上,而荀服本能地想要觸碰更多。
他的眼神漸漸從驚恐變成茫然還有渾濁……
意識已經不是他自己在控製了,而是被那不知道是什麼的藥劑所帶來的劇烈作用所操控!他如提線木偶一樣……
“你有反應了?”
陳旭侃忽然驚喜地笑了出來。
“我就說肯定會有的……雖然我是第一次,但是藥效作用下,會讓人很舒服,而且你好像沒怎麼享受過這種服務吧?”
如果荀服能聽清楚陳旭侃現在說的話,他肯定已經全身通紅了,或是氣憤或是羞愧,但事實上即便他什麼也聽不清,在藥物的作用下,他已像是煮熟的龍蝦一樣……
荀服劇烈地喘息著,身體無意識地抖動著……看上去應該是很快樂的,可事實上意識根本已經不屬於他自己。
而陳旭侃感受著荀服的身體,在他手掌裏發生變化,他欣喜和激動起來。
“你能叫出聲音來嗎?你舒服到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吧……嗬,你很快就會上癮。”
荀服感覺呼吸不斷變得急促,陳旭侃重重的熱氣同樣撲打在他的脖頸上。
當荀服以為自己隻是在微弱的呼吸,事實上他的喘息極其冗長沉重,拖長了每一個音節,在空間裏散發勾人的魅力。
陳旭侃的眸底閃著算計。
“隻要你迷戀上這種感覺,以後你就會永遠記得我……你喜歡對嗎?”
荀服的雙瞳猛地睜大,那一刻,他的意識有一瞬間恢複正常,狠狠咬著自己的牙齒,想要維持清醒……
“你還是想要掙紮,還是想要逃離……你還在用盡力氣掙紮?”
這舉動觸怒了陳旭侃。
“你不可能不喜歡!”
陳旭侃眯著眼,目光冰冷。
“因為我不是殷騖,所以你就不喜歡?可惜了,殷騖從沒有在乎過你,你在他身上花費再多的時間也是浪費罷了!一定是藥劑不夠……”
陳旭侃從抽屜裏取出一瓶藥劑,他快速地拆開藥劑,最後……
荀服感覺身體的某個地方一疼,他幾乎驚叫出來,整個房間都是他因為疼痛而發出的鬼哭狼吼。
針頭狠狠紮在他的身上,藥劑注入之後,他覺得身體處於異常亢奮的狀態,他像是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快要炸裂開。
“難受隻是暫時的,很快你就會享受到滅頂的快樂。”陳旭侃的眸底滿是殘忍,可他卻是始終帶著微笑。
“沒關係,你習慣了之後也會喜歡我。你不就是被他幹了太多次嗎?畢竟你沒有試過別的男人,你試過之後就會知道,也不是非他不可。”
陳旭侃將自己整個身體壓在荀服身上,而荀服低喃著,“不要……”
這讓陳旭侃更加不悅。
“啪”的一巴掌狠狠落在了荀服的臉上。
荀服覺得腦子幾乎要炸開,嘴角多了一抹血漬。
“你他媽到底有多賤?反正要被幹,被誰幹有區別嗎?”
荀服被這一巴掌打的清醒了一點,正聽著這句刺耳的話,眼睛一酸。
下一刻,陳旭侃又狠狠親上他,或者該說是用咬的更加貼切,疼的荀服直叫喚,那像是鬼哭一樣的聲音撕心裂肺的。
但是不會有人敢隨意進入這個院子……
“你放過我……”荀服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他狠狠推搡著陳旭侃,他在床上滾了一圈,最後“噗通”一下掉到了床上。
荀服的額頭重重地撞到了床頭櫃的一角,他疼的渾身僵硬,下意識念著那個名字,“殷騖……救我……”
陳旭侃聽見了,一時間氣的炸了,他翻下床,一把扯著荀服的衣領,然後怒氣衝衝地說:
“我不準你一直想著別人!”
陳旭侃逼迫荀服看著自己。
“好好看看我,你當初說過會記得我,可是你一下就忘記我了,你對不起我,你知道嗎?”
荀服的額頭有鮮血流出,陳旭侃視若無睹。
“為什麼殷騖怎麼對你,你的心都巴巴地落在他身上?你是不是天生就賤。嗬嗬……我早就讓你離開殷騖,可你說什麼都不聽,沒關係,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離開他!”
陳旭侃的嘴角勾著冷冷一抹笑,不管荀服疼的皺緊眉頭的樣子,他一邊顫抖著,一邊拿起電話,“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好……這都是你逼我的!”
翻找著電話號碼,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殷寒這兩個字上。
陳旭侃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撥通了電話號碼。
“旭侃哥,你給我打電話,真是稀客。”
殷寒半個多小時前才被殷騖從殷家攆出去,沒想到那麼快就接到了陳旭侃的電話,但是殷寒顯然怒氣未消。
“我不能跟你打電話嗎?”陳旭侃露出虛偽的笑容,語氣和平日沒什麼區別,可聲音好像一直顫抖著。
事實上,陳旭侃的一隻手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心髒。
他感覺一股揪心的感覺從心口襲來,目光落在了一旁昏睡過去的荀服的身上,看著荀服額頭上觸目驚心的傷口,他猛地睜大眼睛……
他做了什麼……
可是沒有辦法……不這樣荀服怎麼會死心!
但是跟著,他開始壓抑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到底什麼事情?嗬,我告訴你,沒有什麼大事就掛了。別給我打了!”
陳旭侃現在實在沒有心思像平日裏那樣裝模作樣,便也隻是笑道:“你那麼生氣做什麼。”
殷寒的語氣痞痞的,他是實在有點不耐煩陳旭侃。
“你有話直說,小爺我現在煩著呢,殷騖把你捧著當一塊寶,可不是什麼人都把你當寶貝。”
明明知道陳旭侃是殷騖心尖尖上的人,殷寒這會兒倒也不害怕了,他怕不得把陳旭侃惹怒了才好,自己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但是他想想,又害怕了:“我剛才亂說話,你別放在心上,旭侃哥,你有什麼事情直接吩咐就是了。”
陳旭侃的心髒病要是被自己氣得複發了,到時候這這責任算在誰頭上呢?
陳旭侃一邊從床前櫃抽了幾張紙巾給荀服一點點擦掉額頭上的血漬,一邊慢慢悠悠地說:
“我找你當然是有事,而且是好事。”
殷寒聽了這話,不以為意,“好事?”真有什麼好事怕也是輪不到他的。
“對,好事……你現在過來。”陳旭侃輕輕摸著荀服的腦袋。
“殷騖去處理公司的事情了,事情緊急,他一時半會回不來,宋叔在二十分鍾前也有事出去了。殷寒,你想要的人還在這裏,如果,你想……”
那個賤人在哪
殷寒楞了一下,“你是說……你願意幫我?不是我聽錯了吧?你剛剛在暗示我什麼?”
“這已經不是暗示了。”陳旭侃微微一笑,“就是你想要的人。荀服。”
殷寒又楞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
“你真的假的?旭侃哥,你不是在耍我吧?你知道殷騖為了那個賤種竟然將我趕出殷家,讓我出盡了醜態。”
說到這裏,殷寒的眸底滿是恨意,臉上的戾氣盡數顯露。
陳旭侃眯著眼,本該是溫柔如水的語氣,在一瞬間變得不一樣了。
“你說的對,我知道殷騖護著他的事情。所以……現在是個好機會,你來把他帶走吧,這樣對我而言,也是一個機會。”
“這是我見過的旭侃哥嗎?”殷寒露出玩味的笑容,“我記得你在殷騖麵前不是這個樣子。”
“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你要是願意,現在就來。不要等到殷騖回來了,一切都晚了。”
殷寒不疑有他,一下子笑了出來:“你可得看好那個賤種,別讓他跑了。我馬上就回來。”
陳旭侃笑著:“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你從殷家的後門進來吧,我都已經幫你說好了。”
“還是旭侃哥想的周到。”殷寒笑著掛斷了電話。
如陳旭侃預料的那樣,殷寒並沒有拒絕自己。
很快……
他將會重新回到殷家,而陳旭侃的計劃也能如願開始。
掛斷電話,陳旭侃大口大口喘著氣,他低下頭,扭曲的麵目許久都不能平複。
過去約莫兩分鍾,他讓自己的心再次冷靜下來,才伸手將荀服從地板抱上了床頭。
荀服分明昏迷過去,但是身體不斷痙攣著……
他皺著眉頭,陳旭侃總覺得昏睡的模樣,好像都在指責自己的狠毒。
“如果你一開始就聽我的話,根本不需要走到現在這一步。”
陳旭侃站在床邊,目光冷凝,肆意地打量在荀服的身上,最後嘴角勾起一個微彎的弧度。
“開弓沒有回頭箭,就委屈你一下吧。反正隻是一下下,你看,那麼多年……我都熬過來了不是嗎?荀服哥,我一直都在為你努力,為什麼你就不能為我努力一下?”
他微微彎下身,一點點扯開荀服身上的衣服……
約莫十五分鍾。
殷寒匆匆趕回了殷家,並且遵循陳旭侃的吩咐從後門進入。然後一路被人送到了陳旭的小院。
進入客廳,他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陳旭侃。
“旭侃哥,這次你幫了我,我給你記著一個人情,可是我辛辛苦苦趕回來,你可別騙我才是。”殷寒大咧咧走過去,一下坐在陳旭侃身邊,“快告訴我,那個賤人在哪裏?”
陳旭慢悠悠地從茶幾上端起一杯茶,然後看了殷寒一眼,“著急什麼,阿寒,你喝茶嗎。”
殷寒點了點頭,一邊露出狐疑的目光。
“聽說你病發被送進醫院急救,現在的狀況很不好,可我倒不覺得。旭侃哥,你知道殷騖在乎那個賤種,你還敢把他往這裏送。你也明知道那個賤種得罪了我,可你還是把他交給我……”
陳旭侃隻是笑了笑,遞了一杯茶水給殷寒。
“所有人以為旭侃你是一朵嬌弱的小白蓮,可我怎麼覺得不是這樣?”
殷寒早就覺得這人邪乎,如今一番接觸更印證了自己的想法。
他接過了陳旭侃遞給他的茶水,一飲而盡,隻將茶當一般的白開水喝,喝完了才說,“這是茶水,味道好像還不錯。”
“那不是更好啊?”陳旭侃淡淡笑了笑。
殷寒若是有意奉承陳旭侃還要多巴結幾句才是,不過他眼下著急起來。
“旭侃哥,我剛才都是說的玩笑,你快告訴我那個賤人在哪個房間,帶我去!”
“旁邊那扇門,打開就是,你自己進去吧。”
殷寒又是一陣驚訝,幾步走過去,打開房間的門,大步走進房間中央,一時間怔怔地愣住了。
大床中央躺著一個人。
這正是殷寒要找的人。
荀服躺在白色的床褥中間,皮膚好似和潔白的床褥融為一體,漆黑的碎發下,神情略帶痛苦。
而最最讓人震驚的是,他竟然不著寸縷。
殷寒一下子看得呆住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如同在欣賞著什麼世間珍寶,不得不承認,荀服的身上散發著強大的吸引力。
他有著很好看的臉,隻是那張臉,就已經很想讓人將他狠狠壓在身下疼愛一番。
這些年來,若不是殷騖在背地裏若有若無的打壓,根本不知道還會有多少雙覬覦著他的眼睛……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殷寒從沒有看見這樣一幅美麗的身軀,通體雪白,隻有關節幾處地方卻是粉色的。
隻是,這雪白又帶著幾分病態,可荀服的確更適合做個不說話的病美人,他不言不語的模樣素來是最勾引人的。
“不喜歡嗎?”陳旭侃笑著說,“人已經為你準備好了,你要記得這個莫大的恩情。”
陳旭侃拍了拍手,壓製著不去看床上的人,轉身就準備走。
“站住!”殷寒冷冷看著陳旭侃,“到底是怎麼回事?”
殷寒的眼底滿是貪欲,他根本恨不得將眼光時時刻刻放在荀服的身上,卻有一種不可言喻的暴躁,他想著,這樣的身體怎麼能讓人肆意觀看……應該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才對。
陳旭侃依舊是淡淡一笑:“有什麼關係嗎?”
殷寒幾步走過去,他壓製著心底的怒意,最終隻是怒怒問道:“還有誰碰過他?”
“碰過他?你說的碰過是什麼意思?”
“他的衣服是誰脫下來的。”
陳旭侃笑著:“怎麼了,這樣不好嗎……我早就知道你對他有想法。你不感謝我嗎?”
殷寒竟被這句話堵得無法反駁,他是豪門闊少,肆意妄為慣了的一個人,想要什麼便會有人捧著送到自己手上,唯獨床上那個人,他曾經想盡辦法卻還是求而不得……
如今有人將人送上,他何必在意那麼多?
可下一刻,殷寒猛地抬起一隻手,他勾著一抹得意的笑容狠狠掐著陳旭侃的脖子。
“少在我麵前裝模作樣。你到底是什麼目的……你……”
陳旭侃若隻是想要賣給他一個人情,根本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
“嗬,我明明是一番好意。”
不知道為何,陳旭侃這個人,平日裏給人一種十分柔弱的感覺,所有人都被他偽裝出來的形象所迷惑,可殷寒卻從第一次見到這個人開始就控製不住的討厭他。
“我早就覺得你和我是一類人。”陳旭侃眯著眼睛,“人已經送到了,你不想要好好享用嗎?”
“要做什麼,用不著你教我吧?”殷寒翻了個白眼,他慢慢地走到荀服身邊,“跟個死人一樣躺在那裏還有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下了藥,他會死命掙紮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辦事方便。”
殷寒惡劣地笑了出來,他側頭看了陳旭侃一眼,語氣冷。
“那你可以出去了,難道你要在這裏看活春宮?”
殷寒的手在荀服的身上肆意 揉搓著,他感受著掌心下那白皙細膩的皮膚,忍不住想狠狠捏碎他……
想要徹底地貫穿他的身體,看看他睜開眼之後會是如何絕望……
這個自己曾經想得到,卻怎麼也得不到的人。
殷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還不是到我手上了。”
他幾乎這就準備直接撲過去,忽然間想到什麼,轉過頭冷冷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陳旭侃,“還不走?”
“當然,我的房間可以暫時留給你們。”陳旭侃淡淡一笑,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了門被關上的聲音,殷寒跳下床,大步走到門邊,將門反鎖上,才放心地回到床邊。
“以前在我麵前裝的跟什麼一樣,現在還不是要被小爺上?”
而這個時候,陳旭侃坐在電腦麵前,電腦屏幕上播放的正是房間裏的畫麵。
他看見殷寒親自鎖上門又重新回到床邊,一下跳上床,然後狠狠地親上了荀服的嘴唇……
與此同時,他的兩隻手已經開始在荀服的身上肆意地遊走……
陳旭侃緊緊地捉著黑色辦公椅的扶手,在木製的扶手上刮下兩道狠狠的抓痕。
眸底閃過滔天的怒意,他的胸腔開始劇烈地起伏,一口氣好像要上不來了……
看著畫麵裏肆意糾纏的兩具身體,看著荀服帶著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暢快的表情被別的男人抱在懷裏,陳旭侃的目光越發的冷沉。
他壓製著自己的情緒,壓製著……
直至電腦裏,殷寒突然倒了下去,一動也不動了。
陳旭侃陰沉冰冷的聲音才又響起:
“我對你也下了藥,不然,你會反抗的。”
他快速地關掉了電腦,嘴角勾著一抹冰冷的笑,可眼眶卻流出了滾燙的淚水。
殷寒感覺腦袋一陣眩暈,隨後就倒在了荀服的懷中,當陳旭侃推門進去,他看見的是那兩個身體緊緊纏繞著,荀服白皙的肌膚上多了很多痕跡,吻痕,被人惡意掐捏後的痕跡。
走了過去,他的眼底滿是怒意。
“轟隆”一聲,他狠狠推開了殷寒,他整個人從床上跌了下去,發出巨物滾下床的聲音,疼的昏迷中的身體一顫。
陳旭侃的眼眸越發冷沉,他衝過去,緊緊地抱住了昏迷的荀服。
他狠狠親吻著荀服身上被觸碰過的地方。
這時候的荀服對一切一無所知,他如同一個木偶一樣被人肆意擺弄。
陳旭侃的語氣無比的溫柔。
“再等等,熬過這段苦,好日子就來了。荀服哥,到時候我們永遠不分開,到時候……我們就離開這裏,好嗎?我肯定會對你好的。”
藥劑……下多了?
荀服自然不可能回答陳旭侃的問題,他始終沉睡著,而身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不自然地開始痙攣,這種時候,陳旭侃會緊緊地抱著他。
“是藥劑下的太多了嗎?對不起……下一次不會了……”
那溫柔的聲音卻帶著幾絲毛骨悚然的味道。
這一刻,時間好像就此靜止了。
然後……懷中,荀服的身體又開始輕輕顫抖,距離上一次身體痙攣,僅僅過去兩分鍾!
他的口中好像吐出了一個名字……陳旭侃湊過去聽,卻什麼也聽不清楚。
“你是不是覺得不舒服?不怕……藥效很快就過去了。”
他更用力抱著荀服,過去許久,抬起頭看著遠處的掛鍾,時間不早了……
陳旭侃拿起了床頭櫃上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他掛斷電話。
約莫五分鍾過後。
陳旭侃為荀服蓋好了被子,將他全身遮得嚴嚴實實。
“叩叩。”
敲門聲響起,隨後門被人打開。
一個打扮的和尋常保鏢沒有兩樣的男子進入了這間房間。
準確來說,他隻能算是一個男孩,年齡並不大,雙瞳卻透著一股成年人才有的沉穩,他的目光平靜,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那人神情極其平靜,哪怕自己麵前的景象如此混亂。
“顧澤,我是按照你說的分量下的,但是他的身體現在一直在發抖……”
“身體的異樣會在藥效消失的時候結束。但是我當時告訴過你,不能注入太多……會有不好的影響。”
殷寒所服用的藥劑,能讓他在十分鍾內重度昏迷……而荀服所服用的藥……
那是顧澤在黑市購買到的,一種新型的毒品,少量注入不會有事情,過量的話……
陳旭侃麵色頓時扭曲起來,“不會的……我……”
“你注入了多少?”顧澤的語氣一沉,“如果情況嚴重必須馬上送醫院……”
陳旭侃目光一怔,“沒有……我隻注入了一點,他應該是身體太差了!那是不是就沒事了?”
許久,顧澤吐出淡淡一口氣,“應該是,如果身體比較差,會出現不適應……但是他怎麼暈過去了?”
“是不小心撞到了頭。”
陳旭侃小心翼翼繼續說:
“我想要一種藥劑,可以讓人忘記掉一些事情……實在不行,能將以前的記憶全部都忘記也好!”
顧澤沉默了。
而陳旭侃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我知道你肯定能幫我找到那種藥劑。你幫幫我……我一定要這種藥劑!”
他緊緊地捉著顧澤的衣袖,用懇求的眼神看著他。
“你要做什麼?”
“我不能說……”
顧澤一下子沉默了。
整個房間的氣氛都陷入了僵局。
陳旭侃的眸光一沉,他勾著有些淒厲的笑容。
“如果連你也不願意幫我,那我以後就孤立無援了……算了,你走吧。”
冷漠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顧澤還站在原地,看了陳旭侃很久時間,才開口道:
“小旭,我真的不懂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我到底想要做什麼,你隻要告訴我,你願意不願意幫我。”陳旭侃冷冷看著那個男人,“顧擇,你選擇吧。”
“小旭……你要的藥劑我可以想辦法幫你買到,甚至親自調製……可是這五年來,我在背地裏幫你做了很多事情……你說是為了複仇……”
“你不信我?”
“我是不明白我所看見的。你是為什麼這麼做?你不覺得你的手段太……”
這不是顧澤第一次見到荀服。
早在五年前,他就見過荀服,一開始隻是遠遠地看見他,但是始終沒有正麵遇見過。
終於有一次,荀服為了幫殷騖尋找他弄丟的一個戒指,一個人在後院裏來回翻找。
顧澤每次撞見荀服,看他一會兒趴在草叢裏,一會兒到小池塘的邊沿左顧右看……
和所有人一樣,他一開始以為荀服幫殷騖找東西隻是做做樣子,一個戒指罷了,再是貴重,對於殷騖那樣的人又算是什麼。
隻不過聽說是殷騖祖母留下的一件遺物,所以才讓殷騖特別在乎。
可當初殷騖祖母留下的東西,遠遠不止那一件,也就隻有荀服說要幫忙找到戒指,當真兩個星期時間,每每有了空閑就回去後院翻找。
也就是那時候,顧澤和荀服有了照麵,隻是匆匆幾麵,荀服早就忘記了……
顧澤倒不是為了幫荀服說話,“當初你告訴我,你是為了死去的家人才做那些事情……”
陳旭侃沉默了,他看了顧澤一眼。
“你隻要告訴我……你幫不幫我。”
顧澤突然在陳旭侃的身上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可怕。
雖然他大概是整個殷家最早清楚眼前人真實麵目的人……可現在的陳旭侃太危險了……
*
辦公室內。
“叔叔。”
殷騖沒有想到對方會親自打電話給自己。
“你心裏還有我這個叔叔?”
殷騖保持著沉默,而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渾厚有力,富有磁性,如同叢林中一頭威猛的野獸,冰冷的語氣裏慢慢都是震人的威懾力。
一時間整個世界好像都透著一種極度恐懼的威壓。
殷騖輕輕歎著一口氣,一旁的吳特助早在知道電話另一頭的人是誰,就已經嚇得靜若寒蟬。
要說殷騖年紀輕輕,在商界已經威名遠播,憑借雷厲風行地手腕在商界立足,可真要說起來,說是比尋常人狠厲三分其實也不為過。
他骨子裏便透著一股狠厲,陰沉的外貌,狠厲決絕的手段,可唯獨在那個人……
殷騖的生父曾經一手掌管著整個殷家的企業,可真要說起來,厲害的還是殷騖的這位叔叔。
“五年前那一場大火,你是不是早就忘記得一幹二淨。當年我告誡你的話,你是不是也都忘了。”
“不敢。”
殷騖的眉頭輕皺,一隻手死死地捉著桌子的一角。
“那麼,為什麼還跟那個野種鬼混?”電話另一頭,男人的聲音萬分的冰冷陰蜇,“這些年你一再護著他,是要護到什麼時候。”
“護著?”殷騖發出一聲苦笑,“叔叔真的覺得我是在護著他嗎?我對他……有的隻是百般的折磨。”
“最好如此!”
殷騖不斷回想著自己這五年來是如何對待荀服的,慢慢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而電話另一頭的人還在嚴厲地訓斥著,這期間,殷騖連著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
商場上他年輕有為,已經是王者級別,可若是沒有這位叔叔靠著身份背景幫襯,別說是他,就算是他的父親,也不可能在商場做大。
對於這位叔叔,他一貫抱著誠惶誠恐的態度。
這位叔叔年紀輕輕的時候就身上就已經功績顯赫,權勢滔天,可具體要說,隻有三個字,不可說。
掛斷電話之後,吳特助才慢慢地開口 ,“總裁,香菜那邊又出事了。”
殷騖慢慢地抬起頭,一貫冷靜的麵容上,此時大汗淋漓。
“總裁……你怎麼樣……”
“繼續說。”
殷騖收購香菜公司的時候,可以說是一意孤行。
這家公司除了背負巨額的欠債,背後的問題重重,是任何人都避之不及的一個麻煩。
可是殷騖卻在短短時間對公司進行了強而有力的整頓,眼看著公司已經恢複正常軌道,不斷地獲取新的利潤,可是……
“又是什麼事情。”
吳特助的目光一沉,“公司大樓,又死了一個人。”
話音落下,殷騖也是語氣一沉,“是什麼原因。”
“和上次一樣,自殺,警方也找不到任何其他問題。一開始那一次,所有人以為是意外,可是這一次,才過去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又一起自殺。”
可殷騖收購香菜公司重新開始正式運營的時間,又才多久呢?
第一起自殺事件,公司第一時間聯係了死者的家屬,雙方達成協議之後,按照合約進行補償。
殷騖在這種事情上,總會盡可能給對方家屬一個最大額度的字數。
誰會想到那件事情算是圓滿解決了,隻是才過去一個星期,又一起自殺事件發生了。
“第一次的時候,事情壓住了的,但是這一次的自殺事件,現在……已經在全國報道。”
吳特助目光一沉,拿出了手中的平板,上麵是早就存好的新聞報道的鏈接。
殷騖匆匆掃了一眼。
吳特助繼續說道:
“外邊開始傳說香菜公司有什麼問題,更有人借此大做文章,陰謀論甚至是鬼神之說……連續兩起自殺,對於香菜公司,還有我們整個殷氏企業都有不正麵的影響。尤其……”
“繼續。”
“問題的關鍵就是,死者家屬拒絕和我們這邊的人聯係……我們這邊的人找了好幾次,都被拒之門外。”
“死者家屬暫時無法接受親人自殺的消息這很正常,你們要耐心地做心理輔導,還有盡可能完成他們的要求,補償這塊,絕不能少。”殷騖的神情極其嚴肅認,“另外,公關部門準備,對於惡意散播謠言的人,必須馬上處理。”
“是,總裁。”
“然後,現在打個電話回去問問荀服他現在怎麼樣……”
麻煩纏身
“嗯,好的,我會馬上聯係香菜的負責人。還有……嗯?打電話給荀服……”
吳特助愣了三秒,總裁大人,這好像不是工作範圍吧?
不過他很快恢複了以往的專業態度,“放心,我馬上打電話!馬上!”
殷騖點了點頭,吳特助當著他拿起了電話,隨後楞了一下,“那個……總裁,我也不知道他的號碼啊。”
殷騖眯著眼,淡淡道:“你讓開一點。”
隨即大步走過去,取代了吳特助所在的位置,來到了電話麵前,快速撥打了電話,一邊白了吳特助一眼,“新的電話號碼不還是讓你去辦的嗎。”
吳特助無奈了,理論上說是他去辦的沒錯,不過這麼點小事,他轉頭就交給手下了,又不是要辦理殷騖的電話號碼,他以為並不重要。
隻是沒有想到電話打過去卻沒有人接聽,殷騖目光一沉,心想著荀服可能還在睡覺,所以沒有接通自己的電話。
又一次撥打了那個號碼,隻是結果卻是一樣的。
這邊,敲門聲響起。
“進來!”殷騖心情不佳,語氣比平日更顯得冷蜇。看了一眼來人,殷騖冷冷道:“什麼事情,直接說。”
“總裁,我司在海外的最大合作項目出現了問題。”
殷騖目光一沉,很是認真地說道:“報表給我。”
接過對方遞上來的報表,殷騖認真地看著,與此同時,一旁的吳特助的手機響起了,“總裁,是香菜那邊的負責人打來的電話。”
“接聽!”
吳特助迅速地接聽了號碼,而此時此刻,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充滿著無奈和祈求。
“什麼事情。”殷騖冷冷問著,但事實上,從電話裏傳來的聲音,他就知道了一切。
“我是香菜公司負責人……現在尋求幫助……總裁,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事情已經徹底發酵了,秉承的壓力太大了,各大電視台都在報道……”
“打開電視!”殷騖冷冷道。
吳特助立刻打開電視,中央新聞頻道竟然剛剛好就在報道這件事情。
報道記者的語氣非常激動,而電視畫麵上,記者正在對死者家屬進行采訪。
電視上,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女子,哭的眼淚縱橫,一邊對香菜公司老板進行控訴:
“這個公司的老板都不是人,以前就有克扣員工工資這種事情,誰不要生活,不要過日子……好不容易換了個老板,又把人給逼死了。還不是第一次了……”
記者問:“可以詳細說明一下嗎?”
死者家屬:“還用說明什麼,網上不都傳的很清楚吧?”
事實上在網絡上報道香菜公司連續兩個星期有人自殺之後,就有很多相關的謠言。
比如,香菜公司克扣員工工資,香菜公司高層欺詐底層員工等等負麵報道……事實上,這些事情也的確存在過,但那都是在殷氏企業收購之前。
殷騖在收購香菜之後,馬上對公司高層進行了一次大清洗,對企業的員工采取懷柔政策,以前在香菜工作的員工,還可以選擇經過考核繼續在香菜上班,考核後福利也會跟著增加。
現在的香菜和以前早就不一樣了……
可是網絡上很多人就兩個星期兩人自殺這件事情煽風點火,將前公司的種種惡行也惡意算到了殷氏企業名下,並且利用輿論,大量歪曲事實,在一時間行成了重大的惡劣影響。
香菜公司的負責人背負著“黑心企業”的罵名,現在不堪忍受輿論的壓力,隻能向殷氏總部尋找幫助。
殷騖眯著眼,冷靜地說道:
“還是那句話,盡快和死者家屬聯係,首先穩定死者家屬的情緒,盡可能滿足對方的需求。還有對自殺事件進行跟進了解,不放過一個細節,給死者家屬一個完整的解釋。”
吳特助讚同地點了點頭,他認真地記住了殷騖說的每一句話。
殷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
“各部門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作為香菜公司的負責人現在做一個完整的報告告訴我,沒能力就滾下這個位置,立刻對外做一份明確的聲明,並且出動律師函。”
“還有,為什麼這個公司連續兩個星期有員工自殺,這是否和管理有問題,立刻做出反省,另外,背地裏到底還有什麼,都給我挖出來!”
殷騖的話音落下,電話那頭的人已經噤若寒蟬。
處理完這件事,殷騖開始認真看報表,最後才道:“關於和國外的合作,我親自去一趟,都可以下去。”
殷騖坐了下來,打開了電腦,網絡上鋪天蓋地的關香菜公司的報道。
事實上自從收購香菜公司開始,背後牽扯的問題越來越多,比起處理這些事情,殷氏企業高層的內鬥一樣讓殷騖覺得煩心。
高層一些人就這個事情借題發揮,指著殷騖一開始收購香菜就是錯誤的選擇,惡意鼓動輿論……
現在整個公司都在議論著香菜那邊的事情。
“知道香菜公司那邊出事了嗎?兩個星期死了兩個人……怎麼會這樣,都說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看報道了嗎,死者家屬說不是自殺。一些無良媒體開始亂作報道,可憐的家屬很可能是被某些煽風點火的無良媒體利用了。”
“說真的,一開始就不該收購香菜。這個公司才收購多久,聽說本來就很多麻煩,現在出了人命,人心惶惶……”
“隻能說,殷總還是太年輕了!事情沒解決好!”
殷騖從辦公室出來,聽到的就是這些聲音。
“閉嘴。”
冰冷的聲音響起,一時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靜若寒蟬。事實上,當殷騖出現的那一刹那,他身上那股強大的威懾力,已經讓還算有腦子的人都閉上了嘴巴。
“你們來公司是來聊天的?”
殷騖冰冷的訓斥了一聲。
這時候吳特助走了過來,“總裁,一會的會議已經通知下去了。您真的明天就飛嗎?可是……”
“不用可是了。”
香菜公司的事情雖然現在鬧的沸沸揚揚,麵對一些無良媒體還有同行的惡意誹謗詆毀,如果是一個小小的企業,說不定真會扛不住。
曾經也有良心的小公司,遭遇同行詆毀陷害,被推至整個輿論頂峰,因為公司太小,資金不足,還有公關能力太差,導致一夕之間滅亡。
但是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在殷氏企業!
麵對這種拙劣的算計,殷騖不至於擺平不了,如果不是香菜才剛剛收購不就就出事,根本不需要他親自過問。
至於香菜公司那邊的負責人,他已經選了更好的,馬上進行交接……一切都會處理完善。
對他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國外的情況。
吳特助一臉擔心,“總裁,還是找個人代替你去吧。”
“你不覺得現在是立威的好時候嗎?”
殷騖的目光冷沉。
五年前開始接手公司,那時候他還隻有18歲,所有人隻當他是個無知的小兒,公司那群老不死的天天等著看他栽跟頭。
那些老東西總是說:“可是這五年來,他就是很順利地處理了所有的事情,隻能算是他幸運。”
可殷騖靠得到底是什麼呢?運氣當然是重要的,成功人士也有一些迷信鬼神之說的,但是更多得還是講究手腕。
殷騖習慣了在人前展露出強勢霸道,甚至是陰沉陰狠的一麵,因為你一旦在對手麵前展露出小孩的模樣,你很快就會被擊垮。
“機票就定在明天最早班。”
他在工作上的事情一向來很果決。
“是不是太早了……您的病情還沒有好……”
若是以往,吳特助也就不問了,可是殷騖出院才多久?
“沒什麼事情了。”殷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語氣冷蜇,“而且,也隻是去談合作。”
吳特助一貫清楚殷騖的個性,“總裁,帶個醫生一起去吧。”
不得不承認,在這種時候,他總是很佩服殷騖。
第一是,年齡比自己更小,但是身上背負著的膽子卻比任何人都更重,即便如此,還能始終保持鎮定從容,然後始終不緊不慢朝著自己的目標出發。
再就是忍常人所不能忍。
一般人被捅了一刀,能馬上就下地嗎,還到處跑,去趕國外的商談……最重要的是,看著真的像是沒事人一樣。
相信殷騖自己不說自己受傷的事情,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你看著辦。”殷騖眯著眼,語氣冷淡。
就在這時候,殷騖的電話響了,是殷家那邊打過來的。
“喂,怎麼了?旭侃出什麼事情了?好……我知道了。”
殷騖掛斷電話,冷冷道:“快點準備,開車回家!”
“可是總裁,現在就回去嗎?之後的會議?”
“取消。”
吳特助一頭汗,像是殷騖這種老板,年輕有為,還長得好看,業務能力一流,霸氣外露,缺點就是……脾氣忒霸道了。
不過整個殷氏集團都是他的,他當然有霸道的資本。
之後,殷騖一路上都在催促,好像在為什麼著急一樣。
“還有多久。”
“快了。”
“還差多久。”
“……快了。”
半個小時後。
殷騖終於趕到了殷家,吳特助說:“總裁,我可以借寶地……上個廁所嗎?”
殷騖睥了他一樣,“快滾。”
然後問傭人,“宋叔回來了嗎。”
“沒有。”
“帶我去……”
“陳少那兒嗎?陳少應該已經醒了。”
“嗯,情況怎麼樣?”
“已經好轉了,知道您回來了,他一定很高興。這就帶您去。”
殷騖點了點頭,像是放心了,“他既然已經好了,就讓他繼續休息,還是先帶我去看看荀服吧……”
捉奸現場
傭人很明顯愣了一下,“總裁您說的是,那個客人嗎?”
“對。”
“好的。”
其實傭人在一開始的時候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殷騖說的是誰,但是這幾天殷家也隻帶回來了一個客人,所以他很快意識到了。
隻是……那個人是誰,為什麼殷騖關心他比關係陳旭侃更多呢。
“等一下,算了。”殷騖的目光突然一沉,腳步也跟著一頓,他的眸底晦暗莫測,“還是先去陳少那裏……”
“是,這邊……”
“為什麼病情會突發,這個問清楚了嗎。他白天吃過什麼,是用餐出了問題,還是什麼人惹怒了他?”
因為知道殷騖對陳旭侃的在意,殷家的傭人都會特別留意他的身體狀況。
陳少今天不舒服,吃飯都隻吃了半碗,這種事情馬上就能傳開。又或者,陳少今日鬱鬱寡歡,好像有什麼心事,一聽說他不高興,整個殷家的傭人都要跟著憂心。
再就是陳少出去應酬了,總裁又要不高興了。
總而言之,殷騖在意什麼人,這個人在殷家,自然會備受關注。
而荀服……
所有人都以為他隻是個客人罷了,如果殷騖不關注他,傭人們就會徹底忽略他。
“陳少今日在房中睡了一整天,情況是有所好轉了。但是他似乎心情不佳,整個人仍是悶悶不樂的。突然病發的原因仍舊不明,不過現在穩定下來了……”
殷騖繼續道:“醫生怎麼說的?”
“醫生說依舊要加倍留著心,說是尤其要注意情緒,切莫大喜大悲,再就是廚房那邊留意了,已經按照營養師搭配的膳食在做了……各個細節都不會有差錯的,您請放心。”
殷騖點了點頭,突然間停下了腳步,語氣一沉,“還是帶我去客人那兒。”
傭人有些不解,不過還是很快帶著殷騖去了荀服住的房間。
“他今天出門了嗎?”殷騖冷冷問著,隨後想到什麼,“算了,問了你也不知道。負責這塊地方的是誰。”
“是顧澤。我馬上通知他過來?”
殷騖隻覺得這個名字不怎麼耳熟,擺了擺手,“不用了,你們都去忙吧。”
他獨自一個人站在門口,認真聽著屋子裏的動靜,不過並沒有聽見一點聲音,想來荀服正在熟睡之中吧。
殷騖拿到這間房間的鑰匙,準備徑直地推開房門,卻還是沒有。
他一直在做著思想準備。
此時此刻,殷騖的內心是複雜的。
他回想著這些日子自己和荀服的相處,想著自己即將奔赴國外,這次的生意洽談,需要花費不小的功夫,在國外會待上一周到兩周的事情。
殷騖以前也會有這樣的經曆,尤其是他接手公司最初,遭遇質疑,遭遇冷嘲熱諷,這種事情他也一樣經曆過。但那時候他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不斷地前進。
可這一切,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殷騖不能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畢竟,就像是荀服說的那樣,胸口的傷痕都還沒消失……
其實他明明是想要對荀服好一點……可每一次,他從荀服的臉上看見不甘的表情,他就抑製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必須承認,他將怒火遷怒在了荀服的身上,也必須承認,他擺出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態,始終像是對待一條狗一樣對待他,態度極其惡劣。
他在想著荀服什麼時候願意低下頭真真切切懇求自己?為什麼他就不能主動低頭呢?
不……那樣的話,自己就會相信嗎?
殷騖的腦子裏很亂,他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可此時此刻,他最想看見的人隻有一個,不是陳旭侃,更不是其他人,而是荀服。
也許……自己回國之後,應該用新的態度,重新和荀服相處。
或者,應該從現在開始。
這麼想著,殷騖用鑰匙打開了房門。
可是他沒有想到,推開大門,看見的卻是不堪入目的一副景象。
這一瞬間,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淩亂的床上,一張和自己相似的麵容,但是顯然不是自己……
那是殷寒。
而殷寒的懷中,是荀服。
殷寒和荀服緊緊地抱在了一起。兩個人都不著寸縷,抱在一起的姿態,就像是情侶一樣。
殷騖冷沉的麵容一下變得扭曲。
他可以清楚看見,荀服的身上滿是印記,青青紫紫,還有曖昧斑斕的痕跡,肆意囂張的吻痕,如同在向自己挑釁。
殷騖高大的身形踉蹌了一下,差點沒有站住腳。
這時候,身後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吳特助滿臉地焦急。
“總裁,國外的那個項目又出事情了……”
殷騖隻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腦袋幾乎要炸開了。怔怔地看著滿目的淩亂,像是回不過神來。
吳特助被殷騖高大的身軀擋在外邊,但是他往下看,發現了殷騖腳邊竟然躺著一隻避孕套!
事實上,在殷騖麵前的地板上,另外三隻用過的避孕套安靜的躺在地上……
再遠的地方,凳子歪歪倒倒在地上,床邊衣裳淩亂……最刺眼的還是那不堪入目的一對兩人。
殷騖的眸底閃過怒火,瞬間暴跳如雷,他重重喘了一口氣,隻覺得一時間急火攻心。
雖然是站在殷騖身後,吳特助卻能清楚感覺到殷騖的情緒波動,雖然沒有看見屋子裏的場景,但是吳特助已經感覺到……
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滾出去!”殷騖幾乎咆哮地怒吼著。
吳特助隻是背對著殷騖,卻能感覺他渾身都在顫抖,這是生氣到了什麼地步……
“我、我馬上走……”吳特助嚇得差點跌坐在地上,最後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他可沒膽子問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砰”的一聲,門發出重重的撞擊聲,巨大的響動引起了很多傭人的混亂。
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往前一步,也沒有人敢發出一句竊竊私語的聲音。
隻一點,所有人都清楚……殷騖發怒了。
騰騰幾步走入房間,殷騖的目光再度在這個淩亂的房間來回掃蕩著。
此時,他周身散發著一股極度恐怖的氣場,可是他腦子裏卻是混亂的,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整個人都是崩潰的。
五年前那一場大火的時候,他尚且能維持冷靜,18歲那年開始支撐殷家,他尚且能從容淡定,近日公司的麻煩,他也能有條不紊地安排好進行處理。
他總是如此,可以優雅從容,鎮定自若,氣定神閑,永遠保持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
當然,他在荀服的麵前,一貫是尊貴的,桀驁的,肆意妄為的。
可現在,他如一個狼狽不堪的喪家之犬,一具行屍走肉,一個一夕之間衰敗的沒落貴族,他雙瞳充斥著血色,額頭上的青筋凸起,腳下的步伐沉重而緩慢。
是憤怒,羞辱,憎惡,還是別的什麼……比如心痛?
殷騖高大的身形又踉蹌了兩下,他妖冶的麵容勾著一抹冷笑。
門外,一個微弱的腳步聲正在靠近,陳旭侃站在門口,麵無表情透過門口的縫隙看著裏麵發生的一切。
他等待著自己親手導演的一場好戲……
而殷騖在此時此刻所顯露出的崩潰之色,其實早就出乎了陳旭侃的意料。他想過殷騖在看見這樣一幕畫麵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不可一世如殷騖,怎麼會允許這樣的羞辱。
他或許多少對荀服還抱有一些感情,甚至是喜歡的。
可陳旭侃從不覺得殷騖會真正喜歡上荀服。
他和殷騖,從小認識,他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殷騖……
因為,他們才是同一種人。
陳旭侃的目光一沉。他看著殷騖一步步走到那張大床邊,知道他必定憤怒到了極點,可是沒有想到,殷騖隻是站在那兒。
這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由此可以看出,荀服對於殷騖而言,應該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重要。
想到這裏,陳旭的目光又是一沉。
他給殷寒用過兩次藥,第一次是用於讓他昏迷的藥。
第二種藥注入之後,可以讓一個人在夢中產生幻覺的新型毒品,讓人在睡夢中產生幻覺,做自己最想做的夢,但是夢境中的一切會具備無限真實的感覺。這種藥劑對身體也存在一定的副作用。
所以注射的劑量不能多,時間要把握好。
在這個時候,床上的殷寒蠕動了一下身體,時間是陳旭侃早就算準了的。
他先打電話催促殷騖回來,本來以為這會兒殷騖會先到他這裏,到時候他找個借口再帶殷騖過來,做個正著。
不過這樣更好,免掉了不少功夫。
隻是時間,多少還是早了一點……
殷寒抬起頭看了一眼殷騖,看殷騖渾身的怒氣,他被嚇得一哆嗦。
“哥……你在這幹嘛?”
殷寒在這時候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眼裏滿是迷茫,被這麼一嚇,更有一種三魂失了氣魄的感覺。
殷寒猛地一起身。
這時候他感覺胳膊上沉甸甸的,一轉頭,看見了荀服好看的臉。
他和荀服……沒錯,他進了那個門,然後看見了一絲不掛的荀服,然後後來……
等等……
原來不是做夢嗎?
殷寒一直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在夢裏把荀服狠狠按在身下,而荀服像是一個死人一樣順從。
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夢裏x屍。
但是不得不承認,那一切又無比的真實,而荀服的身體是柔軟的,皮膚是細膩的,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是完美無瑕的。
更何況,想到荀服睜開眼後的惶恐,想到殷騖被自己綠了,殷寒覺得前所未有的快樂。
所以,即便被當眾捉奸……他冷靜下來的第一句話是,“哥,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先冷靜一點。”
是他勾引我
“啪”一聲巨響,殷寒幾乎差點被一掌打飛。
殷騖的眸底怒火衝天,滿臉陰沉,如同煉獄修羅。
“噗!”摔在地上,殷寒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他整個人一下都懵了,從小到大都是被嗬護著長大的他,也就是一直在殷騖這兒被虐。
他其實是早就被虐習慣了,擦了擦嘴角的血。
“哥,你至於下狠手嗎?天塌了不成?”
說這話的時候殷寒心裏其實還挺得意的。
他一邊在地上撿自己的衣服,一邊穿上。
地板上一片淩亂,他和荀服的衣服混在了一起,殷寒差點穿上荀服的衣服。
他側頭去看殷騖,看殷騖的火氣越大,他現在越覺得長臉,心想著,活該被我綠了……
噠噠的腳步聲響起。
殷騖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麵前,冷冷地說:“再說一次。”
單單隻是聽著語氣,倒也平靜。
殷寒低著頭,一手摸著臉頰,一邊想著,還好沒把他的臉給打歪了。
他抬起頭:
“哥,那個賤種就是個不入流的爬床奴,睡了不就睡了嗎?你為了他動手打我?”
“我再問你一次。”
“我睡了他啊,怎麼了啊?我覺得睡得挺爽的。難怪你之前對他那麼喜歡,我現在終於明白了。”
殷寒的嘴角掛著一抹囂張的笑容,雖然現在的殷騖比平日更加恐怖,但是他一點沒在怕的。
“哥,他在你眼裏不是條狗嗎?我隻是睡了一條狗罷了。”
這話是踩著荀服諷刺殷騖,但是說到底自己也被自己罵進去了。
看見殷騖的雙瞳幾乎要冒出火來了,殷寒更加高興了。
“反正你也玩的差不多了,我不建議撿你吃剩的,人我就帶走了……你沒意見吧。”
整個房間都透著一股低氣壓,可殷寒就跟感覺不到一樣。
直至殷騖一腳狠狠踹在了殷寒的肩膀上,踹得殷寒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他全身疼的不行……
直接躺在地上耍起了無賴。
“媽的,打吧,打吧……把我打死了算了……反正你從來瞧不起我這個弟弟……你玩剩下的還不準我玩玩……”
殷騖又是一腳踹了上去,這次殷寒直接撞上了床頭櫃,隻聽見幾聲巨響,額頭流了好多血,整個人傻了,終於閉上了嘴,知道要害怕了……
“怎麼不繼續說?”殷騖冷冷掃視著
這時候,床上的荀服,手指輕輕顫抖著。
殷騖繼續冷冷地質問:“我再問一次。”
“哥,沒必要再問什麼了。我就是和他睡了啊,有什麼關係?你能睡的我為什麼不能睡?”
殷寒狼狽不堪地倒在地上,嘴角掛滿了血,他不在乎地擦了擦,然後目光在殷騖身上掃了一眼。
“更何況,是他自己求我的。嗬嗬……他我求著我幹,我憑什麼不要。送上門的豬肉還不能吃?”
殷騖徹底愣在了原地。
腦子裏徹底的晴天霹靂。
他冰冷的聲音滿是滲人,“再說一次。”
這次,殷寒有一點不敢繼續說下去了,他算準了殷騖不會對著自己下死手,想來還是自己太天真了……
殷騖是什麼人啊,殷家企業的幾個元老級別人物,說開除就直接開除了。敢和他對著幹的,沒有一個人能有好下場……
可這能一樣嗎?
“哥,是他勾引我的。他說隻要我能幫他離開這裏,什麼都肯做。我本來隻是想要教訓他,都是他故意勾引的,不然我才不會和他滾床單……”
殷寒說的繪聲繪色,看殷騖不說話,就繼續說道:
“我也沒想過非要睡他……是他脫光了,自己引誘我……你知道的,我是個經不起誘惑的人……”
殷騖的臉色並沒有好轉,隻是不再開口。
“更何況,他就是一條狗,我睡了他怎麼了?你自己都要結婚了,難道還不能把人放了,我想玩一玩怎麼了?你還能一輩子捆著他?”
殷騖冷測測看著他,“你說他主動的?”
“可不是嗎!我本來隻是想教訓他,誰知道他那麼不要臉……”
他也摸不準殷騖什麼心思,難道是這會兒心疼起人了?
“大不了我給他一點錢,以後包著他。你放心,哥,你要是不想看見他,我就讓他滾得遠遠的,不出現在你麵前,你對他有舊情……那更好,我以後肯定好好對他……”
他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供認不諱,殷騖也不能拿他怎麼辦,畢竟打也打了,殷寒一身的傷,不還是拽的跟個什麼嗎?
“他還說了什麼?”
“啊?”殷寒先是愣了一下,“他說……隻要能一輩子不看你,他已經恨透了你……”
殷寒的眼珠子輕輕閃爍著。
就在這時候門被人推開了。
“怎麼……怎麼回事……”
陳旭侃捂著心口站在門邊,滿臉的不可置信。
殷寒一看家陳旭侃,眼皮子突突跳了條,雖然他和陳旭侃達成了一場交易,現在應該算是站在同一條線上,可他突然覺得……
這個陳旭侃,挺陰的……
自己可別被他給賣了。
“天啊,阿寒你就算再怎麼……也不能把人強了啊。”
陳旭侃帶著滿臉驚訝走了過來,他突然怔怔地看著殷寒 。
“你怎麼那麼對荀服哥,他求我讓你進來……我以為你們是要好好和解。”
殷寒愣住了,眨巴了眨眼睛,然後反應過來了。
“你是覺得我怎麼地他了?是他自己貼過來的……隻是……沒有想到堂哥那麼早回來了……”
陳旭侃激動地看著殷寒。
“你……你胡說什麼,他求我放你進來,明明是為了和解,你胡說什麼……”
“就是他自己貼過來的,不然外邊那麼多人,他叫一句會有人聽不見嗎?”
殷騖的目光陰冷,“把顧澤叫過來,讓他調監控!”
殷寒一下嚇得臉都白了……突然間,他意識到了什麼。
不一樣了……
這個房間和之前的房間根本不一樣。
之前他去的是陳旭侃的房間。
忽然間,殷寒全身發冷,覺得自己好像被算計了……可是自己和荀服,是真的發生過什麼吧?
那感覺明明那麼得真實,絕對不會有錯……
這時候,殷寒看見了遠處的一個避孕套……他一時間放心下來了,而他的“記憶”也變得清楚了。
是陳旭侃突然說還是先轉移一下地址,他是準備帶荀服一起走的,但是荀服說他不能就這麼走了……之後他們去了那個房間,他狠狠地做了想做的事情……
也答應了荀服,之後會幫助他離開殷騖……
殷寒腦內的邏輯非常地清楚。
他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陳旭侃眯著眼,嘴角勾著一摸冷笑。
“你……你說荀服哥主動的……怎麼可能……”
這時候,殷騖勾著一摸冷笑,他冷冷道:“怎麼不可能?”
荀服早就想離開了……
這不是什麼難想的事情!那一天,他不惜將刀子捅進他的胸口,不就是想要離開嗎……
他這段時間的確看著安分了一點,其實根本是在策劃別的目的。
可笑,他護著荀服,可荀服自己找到殷寒獻身,隻為了離開他……
自願……
為了離開自己……
多可笑……原來他還是沒有放棄想要離開……
原來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聰明……比以前聰明,簡直是把自己玩弄於掌心。如果不是自己剛好回來了,怎麼會看看到這樣一幕好戲?
殷騖的聲音有些顫抖,“旭侃,你先快去休息。”
“傭人們都說你在生氣……我怎麼可能不來看看……”
“哥……那我呢……”
殷騖根本不理會殷寒,讓人送陳旭侃回去,然後他慢慢地走到了床邊。
荀服依舊處於昏睡狀態,而殷騖抑製著心口的怒氣……可以想象荀服醒來之後將會遭遇什麼麻煩。
“哥……那你到底想怎麼樣,人我已經睡了。”
殷寒記憶中,殷騖一直是個高高在上的人,想要什麼,自然會有人雙手送上,這樣的人,發了這樣大的火,除非是在意那個人還能是為了什麼?
他睡到了殷騖在意的人?
將身上衣服整理了一下,殷寒一邊在心裏激動,一邊開始擔心自己的小命不保。
“滾!”殷騖的聲音冷冰冰的。
“哥……那你也再給一點時間啊。我把他叫醒了,一會兒我會把人帶走,絕不妨礙了你的眼睛。”
殷寒越過殷騖,慢慢地爬上床想要去拉荀服。
大床上,荀服安靜地躺在那裏,忽然間……他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似乎快要醒過來了。
殷寒一時間倒有點心虛了。
二話不說,直接將人從床上抱起來。
荀服身上一絲不掛,沒有了被褥掩護,那滿身吻痕咬痕一下子全都露了出來。
殷寒第一下將荀服抱起,竟沒有抱住,腳下一顫,荀服又跌會了大床上。
潔白的床褥上,荀服觸目驚心的痕跡被襯托地更加清楚。
殷騖看著那些痕跡,隻覺得心口揪心一般疼痛……
他是憤恨的,是屈辱的,更多的是無法理解……
荀服為了離開自己,竟然不惜給殷寒陪睡。留在他的身邊就那麼讓他痛苦嗎?
寧可做這種事情……
嗬,他殷騖,不需要不聽話的狗……
殷寒比你更能幹
殷騖的眼神陰狠決絕,他想著,也許,就這樣……
讓這個人從此消失在自己麵前好了。
已經被弄髒的東西,他不需要。
“哥……你放心,我肯定馬上帶著他滾蛋!”
殷寒又試著彎下腰一把將荀服抱了起來,這一次抱得還算穩,就是手有一點抖……
尤其是在殷騖的注視下,他不清楚自己這是類似於心虛還是害怕,幾次嚐試抱起人都失敗了。
他慌張地都沒時間去欣賞懷中那具美麗的胴體,天知道軟香在懷,結果自己忙著跑路是一種什麼感覺。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幹嘛非得帶著荀服一起跑路……這麼一個重物,他感覺自己走路都開始哆嗦了。
尤其是自己在荀服那裏根本沒有討著一點好……這不是有病嗎?殷寒一邊在心裏吐槽,這跟荀服天天巴結著殷騖有什麼區別?
他一直跟元蘭芝說自己恨死了荀服,想了無數個法子準備到時候怎麼折騰荀服的法子,首先肯定是要讓人跪在地上求自己,然後呢,自己得找點東西嚇唬嚇唬他,還得保證這個看上去跟小兔崽子的老東西乖乖聽話……下一刻,懷裏的人忽然動了動,分明就是一副快要醒過來的樣子。
殷寒拔腿就想跑,可惜也隻是想想……因為荀服已經睜開了眼睛。
再然後四目相對,場麵異常尷尬,殷寒前所未有的心虛。
“殷騖……”荀服睜開了眼睛,看見殷寒的第一瞬間,他以為他是殷騖。
那的確是太過於像是的兩張臉,可是很快的,荀服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那不是殷騖。
因為……
殷騖站在床的另外一頭,怒火衝天,渾身充斥著恨意……
而殷寒抱著他的手在發抖。
跟著,荀服發現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他竟然一絲不掛地被殷寒抱在懷裏?而殷寒的衣服穿得也很不整潔……
這是……
他突然明白殷騖為什麼用那種可怕的目光看著自己。
他的腦子頓時嗡嗡作響。
“放我……放我下來……”
荀服幾乎想直接從殷寒懷裏跳出來,而殷寒一個慌張,也失了了手,直接將荀服摔在了床上……
他摔在床上,還滾了兩圈,最後狗啃泥一樣趴在床褥上,而殷騖居高臨下看著他。此時的他,看上去像是什麼……
荀服在十五分鍾之前開始有意識清醒的跡象,在那之前,他的意識一直處於失控狀態,因為藥劑的作用,他時而快樂時而痛苦,這種藥劑能讓人感覺快樂,可是因為藥劑使用過多,他在同時間出現副作用,直至現在,荀服仍舊覺得身體會有控製不住輕輕顫抖的感覺。
他看著自己麵前的殷騖,下意識捉住了殷騖的衣角,想要解釋,“殷騖……你聽我說……”
可是,殷騖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啪”的一巴掌狠狠落在了荀服的臉上。
殷騖冷冷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你讓我覺得惡心。”
“算了吧……”殷寒站在一旁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和說些什麼,“哥……你別打他了,我現在就帶著他走。”
“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可以帶著他走?”殷騖冰冷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殷寒的身上,“滾,現在給我滾。”
“哥……”殷寒楞了一下,“你……你怎麼這樣,你不是不要了嗎,為什麼你不要了,還不準別人要?”
殷騖冷冷笑著,冰冷的麵容透著一股邪魅和魔鬼一樣讓人不寒而栗的黑暗氣息,“就算是我不要的,別人也別想要。”
他周身的殺意如此可怕,殷寒嚇得渾身顫了幾下。殷騖隨即便叫了人進來,直接將殷寒帶了下去。
殷寒走的時候,遠遠地看了荀服一眼,看著那個渾身都在打著哆嗦的人,他突然間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衝著殷騖喊了一句。
“哥……你別為難他。”
可惜他說的話,殷騖是不會聽的,他冷冷掃視著荀服,冷笑著:“荀服,我本來想,我應該對你好一些。”
“殷騖……不要打我……”荀服用盡力氣爬下床,他覺得身上難受的很,渾身都沒有力氣,好不容易才撿起地上一件件衣服準備穿上……
一隻大手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一把奪過他手上的衣服。
“還穿什麼衣服,你不是喜歡什麼都不穿勾引男人嗎?”
殷騖的眼底陰沉至極,他冰冷的雙眸如同兩道可怕的激光。
“我沒有……”荀服想解釋,可是喉嚨難受的很,身體也依舊無力。陳旭侃……到底做了什麼?
此時的荀服滿眼睛都是恐懼,他毫不意外殷騖的怒氣已經到達了頂點。
當殷騖越發憤怒的時候,他會馬上讓自己看上去冷靜,可事實上,他的情緒已經完全不由自己控製。此時的殷騖渾身透著可怕的戾氣,像是一個誅殺四方,塗炭生靈的魔鬼。
他狠狠掐著荀服的脖子。
“為了讓我放你走是嗎?”他惡狠狠看著荀服,譏諷地笑著,“你隻是我腳邊的一條狗罷了,你以為我非你你不可嗎?”
荀服很多次從殷騖口中聽見這樣的話,這一次,他尤其覺得心碎。
“荀服,我想過了,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過你。我怎麼會讓你順心如意?我怎麼會讓你心想事成?”殷騖笑了,露出那猙獰可怕,又無比冰冷殘酷的笑容,笑的如同一個殺人機器,而荀服的脖頸被他掐在手中,他的確可以輕易要了他的性命!
荀服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的雙眼滿是恐懼,無力的雙手捉著殷騖的手腕,他艱難地呼吸著,好像空氣一點點變得稀薄,他也如同脫離了水的魚兒……
“荀服,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恨你,五年前開始我就恨你,恨你所以百般地折磨你。我也想過放了你,因為我厭倦了……一個玩具,玩的久了當然會厭倦。”殷騖的目光冷冷地,不帶感情,“一個被玩的已經……爛了的……破、爛罷了。”
荀服感覺眼角好像有淚水要流出,可事實上淚水早就幹涸。
可他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堅強,他的心依舊在痛。
“隻是被別人玩過了又怎麼樣。本來就是個爬床奴……像你這種人,本來就是爬上誰的床都無所謂吧?你那麼想走……明知道殷寒恨你恨透了,你也去勾引他,隻是為了逃走……好……很好……”
“殷騖……我沒有……”荀服還是想要解釋,他覺得自己是這樣的可悲,他一直覺得自己也恨透了殷騖,因為殷騖……這五年,他的生活一塌糊塗,而現在,這一場無妄之災,讓他徹底絕望了。
他對睡夢中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被人捉奸在床,他還能說什麼?更何況,殷騖不相信他……以前,現在,未來,從來如此。
在殷騖眼底,他是汙穢肮髒的……
荀服的雙瞳滿是絕望,既然辯解沒有作用,他幾乎想要破罐子破摔了。
“殷騖……我想離開……你讓我離開……”荀服看著殷騖,然後一點點綻放出那種絕望淒厲的笑容。
“你承認了?”殷騖怔怔地看著荀服,他沒想到他就那麼幹脆地承認了。
“我承認了……我……我就是故意勾引他……嗬嗬……反正他早就喜歡我,求而不得罷了……那為什麼不想辦法為我所用?隻是跟他上床而已,又有什麼關係?”
荀服本來也以為自己會歇斯底裏,可是現在,他肆意張狂又無比淒慘地笑著。
他將所有的心酸痛苦全部吞入肚子裏,無論殷騖要怎麼樣,他都接受,反正他一直如此……忍氣吞聲那麼久,百般順從,百般屈辱的結果又是什麼……
荀服索性大刺刺地展開自己的身體。
“反正……有的是人喜歡我……我想要逃走,就會有人幫我,不過是付出一點點代價,竟然要被……你……上……那麼……別人……上也是一樣的啊!”
淚水終於還是從他的眼角一點點滾落。
荀服發現身體的某個地方的確很難受……也許他真的被做了什麼……他不願意承認這一點,而腦子裏也是幾乎一片混亂。
他隻知道,他不能一直一個人心痛。
殷騖,如果要心痛,那就一起。
我痛苦,你就得陪著我一起痛苦,如果你不願意放開我,我們就一起……墜入地獄。
“如果你放了我,一切就結束了。殷騖,為什麼你不放了我,為什麼!”荀服幾乎嘶吼著說出這句話,“恨……嗬嗬……”
“放了你,你就能去找殷寒了是吧?你早就指望他包養你是吧?”
“對啊!反正他隻是一隻看著彪悍的紙老虎,我不過是給他上了一次,他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荀服依舊哭著,聲音淒慘,然後又刻意拉扯成肆意的笑容,“他比你好多了,至少他還知道護食,你呢?你……”
殷騖惡狠狠看著他,“再說一次!”
“我說他比你好多了!嗬嗬,他年紀比你還小……我就喜歡年紀小的,比你小,還比你能……幹……”
這條腿不該給你留
“啪”的一巴掌再次落在了荀服的臉上。
“賤人!”殷騖的雙瞳冒著火,眸底閃著怒氣,渾身的殺意更加駭人。
荀服笑著,依舊肆意張狂又無比淒厲:
“殷騖,這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都比你好,不,這世界上,任何一樣東西都比你好,哪怕是個畜生……哪怕是路邊的一條野狗……”
“是不是誰和你做,你就覺得誰好?”
殷騖狠狠將荀服提了起來,掐著荀服的後脖頸,毫不顧忌他難受的快要死了的模樣。
當殷騖大步提著荀服往浴室走,荀服膝蓋和小腿在地上磕磕絆絆,一會兒撞在地上,一會兒撞到路邊的椅子還有擺設……
荀服疼的整張臉都在發白。
他難受地將所有痛苦都咽了下去,不僅沒有哭泣,反倒笑地更大聲。
荀服覺得自己被逼瘋了……
他以前害怕的時候,還知道祈求,還知道討饒……可現在不會了,他隻想肆意張狂地嘲笑殷騖。
無論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他都無所謂了。
“我就是想走……我為什麼不能走……你是個變態,是個瘋子……我為什麼要一輩子留在你這種瘋子身邊?殷騖……你還要怎麼折磨我,我都無所謂了……”
“砰”的一聲巨響,荀服被扔在了地上。
他渾身顫抖,感覺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疼的難受……他哭泣著,又大笑著。
“你知道你像是什麼?”
隻有殷騖,依舊高高在上,依舊金尊玉貴,雖然他的衣服也不再整潔,他的紐扣沒有像是平常那樣被係在了最頂端,他不再是那個看上去完美無瑕的殷騖,而是一個徹徹底底冷酷無情的劊子手。
“你像是一條令人作嘔的蛆蟲,像是萬人壓的婊子,你和你那個惡心的媽一個模樣。你媽就是個婊子,你也是……你媽是個賣的,你也一樣……不,你連你媽都比不上。”
“不要跟我提那個女人……”
荀服嘶吼著,他感覺胸口一下悶得慌,胸悶氣短,呼吸不暢,胸口如同堵著一塊石頭,整個人氣的渾身發抖,幾乎要這麼過去了。
殷騖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
“你是她兒子,連長得都和她一模一樣,我以前覺得,你和她其實不一樣……我錯了。”
荀服總覺得,也許下一刻自己就會殷騖弄死……或許是被他掐死,或許是被他按著腦袋狠狠撞擊牆壁,裝得頭破血流為之……
若是如此,他也不會讓殷騖討到一點好處。
“殷騖,你難受嗎?你痛苦嗎?你隻是覺得丟人罷了……你從來都隻想到你自己的尊嚴,你自己的麵子罷了!被……搞……的……是……我!我是自願的,我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就算我是你的狗,難道我就不能選擇離開你嗎?”
“你沒有那個資格!”
殷騖猛地一鬆手,荀服摔在了地上,殷騖的手在顫抖,他一把拿起了水蓬頭,然後擰開了開關。
伴隨著“滋滋”一聲有些刺耳的聲音,冰冷的水如同河堤決堤一瞬般洶湧地打在了荀服的身上。
巨大的水壓弄得他呼吸不能,他張著嘴,大口大口喘著氣,然後眼淚和水混淆在了一起,一睜開眼睛,冷水就進到了眼球,弄得整個眼睛都難受不已。
“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禽獸……你……你為什麼不去死?”
荀服的手在半空中揮動和掙紮著,他的樣子看上去比自己說的更像是瘋子。
白皙的皮膚在雨水衝刷下,漸漸變成一種越發蒼白無力的白。
身體好像被泡發脹了,荀服渾身冰冷,隻有手和腳的關節處紅的可怕,再就是那觸目驚心的痕跡,被洗刷多少次,都還是原封不動在原處。
他冷的直打哆嗦,最後一點點蜷縮著身體,覺得自己像是溺水的孩童,拚命想要掙紮,可是力量渺小不堪,最終一點點陷入水中的泥濘之中……
這樣的衝洗持續了近乎四個小時。
殷騖如同一個不知道疲憊的機器人,他的雙瞳滿是血絲,眼睛每次都是忍耐到了極限才堪堪眨動一下,他盯著荀服的身體,雖然一言不發。
可這已經如同世界上最殘酷的刑法,最讓人覺得羞愧的注目禮……
荀服不是完全沒有反抗,隻是一切都太無力了……偶爾他會抬起頭去看殷騖一眼,可是白花花的水霧,他什麼也看不清楚……
他最後無力地一動也不能動了,苟延殘喘一般匍匐在冰涼的地板,不斷想著,忍,忍過去……
殷騖將水蓬頭扔掉,整個浴室的地板上全是積水,就連著殷騖的鞋子也被水打濕了。
這期間,好幾次殷騖都聽見外邊的手機響了,可他根本什麼也不管不顧……
他覺得荀服說得對,他是個瘋子……
若是以往的殷騖,他想要一個人死,總會有很多辦法。
他不得不承認,他在意荀服。
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在意。
而且他曾經想過就此開始好好對待荀服……
“荀服,我厭倦了……厭倦了偶爾對你溫柔討好,還要被你百倍疏遠,也厭倦了你在背地裏默默反抗,妄想從我的手心逃走。所以,我決定了……”
他冷冷看著荀服,在荀服慢慢起身想要爬起來的時候,狠狠踩在了他的小腿上。
“這輩子你注定隻能陪在我身邊,和我一起……”
荀服的心底猛地一顫,可他沒有力氣去掙紮,他隻是覺得莫名的可怕。
殷騖的腳狠狠地踩著荀服小腿上的傷口。
荀服疼的倒吸了一口氣,眼淚幾乎都要出來了……
下一刻,殷騖的眸底閃過冰冷的寒光,而荀服發出了痛苦地哀嚎。
他沒有乞求,因為乞求是沒有用的。
骨頭發出一聲脆響。
在眼淚流出來的時候,荀服死死地咬著自己的下嘴唇,他告誡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再是痛苦,也再不要乞求眼前的惡魔。
殷騖的語氣冷蜇,“你的這雙腿,早就不該給你留著。”
然後,他蹲下了身子,一隻大手狠狠抓著荀服的頭發。
“你喜歡的東西,我可以滿足你。”
這聽上去是一句甜言蜜語,可問題在於,是在什麼情景,什麼語氣下……
荀服痛得滿頭大汗,可惜他沒有一點力氣了……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
其實他何嚐不是一樣……
厭倦了殷騖的周而複始,厭倦了殷騖自以為是的溫柔,厭倦了殷騖的屈尊降貴,也厭倦了殷騖的反複無常……
“你很喜歡被男人上是吧?”
殷騖的眸底沒有一點波瀾,連怒火都被他徹徹底底壓製下去。
可就是這樣,才更加可怕……一個無情的殺手,一個癲狂的惡魔,一個冰冷的死亡之神,這就是此時的殷騖。
燈光照得殷騖的臉更帶了幾分妖冶,也或許是因為那種冰冷還有那種可怕……
有時候,明明是很可怕的人,也會長著動人心魄的美麗麵容,一麵是魔鬼的殺戮,一麵卻是知名的吸引。
殷騖冰冷的目光在荀服的身體上打量著。
“破爛,就留給收破爛的人好了。既然你那麼喜歡殷寒,那我就把你暫時給他玩玩好了。他很喜歡你……對玩具的那種喜歡,你到了他的手裏,好好享受一下,總有一天,你會哭著回來求我。”
荀服的雙瞳猛地放大,他沒有弄明白殷騖在說什麼,可能是因為冰冷的水流進了耳朵裏,所以他現在有點聽不清楚。
耳朵裏好像有什麼在嗡嗡作響,他很像用手抓一抓耳朵,可是他的手好像不是自己的手……
一雙完全沒有知覺,被泡的發白的手,乍一看說是泡椒鳳爪還差不多。
“你……說什麼……”
“很高興?”
殷騖的怒火再度騰騰地往上升,他勾著冷冷的笑,“正中你的下懷是嗎?你放心,在把你送過去之前,還有一份驚喜等待著你。”
荀服露出茫然的模樣。
誰知道卻被殷騖狠狠扇了一巴掌。
“露出這種無辜的模樣想要誆騙誰?荀服……你從來不是一張白紙,你是一張無比漆黑的抹布。殷寒覺得上了你可以讓我蒙羞……太可笑了。你隻是一條狗,不要太自以為是,但是我殷騖的東西,就是徹底毀個稀巴爛,也不會給別忍!”
荀服的兩邊臉都微微地腫了起來,疼的他即便不說話,也會覺得難受……
殷騖的大手狠狠抬著荀服的下巴。
“你生平最想要忘記的事情,是什麼呢?”
他一字一頓,用極其平常的語氣問著。
而這一次,荀服的渾身顫抖著,一股本能的恐懼由心底生出,隻是,他這一次沒有露出歇斯底裏的模樣,也沒有放聲乞求。
“你說得對,我隻是一條狗,一塊渾身漆黑的抹布,一條從糞土裏爬出來的蛆蟲,一個婊子……殷騖……我已經沒有什麼可怕了。你要將那個錄像拿給殷寒看的話,我也無所謂了。”
荀服冷冷笑著,好像真的對一切都無所謂了。
他顫抖著。
“反正,我都已經被他……上……過了……殷騖,你真的覺得我在意那些嗎?也許曾經是在意的,可現在……不在意了……可是,我必須提醒你……”
荀服的目光忽然一沉,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力氣和勇氣,他用盡全部力氣,一把捉著殷騖。
雖然,他用盡全力也隻是捉住了殷騖的腳踝而已。
然後他高高仰著脖子,渾身雪白的他,美麗如玉的他,勾著純潔無邪,又好像無比誘人的笑容。
如同一條白蛇突然出現在了神聖的雪域之巔,一切忽然間,神聖又萎靡。
而他冷冷看著殷騖,用無比冰冷陰沉的聲音說。
“可是,你別忘了,另一個主角是,你。”
是你弄髒了我
荀服從未像是這一刻那麼美麗。
他的確擁有美麗的皮囊,哪怕他總是如同木頭一樣,又或者露出唯唯諾諾的表情,也能輕易撩撥人心。
可是,此時的他,像是突然有了屬於自己的靈魂……像是徹徹底底重新綻放心生。
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殷騖猛地睜大眼睛,他怔怔地看著荀服。
卻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幻想。
就好像在聖域中,突然出現了一條生性“淫”的白蛇……其實不過是幻覺,這裏從不是什麼聖域,這裏是人間的煉獄。
而荀服……
不管他是什麼,這一刻,他應該是惡魔,和自己一樣的惡魔,來自於地獄深淵……
或者將要帶著自己一同去往地獄深淵。
殷騖一把低頭,狠狠掐住了荀服的脖子。
他承認,剛才那一刻,荀服迷惑了他,讓他覺得本來乖巧的人,其實肚子裏滿是邪惡,卻又讓人無法抗拒。
可是殷騖的理智很快回來了。
“你在威脅我?”
“我在……提醒你……殷騖,我總是覺得……我身處於泥濘之中,渾濁肮髒……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可事實上……我錯了……當我置身於黑暗之中,你也和我一並身處其中……是你弄髒了我……可是……至始至終,你也沒有幹淨過。”
他蒼白無力的手,慢慢地搭在了殷騖的手上。
“你總是要讓我誤以為你喜歡我……再狠狠折磨我。這才是我最大的悲哀……”
他慢慢地閉上眼,如同徹底絕望。
“而我最愚蠢的地方莫過於,明明被你傷害了,卻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要原諒你,即便我對你表現出在強硬的一麵,可是我從沒有真的放下你。”
殷騖又一次愣住了。
身體在意識之前操控了他的一切。
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狠狠將荀服按在了身下。
殷騖如同瘋狂地野獸一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隻是憑借本能地抱住了荀服。
可是很快他感覺到不對勁……
“唔……”荀服一下吐出了一口血。
跟著,他戰栗著。
“殷騖……我好痛,我……會死嗎?”
然後,他聽見了荀服哽咽又微弱的聲音,也感覺到荀服一絲不掛的身體,正在劇烈地顫抖。
荀服的心跳快地異常,身體是冰冷的,像是在停屍間放了很久的那種屍體,全身都是僵硬的……
“你說什麼?”
荀服害怕地看著殷騖,他的眼珠子裏流淌著淚水,露出小心翼翼的模樣,伸出手反手抱著殷騖。
“殷騖……我好疼……渾身都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荀服的身體和麵容都在扭曲……
殷騖瞪大了眼睛,眼底閃過驚慌,他抱起了荀服,帶著人往大床那邊走。
這期間荀服顫抖地越來越厲害,而且整個人看著有點神誌不清。
他睜著眼睛,但是眼神總是很飄忽,一副麻木無神的模樣,最後兩眼一翻,看上去十分滲人。
他用僅剩下的力氣說著相同的話:
“冷……殷騖……我覺得冷……”
殷騖將荀服放在床上,將所有被褥都裹在他的身上,可是荀服好像還是不滿足,他還在說著冷……
殷騖徑直衝了出去,對著守在遠處過道的女傭說:“快點!去取幾床被子過來!快!越多越好……”
他手忙腳亂地吩咐完這句話,又匆匆跑回房間。
將空調調到三十度的時候,荀服的情況才好了一些。
可殷騖已經渾身都冒著熱汗。
女傭抱著被子站在門口,殷騖失了理智,幾步走過去,一把搶過了被子,然後將被子裹在荀服的身上。
這時候荀服已經被包裹的像是一座小山,可是他的身體依舊在發抖,渾身不受控製……
“醫生,去叫醫生!”
“可是醫生現在在給陳少做檢查……”
殷騖冷冷說:“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女傭被嚇了一跳,踉踉蹌蹌朝著外邊跑了去,長廊裏噠噠的腳步聲一路穿過盡頭的旋轉扶梯……
殷騖一手扶著額頭,一身的大汗,滿臉的憔悴……他還往四處尋找可以給荀服保暖的東西。
下一刻,一雙小手拉住了殷騖。
“難受……我冷……我痛……殷騖……我真的要死了嗎……”
殷騖之前的憤恨,在此時化作了慌亂,他冷冷看著荀服,冰冷地說:
“我不會讓你死的,別以為這樣死了就一了百了!”
荀服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他的身體像是不屬於自己一樣……其實之前就出現了奇怪的事情,身體不自覺發抖,一開始隻是微弱地抖動,而卻是富有規律的,可忽然間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整個意識都再度開始迷糊了。
與此同時。
“顧澤,你確定……副作用隻有一點點?”
“我早就說了,這取決於你當時下的藥劑有多少。你不是說隻有一點點嗎?”
陳旭侃閉上了嘴巴。
如果告訴顧澤,他對荀服使用了過量的藥劑,那麼幾個小時之前,他的計劃就會被迫中止!
“我要去看他。”陳旭侃堅持地說,“顧澤,你想辦法把殷騖弄走。”
“你真以為我神通廣大?”
顧澤為難地皺著眉頭,“你既然是按照我的要求說的,就不會出什麼事情。”
陳旭侃一隻手端著茶杯,手指輕輕顫抖著,皺著眉頭,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捂住心口。
他看了顧澤一眼,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咬了咬牙,“那你下去吧。你總是待在這裏也不好……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絕不會露出破綻。”
“那就好,這一次謝謝你了。”陳旭侃拉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而這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音。
“陳少,林醫生已經來了。”
陳旭侃看了顧澤一眼,顧澤點了點頭,躲進了旁邊的一個小房間。
與此同時,門被打開,負責追蹤陳旭侃病情的林醫生慢慢地走了進來。
林醫生年輕有為,年紀輕輕已經是國內頂尖的醫學教授。
殷騖請了這麼一位來照顧陳旭侃,儼然是花費了一番心思。
陳旭侃這人,說楚楚可憐是一回事,任性妄為也是一回事,而且這人的審美要求還很高,能挑個好看點的醫生,他就不會委屈自己一點。
林醫生開始如常地對陳旭侃進行檢查,隻是沒想到沒有過去多久,敲門聲再度響起,一個女傭急急匆匆地站在門口。
“陳少……那邊……的客人出了一點事情,如果您……這邊結束了,可以請林醫生過去看看嗎?”
“客人?”
陳旭侃的神情驟然改變,他的心髒一下子跳動地奇快,會被女傭稱呼為“客人”,那肯定是荀服了……
陳旭侃一把捉著林醫生的手,他的眼底寫滿了慌促,“別管我,你去看他。”
林醫生覺得胳膊上一疼,對上陳旭侃的眼睛時,竟被嚇了一跳,愣了有一會兒,才馬上站起身來,“帶我過去。”
可這個時候,陳旭侃再次拉住了林醫生。
“等一下……我覺得心口……好疼……”
他看了看門邊的女傭,“你先在外邊等著,我這邊好了,馬上讓林醫生過來。”
女傭也是左右為難,但是仔細想想,殷騖最在意的是陳旭侃,不說陳旭本身就有心髒病……
就算陳旭侃是裝病……那邊那位客人也隻能自認倒黴。
“是!”
女傭其實多少還是更心疼荀服一些,雖然陳少有病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剛才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說覺得心痛就心痛……
看來,看上去總是一副病弱模樣的陳少,其實隱藏了很多秘密。
不管怎麼樣,她匆匆離開了房間,守在了門外,不敢多看也不敢多問。
而房間裏,林醫生皺著眉頭:
“我剛剛為你檢查了,你根本沒有事情,你在搞什麼鬼,陳旭侃,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
林醫生和陳旭侃的接觸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還挺了解他的,兩人之間一向來有話說話,知無不言,所以林醫生直接訓斥他也不稀奇。
“我是想求你幫我一個忙……長話短說……一會兒你隻管治療他,但是……不要透露他的病情。”
“你什麼意思?”林醫生一臉狐疑,這是陳旭侃第一次說“求”這個字。
誰不知道陳旭侃是被殷騖寵上了天的小少爺,他在殷騖麵前是一副楚楚可憐的白蓮花模樣,不熟悉他的人也會被他迷惑,可事實上他就是個恃寵而驕肆意妄為的黑心蓮。
“我不會答應的,你肯定不是有什麼好事……”
陳旭侃的眼底透著幾分威懾:
“林錚,就算是我虧欠你一個人情,你答應我……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做。你……一會兒……不要告訴殷騖那個人真實的病情,不然的話……他可能……會活不下去。”
林錚怔怔地看著陳旭侃許久。
“求求你了……”
“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旭侃一咬牙,說:
“他是被人送過來……當做禮物送給殷騖的。送他過來的人找人買了一種新型的毒品,給他注射在身體裏,那種毒品具體如何我不清楚……但是會讓人產生幻覺……這樣的話,在做那種事情的時候,會欲仙欲死……”
“你說什麼?!”
“林錚……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懂,但是那個男人是無辜的,你不能說他被注射了毒品的事實。”
“不,陳旭侃,這和我說出事實有什麼關係?我是醫生,我是要救他!”
林錚已經徹底愣住了,隻知道豪門這個圈子亂,沒想到貴圈如此之亂……
“你說出事實,他就死了!”
陳旭侃緊緊地捉著林錚的肩膀,他的眼底滿是恐懼和害怕,這讓林錚的情緒也受到影響。
“林錚,你聽著……殷騖非常憎恨毒品……他在十二歲的時候,就差點被人注入毒品……如果他知道的話,可能會殺了他的!”
救他……
十分鍾後,林錚被女傭帶到了荀服所在的房間。
兩個人的腳步匆匆,氣氛一度極度緊張,來到了目的地之後,林錚更覺得氣氛壓抑。
這裏的所有人都在屏息凝視,他自己也是,心髒咚咚跳動,比任何一次手術都要焦急。
林錚拿著一個設備齊全的醫用箱子,他的另一隻手緊緊地攥成拳頭,裏麵已經布滿了汗漬。
遠遠的,他就聽到了那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刺耳聲音。
林錚並沒有見過荀服,卻已經開始同情起那個男人。
隻是他想不通,陳旭侃和荀服到底又是什麼關係?
陳旭侃說荀服是別人當做禮物送給殷騖的。
那他和荀服應該是敵對的關係吧?
可陳旭侃卻要林錚一定要救好他……
那實在不是陳旭侃的作風。
陳旭侃是什麼人呢?
無論別人是怎麼理解的,林錚一直都覺得,陳旭侃是個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狠角色,他從沒有真的將任何人放在心上。
當然……你也不會知道他真的想要什麼。
他是他無時無刻不在算計著,或者戲弄著其他人,他總是能將自己偽裝成他希望別人以為的模樣。
可以說他是個可怕的人。
不過……他輕易是不會害任何人的。
隻是,他也從不將別人的生死放在眼裏。
對他這種人來說,他要殺一個人,從來不需要親自動手,而他也不會去救任何死在他麵前的人。
也許陳旭侃時常讓人分不清楚他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可是他對荀服的關心,在意,關切……林錚卻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
屏著一口呼吸,林錚又往前走了幾步。
可是才走到門口,裏麵就一個冰冷且充滿威懾力的聲音響起。
“站在外邊,不準進來!”
跟著,裏麵發出轟隆一聲。
隻聽見什麼東西被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
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哭泣的聲音,跟著一片混亂,鬼哭狼吼。
一個花瓶被扔出了房間,摔了一地碎片。
林錚站在門口,想著裏麵還有病人,“真是胡鬧!”
他隻能詢問那個女傭:“裏麵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女傭早就被嚇得傻了,裏麵的動靜太嚇人了。
“我問你,裏麵的病人是什麼狀況!”
女傭回過神來,開始述說情況。
等了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狠狠咬著牙,林錚等不下去了,徑直往房間裏走了進去……
入目可以說是一片混亂。
一身雪白皮膚的男人,一絲不掛地躺在地上。
他美麗的麵容早就扭曲不堪,大刺刺展開雙腿,露出最隱秘的地方……
而他那雙原本在半空中揮舞著的手已經被人用力擒住。
他的一隻腳上傷痕累累,一個碎了的瓷器躺在他的腳邊,數不清的碎片掉落在那鮮紅的血泊裏,一塊瓷片直接刺進了他的肉裏。
他疼的麵目猙獰,而另一條腿還是完整的,卻很顯然動彈不得……
林錚被自己所看見的驚呆了。
“誰讓你進來的?滾!滾出去!”
殷騖的聲音讓人想到了森林裏萬獸之王的怒吼。
林錚的年紀比起殷騖而言,還是年長了不少,這一會兒,卻被嚇得三魂失去了氣魄。
不過他醫生的天職告訴他,荀服現在的情況非常嚴重。
“我是醫生,我的本職就是救人,讓我看一看他的傷勢。”
林錚不讓自己去看殷騖那雙透著血色的眼。
“嗚……”荀服的口腔裏發出了痛苦的聲音,他漂亮的雙眸一片渾濁,眼前似乎出現了什麼幻覺,他的兩隻手還在奮力地反抗。
殷騖比任何人都清楚荀服現在的狀況有多麼不對。
一開始的時候,荀服突然吐出了一口血,然後身體出現各種異樣,一會兒喊著冷,一會兒又喊著熱,再過了一會兒,他像是徹底虛脫了一樣,一動也不動,呼吸都沒有了……
荀服出現了暫時性的休克,事實上在他休克的前一秒,他的精神狀態處於前所未有的亢奮。
殷騖也從他的眼底看見了端倪,那一刻的荀服無比的瘋狂……
隻是那一切隻持續了極其短暫的時間,而荀服身體休克的情況卻持續了整整三分鍾。
就在前一會兒,他結束了休克狀態,身體卻再次出現異常!
一個身體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的人,怎麼會突然間變得力大無比?
荀服幾乎像是蠻牛一樣橫衝直撞,想要衝出這個房間。
殷騖的大手從身後緊緊地捉住了他。
他能感覺到荀服如同不受控製的野獸,在他的懷抱中肆意掙脫。
最後的結果是荀服隨時抄起了身邊的古董花瓶到處亂砸,結果不小心踩到了一個已經破碎的花瓶,腳底也被碎片刺穿了。
可盡管如此,荀服還是如同一隻瘋狂地野獸。
殷騖緊緊地抱著荀服,結果卻被荀服狠狠咬在了脖子上。
那一口,真真如同野獸一樣,幾乎將殷騖脖子上的一塊肉咬了下來。
趁著這個空檔,荀服又瘋了一樣往外衝了過去。
結果就是剛才林錚看到的,荀服再一次被製服了。
他光著身體,狼狽不堪地倒在了地上,美麗的麵容猙獰無比,眼神渾濁又凶狠。
林錚緊緊地皺著眉頭,他相信陳旭侃沒有說假話。荀服現在這幅樣子,若說不是被注入了毒品,怎麼說得過去。
又想到了什麼,林錚當機立斷地衝了過去。
事實上他在來的時候就準備好了一切,他帶著一個隨身的醫用箱子,動作幹脆利落地打開了箱子,然後取出了藥劑,準備對他進行少量的納洛酮靜脈注射。
“按住他!”
林錚看了殷騖一眼,然後咬著牙,將藥劑快速注入了荀服的身體。
在他靠近的瞬間,荀服如同受到驚嚇的野獸,他衝著林錚露出齜牙咧嘴的恐怖模樣,幾乎要掙脫殷騖的束縛,直接衝著他衝過去。
好在林錚的動作十分幹脆利落,而殷騖也死死地按住了荀服。
可是荀服服被注入藥劑之後,並沒有立刻好轉,意識還是處於那種幾乎瘋狂的狀態……
這樣下去,殷騖不懷疑是不可能的。
“他需要進行急救,你出去吧。叫幾個人進來。”林錚冷冷看著殷騖。
“你說什麼?”殷騖渾身大汗淋漓,“我在旁邊幫你打下手。”
“你出去,你在這裏,他的情緒無法穩定下來。我初步懷疑他的精神受到了重創,會做出現在這種反應,和你脫離不了關係。我管不了你對他做過什麼,但是……你繼續留在這,對他的治療不會有好的幫助!”
林錚的語氣極其激動,在這種危機時刻,殷騖屏住呼吸,當機立斷做出了決定。
“好,我出去,你要救好他!一定要救好他!”
殷騖從床上扯下一件床單,遮蓋住了荀服身體上的重要部位,然後衝著外邊喊了一聲,幾個女傭衝了進來。
整個屋子裏一片混亂。
林錚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幾個女人合力按住荀服,而自己開始了一個簡單的急救,一邊通知一個女傭:
“準備一輛推車,一會兒將人送到治療室。”
殷家有一個非常專業的獨立的醫用治療室,類似於一個小的醫院,是最近完成的。
林錚將會在那裏進行急救。
聽著裏麵的聲音,殷騖仍覺得心髒跳地快地出奇……
林錚說的話還不斷地在殷騖的腦海中回蕩著。
的確,荀服一直處於激動當中……難道真的是自己將他逼成了這樣?
不,他去死好了……
早在五年前,荀服就應該去死。
如果當年殷騖沒有衝入火海救下荀服,他那時候已經死了……
他的命屬於他,他的生死也應該由他來決定!
可是……
荀服的身體並不好,其實從五年開始,荀服的身體就陸陸續續出現了問題,雖然都是小毛病,可是小毛病不斷累積,最後就成了大毛病。
早在荀服和殷寒打架住院那一次,荀服的身體就展露出了問題,醫生說他隻是存在一些小問題,胃病初期,飲食不規律,貧血……
荀服所存在的胸悶氣短甚至胸骨刺痛的問題,其實都和他的精神狀態,還有肺部腎髒器官有關係,但都不是什麼大的事情……
殷騖的腳步踉踉蹌蹌,走到門邊,他一隻手撐著牆壁,高大的身軀在此時竟有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
遠處,顧澤慢慢地走了過來,走到殷騖的身邊,他才要開口,殷騖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現在的殷騖根本不想看見任何人!
直至有人匆匆忙忙將醫用推車送到,然後荀服被抬了上去,殷騖才回過神來,匆匆地跟了上去,卻被林錚一把攔住。
“他沒有事情,你相信我。隻要你不要出現在他的麵前,我可以很快治好他。”
林錚的眸底閃過一瞬的心虛。
此時的殷騖顯然早就慌了神智,而林錚的話給了他極大的打擊,他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了。
看著荀服還有林錚等人走遠的背影,殷騖高大的身軀,忽然晃了晃,然後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顧澤匆匆走了上去,一把要扶起殷騖,可事實上他並沒有觸碰到殷騖。
不得不承認,在外人麵前,殷騖始終是強悍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殷騖抬起一隻手,拒絕了對方的幫助。他慢慢地站了起來,盡管看上去有些狼狽,但是他最後還是穩穩地站在那裏。
皺著眉頭,另一隻手慢慢地捂上胸口的位置,壓製著躁動的心情,不斷克製自己的情緒,然後,他低下頭,看見鮮紅的血色滲透衣服將潔白的襯衣沾染成一片血紅。
傷口,又裂開了。
難怪胸口的位置一直隱隱作疼……
意識模糊
荀服感覺自己置身於一片黑暗又冰冷的深海。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四周圍滿了人,然後所有人都在恥笑他……
他如同畜生一樣趴在地上。
噠噠的腳步響起,他順著那雙不染纖塵的皮鞋往上看,然後他看見殷騖抽下皮帶,一皮帶一皮帶狠狠打在自己的身上。
然後他疼的直叫,最後暈了過去
這時候荀服發現,這不是一個夢,這是曾經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
五年前,他曾經有一次逃跑後被殷騖捉了回來,殷騖將他身上的衣服脫了幹淨,然後當著殷家所有下人的麵,用皮帶狠狠地打在荀服的身上。
皮帶打在身上,啪啪作響,沒留下什麼太重的傷痕,但是皮肉卻好像已經爛了一樣,他將自己抱做一團,痛苦的求著殷騖,嘴裏不斷說著,不要……
可是殷騖決絕而殘酷。
這樣的事情曾經發生過一次又一次,直至荀服學會了忍耐,將自己變成一個聽話的木偶。
可是,周而複始……一切好像注定不會有好的結局。荀服在這一刻,幾乎放棄了求生的可能。
他覺得意識越來越沉重,自己越來越無力。
此時,林錚的額頭上滿是汗漬,他擦了額頭的汗,對著自己喃喃道:“繼續電擊!”
事實上,電擊對於荀服並沒有什麼效果,他現在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自我放棄的狀態。
雖然林錚把他救了回來,可他的意識卻始終處於昏迷狀態……
而與此同時,殷騖的傷口重新進行了包紮。
幫殷騖包紮傷口的是殷家醫療是的其他人,聽說殷騖出了事,他們馬上趕了過來,醫生說殷騖的傷口幾次崩裂,這次必須要靜養才可以。
“總裁,明天出國的計劃……是不是取消?”吳特助重新回到了殷家,他猶豫著勸誡道:“不然對傷口不好……”
“行程照舊。”殷騖用冰冷地聲音說著。
“可是總裁,你的身體更要緊……”
“我說了照舊。”殷騖刻意地壓低了聲音,現在的他,但凡一點動怒,就會牽扯到傷口。
吳特助皺著眉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想著,殷騖至少會休息到明天登機之前吧,誰知道殷騖馬上就從床上起來了,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在了地上。
吳特助看得也是心頭一懸。
“總裁……”
遠處,陳旭侃站在虛掩的房門外,他的目光凝視著房間裏的殷騖,最後做出急匆匆的樣子,推開了門。
“阿騖,你沒事吧?”陳旭侃開始假意地開始安慰殷騖,“什麼重要的商談,一定要明天去?你都這樣了……”
殷騖看了陳旭侃一眼,“你不在床上養著,過來這裏幹嘛。”
“我擔心你啊。”陳旭侃露出委屈的模樣,“你都這樣了,我怎麼在床上躺著……”
宋叔也已經從外邊趕了回來,他隻知道殷騖的身體出現了問題,卻不知道殷騖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殷騖有意隱瞞宋叔,所以避之不見。
但是荀服被送入殷家的醫療室急救房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宋叔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荀服哥……他怎麼樣?”陳旭侃一臉柔弱地看著殷騖,“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殷騖,你為什麼要那樣對荀服哥……他是受害人,是被殷寒強迫的。”
“你什麼也不要說了。”殷騖冷沉的語氣帶上了隱隱的怒意,他因為突發的狀況,暫時將荀服和殷寒的事情忘到了腦後,這下又不經意地想起。
殷騖不可能不因為這件事情動怒,而且,他越是壓製自己的情緒,怒氣隻會更重……
可陳旭侃偏偏要火上澆油:“阿騖,說真的,你對荀服哥……太過分了一點不是嗎?而且,我有點弄不懂你和他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陳旭侃的眼底透著一種無辜又懵懂的感覺,眼角又有一點濕潤。
他似乎是知道了什麼,又好像不知道什麼……
殷騖楞了一下,下意識安慰著陳旭侃:“旭侃,你不要胡思亂想,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照顧好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沒問題!”陳旭侃的眼角有淚花閃爍,但是他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一個字沒問出口。但是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其實已經透露出了什麼。
他一直在扮演一個很無辜,然後被殷騖辜負之後一個人默默承受一切的小可憐角色。
“顧澤,你讓人送陳少去休息。”殷騖記住了顧澤這個名字,雖然顧澤是殷家別墅的保鏢,但是他一貫隻負責固定的區域,因為今天的事情,殷騖才記住了這個人。
“是。”
顧澤非常服從命令,馬上衝著陳旭侃走了過去,而且他半點沒有猶豫,對著陳旭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之後,陳旭侃沒有回應他,他就直接扛著人出去了。
吳特助看得愣住了,換做是他,怎麼都得顧忌一下陳旭侃的身份,這個小保鏢真是不得了啊……
“吳特助,你還愣在這做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總裁……可是我還是想勸您一句……”吳特助弱弱地開口,然後閉上嘴。
殷騖輕輕歎了口氣,雖然他看上去很冷靜,卻又非常明顯地焦急不安著……
“你先出去吧。”
“是。”
吳特助從房間出來,忽然聽見裏麵傳來了“砰”的一聲巨響,他被這一聲嚇得一個哆嗦,就在這時候,他發現遠處的長廊盡頭,好像有兩個人在拉扯著。
吳特助原本想要追上去看看,但是很快人影就消失不見了。他隻是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勁?”陳旭侃冷冷看著顧澤,“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問你,你說你沒有注射過多的藥劑,那為什麼會鬧出那種事情?”
陳旭侃皺著眉頭,滿臉地心虛。如果透露出自己給荀服注入過多藥劑的事情,最後事情很可能會鬧大,如果荀服被送進了醫院,自己的計劃就被徹底打破了……
“林錚已經來了,你在擔心什麼?”
“你還是不對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注入了過多的藥劑……你知不知道,那是會死人的。”
陳旭侃的臉色一下變得極其難看,他狠狠捉著顧澤的手腕,“我知道他在急救室,你帶我去看看。”
“如果你真的關心那個人,你就不會做這種事情。”
“你覺得我現在是在假心假意?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如果被殷騖發現,我的計劃就徹底完蛋了。我是在幫他……至於藥劑的事情,我承認,我使用了過多的藥劑,那時候我的腦子有點不清醒……”
顧澤皺著眉頭,“陳旭侃,你根本沒有認清楚你到底錯在什麼地方。我一直答應幫你,但是我說過,不要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可你一意孤行。我想……我不會再幫你。”
顧澤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然後轉身就要走,不僅如此,他在走之前還說:“陳旭侃,我覺得,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我要去告訴殷騖真相……一切都是你……”
“不準走!”陳旭侃一把衝過去拉著了顧澤,“你不能破壞我的計劃。更何況我是為了他好……隻有這樣,殷騖才會放手!他才能重新獲得自由,而我的計劃,也會更順利的進行……”
“你的計劃裏從沒有考慮過其他人。”顧澤冷冷看著陳旭侃。
顧澤是一個很寡言少語的人,但是這一次,他和陳旭侃說了很多話,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著他對陳旭侃的失望。
“你根本不將人命放在眼裏,林錚那邊傳來的消息是,他至今都還處於昏迷之中。”
“他會醒過來的!”陳旭侃用無比堅定的語氣說著。
“如果他沒有醒過來呢?你從沒有想過,你的計劃裏出了一點錯誤,丟失的是其他無辜人的性命。”
“我說他會醒過來!”陳旭侃幾乎哀嚎地吼出了這句話。他的眼角一陣濕潤,淚水劈裏啪啦地往下掉落,如同在自我洗腦,他不斷重複著地說道:
“我說他會醒過來,他就會醒過來……顧澤,你根本什麼都不懂……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比我更心疼他的人……”
顧澤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陳旭侃,然後不斷想著他這句話的意思。
“從我被接到殷家開始,殷家就對我很好,連殷騖也對我很好……當然,我和他從小就認識,他一直充當著保護者的角色,他像是哥哥一樣……我也的確憧憬過喜歡過他……”
陳旭侃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眼淚掉落。
“直至有一天,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知道自己在殷家到底算是什麼……我如同一個笑話。”
“我發現……隻有荀服,他真心實意地對我好……殷騖總是和我說荀服有多麼好多麼好……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想著,如果我也能認識他就好了。連殷騖都陳讚的人,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吧?”
顧澤一把捉住了陳旭侃,阻止了陳旭侃差點墜落的身體。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荀服真的很好……比殷騖更好……我想,既然殷騖能擁有,為什麼我不能?”
“我也嚐試著和他做朋友,嚐試著依賴他……明明我也曾經和他很要好過……比他和殷騖更加要好……為什麼他把我忘了?為什麼他永遠都隻記得殷騖……”
陳旭侃的手捉著顧澤的胳膊,幾乎要抓破一塊皮來。
“顧澤……你知道,喜歡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喜歡你的人,是什麼感覺嗎……”
顧澤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旭侃自嘲般笑著:“你當然不知道……你從沒有喜歡過誰吧?可,我知道……”
他的占有欲
“別妄想逃走!”殷騖冷蜇的話至今回蕩在荀服的腦海中。
荀服做了一個夢。
夢回很多年前。
被關在小黑屋。
整整三天沒有吃飯,隻是每天有人過來送一杯水,勉強撐著不死。
父親的葬禮才過去半年時間,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這片狹小的空間,本來就容不得人舒展身體,他岣嶁著身體,黑暗中,瘦弱的身軀軟軟地癱倒在地上。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
隻是三天算什麼?更久的時間他也經曆過。每一次他逃走,殷騖就會想盡辦法懲罰他,折磨他。
三天的不吃不喝僅僅隻是一個開始罷了。
“不是……不是我……”
他在睡夢中發出低低的喃喃,他瀕臨絕望地想,真的不是他。
殷騖雖然對那件事絕口不提,可荀服很清楚他根本沒有忘記過。
荀服很想要解釋,可他該拿什麼去解釋呢?
比起被其他人誤解,被殷騖誤解才更讓他覺得心痛。
他想要離開這裏有錯嗎?他真的不想再繼續過這樣的生活了……
那一天,父親葬禮的前一個晚上。
殷騖忽然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的臉色冷沉,如同一塊冰一樣,渾身充斥著寒冷。
那天下了雨,不知道有多大,淅淅瀝瀝,外邊的天很暗。荀服在看見殷騖的瞬間就衝了過去。
“殷騖,你聽我解釋……”
那時候他就想解釋。
但是他被殷騖一把推開了。
他根本不給荀服任何解釋的機會。可事實上……荀服很清楚,他沒有證據證明什麼,他覺得很委屈。這個世上總是會出現一些不公平的事情,被冤枉的人可能會因為找不到證明自己無罪的證據被捉進監獄,情侶之間可能因為他人的挑撥從此背道相馳……
這世界上有那麼多讓人無能為力的事情。荀服很清楚,他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盡管如此,他還是想試著和殷騖解釋一下,可是,他還沒張嘴,殷騖忽然將他狠狠地按在身下,下一刻,他直接撕碎了他的衣服,像是野獸一樣,殷騖開始肆意地占據荀服的全部。
荀服的雙腿被分開,緊接著是貫穿了全身的疼痛……他疼得哭了出來,哭著求殷騖停下,可是殷騖發瘋了一樣。
疼痛之後,荀服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在這之前,他曾經幻想過自己被殷騖壓在身下的場景。
“美夢成真了嗎?”殷騖低下頭,用那種輕蔑冰冷的目光凝視著荀服。
但他又好像什麼都沒說……那一個晚上,直至第二天父親葬禮,他的腦子一直是迷迷糊糊的。他幾乎被做的下不了床。
那天的葬禮,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到場的。所有人都在背後咒罵他說他狼心狗肺,就連路過的女傭也在門的另一頭竊竊私語。可她們說話的聲音剛巧就傳入到了荀服的耳朵裏。
那一天,幾乎是他最難熬的一天。
但是他不怪殷騖。
他很清楚殷騖才是最痛苦的那個人。父親葬生於火場,而母親失去了雙腿……
荀服永遠也無法忘記,殷騖那痛苦又脆弱的眼神。
他也不會忘記,那一年殷騖也才剛剛十八歲。
殷家的事情需要他處理,殷氏企業帝國集團也等待著他來接手,內憂外患,數不清的虎視眈眈的人……他根本連傷心難過的資格時間都沒有。
可現在,荀服覺得自己已經遭受了足夠多的報應,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撐下去了。
事實上,他被扔進小黑屋之前,剛剛被殷騖打了一頓,身上的傷口好像感染了,這三天時間,他不僅沒有吃飯,渾身沒有力氣,還疼的生不如死。一開始的時候,他會每天敲打小黑屋的門,希望有人注意到自己。
可是……根本不會有任何人注意自己。
他忘記了,這個小黑屋身處於整個殷家最隱蔽的地方,沒有殷騖的允許,根本沒有人敢過來這裏。
隻每天一次有人送水過來,但是送水的下人每次進來,都隻會用那種很輕蔑的眼神看一眼荀服,甚至咒罵他一頓。
“禍害。”
所有人都這麼說,說他是禍害。
荀服聽了很難受,經常因為在意別人的目光,就會將自己更努力地蜷縮成一團,可那天他實在太難受了,所以,他努力伸出手,捉住了那個女傭的一隻腳:“我要死了,快救救我……”
他用盡全力才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後者卻像是被什麼髒東西碰到了一眼,一邊尖叫著一邊往後跳,手上拿著的原本要給荀服吃的水全都撒在了地上,那個女傭狠狠往荀服手上踩了一腳。
“髒死了,你這種不男不女的禍害不要碰我!”
荀服的手腕幾乎被那個女傭踩短了,他疼得幾乎要哭出來,但是沒有辦法,他身上他難受,他太疼了,他隻能一點點爬到那個女傭麵前,用祈求地語氣說:“求求你,救救我……”
“沒有人會救你的,該死的你為什麼不去死,每次都要我跑過來給你送水,其他人都笑話我,說我專門負責照顧一個下賤的人!”女傭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荀服,巴不得荀服馬上去死。
“你說誰去死?”在這個時候,那個冰冷又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了。
可惜,荀服已經支撐不下去了,就這麼迷迷糊糊暈了過去。
殷騖走進來,剛好看見荀服一身是傷地倒在地上,而那個女傭一看見殷騖,馬上嚇得跪在了地上,“總裁……我……我……”她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下一刻,一腳狠狠踹在了她的身上,她被踹出幾米遠。
“別擋著路。”
冷冷丟下這句話,殷騖徑直走到了荀服的麵前,然後,他抱起了荀服……
那天晚上,當荀服再次睜開眼睛,他終於離開了那個小黑屋。在那之後,他原本度過了一段時間太平的日子。可是……
黑暗中,荀服渾身都在發抖,這一次,他全身發燙,燒得幾乎要意識模糊。可是他已經不奢望殷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至少也要過一個星期吧……
可是,他真的能熬到那個時候嗎?
這次荀服得罪了殷家的人,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誰,殷家的每一個人都看他不太順眼,總是想著法子找茬,他真的已經盡力避開那些人了可還是出事了。
他打碎了一個價值連城的古玩,聽說那個古玩現在的價值上億,為了這事情殷家的人說要將他送去監獄。
一個億是個不小的數目,但對於殷家的人而言,其實也不算了什麼。殷騖出麵,說願意代替他賠償,可是那邊怎麼都不肯,在這個時候,荀服偏偏想趁著機會離開……
事實上這不是荀服第一次逃跑,他很多次嚐試離開,這也隻是他早就準備好的一個機會,隻是時間太不湊巧了。
殷騖覺得他辛辛苦苦在為他收拾爛攤子,可他卻隻想著逃走,因而大發雷霆,在捉住他之後,直接將他痛打了一頓。
最後,荀服奄奄一息地被扔進了小黑屋,整整三天時間。
荀服燒得腦子已經不清楚了,他回想著以前的事情,又想著以後該有什麼打算。
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未來了。他的棱角早就被一點點磨掉了……
殷騖的手段總是很殘酷的。但是在這之前,荀服從不知道他是一個為了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的人……事實證明他根本沒有多了解殷騖,想到這裏,荀服覺得有點好笑。
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吱吱的一聲,一束光照落進來……
那道光芒對於荀服而言實在是太刺眼了,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很快地,一隻手將他一把從狹小的小黑屋裏拽了出去。
荀服渾身沒有力氣,整個身體直接跪在了地上。
許久時間,他才睜開眼。
感受那些帶著冷漠調侃的目光,荀服覺得分外丟人,可他似乎早就沒有尊嚴這種東西……
荀服很想說點什麼,他甚至願意跟殷騖說,他不逃了,他會好好地聽他的話……
天知道他經曆過什麼。
拽過來的路上,他那隻胳膊本來就骨折了,這下幾乎骨頭都要被撞碎了一樣。
殷騖根本不屑於看他一眼。
事實上,那天被扔進小黑屋的時候,荀服看著還是好好的。——當然,那隻是荀服裝出來的,那天他幾乎疼的半死不活,可是他不想要就此屈服於殷騖,所以他裝作自己其實很OK的樣子。
後腦勺,脊椎,背部,還有膝蓋,大腿,身上每個地方都幾乎要散架了。
荀服終於忍不住開口:“殷騖……放開我……”他已經疼的不行了,腦子也快炸了。
不過他其實並不抱希望殷騖會就此作罷。
誰知殷騖竟然真的停下了腳步,他走到荀服身邊,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走得了嗎?”
突然間,他像是瞧出荀服的不對勁。
殷騖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蹲下身,伸出一隻手摸了摸荀服的額頭,才發現荀服的額頭滾燙。荀服起初還掙紮了一下,最後也隻是由著殷騖去了……
“能站起來嗎?”
荀服搖了搖頭,一副病懨懨的模樣,隻用一雙懵懂的眼睛看著殷騖。那眼神讓人想起嗷嗷待哺的雛鳥睜大眼睛等待喂食。
殷騖罵了一句,“死了算了。”然後一把將荀服抱了起來。
懷中的荀服已經慢慢地閉上眼睛,他當然還是聽見了殷騖剛才說的話,那樣冷漠刺骨的話……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聽第二次。可似乎又已經習慣了……這簡直就像是命運給他開了一個玩笑。
曾經對他百般順從溫柔的弟弟,在短短時間變成了仇視他的人,對方死死地將他捆在身邊,隻為了折磨他……
而他,他卻深愛著殷騖。不斷想著,也許自己可以找到辦法解決問題。如果能查出那一場大火到底是誰放的,他和殷騖的關係,是不是可以舒緩很多?
可是……荀服自己都記不清楚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曾經想過,也許自己幹脆就這麼認了錯吧,跪在殷騖生母的麵前乞求她的原諒試試看?可他終究做不到,他的棱角已經被徹底磨滅了,可是……他還是想要守住最後一點自尊。
一整個晚上,荀服高燒不退,幾次都覺得自己可能會熬不過去。可是睡得迷迷糊糊之中,有一個人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一直在床邊守護著他。
“不準有事,聽到沒有!你虧欠了我那麼多,你覺得你死了這一切就算了嗎?我告訴你……不準死在我麵前。”
那樣冰冷的聲音,為什麼偏偏又要顯露出對他的關心呢?為什麼這個人要這樣折磨自己呢?
荀服吃了藥,打了針,可就是覺得困……覺得自己像是沉入海底的一條魚,一條被海水淹死了的可憐的魚。
他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在這期間,殷騖的聲音不斷在他耳邊響起。
他時而溫柔,用帶著引誘地口吻,說一些給予荀服希望的話。時而又冰冷如初,像是對待陌生人一樣,隻是冷漠地做出命令。時而又是殘暴的,霸道地告訴荀服,他決不允許他就這樣離開。
隻是發燒而已……不足以讓荀服的生命垂危。
他是真的累了,身體被折騰壞了,再熬不過去了。
荀服想到殷騖十歲的時候,家裏養了一隻白色的泰迪犬,殷騖太喜歡他了,每天抱著那隻小狗,他讓荀服給小狗取一個名字,荀服說:“這條狗像是球一樣圓滾滾的,幹脆就叫做毛球好了。”
然後毛球就有了名字。
荀服那時候總覺得殷騖和毛球很像。
因為其他人要接近毛球的時候,毛球總會露出一副防備的姿勢,會不斷衝著對方吠叫,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覺得毛球很凶。可事實上,當荀服靠近毛球的時候,毛球總是很聽話很乖巧。
殷騖也是如此。別人都覺得他這個人高不可攀,又心思極重,可在荀服麵前,殷騖永遠是帥氣又孩子氣的,總是會在自己麵前顯露出調皮但是又溫順聽話的一麵。
其實最初的時候,是荀服在街上看見了孤苦伶仃的毛球,它原本雪白的毛被弄得很髒,有幾處地方還禿了……
那個時候的毛球,很醜,很難看,身上還有一股難聞的味道,路上的人看見它都會遠遠地避開。
而毛球既可憐又高傲,它永遠都是獨行客,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雖然它好像真的能感覺到周邊的路人是在用厭惡的眼神看他,但是它有著自己與生俱來的驕傲。
盡管如此,毛球還是會悄悄地露出可憐的樣子,會用盼望的眼神看著人群,似乎還是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夥伴。
荀服看它怪可憐的,就特意拿了點吃的給毛球吃,還有點擔心毛球說不準不會吃。
不過他的擔心多慮了,毛球吃了他的東西,還用一雙大大的眼睛那樣可憐兮兮看著荀服,好像在乞求他帶走自己。
殷騖說:“喜歡嗎?喜歡就帶回家養著。”絲毫不介意這條狗並不好看。
荀服一時間心軟,又覺得毛球似乎很有靈性,殷騖就讓宋叔把毛球帶到寵物醫院給它做清洗,幫它治好身上的傷口。
從寵物醫院回來之後,就變成荀服一有空就陪著毛球。
毛球對荀服很黏糊,對殷騖也很喜歡。但有時候,荀服覺得毛球好像更喜歡殷騖一些……
漸漸的,毛球恢複了本來的模樣,原來是一條可愛的不行的狗,白色的毛就像是棉花糖一樣軟乎乎的,雪白雪白的。
荀服太喜歡這條狗了,隻是,到了開學的時候,他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帝都大學雖然仍在帝都的範圍內,但是每日的來回需要花費大量時間,荀服漸漸不願意回來了。
毛球就變成是殷騖來照顧了。
荀服一開始不覺得殷騖有多喜歡毛球,他甚至很清楚,殷騖願意收養毛球,僅僅是因為他覺得荀服喜歡。
但是後來殷騖照顧這條狗的時間比他更多,好像比他還喜歡毛球,幾乎時時刻刻都陪在毛球身邊……
可有一天,毛球死了。
殷家的女傭都說,毛球其實就是殷騖自己殺死的。他發瘋了……他骨子裏就有暴戾的因子,喜怒不定,是個真正的惡魔,他隻是將自己的殘忍和狠毒隱藏在了內心的深處。——還隻是在麵對荀服的時候。其他時間,他根本不怕暴露自己的真麵目。
荀服趕到的時候,看見了死在了殷騖住的院子裏毛球,也看見了殷騖沒有表情地站在毛球的屍體旁邊。
毛球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口,他看上去僅僅隻是睡著了一樣。可是荀服發現,毛球真的死了……它已經不會叫也不會動了。
荀服問殷騖,“毛球怎麼了?”
殷騖居高臨下看著腳邊的屍體,如同看著一團螻蟻。
可荀服始終不相信那個說法,可為什麼殷騖什麼也不說呢?
毛球死的時候,身上根本看不到一點傷痕,而且殷騖那麼喜歡它,怎麼會傷害他……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不可能是殷騖,不可能是他。
可現在,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是變成了毛球……
變成了那隻被殷騖“殺死”的狗。
聽說荀服離開之後,毛球每天都跟著殷騖,殷騖起初很喜歡毛球,每天陪著,後來是毛球再也離不開殷騖,整日都要陪在殷騖身邊。可殷騖有事情連續出去了一個禮拜,那一個禮拜,毛球不吃不喝,最後……
它死了。
再後來,荀服每次想到關於毛球的事情,都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盡管如此,他在那時候並不覺得自己是毛球,因為他覺得自己並不像是毛球一樣離不開殷騖。
他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圈子,他可以離開殷家,離開殷是企業,他能過的好吧?——這一切,在有一天,殷騖將一隻斷了的手扔在他麵前的時候改變了。
“那是誰的手?”荀服忍著心底的恐懼。
“你身邊有太多不懷好意的人。”殷騖眯著眼,目光冷沉,“你應該感謝我幫了你!”
幫……
荀服還是認出,那是自己一位好友的手,對方和自己的關係很密切,而荀服經常陳讚對方的手很漂亮,擺在他麵前的手,看上去和那個人還活著的時候一樣,隻是沒有了血色。
殷騖告訴他,他們都死了。那些對他心懷不軌的人……
“你這個瘋子!”荀服惡狠狠衝著殷騖嚎叫,結果被殷騖扇了一巴掌。
他說:“你早就知道他們對你懷著什麼心思對嗎?也知道他們想要通過你和殷氏企業攀附關係,想要竊取殷氏集團的秘密對嗎?”
荀服在那個時候信了毛球其實是殷騖殺死的。
可是,殷騖將一遝資料扔在了他的麵前,包括一個有著監控視頻的筆記本,“這些就是證據,他們靠著你的關係,摸進了我的書房。”
所有的一切擺在眼前,荀服不得不相信,可他還是不相信……
“不會的……”
他始終覺得這一切僅僅隻是殷騖的手段,這些證據,殷騖總是有辦法偽造出來的。
他也更加覺得,毛球可能真的是被殷騖殺死的。因為殷騖在那個時候,太像是一個瘋子一個魔鬼……
可是,他不得不承認,那可能隻是他的臆想和偏見,因為證據也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荀服越來越覺得自己看不懂殷騖了……
突然,他感覺一陣刺痛。
從噩夢中睜開眼,荀服正好和殷騖的眼睛對上。
然後……他發現,自己的衣服被脫光了,赤果果地躺在床上,雙腿被分開,而殷騖……
他瘋了嗎?
他骨子裏是懼怕這種事情的,因為每次都是被疼痛貫穿……這一次顯然不同。
眼底熱淚氤氳,時間好像靜止一樣,掙紮幾次無果,荀服低著頭,將一切情緒掩藏起來,仍掩蓋不住情緒的波動,大口大口喘著氣。
疼痛還是刺入了他的身體,最可怕的是,殷騖的手上架著一副攝影機。
意識模糊的荀服,隻能感覺,鏡頭掃過了他身上的每一次地方。他本能地驚慌害怕,可是,身體卻不受控製……
他快死了
殷騖手中的攝影機拍下了多少?荀服一麵覺得驚恐,一麵卻失去了抗拒的本能。
他覺得身體是滾燙的,燒已經退了,可是他的意識是模糊的,隻有身體裏那種灼熱滾燙的感覺,像是刀子劃破了皮膚,熱血湧出的那個瞬間,驚心動魄。
更奇怪的是,那一天他應該拒絕的,可是他卻一句話說不出來,隻是感覺身體很熱,意識很不清楚,明明知道殷騖正用鏡頭對著他,將他此時的醜態盡數拍下來,他卻連一句“住手”都說不出。
完全變成了被人隻配的玩偶,最後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麼都交代出去。
等他醒過來,看見那鋪了一地的相片,他覺得自己幾乎要瘋了。
還有電視上正在播放的vc,竟然是……
荀服覺得整個腦子一片空白,心髒不斷抽搐,身體不斷發抖……電視上清楚地記錄著,他那最醜陋不堪的模樣,那個模樣甚至惡心到了他自己。
而殷騖如同惡魔一樣朝著他緩緩地走來,他的語氣溫和,卻給人一種極其恐怖的感覺。
然後,他將地上的照片一張張撿起,將電視上正在播出的dvd取出來,將所有的一切放入了一個保險箱裏,當著荀服的麵設置了一個密碼。
再然後,他看了荀服一眼。
荀服很清楚他的眼神在說什麼。
“隻要你聽話,我永遠不會打開這個箱子。”
殷騖慢慢地走到了荀服的麵前,他一直凝視著荀服的眼睛,荀服失了魂一樣,無力地捉住了殷騖的手,“燒……燒掉!”
他如同瘋子一樣歇斯底裏,最後被殷騖一把按在了床上,“可以燒掉。但是,你要答應我,做我的狗。”
荀服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什麼都經曆過了,被打得半死不活,或者被扔進黑屋裏一個星期不吃不喝,被打斷腿,甚至是電擊……可是,他還是無法想象,如果那些照片那些錄音傳出去。
不,那些東西的存在本身已經太可怕了!
這時候,殷騖輕輕摸著荀服的腦袋,這個姿勢很像是他以前摸著毛球的時候。
“永遠,不要離開我。”
他的聲音,好像是帶著什麼催眠的效果,荀服絲毫沒發現,一根針狠狠刺進了他的身體裏,他昏昏欲睡,而同一時間,另一個聲音也在他腦海中重複著。
“永遠,愛我。”
“隻能愛我!”
他眼神迷離地躺在殷騖的懷中,被磨掉了全部棱角的他,還一心愛著殷騖的他,惶恐害怕,又扭曲的他,卑微怯弱,又壓抑的他。
他好像真的成了殷騖的一條狗……
第二天的時候,殷騖當著他的麵,將所有的照片,錄像,甚至是攝影機一起燒毀了。
荀服站在遠處,看著那熊熊燃燒的火焰,他的表麵很平靜,可這一切,顯然已經成為埋藏在他內心深處的一個噩夢。
那些照片,還有那背後暗示的東西。那是荀服心底最害怕的。
一個最最黑暗的曆史。
與此同時,他的棱角,也被徹底的磨了幹淨。
他告訴自己,從今以後,他就幹脆地做一條服從命令,又扭曲地深愛著殷騖的狗吧。
因為那樣的話,他才能活下來,才能活得輕鬆一點。
可荀服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人總歸是忘性很大的生物。要不然也不會有好了傷疤忘了疼這句話了。
……
這一天,外邊又在下雨,昏暗的光線,兩具明晃晃的白色肉體相互交纏著。
疼痛的聲音,快樂的聲音,瘋狂的,癡迷的,呆滯的……
他微微蜷縮著身體,如同一朵孱弱的小花兒,最終,在顫栗中,花兒綻放了。
殷騖捏了捏掌心的東西,那東西粘稠,看著有些惡心,可他絲毫不在意,勾著嘴一笑,冷冰冰的麵容不由多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風情。
可說出來的話一如既往。
“看樣子,沒有我的時候,你連自己動手都不會。”
荀服發現殷騖對著自己笑的時間越來越多了……不得不承認,殷騖的笑容是如此晃眼,如此奪目。
當殷騖對著他笑的時候,他總會情不自禁回想以前的時光。
可殷騖的笑,往往如同恩賜一樣,並不會持續太久。他隻會在自己想笑的時候衝著他笑,而這笑容往往總是稍縱即逝,很快就化作虛無。
很多次,當荀服因為殷騖的笑而徹底淪陷的時候,他會發現,殷騖又開始用那冰冷陰蜇的目光看向自己。
“你看著我的臉犯花癡?”
你不就隻有臉可以看嗎?荀服在心裏反駁了這麼一句,但是臉卻更紅了。
他這輩子,似乎真的再沒有看見過比殷騖更好看的臉。
如同看透了荀服心中的想法,殷騖的手掌更用力,他將掌心的東西塗抹到荀服的臉上。
荀服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卻還是被塗了滿臉。
那是他自己的東西,他其實沒有什麼嫌棄的資格。
就連殷騖都曾經不介意地將那東西放進嘴裏。——在那時候,荀服幾乎嚇壞了,以為殷騖可能是瘋了之類的。
“隻有臉?我其他地方你不也試過嗎?”
殷騖眯著眼,又一次將荀服狠狠地壓在了身下,什麼也不做,隻不過是用自己的身體輕輕拱了拱荀服的身體。這已經是極大的暗示了。
他們稍微度過了一段和諧的時間。
這段時間裏,荀服足夠聽話。
因為足夠聽話,殷騖特赦他可以回去公司工作,他白天勤勤懇懇地工作,晚上則整天恭候著殷騖的吩咐。
“我要出差一段時間。”殷騖突然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一如既往的冰冷。
他原本不需要將自己的行程告知荀服,不過是警惕他要在自己離開的那段時間安分一點。
荀服也果然聽話,擺出一副順從的模樣,“我知道了。”
殷騖勾唇一笑,冰冷的目光折射出威脅,“不要惹是生非。”
那雙眼充滿了威懾性。任何被那雙眼看過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緊張和不安。
明明荀服已經表現得很安分,很順從,就像是一隻溫順的小狗,可殷騖還是是不是向他投以警惕的目光,擔心他什麼時候會惹出事情來。
其實,殷騖是對的。
荀服溫順的外表下,其實一直是躁動和不安。他隻是假裝自己已經被馴服了,可事實上,他沒有一天不在想著自己要怎麼逃走。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隻要殷騖在帝都,無論他怎麼逃跑,無論他躲到了什麼角落裏,幾乎不到一天的時間,殷騖就能找出他……這一次,殷騖要出國。
殷騖的工作很繁忙,年紀輕輕就要接管整個帝國集團,對他虎視眈眈的人太多了,他必須做到沒有一點差池才行,這樣繁忙的殷騖,卻總能死死地盯著他……
荀服找不到比現在更好的逃跑機會。
他的計劃很簡單,逃走,無論去什麼地方!
如果殷騖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將他痛打一頓,然後用他那雙不染纖塵的高檔皮鞋狠狠踩在荀服的臉上,責問他,為什麼要死不悔改?
荀服承認,他是愛殷騖的。
而且,這種愛就是來的莫名其妙,來的刻骨銘心,來的讓他幾乎瘋狂。可是他不會繼續留在這裏的,因為他真的受夠了這種生活。
人就是人,不可能像是狗一樣的活著。
雖然他的棱角幾乎被磨了幹淨,可他終歸還是有一點貪念和向往的。
他知道,自己隻能將這些東西藏起來……
“我回來的時候,你會好好地在這裏等著我。對嗎?”殷騖的語氣比以往還要冰冷幾分,裏麵甚至透著一點威脅的味道。
荀服根本沒有回答不的可能。他能確定,自己一旦開口說出一個,不,他可能會死。
“我會的。”於是,他微笑著對殷騖說,他會好好地等待他,因為他是他的狗。無論是因為罪孽還是因為愛,他都會繼續等待殷騖回來。——當然,後一句話,他隻在心裏說。
殷騖很滿意荀服的回答。第二天的時候,他果然離開了帝都,乘坐飛機飛去國外。聽說他需要乘坐整整十三個小時的飛機,出差時間最快三天,慢則需要一個星期。
不會有比這更好的機會!
荀服幾乎想都沒有想就逃走了。而且,這個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
當然,這是因為他這一次的計劃比之前還要周密。
他將自己所有的繼續都用來買通了殷家的一個保鏢頭子。對方起初嫌棄他給的錢少了,倒不是荀服消氣,而是他真的沒有什麼錢……
他的錢都被他的母親荀芳卷走了,剩下一些錢,他用來處理別的事情了。
真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他很有錢。
那些人以為他是殷騖的情人?可以從殷騖手上拿到大把大把的鈔票?可事實上……他一分錢都沒法從殷騖手裏拿到。
他隻是一條身不由己的狗罷了。
殷騖用仇恨束縛他,而他自己,有時候欺騙自己,自己隻是太愛殷騖了。
其實是他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他隻能這樣卑微扭曲的活著,可能會有人覺得他在作踐自己,那些人根本不會知道他經曆過什麼,也不會知道他曾經做出過什麼反抗。
這世界上太多這種事情,身不由己,無法選擇。——這些事情,在外人眼中,總是那麼簡單。
所以他也毫不意外,如果別人知道他的經曆,肯定要自以為是地咒罵他活該。
那都無所謂,這時候的他隻想著離開。
這一次是他逃得最遠的一次,他逃到了一個無人問津的小城市,國家地圖都無法找到的地方。
他來到哪裏的時候,身無分文,還差點被人騙了。
不過那也無所謂,因為他終於離開了。這之後,他嚐試著去找一份工作,可他發現,自己這一次雖然逃出來了,但是所有的證件都沒有帶出來。
事實上,一旦他使用了任何證件,這都會給殷騖機會找到他。所以他最好就是做個無證遊民,做個徹徹底底的黑戶,在任何地方都不要亮出自己的身份證明。
那樣的話,也就意味著他很難找到好的工作。
最終,他找到了一家小小的私人餐館,那裏招收服務生,薪水很低,但是老板說晚上的時候他可以住在店裏,這樣就可以省掉很多租房錢。
事實上老板是希望他可以幫著自己看店,不過這一點與荀服而言,姑且算是個不錯的活兒。
至少這家飯店包吃包住。
當然,他多少還是會覺得委屈,辛辛苦苦讀了大學,還去殷家實習了,以為自己離開殷家,也可以去別的大企業,能一輩子力爭上遊,現實卻是在私人企業做廉價勞動力。
倒不是瞧不起這份職業,隻是意難平,心有不甘。
盡管如此,荀服還是在這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個月,適應了這種生活之後,竟然覺得,平平淡淡生活也是不錯的。
可惜,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個月,已經是極限了。
“荀服,去招待一下客人……”那天,荀服在店裏的小房間休息,老板敲了他的門,“快點……”
那會兒還很早,飯店還沒開門,這算是今天的第一個客人。
荀服平時要做的事情很多,主要是打掃衛生,端盤子,偶爾還要幫忙洗碗洗筷之之類的。應征的是服務生,其實做的是打雜的活兒。
不過這裏其他人都還不錯,廚師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炒菜很好吃,人也很健談,洗完的阿姨為人很老實,老板雖然有點貪錢,但是不會克扣員工工資,這裏的生意很不錯,附近很多學生會來吃中飯,荀服來了這家餐館之後,生意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隔壁一家早點店的老板偷偷找荀服談話,說願意多給五百塊工資,希望他跳槽去自己的早點店……
荀服還沒表態呢,那天老板突然跟他說,願意多給他加五百五十塊工資,但是他要保證不能去隔壁包子鋪……
在這裏生活就是這樣的,每天都要為一些小事情煩惱,因為大事情真沒有什麼。
荀服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生活。
可那一天,殷騖冰冷的聲音再次從頭頂響起:“在這種地方過的很開心?”
在看見殷騖的那一瞬間,荀服整個呆愣在了原地,渾身抑製不住地開始發抖。
他知道,自己的末日來了。
當殷騖用那無比冰冷的語氣吐出四個字:“不知悔改。”
荀服覺得自己如墜深淵。
……
“電擊是什麼滋味?”殷騖眯著眼,嘴角勾著幾乎殘酷的一抹笑。
“不要……求求你……”荀服卑微地乞求著,他知道,殷騖有著數不盡的手段折磨自己,他痛恨所有欺騙和背叛他的人。可是……他真的沒有辦法,他隻能逃走。
“我走的時候,你是怎麼答應我的?”殷騖眯著眼,他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聽說公司最近不太平,他花費了很多時間去處理公司的事情,身心疲憊,如今怕是要將全部的力氣發泄到荀服的身上。
“我真的是沒有想到。”
殷騖笑著,危險地走向荀服。
“你計劃了很久吧?之前的偽裝很好,我幾乎完完全全被你欺騙了。真聰明,真厲害!”
殷騖的掌心摩挲著荀服的臉頰,起初還是溫柔的,突然間,他像是要將荀服的臉撕碎一樣。
荀服痛苦地低吟著,下一刻,電流穿透全身,身體如同被燒焦一樣,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傳來一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你說過不會逃走的。為什麼騙我?”
殷騖冰冷殘酷的聲音不斷地在荀服腦海中回蕩著。
荀服疼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他的臉色蒼白,性感線條曲線抽搐,渾身發熱發麻,一瞬間意識模糊不清,這一刻,他感覺心跳好像就此停止……
他奄奄一息地被綁在一張椅子上,若不是因為身體被綁著,他現在可能已經直接摔到在了地上。
下顎被人用手抬起,這一瞬,荀服再次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感。
殷騖的手上戴著絕緣手套,卻還是能感覺荀服的皮膚表層發熱發燙,燙得灼人。
“不要自作聰明,從一開始我就是在試探你。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你可以那麼輕鬆地逃走?荀服,我給過你機會的,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的確,那段時間你表現得很乖巧,可是,果然也隻是表麵功夫。你無時無刻不想著逃跑吧?你太心急了,我隻是離開一個星期,你就覺得你找到了機會。”
“那一個月裏,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視之中,你一點也不知道吧?”
“我給了你一個月的時間!我一直在等著你主動回來承認錯誤,主動回來履行你的承諾。我告訴自己,如果你第第一天回來了,我就原諒你,如果你第二天回來,我也原諒你,如果你第三天回來,我獎勵你,如果你第四天回來,我依舊可以既往不咎。可是……我等了整整一個月。”
荀服的眼底忽然間帶上恐懼。
過去一個月……
他一直在殷騖的監視下?
“嗬嗬,你真的一點也沒有察覺啊。”
不……
他有的。
荀服總是會覺得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他根本不知道那雙眼睛到底隱藏在什麼地方,可是他清楚地知道那雙眼睛是絕對存在的!
他以為那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在白天工作的時候,他覺得那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在夜晚,一個人,洗澡的時候,睡覺的時候,無聊地追劇的時候……原來,那雙眼睛是真實存在的。原來……
荀服的眼底再次閃現出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不知道他此時的樣子看上去多像是一個傻子……一個充滿恐懼,快要被嚇尿了,然後表情傻乎乎的,看著很癡呆,很愚蠢的一個傻子!
他嚐試著開口,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殷騖的手上拿著一個按鈕,如果他再次按下那個按鈕,電流會再一次穿透荀服全身……他不想要再感受一次那種感覺。
“低檔,中檔,高檔。”殷騖麵無表情地看著荀服,“剛才隻是最低檔罷了。”
荀服大口大口喘著氣,痛苦而絕望地看著殷騖。
他太害怕了……害怕地閉上了眼睛,渾身抽搐,幾乎要熬不下去。
他好不意外,惹怒了殷騖,他將會嚐試到什麼叫做皮開肉綻。
“我對你已經足夠溫柔。”殷騖曾經對荀服說過這樣一句話,在最早的時候,荀服覺得他這句話更像是威脅。
他還沒有辦法適應自己曾經溫柔的弟弟突然間變成一個殘暴可怕的劊子手……
殷騖的眼底滿是狠厲絕情,“我說過,不要妄想逃走。因為你也不可能逃走,荀服,人貴有自知之明,要怎麼做,你是不是想得更清楚了一點。”
“求、”荀服用口型對著殷騖說了這句話,求求你。
可是殷騖隻是冷笑著,“我給了你太多次機會,上一次我就覺得你應該覺悟了,可事實呢?你太蠢了……太不知悔改了,也太不懂得安守本分。”
殷騖狠狠掐著荀服的脖頸,他就像是要將荀服的脖頸掐斷一樣。
這一刻的殷騖,簡直就像是個瘋子,他妖冶的麵容上滿是瘋狂,惡狠狠盯著荀服,突然間笑了出來。
他明明能看得出荀服眼神裏的乞求,可他還是按下了按鍵。
“荀服,我不會那麼輕易相信你了。這一次,你必須吃一點苦頭。”
這強大的電流絕非一般人能熬過去的。
疼痛的感覺再次降臨,終於,荀服在疼痛中暈厥過去……
三天之後,荀服才在病床上醒了過來。他害怕地佝僂著身體,恐懼地四處張望,卻哪裏也不敢去……
四周空無一人,他很確定,門外邊也沒有守衛的人,太安靜了……安靜的不像話。但這也是一個逃跑的好機會……
可是,他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同一時間,殷騖麵無表情地看著監控器,他凝視著鏡頭裏那個孤零零的可憐身影,看他始終坐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安分守己,乖巧地如同一個木偶。
他最後發出冷冷地笑聲:“很好。”
後來他逼迫尋服一輩子留在自己身邊。
尋服現在奄奄一息。
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那麼他也算是遵循了自己對殷鶩的承諾吧?
就這麼死在他身邊……
像極了一條毫無尊嚴的狗。
結束這一生。
他可能永遠不會醒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落接地窗戶,金色的光芒將站在接地窗前的殷騖照得如同一尊金像,他一貫臉色冷沉,不帶一絲表情。
“總裁,該出發了。”
吳特助遵循早就確定的時間,緩緩打開了書房的門。
“嗯。”殷騖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他看著遠處,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可事實上,殷騖的目光都是茫然的。
他的心太亂太亂了……
這樣的自己,幾乎魂不守舍,出國後的談判能圓滿地完成嗎?
吳特助也是一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總裁,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看什麼?”
殷騖冰冷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他語氣冷酷決絕,“出發吧。”
荀服的事情就像是完全沒有影響到他一樣。
那個人就這麼死了。
他或許根本不會在意吧……
事實上,荀服還處於昏迷的狀態,從昨天被送進殷家的醫療急診室,到現在都沒有蘇醒的痕跡。
陳旭侃站在三樓的接地窗戶麵前,遠遠看著殷騖的車子一點點離開。
他今天早晨去找殷騖,卻遭遇了拒絕,被拒之門外也就算了,殷騖居然一句話都不和他說。
“真夠狠心的。”
陳旭侃想著那輛已經不見蹤影的超跑,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
他走到自己床頭櫃旁邊,拿起了電話。
掛斷了電話,五分鍾後,顧澤出現在了陳旭侃的麵前。
“你做得很好。”陳旭侃笑著說。
昨天晚上,殷騖要求顧澤調出那天白天的所有監控,很顯然,他是起了疑心,所以要親自調查。
但是他根本不知道,監控視頻早就被做了處理。
如果殷騖知道,自己的地盤裏埋伏了陳旭侃的眼線,他會怎麼樣?
顧澤很好地幫助陳旭侃處理了他最顧慮的一個問題,所以他現在非常高興,畢竟他的計劃可以算是很完美地進行了。
殷騖也許已經徹底的死心了。
陳旭侃覺得,一切你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更加容易一些……
“顧澤。”陳旭侃的嘴角勾著笑,“沒有你的話,我的計劃不會那麼順利。”
他的一隻手落在了顧澤的肩膀上,跟著被顧澤狠狠地甩開了。
“陳旭侃,現在你滿意了。”
但凡殷騖能夠察覺到的端倪,陳旭侃都一一做好了手腳,他的計劃非常的縝密,而殷騖……再怎麼冷靜,也不可能逃出這可怕的天羅地網。
顧澤再次見識到了陳旭侃的可怕,而更可怕的是,他是他的幫凶。
“滿意,我現在很高興。”陳旭侃毫不掩飾地笑了出來,“非常感謝你,顧澤……”
他甚至主動抱住顧澤表示自己內心的激動。
“你不會忘記了,你喜歡的人還躺在病床上吧。”
顧澤冷冷說著,再次毫不留情地推開了陳旭侃。
陳旭侃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陰冷,甚至刺目。
他冷冷朝著外邊走了去,但是目光始終如同一把利刃一樣落在顧澤的身上。
當陳旭侃離開這個房間,顧澤感覺渾身說不出的無力……
幫一個人撒下這樣的彌天大謊,做這樣的假,真的對嗎……
最重要的是,真的能幫助到那個人嗎?
顧澤隻要閉上眼,就會想起那一天,自己站在門邊的縫隙,看見了那張在記憶中也算得上是模糊的臉……
本該是美麗的麵龐,卻變得無比的扭曲,痛苦……
陳旭侃也會有那樣的時候,在他心髒病病發的時候,他看上去脆弱又猙獰。
而那個人做錯了什麼?要遭遇那樣的苦難……
隻因為陳旭侃那自以很偉大的私欲嗎?
其實顧澤根本不理解……
他隻是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如果有機會,他會盡一切努力去彌補荀服……
顧澤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趕去了殷家的急診室,遠遠的。
站定腳步,他從玻璃裏看見,陳旭侃輕輕抬起那個人的手,然後無比溫柔地親吻著。
荀服像是睡著了一樣,他的眼睛緊緊地閉著,睡夢中也帶著痛苦。
“荀服哥,我愛你……”
陳旭侃一邊帶著微笑,一邊又無比扭曲地開始哭泣著,他還要時不時捂住自己脆弱的心口。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好一會兒。
林錚昨天在這守了荀服一個晚上,現在才去休息了,馬上會有另外的主治醫生過來接班。
可以說,荀服現在的狀況很危險……他明明沒有生命危險,可是意識卻幾乎徹底崩潰。
林錚說,他也許真的會一直這麼沉睡。
陳旭侃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整個抓狂,他狠狠扯著林錚的領口:
“你是醫學天才,你肯定能救好他的……你連我也能救好不是嗎?”
“我如你期盼的和殷騖撒了謊,但是有一點我其實沒有隱瞞他,那就是荀服的精神存在很大的問題,他的的確確受到過精神上的創傷,他現在會陷入昏迷,和這也是有關係的……”
“我不要聽你說這些廢話!林錚,我隻知道你給我把他救好!”
那時候陳旭侃仍舊狠狠扯著林錚的衣領,幾乎失控了,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發狠的野獸,但是很快的……
陳旭侃鬆開了手,然後他開始大口大口喘著氣,開始努力地呼吸著,麵容有些扭曲……
“你沒事吧?”林錚看了他一眼,“我真不懂,你為什麼那麼在意他?”
林錚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句話。
但是陳旭侃最終什麼也沒有回答,也許他覺得林錚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顧澤這麼想著,沒想到陳旭侃推開門出來了。
“你都看見了?”
顧澤點了點頭。
“無所謂,你看見了就看見了吧。”
陳旭侃的眼角一陣濕潤,但是他懶得去擦拭眼角,隻是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隨後很認真問顧澤,“顧澤,他會醒過來,對嗎?”
顧澤一時間愣住了。
陳旭侃仍舊殷切地看著他,“會嗎?”
“會的!”顧澤點了點頭,然後他終於看陳旭侃綻放出笑容。
“顧澤,你知道嗎……我一直很相信你。”
*
荀服發現自己在不斷地做夢,這一次,他夢見被扔進了小黑屋子。
這是殷騖專門給他設置,用來懲罰他的地方。
漆黑的小黑屋,裏麵一片死寂,狹小的空間,荀服隻能抱住自己的雙腳蜷縮在那裏。
在那種特別狹小的地方,人會有一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長時間處於封閉狀態,也很容易引起胸悶氣短這一係列的問題。
荀服不哭不鬧,也不叫喚。
他覺得自己如同墜入了深淵,一個墜入深淵的人,隻有死路一條。
他從小就是個不會爭不會要的孩子……他明明安守本分,可為什麼……
殷騖,我好恨你。
可是,我又好愛你。
荀服的內心如此糾結,到最後,他終於看透了,他對殷騖是因愛生恨,最終一點點變得麻木,一點點變成了隻想要逃避和徹底的冷漠失望。
可是這時候,一個聲音不斷在喊著自己的名字,不斷在溫柔地叫著自己。
“荀服哥……”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稱呼過你了。”
“我的內心一直是矛盾的。”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其實我很後悔,為什麼我不對你好一點……”
殷騖?
那是殷騖的聲音嗎?
荀服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精神的恐懼支配了他的身體,他恨不得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他不知道這又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的存在……
荀服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看見殷騖從自己的身邊離開。
昏暗的燈光下,他眯著一條眼縫,眼睜睜看著殷騖冷漠無情地走遠。
然後荀服就再次地閉上了眼,慢慢的他沉睡了很久……
直至剛才,他又聽見了陳旭侃的聲音。
“荀服哥,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難道你連一點都不願意為我付出嗎?醒過來好嗎?我帶你離開這裏……”
“我什麼也不管了,什麼也不要了,好嗎?”
“我可以不複仇……隻要你醒過來……”
“你難道還喜歡著殷騖嗎?你的夢裏是不是也隻有殷騖……你睜開眼,你看看,在你麵前的是我,不是那個殷騖……”
荀服對陳旭侃,一樣是懼怕的,他本以為陳旭侃原來也是個可憐人,沒想到自己卻被他狠狠地算計了……
荀服的心口在抽搐……
陳旭侃的哭聲在他耳邊回蕩,然後一滴又一滴眼淚落在了荀服的手背上……
“荀服哥,我不相信你不會醒過來,你一定會的,對嗎……為了我……”
陳旭侃的聲音漸漸又變成了那種很詭異的語氣。
“如果殷騖不是,我也不是,那麼……那個傅少卿,算不算你在意的人呢……”
“林錚說你已經心如死灰了,我不信……”
說到最後,陳旭侃的情緒幾乎失控……
那天之後,荀服經常夢見陳旭侃坐在自己床邊和自己說話。
然後,有一天,荀服竟然聽見了傅少卿的聲音。
“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見你……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我改好麼?我好想你……”
荀服的心間猛地一沉,隻是沒想到,下一個,傅少卿的聲音再度變成了陳旭侃。
“荀服哥,我的耐心已經一點點磨掉了。”
“已經過去五天了。這五天我每天都度日如年,我每天都守在你的身邊,我期盼你醒來,可是你沒有……”
“告訴你一件好消息,殷騖在國外談生意談的很失敗……嗬,可惜,即便失去了這樣一樁大生意,殷家的地位也不會動搖。”
“而這一切也僅僅隻是開始罷了……嗬……”
“你知道他那天走的多幹脆嗎?可能你在他心裏早就死了。可是,他在你心裏呢?”
“不,我要說的是,如果你再不醒過來,我要對傅少卿下手了……”
還是想見他,現在就要
林錚說,如果有一天荀服願意醒過來,他就會醒過來,如果他一輩子不想醒過來,可能他真的會沉睡一輩子……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願意醒過來。”
“那就要看他在意什麼,記掛什麼……”
從此以後,陳旭侃一天到晚幾乎都待在荀服的身邊。
他一開始說一些自己的過往,那些事荀服早忘得一幹二淨。
“那時候我們很親密,我們的關係根本不是殷騖能比得上的,你說喜歡我比喜歡殷騖更多……因為那陣子殷騖恨調皮……你說還是我能引起你的保護欲……”
“可是後來……你到底喜歡他什麼?為什麼就更喜歡他呢……就因為他出現的比我更早,還是因為我離開了太久……”
“荀服哥,我突然覺得我很蠢,你應該早就對殷騖失望透頂吧?說不定你和我一樣憎恨他呢……”
陳旭侃捉著荀服的那隻手越來越力。
為什麼,他已經那麼努力了,可荀服還是沒有蘇醒。
直至傅少卿打了電話過來……
陳旭侃才想到了,以他作為威脅……
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當天晚上。
“病人有蘇醒的跡象。”
“什麼?”
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比林錚更加激動,他幾乎第一個衝進了病房。
半小時後……
而荀服睜開眼之後,入目是一張看上去有些溫潤,然後很是年輕英俊的麵容。
荀服隻能看見那個男人的嘴唇蠕動著,四周的聲音很是嘈雜,他有點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
又過去一個小時後,睡夢中的陳旭侃收到了荀服醒來的消息,他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
“我現在就要去看他……”
陳旭侃慌張地連衣服都忘記換了,就要匆匆跑出去。
他想要第一時間出現在荀服的麵前。
可是,陳旭侃趕到之後,林錚卻攔住了他。
“你做什麼?我要去見他。”
“陳旭侃,你先冷靜一點。他已經清醒過來了,不會有事的,現在他的狀況還很不好,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另外,我們準備明天給他做一個全身檢查。”
“我不管那麼多,我現在就要見到他,我要他第一個看見我。”
“不好意思,他第一個看見的肯定不是你。”
“林錚你到底幾個意思,你給我讓開!”陳旭侃用力地想要推開林錚。
“我是醫生,一切都以病人的情況為重,陳旭侃,說實話,他剛剛跟我說了……”
“他說了什麼?”陳旭侃的態度瞬間發生轉變,“快點告訴我。”
“他說他現在隻想要一個人,你最好不要去打攪他。”
陳旭侃的目光一沉。
“但是他沒有說他不想見我對嗎?我相信……”
陳旭侃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隻手從身後拉住了他,將他拉到了遠處的長廊。
“顧澤你瘋了,放開我!”
陳旭侃現在的情緒非常激動,他很迫切地想要和荀服見一麵,他有太多話想說……
“陳旭侃,你是不是忘記了你自己對他做過什麼。”
顧澤冰冷的聲音落下,陳旭侃瞬間清醒過來了。
“對……他現在肯定……還不能原諒我……”
那張好看的麵容好像一下憔悴了很多,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一樣。
但是不過一會兒,陳旭侃又激動起來,他緊緊地捉著顧澤。
“幫我想辦法……有什麼辦法可以……”
“你從一開始不就打算讓他知道你的陰暗麵嗎。”
陳旭侃沉默了,像是被人說中了心事。
“說實話,如果我是你,我永遠不會讓我喜歡的人知道我內心有那麼陰暗恐怖的一麵。可是從一開始,你就想著將自己恐怖的一麵展露給他看……甚至妄想他接受你的全部。我真的不知道……”
陳旭侃皺著眉頭,他笑了,說:
“就是因為我喜歡他,所以,我想要將我的全部都展現給他,無論是笑著的我也好,哭著的我也好,我的溫柔,我的黑暗,我的全部……我願意毫無保留地給他。”
“可問題在於,正常人都不會接受這這樣的你。”
“閉嘴!”
陳旭侃惱羞成怒地看著顧澤,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麼反駁。
“陳旭侃,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會用這種手段……你親手摧毀了他,卻妄想他會接受你?你的手段如此殘酷,你卻覺得你是毫無保留地在向他展現你的全部。說實話……你隻是個變態而已。”
陳旭侃極力壓製著怒火,甚至強扯出一個笑容。
“所以呢?”
他看都不看顧澤一眼,就朝著遠處走了去……
“你去哪?”
“你放心……我會等到他願意見我我再去……”
*
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黑暗中,隻有殷騖手機的屏幕山發著亮光。
他凝視著照片上的人,目光漸漸變得憂傷……
出國之後的商談並不盡如人意。
遭遇的重重地困難姑且不提,這幾日來他一直處於一個魂不守舍的狀態。
此時,殷騖的目光如此溫柔。
手機屏幕上,滿滿都是荀服的照片。
有一張荀服的笑容非常恬靜美好。
他手上抱著一株盛開的水仙花,潔白的花瓣,和荀服美麗的麵容相比,竟然遜色了幾分。
那還是很久以前的照片……約莫是荀服十七歲的時候。
那年他養了一盆水仙花,起初那盆花怎麼照料都不開花,蔫蔫的像是一株蒜,殷騖說,這麼醜的話,怎麼能叫水仙呢?
荀服說,那是因為花還沒有開,他說自己一定會等到水仙花開的時候。
後來花真的開了,荀服讓人拍下了這張照片。
那時候,荀服的笑容裏透著純潔無瑕,他還沒有被染指,也沒有被描繪上黑色的印記……
還有一張圖,是荀服穿著女裝的模樣,那是他十八歲的時候,學校的一個活動,班級裏弄了一個話劇表演,一群人起哄讓他穿女裝……
荀服是個不懂得拒絕的人,最後稀裏糊塗真的穿上了。
不過這件事情他自己大概都忘記了……
照片裏,荀服穿上女裝的模樣,簡直就是個活脫脫的高個子美女。
尤其是他的雙腿筆直又細長,骨架很小巧,看上去毫無違和感。
不過那一天殷騖很不高興。
“難看死了。”他記得自己是這樣評價的,最後弄得荀服一整天都心情不怎麼好。
事實上,有的人嘴上說覺得難看死了,卻偷偷問人要到了荀服在那天活動上的所有照片。
再繼續往下看,照片上的人,漸漸變成了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模樣……
殷騖十八歲那年,荀服二十二、三歲,他開始去殷家實習。
那時候還沒有那一場大火,殷騖還生處於叛逆期,跟一群豪門闊少飆車聚會,玩的不易熱乎,晚上開著豪車從殷家公司門口經過,看見他就遠遠叫一聲,“哥哥!”
荀服加班到夜裏,遠遠看見他開著一輛車在前麵狂飆,連打招呼都來不及,殷騖的車已經揚塵而去。
殷騖其實早就知道荀服會在那時候從公司大門走出來,他是故意選中了那個時間。
那時候荀服身邊,有很多雙覬覦他的眼睛,他還曾經被公司某個不知道他背景的傻叉高層調戲過。
那事情後來傳到殷騖耳中,他對那位傻叉高層一點沒有手下留情。
第二天全公司的人都看見那人被人扒光了綁在公司大門口的電線柱子上。
殷騖每次都是刻意在荀服麵前把車開走。那時候荀服在外邊有個小房子,工作太晚就直接睡那,荀服坐公交車站坐一站就到了。
每次荀服去了公交車站,殷騖又在所有人注視下開著車出現。
荀服說他那是小孩子心思,得到了一輛限量版的豪車,便要在人前炫耀一把。
他不知道,殷騖的確有想要炫耀的東西,但是他想要炫耀的卻不是那輛豪華超跑。
他和荀服的最後一張雙人合照,兩人都笑得很是燦爛,隻是時間已經定格在了五年前。
殷騖一直不能理解自己對荀服到底懷有什麼感情。
從很久以前,殷母就告訴他,他應該對陳旭侃好!應該愛陳旭侃……
殷騖的母親非常痛恨荀服……
他原本應該會受到母親的影響,可是他沒有,從五歲第一次見到荀服的時候,他就不覺得荀服討厭……
可是,後來,荀服的母親讓殷騖的母親失去了第二個孩子,並且就此終身不孕。
而荀服造成的那場大火又讓殷母失去了她的雙腿……
甚至,他的親生父親也死在了大火中……
他恨荀服。
也恨自己,明明那樣善待他,可是他卻毀掉了自己在意的一切,他原本應該有一個親弟弟或者親妹妹……他的父母也原本身體健康地活到現在……
他也應該做個紈絝少爺瀟灑度日……
明明自己那麼珍視他,他卻讓自己深陷痛苦。他怎麼可能不恨。
可是,他終究恨荀服恨的不夠徹底,一麵憎恨,一麵又是自欺欺人,告訴自己荀服和那個女人不一樣,甚至告訴自己,五年前一切罪證指向荀服肯定也是另有隱情。
可荀服沒有解釋過,他隻是沉默……
殷騖總以為是荀服虧欠自己,而荀服也一貫默認了……
可是,在他折磨荀服的時候,其實也是折磨自己……
殷騖覺得心口難受的厲害,他猛地從床上爬起。
摸著黑來到桌邊,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口氣將冷刺刺的水倒入了自己的咽喉。
黑暗中,殷騖慢慢地佝僂著身子,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
他很少會做出這樣的舉動,隻有在自己的情緒無法控製,極度失控……他想見荀服……
就像是十二歲那年……
大概過去了五分鍾,殷騖猛地站起身來,然後拿起了房間裏的電話撥打給了吳特助。
“現在,馬上買機票回去……”
荀服,對不起…
林錚站在病房的門口,遠遠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荀服。
每天陳旭侃都會來這和荀服說說話,他不知道的是,陳旭侃甚至親自為荀服做清洗工作。
此時,林錚腦海中還回蕩著陳旭侃對自己說過的話。
“他是被人當做禮物送給殷騖的。”
後來林錚旁敲側問,一開始怎麼也問不到關於荀服的事情,連殷家的傭人也對他一無所知。隻宋叔是知道什麼的,卻不願意說……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聯係他的家人。”那天,林錚隨口問了陳旭侃一句。
“家人?”陳旭侃眯著眼縫,“我沒有告訴你,他沒有家人嗎?”
林錚又楞了一下:“他的學校呢?”
荀服看著很年輕,林錚幾乎以為他還在讀大學,或者說是讀高三他也是相信的。
“他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陳旭侃輕笑著,語氣帶著一點危險,“怎麼,看上了?林錚,我們禁欲的醫學天才,第一次動心了?”
林錚被說得臉一紅,然後正色問陳旭侃,“了解病人的情況也是應該的。如果這裏是正規的醫院,第一個流程就是荀服資料。”
“可這裏是殷家啊。”陳旭侃的語氣有點冷測測的,“林錚,你想問的東西太多了。你隻要知道,他無父無母,三十多歲的老男人……長得漂亮,所以被人拿來當禮物送給殷騖。我可憐他罷了……他是殷騖的東西,誰都別妄想了。”
林錚氣的臉又開始發紅,又覺得陳旭侃這話說的古怪,更何況荀服也不該是哪個人的東西,因為他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是一個人……
但是有件事情陳旭侃說的對。
他不得不承認,荀服很漂亮。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其實並不覺得,那時候荀服的表情很猙獰,可是當荀服安靜下來,林錚的確有被那張臉吸引。
不過他總是告訴自己,其實更多的是因為同情,這樣一來,陳旭侃說的話,好像也不是那麼不能讓人信服。
病床上,荀服呼吸勻稱,正難得的做著好夢。
林錚難以想象荀服的身上發生過什麼,因為荀服清醒之後,看上去相當的冷靜。
他對林錚說得第一句話是:“謝謝你。”
第二句話是向林錚詢問自己的身體狀況,林錚說他的身體已經穩定了。但事實上荀服的身體存在很多問題……
不過荀服好像根本不在意這個事情,他說地第三句話是,“我不想見他們任何人,可以的話請隱瞞我醒過來的事情。”
可惜荀服一醒過來,事情就傳開了。
那時候白熾燈照得荀服的幾乎白的可怕,他的眼球布滿了血色,眸底滿是懵懂,嘴唇也是發白的,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營養不良,神經衰竭的感覺。隻麵容是美麗的,美麗的竟然帶著一些虛無。
過分的安靜讓他整個人給人感覺溫順又神聖,脆弱又冰冷。
林錚看著他,有一種迫切的想要安慰他的感覺,最終還是隻說了,“好好休息。”
他離開了病房,在長廊上站著好一會兒,他的目光始終注視著病房裏麵,安靜地坐在病床上的那個身影,實在太過於虛幻脆弱……
回過神來,他揉了揉眉心,然後對著這層樓的負責人說:“今晚把燈都關掉吧。讓病人好好休息。”
……
黑暗中,荀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消毒水的味道讓他難受。
他喉嚨哽咽,不斷想要發出聲音,卻終究隻是在做無用功。
看見林錚的時候,荀服其實愣了很久,那是一張很溫潤又很英俊的麵容,給人一種特別的親和力。荀服幾乎下意識想要向對方尋求幫助……
可是他很快想到自己那樣做也隻是無用功。
如果是在醫院,病人會詢問醫生,“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可這裏是殷家,他要詢問誰他什麼時候能離開呢?
四周一片寂靜,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蘇醒之後又睡了那麼久。
或許是因為在之前的沉睡中,他的意識太過於活躍了……所以清醒之後,不但沒有感覺精神,反而十分的萎靡。
也或許是單純的不想見到那些人吧……
林錚告訴自己,陳旭侃暫時不會來妨礙自己,還說殷騖出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不會回來。
他知道林錚的本意是安慰自己。
可惜,現在的荀服隻有滿滿的不安。
他一分鍾也不想繼續待在這裏。
突然間想到什麼,他一把捂住了嘴巴。
如果他發出聲音,馬上就會驚動其他人……夜深人靜,整個殷家大樓的燈都關上了,平日裏的話,即便到深夜,殷家長廊的過道,也會留著夜燈。
這樣的好機會實在難得。
荀服極力不弄出聲音,他坐起身,然後快速拔掉了手上的輸液管。
在他的幻想中,他已經以獵豹一樣矯捷敏銳又輕盈的姿態逃出了這個急症室,可是現實中,他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感覺身體僵硬的可怕。
在床上躺了幾乎一個星期的時間,不僅僅是身體變得僵硬,他的聽覺視覺還有嗅覺好像都變得有點遲鈍。
與此同時,一想到這一個星期以來,都是陳旭侃在為他做身體清洗工作,荀服感覺到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現在隻要想到陳旭侃就覺得惡心……
而殷騖,嗬嗬,他在他心裏已經和死人沒有區別了。
荀服光著腳下了床,腳底冰涼,他好像踩到了什麼,腳心一陣刺痛。
他的一隻腳之前被殷騖踩斷了,在昏迷期間,有人幫他把骨頭重新接上了,但是那隻腳還是很不靈活。
另一隻腳好一些,腳上的傷口原本好的差不多了,不過留下了一個疤痕,疤痕在腳底板,沒有人會注意,但是剛才他踩到了什麼,那東西恰好刺進了上次的那個傷口。
為了不被人發現,荀服強行忍住了疼痛,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硬生生等到自己覺得不那麼痛了,他才
將腳抬起來,摸到腳心的位置有一個小碎片,他將碎片拔了出來,然後在床底摸到了一雙鞋。
荀服小心翼翼地穿上了鞋。
他身上穿著的是一件藍白相間的病服,四處眺望,他最終找到一件白色的大褂,將衣服穿在了身上。
做每一個動作的時候,他都分外小心,極力讓自己少發出一點聲音。
然後他在黑暗中摸索著,一步步往外邊走著,不顧身體的不舒服,也不顧身上的疼痛和疲憊不堪,如同一個飽受折磨的難民,終於看見希望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是滄桑的,又是帶著無垠喜悅的,好像自己馬上就可以逃出這個牢籠……
外邊幾乎也沒有什麼光亮,隻在遠處,有一個守夜的醫生,他看上去非常的疲憊,現在正是熟睡的時間。
四周很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荀服的心跳得很快,他慢慢地避開了那個守夜的醫生,他自以為沒有人會知道他在黑夜中蘇醒,也沒有人會知道他選擇在這個時候逃跑……
荀服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單純的可笑,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逃……
就這樣逃出這裏……
可就在荀服往外邊逃跑的時候,他聽見遠處傳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聲控燈隨著腳步聲響起,光芒從遠處傳來,刺痛了荀服的眼睛,然後,他遠遠地看見了……
有人。
荀服沒有細看走來的到底是誰,他隻是遠遠看見人影,不做多想,他馬上跑回了病床。
他知道自己的希望被打碎了,沒有辦法,他隻能繼續裝睡。
大約過去半分鍾,噠噠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自己。
荀服覺得來的可能是陳旭侃,因為陳旭侃總是很神經質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他躺在床上,全身繃緊。
殷騖風塵仆仆地衝著這邊過來,噠噠的腳步聲傳入值班醫生的耳中,對方猛地抬起了頭,瞬間驚恐萬分,“總裁。”
殷騖隻是冷冷地看了對方一眼,“你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好了。”
冰冷的聲音,在這個格外安靜的地方響起,也一點點傳入了荀服的耳中。
他覺得耳膜折騰,心髒也跳動地奇快。
殷騖越是靠近,荀服就覺得心髒跳動地越發厲害,難受的全身痙攣。
可現在他不能動,死死地咬著牙,從遠處看,荀服如同一具死屍一樣。
殷騖麵無表情地朝前走去。
值班醫生匆匆地離開了,偌大的病房隻剩下殷騖和荀服兩人,這個地方空蕩蕩,關掉燈以後一片漆黑,除卻電子設備發出的聲音。好像就再沒有其他聲音了……
“荀服。”
殷騖遠遠地看見荀服躺在那裏,黑暗中甚至瞧不清楚輪廓,但是他還是能感覺荀服是瘦了一些的。
而荀服聽著這殷騖叫自己的名字,卻覺得自己這一顆心好像被人狠狠揪住。
恐懼以外,其實更多的是心如死灰。
下一刻,殷騖的手握住了荀服。
“你的手很涼。”
荀服的指尖冰涼,殷騖輕輕掐著他的指尖。
下飛機後,他就讓人快速開車回來殷家,此時,站在荀服的床邊,他緊緊地握著荀服的手。
平日裏他說不了太多話。
尤其是麵對荀服的時候,他總是很難將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但是現在,也許是因為知道荀服還處於沉睡中,殷騖推卸了平日裏的高傲姿態,毫無防備地顯露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模樣。
“對不起……”
他好像在哭泣著。
如同孩子一樣在荀服的身邊哭泣著。
這讓荀服想到了殷騖小的時候,那個像是小天使一樣可愛的孩子……
可荀服感覺不到一絲的動容,他的心徹底涼了,徹底死了……
他和他結束了
荀服覺得,或許真的是不再年輕了,他已經沒有了折騰的心思,一個人的內心一旦蒼老,會是怎麼樣的?
荀服的心情其實也很混亂。
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他真的累了。
他厭惡了這樣反反複複周而複始的生活……厭惡了永遠在感情漩渦裏掙紮。
可能他想要的,再也不一樣了。
也許他曾經真的奢求過什麼,可現在他隻是想要一點點溫暖。
他不需要什麼轟轟烈烈,互相折磨的你死我活,幾乎毀天滅的感情……
他隻想要一份平淡的,細水長流的,哪怕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其實不愛自己,或者自己也不愛對方,但是兩個人可以全心全意對彼此好,可以平平淡淡,又溫馨的走下去。
如果有一個人,將他視若珍寶,願意給他最好的一切,那就更好了。
荀服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殷騖給不了自己那樣的感情。
幾乎是同一時間,殷騖的嘴角勾著淡淡的笑,用一如既往地冷冽聲音說:
“荀服,如果我放了你呢?讓你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從今以後,我們兩個就像是陌生人一樣……”
荀服的心髒咯噔一聲。
他想清楚了,也真正地醒悟過來。
無論殷騖到底喜歡或者不喜歡,甚至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自己,其實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荀服已經不想要這份感情了。
殷騖……
是否也是這樣想的?
互相折磨,互不饒恕,最後的結果是兩敗俱傷,兩個人都不幸福。
“我累了。”殷騖繼續緊緊地握著荀服的手,說了很多內心的想法,“我想放手了……”
“我一直以為我可以捉住你,或者……除非我死了。”
“其實我一直很想要和你說對不起。也許你說的對,我們不該互相折磨,可真正讓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是你生命垂危地被送入急症室。”
“當我發現,你因為我而徹底崩潰,我感覺到了後悔。”
“我一直對自己的感情很迷茫。其實有一件事情我欺騙了你……”
“我一直很清楚你喜歡我,大概是從五年前開始,但是我喜歡你的時間其實比你更早。”
“雖然,那段喜歡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在那之後,我開始不斷地折磨你,毀滅你……”
“對不起。”
“荀服,你想要自由對嗎?我給你吧……”
殷騖的聲音,是冷沉又蒼涼的。
即便是熾熱的愛情,好像也會被他描述地有點平淡。
當然,也或許是因為,他對荀服的感情,真的隻是年少心動時有過那麼一點點罷了。
可是他此時說的這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換做以前,都可以輕易地刺痛荀服。
荀服很早以前就在等殷騖的這句話,如今他終於等到了。
可他忽然間知道,有的東西……真的是有時間限製的。
其實荀服也有很單純的時候,覺得自己和殷騖的感情,總會有雨過晴天的時候,當然,這也可以說是一種臆想。
也許這一刻,殷騖真的願意如此……
“殷寒的事情讓我很生氣,但是你說我是為了麵子,為了虛榮……若我是為了那些,我有的是手段讓這件事情徹底地並不被人知道。”
“你不是一貫了解我的手段嗎?可是,我沒有不是嗎……算了,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荀服……我看著你以前的那些照片,想著這些年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想到那天你扭曲的麵容……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隻是想說……”
“好像真的該結束了……”
殷騖說著說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像是在和荀服說著臨別的最後一段告白。
放下?真的能就此放下……
“荀服,我還是覺得恨你……”
“可是……也不是那麼恨……不過,其實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突然間想清楚了……”
殷騖的目光忽然一沉。
這一刻,他如同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其實我今天說了很多話,前所未有的混亂,將自己都說得暈頭轉向。”
“這一切都來自於我內心的迷茫,還有對你的迷茫。”
“我承認,我喜歡過你。在很久以前……可能比你喜歡我更久。”
冷蜇的聲音在黑暗中,好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情。
荀服控製著自己呼吸的頻率,這一刻他仍舊想要大聲哭泣,不是因為被殷騖的話感動了,而是覺得,這一切,所有的過去,終於可以劃上真正的句號。
他曾經喜歡殷騖喜歡的無法自拔,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變態,所以隻能分外的小心翼翼……
當然,那也是殷騖十七八歲的時候。
現在,過去了五年,他等到了從前想要的答案,雖然這個答案來得晚了。
可他覺得,至少,曾經的自己,已經圓滿了。
隻是,現在的他,也已經醒悟了。
他可以不去憎恨過去的一切,可以就此放下所有的糾結,從今以後,他希望不再和這個人有一點牽扯。
而殷騖,也真的,鬆開了他的手……
一個小時後,殷騖離開了病房。
他走在空無一人的長廊,殷騖的眼角微微發紅,可此時此刻,他依舊站得筆直,筆挺的後背如同一杆標槍,沒有人可以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他是否難過。
他的一隻手緊緊地攥著什麼,其實裏麵空無一物,有的隻是剛才攥緊的溫暖,可是這溫暖注定留不住……
他用另一隻手拿出手機,然撥通了快捷號碼,“將所有監控設備全部關閉,對包括殷家範圍內的高速路……然後……”
冷冷發布完這個命令,殷騖消失在了長廊的盡頭。
荀服猛地坐起身,他用力地捉住了潔白的被褥,眼淚終於控製不住的流下,他捂著自己的嘴,想要控製這莫名的情緒,可是直至五分鍾過去,他的雙肩還在不斷地顫抖。
他的腦海中不斷地回蕩著殷騖之前那句,我想通了。
荀服不可能一直沉浸在這種悲傷之中。
看著遠處的窗外,感覺即將天明,心底如同被重重撞擊。
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他開始想辦法逃跑。
一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頭頂,長廊上方本該閃著紅光的監控器,現在也是一樣的一片黯淡……
黑夜中,他懷著滿滿地不安,如同一個暗夜的幽靈從一片廢墟離開。
直至離開殷家,荀服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
結束了。
不是他成功地逃出了這個牢籠,而是,殷騖放過了他,真的放過了他……
他和他之間,扭曲的感情,真正地結束了……
那天晚上,荀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那裏的,他走在空無一人的路上,然後一點點走上高速路,這一路,他控製不住眼淚往下掉。
他的內心滿是複雜,走了幾步之後,他突然間覺得走不動了,高速路在這個時候,沒有什麼車輛通行,荀服雖然離開了殷家,可是此時此刻,他仍舊像是無頭蒼蠅一樣……
體力地不支讓他無法繼續前進,這個時候,遠處忽然傳來車子的聲音。
荀服被嚇了一跳,嚇得拚了命想要往前跑。
但是那輛車很快追上來了,最終超到了荀服的前麵……
不是殷騖的車……
看著那輛車飛馳而去的身影,荀服完全呆愣住了……他想多了,那不是殷騖,殷騖的車沒有追過來……
就在這時候,又一輛車經過,那輛車最終卻是攔在了荀服的麵前。
林錚打開車門,不敢置信地看著荀服。
而荀服早就沒有力氣,在看見林錚的那一瞬間,他疲憊不堪地喘著氣。
“你為什麼在這裏?”林錚一把捉住荀服,要將他往車上帶。
荀服想到了什麼,“你……你放開我……”
他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的眼神,讓林錚不知所措。
“你先跟我上車,高速路很危險,而且現在沒有車子……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回去。”
也許是因為林錚身上特有的親和力,荀服最終答應了。
他從林錚的話中能聽出來,他不是來捉自己的……
那就好……
可……
荀服的目光低垂,坐上車之後,他想了想,“你是個好人……可以幫幫我嗎?”
林錚為荀服係上安全帶,然後楞了一下,“如果我可以的話,我都願意。”
荀服沒有背的辦法,靠自己,走一天也走不出這條路,捉住了林錚的手,“我……我想去第四醫院,送我去吧……不,在那之前,我還要換一件衣服。”
荀服很想回自己的出租房一趟,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去。
就算殷騖放過了自己,可陳旭侃呢?
荀服害怕地發抖,眼底滿是懇求,“我現在沒有地方去……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而且我不能讓人知道我在哪……”
“你去我家吧。”
林錚一時間心軟,他本來要去取一份很重要的文件,現在決定先將車子開回自己家裏。
“到時候,我再送你去第四醫院……還有會盡量幫你掩飾身份……”
林錚將車子開往自己的公寓,很湊巧的事情是他的公寓距離第四醫院很近。
因為他原本就算是第四醫院的頂尖醫生,不過他出國學習了幾年,當時選擇了暫時離職,回來之後沒有先回去複職,反倒被殷騖挖去給陳旭侃做病情追蹤。
他一邊開車一邊想著,荀服從殷家的大門走到這段路大概花費了多長時間。
初步估計正常人需要一個小時,荀服這樣的身體狀況,可能走了兩個小時左右。
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半了。
林錚想著,荀服如果是逃出來的,他這無異於惹禍上身……
可……說不定,自己真的能幫助他呢?
林錚覺得心跳速度加快……
我是喜歡男人的啊
林錚下意識覺得荀服就像是水晶娃娃一樣,應該是很脆弱的,很容易被碰碎……當然……
也很漂亮……
林錚多少能理解為什麼殷騖會留下荀服了。
單說氣質,其實荀服比陳旭侃更有點楚楚可憐的味道。不過,荀服不是楚楚可憐的類型,他更多的是溫順和隱忍……
但是似乎也不盡然……
林錚一路上就荀服屬於哪種性格還有哪種類型,可以說想了很久。
以至於有一段路他差點開到了另一個路口。
外邊開始下起了雨,荀服冷得打了一個哆嗦。
林錚算是在高速路口撿到他的。
那個狼狽不堪,像是破布娃娃一樣的荀服,光著腳走在高速路口,篳路藍縷,好像一心隻想著逃離什麼地方。
“後麵的座位上有一件外套,你穿上吧。”
荀服有點不好意思,但或許是真的太冷了,他隻好照著做了……
披上林錚的衣服,荀服覺得暖和一點了,但是外邊的雨卻淅淅瀝瀝,下的越來越大了,聽著雨聲,荀服漸漸睡了過去……
幾個小時後。天徹底亮了,在林錦華苑的停車場。
林錚幾次都沒將荀服從睡夢中叫醒,隻能彎下身子,將人從車裏抱了出來。
荀服的身體是冰涼的,有點僵硬,在自己觸碰到他的那一瞬間,他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他明明從噩夢中逃出來了,可他還在害怕。
他沒有發現林錚時不時會看向他。
“其實第一眼我就注意到你了。”
“什麼?”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可惜林錚才說完這話,荀服就沒有反應了。
林錚不忍心打攪荀服什麼,同時,又不禁想到什麼。
這時候,一陣“噠噠”的腳步聲衝著這邊過來。
“小錚?真的是你啊,媽給你打了那麼久電話,為什麼不接呢?”
遠處,一個保養得當的中年女子匆匆地往這邊走了過來。
等到她看見林錚懷裏的人,麵色不由地一顫。
林錚看見那女人,頓時也是一愣,他本是溫潤又有點冷淡的神情,一瞬間竟好似壓著一股暴怒:“你來做什麼……”
“小錚,媽是來看你的啊……你……”那女人的目光在荀服的身上掃了一眼,眼角頓時一片濕潤。
“你忘了,你早就不是我媽了,你在外邊有新的家庭,我們約莫有五年六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麵。說吧,你想要什麼?”林錚冷冷看著那個女人。
“小錚……你怎麼能真的找個男人呢?媽知道,我沒有什麼立場管你的事情,可是你找個男人……他也不能生孩子,以後怎麼傳宗接代啊?”
林錚被說得臉更黑了,他緊緊抱著荀服,雙手用力了幾分,懷裏的人似乎被兩人的吵鬧聲驚動,有了即將要蘇醒的痕跡。
“你可以閉嘴嗎?你要吵到他了。”
“林錚,你對自己媽媽,說話有必要那麼冷清嗎?當年我拋棄你和你爸爸是不對,可是我沒有辦法啊……當年你爸欠了一屁股債……”
“所以你就馬上自己一個人跑路了,對嗎?”林錚的語氣冷蜇,他不是那種特別喜歡和人爭執的人,對著眼前的人尤其,“我請您讓一讓。我不希望因為你,吵醒了我的戀人。”
“戀人……林錚,你怎麼一點也不害臊,那可是個男的……”
也許是因為童年的陰影,其實林錚到現在也沒有什麼感情經曆,他更習慣一個人。但是既然這個女人誤會了,那他索性就順著往下說。
“對啊,是個男人。長著眼睛的都能看見。”
“你……你竟然真的找了個男人……林錚,你不能這樣,你答應媽,你和他快點分手,我看重了幾個不錯的姑娘,給你介紹一下……”
“我的性取向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嗎?我爸都沒有說什麼,請問你有什麼資格說什麼?你給我介紹姑娘,是要害人家嗎?”
“林錚,你……你要氣死我嗎?”
在兩人爭吵的過程中,荀服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其實他剛才已經聽清楚了林錚和他母親的對話……
說實話,他沒有想到林錚有著和自己類似的家庭關係,也沒有想到,看上去溫潤如玉的林錚,也有那麼冷情的一麵,但是荀服完全能理解那種感情。
“我想,我和林錚的關係不用你來過問。”荀服冷冷地開了口,同時跳下了車。荀服的腳碰到地上的一刻,忽然覺得腳底生疼,幾乎要站不住腳,最後被林錚一把抱住了,整個人幾乎倒在了林錚懷裏。
“你說什麼!哪裏來的賤人在這亂說話……林錚,這不是真的對嗎?”
“事實就是你看見是這樣。”林錚冷冷地說道。
不過,他還是沒想到荀服會幫他……
荀服原本就是他喜歡的類型啊,而他之前的表現更是給他加分不少。
好像就是因為這麼簡單的緣故……
他竟然和荀服表白了。
隻可惜,林錚表白之後,荀服明顯呆住了。
他給荀服找了自己的衣服,還有沒有穿過的新內褲,讓荀服自己在房間裏換好衣服。
他自己則是出去將已經做好的早飯擺好。
林錚自己一個人住,廚藝方麵雖然不到能開餐館的水平,但是也還不錯,尤其他做的都是比較西方的早餐,三明治搭配牛奶。
他其實有點不滿意,覺得自己這一次沒有表現得很好。
都說要捉住一個人的心必須先捉住一個人的胃,看來廚藝方麵得加把勁了……
荀服倒是對林錚做的早餐讚歎有加,隻是相比之下,他還是更想念傅少卿自己作的肉呼呼的大包子。
“喜歡嗎?和我在一起,每天給你做不一樣的早飯,中飯,和晚飯。”
“林醫生你是個好人,說真的……如果換個時間地點,我會對你很有好感。”
荀服這話也不是說假的,林錚這種成熟又溫柔的類型的確很拉好感。
但他終究還是把林錚的話當成是善意的玩笑看待。
林錚笑了笑,他不太想收好人卡啊,可還能怎麼辦呢?
“你考慮一下吧,我很認真。當然,我也不想給你壓力。”林錚是真的嗎沒想到遇見荀服這種很對自己胃口的類型,“不過,你還年輕,不喜歡我這種糟老頭也很正常……我記得……你多大來著。”
其實陳旭侃有和林錚說過荀服的年齡,但是他不太相信。
“林醫生多大?”荀服一直以為自己和對方應該屬於同齡,其實林錚的臉還是很秀氣的,但他的氣質可不是二十出頭的人能有的。
“26。”
荀服一下愣住了,“我現在已經27歲了。”
“什麼?”
林錚是真的不相信。
荀服竟然27歲?怎麼都覺得對方看著像是還在讀書一樣。
“我以為你很小呢。”
“林醫生和吳特助差不多大吧?”不知道為什麼荀服看見林錚就莫名覺得他和吳特助應該很合拍。
“什麼?你說吳朝雲?”林錚楞了一會。
他的表情明顯有變化。
“你們以前就認識嗎?”荀服下意識有了這種感覺。
“沒有,隻是……我送你離開那裏之後……某人應該會很頭疼吧。”林錚竟然笑了出來,“說實話,我有點看不慣老吳。”
“為什麼?”
“不為什麼。”林錚擺擺手,“說別人壞話是不好的行為。所以我還是閉嘴。”
荀服倒是覺得林錚說謊了……他隱約能感覺林錚和吳特助明明就很熟悉吧?
等荀服回過神,他發現林錚一直盯著自己看。
“你知道嗎,你很漂亮。”
尤其是這樣靠近荀服的時候……
荀服的皮膚很好,皮膚很白,然後很漂亮,挑不出一點毛病……
“是嗎……”荀服楞住了,他很久以前倒是經常聽到這樣的話。嗯,很久很久以前……
“你一會就要走嗎?”林錚很擔心荀服,“你為什麼要去第四醫院?如果你身體有什麼問題,我可以幫你檢查。”
一邊說著,林錚為荀服送上了一杯熱茶。
“我……不是要檢查身體。”荀服猶豫著開口,“其實我自己去也可以,真的已經很謝謝你了……”
林錚在決定幫助荀服的時候,其實多少還有些糾結猶豫,不過……
他現在是真的一點也不後悔。
“這裏距離第四醫院很近,你想去我可以送你去,沒有關係。更何況我也正準備去那裏複職了。”
林錚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說的稍微有一點多。
“那個……林醫生,你幫了我,會不會連累到你……”荀服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這個啊,我還真沒有想過。”林錚笑了笑,“不過,應該也沒有什麼。”
“林醫生……其實……我不是逃出來的,你不用擔心。但是,我不能讓人知道我的行蹤……”
荀服很清楚,如果殷騖沒有默許自己的離開,他根本沒有辦法離開殷家一步。
他現在真正要躲避的是陳旭侃。
至於殷騖……他們可能以後都不會見麵了吧。
荀服的病假請了很久,現在順便遞交辭職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說不定公司那邊已經直接將他辭退了。
荀服很清楚殷騖的個性,他一旦做出真正的決定,就會比任何人更加狠心。
他一定不願意再看見荀服,以後和殷家有關係的企業,荀服很可能都不能去了。
在荀服若有所思的時候,林錚正怔怔地看著荀服,“我好像真的對你一見鍾情了。”
荀服紅了臉,隨後假裝沒聽見。
心想著,可我還是覺得你和吳特助比較般配怎麼辦啊?
荀服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將心裏話說出來了。
“我和老吳?”林錚挑了挑眉毛,“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至於隨便賽一個人給我吧?”
荀服沒有說話,隻是奇怪,林錚和吳特助的關係難道並不好嗎?
吃過早飯之後,荀服提出了自己要離開的事情。
林錚想著荀服的傷勢,提議他休息一下。
“我必須要去見一個人。”
“是朋友?”林錚的眼皮跳了跳,隨後發現自己好像問得有點多。
荀服點了點頭,“是我弟弟吧……”
不過,荀服其實隱約能感覺到,傅少卿對他還有別的感情。
“弟弟?”林錚終於露出了笑容,“你不方便去的話,我跟你一起去吧。你想要什麼時候去,其實你先休息一下吧。”
“我希望越快越好的。”
“那好,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見他。”林錚笑著說,“我一會兒要去回去殷家,給陳少做身體檢查……在那之前我就可以送你過去。”
“你要回去殷家?”荀服楞了一下,他才想到林錚的身份。
“嗯,你放心,我不會將你的事情說出去。”
“我不是擔心這個……”荀服猶豫著,“你回去之後,可以將殷家的情況告訴我嗎?”
林錚點了點頭,覺得荀服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可以。”
“我還想問一個問題……我的身體到底是為什麼……”
林錚答應過陳旭侃,不將荀服被注入毒品的事情告訴殷騖,但是當著當事人的麵,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你是因為被注入了過量的新類毒品。事實上這種毒品,還沒有明確地法律標出到底算不算是違禁物品,但是市麵上是不允許流通的,如果注入的數量不多,其實不會對身體有很大的影響,但是過量的注入,導致了你的失控,事實上,一開始陳少提醒了我這些重要信息,所以那天的搶救做的非常及時……”
荀服的目光越發低沉。
事實上,給他注入藥劑的就是陳旭侃。
他想著陳旭侃在自己麵前顯露出的病弱可憐的模樣,想到那個人假仁假義說著喜歡自己……
沒想到根本就是謊話。
陳旭侃親手策劃了一起陰謀,害他差點死了……
不過,也要感謝他,他才徹底逃脫了殷騖的桎梏,真正恢複了自由。
荀服的情緒還是不自然地開始波動,難受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樣?”
“沒什麼……我剛才隻是,突然想到,給我注入毒品的人,之前還千方百計取得我的信任。我沒有想到……我自己那麼愚蠢。”
林錚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安慰荀服,而後者強打起了精神,然後問道:“陳少對毒品那麼了解嗎?這樣看來,多虧了他提醒……”
林錚隱隱覺得荀服的話有點奇怪。
荀服又說:“林醫生,你算是陳少現在的專屬醫生,他的病情到底有多嚴重?我隻是……有點好奇。”
林錚皺了皺眉頭,“陳少屬於先天性心髒病,雖然他從小就接受治療,但是……但是,不做心髒移植手術,這個病是沒有辦法根除的。”
荀服心底一顫,“是什麼意思?如果不做手術的話……”
“活不過25歲。”
荀服的心底一怔,語氣隱隱發顫,“做心髒移植手術就可以了麼?”
“需要找到合適的心髒,但是他的身體狀況有一些特殊,不過你可以放心,殷家肯定會幫他找到最後的醫生。”
“據我所知,林醫生你不就是最好的醫生嗎?”荀服笑了笑,“所以,在陳旭侃25歲之前,他會進行心髒移植手術,那個手術……會是你操刀對嗎?”
林錚摸了摸眉心,“大概吧。”他在自己的專業上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人,但是這件事情上,他卻給了荀服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陳少現在才20歲,而且他的情況原本是在日已好轉的。”
“是嗎……”
荀服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而林錚也一樣有些唏噓。
在送荀服去醫院回來之後,林錚一個人回到了空蕩蕩的公寓。
第一次那麼喜歡一個人,結果戀情就破碎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手機響了。
“有事嗎?”
“那個……林醫生,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
林錚皺著眉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吳特助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他肯定不會是有什麼好事吧?
還好,吳朝雲打電話過來並不是要問荀服的事情,而是問了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什麼如果一個人突然大發脾氣,控製不住應該怎麼樣之類的。
幾天後,林錚的生活已經徹底恢複了平常。白天工作,閑暇時間,他也有一些自己的秘密。
林錚的公寓裏,有一個沒人知道的密室。裏麵放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這聽起來好像有點恐怖,其實並不是什麼恐怖的東西,隻是各種款式的女裝,還有假發之類……
不過,那些東西他已經很久不碰了。
林錚隻是會在固定時間去密室打掃一下,除此以外,在閑暇時間,他一直在玩一款遊戲。
他在遊戲上認識了一個朋友,名字還挺有意思的……
聊了快一年時間了,兩個人年齡相當,興趣愛好相似,對方風趣幽默……
不過,林錚也隻將對方當個消遣罷了。
畢竟網戀可沒有什麼好結果。更何況,他在遊戲裏用的還是女號,對方看過他的空間之後,似乎也一直將他當做女孩子,還口口聲聲喊他女神。
[我為天下誰]:改名字了?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對啊……
對方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鍾,才又發了新的消息過來。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我們老板他老婆跑了,現在我很憂傷。
[我為天下誰]:啊?!那麼慘?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是真的……他現在好像瘋了。
[我為天下誰]:噗,那你要好好安慰你老板啊。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不用安慰了,我現在見不到他人。
[我為天下誰]:撫摸。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過之後,他想了想,也忍不住發了一段話。
[我為天下誰]: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啊?
[我為天下誰]:但是才開口就被拒絕了。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那……
[我為天下誰]:其實也沒什麼,是我單方麵的,我以為我條件還不錯,但是他完全沒感覺。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你那麼漂亮,他眼睛瞎了。
[我為天下誰]:哈哈,謝謝你的安慰。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其實……我好像也喜歡上了一個人。我也不知道,我沒喜歡過人……
林錚聽他這麼說,還覺得有點好笑,對方和他說過他們年齡是差不多的,說沒喜歡過人?怕不是一個玩咖吧?
[我為天下誰]:喜歡人是挺累的。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也是啊……不過也挺好的,偶爾有時間和她說說話我就覺得挺高興的。你說這樣是不是喜歡一個人?
[我為天下誰]:算是吧?是你們公司的同事嗎?還是你老板?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怎麼可能??我老板是男的啊……
[我為天下誰]:聽你的描述我以為是女生,大概是女王類型的。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汗顏。算了……還是說說你的戀情吧?
[我為天下誰]:想看我笑話?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不是,我好奇你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我為天下誰]:我喜歡小男生的,長得很可愛,性格很溫順。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那我豈不是沒戲了?
[我為天下誰]:你?我都不知道你長得什麼樣子。
他隻是覺得和這個人聊天還挺有意思的,也沒關注對方過多的事情,這麼一說,他還真是有點好奇。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我長得很帥的。
[我為天下誰]:你怎麼那麼自戀。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我認真的,不過……你想看我照片嗎?
[我為天下誰]:不了,我怕落差太大。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好吧……
林錚要是和別人開這樣的玩笑,有些人是會不太高興的,不過和對麵的人說這種話,對方基本不會不高興。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我真的挺帥的,說真的……我們要不要見一麵?
[我為天下誰]:誒?你是認真的嗎?
林錚忽然慌了。要真的見麵,他的真實性別肯定也會被拆穿吧?
[助理每天都很憂傷]:好了,我開玩笑,說點高興的事情吧。
某人特別喜歡在他說不高興的時候,給他分享各種好笑的網絡段子,而且很湊巧的就是他分享的那些段子,剛好就能戳中他的笑點。
私奔
荀服要去找一個人。
那個人一直叫他哥哥,說願意和他去任何地方。荀服覺得那個人讓他覺得安心。
早晨。
傅少卿正在看關於殷氏企業的報道。
扣扣。
外邊傳來敲門聲音,門隨後被人打開,隻看一個一身白衣的漂亮女看護站在門口,“傅少,我是來幫你換藥的。”
傅少卿對女看護的話充耳不聞。
電視上繼續報道著:
“但是現實中的黑心企業的確不少,有的企業的老板視人命如同草芥,曾經就這麼一個事情,一個企業員工遭遇工傷,本來可以及時救治,可是企業高層算準了救治所需要的費用比員工死亡後需要支付的錢高出太多……無良企業竟為了利益放棄了一條人命,這件事情最後引起了公怒……”
徑直走過去,關掉了電視,女護士笑著:“介紹一下,我叫做莫……佳妮……”
一邊說著,女看護一邊做出一個搔首弄姿的舉動。
傅少卿露出自己特有的招牌暖男笑容,“你放棄吧,莫雲纖,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這個醫院的看護,你千方百計接近我,沒有用的……”
“你竟然一眼看穿了我的身份?”莫雲纖不可置信地看著傅少卿,嫣然一笑,“難道說傅少你也早就在關注我?”
“我是想告訴你,別浪費時間了。”傅少卿仍舊微笑著,然後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莫少爺。”
特意打扮成女護士模樣來勾搭傅少卿的莫雲纖,沒想到自己不僅一眼被對方認出了身份,緊接著就是被拒絕,最後幾乎淚奔而去,一邊哭訴:
“傅少卿,你給我等著,我還會回來的!”
最近網絡上關於香菜公司的報道引發一係列事情,後續香菜公司持續公關,完美地扭轉了局勢,但是其他黑心企業卻還在陸陸續續被人扒出。
當然,也有人說這是殷氏企業為了報複那些之前誣陷自己的企業。
電視上的報道已經持續到了尾聲:
“某國際知名品牌也曾經出過這種事情。企業明知道生產的商品存在某種致命危害,在一定幾率的程度下,會造成無法挽救的意外,但是企業算準了,意外發生的概率很低,即便發生了意外,所需要支付的賠償和改進的成本相比,實在微弱……”
“如果所有的企業,都不將人看做人,隻在意利益得失,枉顧社會責任,那麼這個社會會變成什麼樣?社會應該更多一些殷氏集團這樣有良心的企業。”
電視台後麵對殷家的誇讚,傅少卿無心聽下去。
關掉了電視,房間裏一下變得安靜。
安靜養了一個多星期,傅少卿的腿傷好的已經差不多了。
但是,他現在哪裏也不想去……
拿出了手機,如同之前一樣,開始撥通荀服的號碼,進行留言。
“哥,我每天都在等你的電話……你去哪裏了,你出現一下好嗎?”
事實上傅少卿曾經離開過醫院,親自去了一趟荀服租住的房子,可是裏麵空無一人。
那天。站在那個空蕩蕩的房子,傅少卿滿心的失望,他最終隻能聯係自己的哥哥,結果自然是被淩寒罵了一頓。
淩寒,不,事實上淩寒的這個身份也是假的,他並不叫淩寒,而傅少卿和荀服說的關於自己的身世,也存在虛假的成分。
“是因為我騙了你嗎?可是,哥……身份是假的,但是其他都是真的。”
“哥,我好想你。”
淩寒的真名是傅少琛,在那天匆匆地趕到了傅少卿說的那個小房間之後,他發了一頓怒,“你真是瘋魔了。”
傅少琛原本以為傅少卿隻是玩玩罷了,沒想到他是動了真心,看著傅少卿失魂落魄的模樣,傅少琛幾乎說不出一句話。
最後傅少卿求著他幫自己尋找荀服的下落。
可是一晃眼多時,還是沒有消息。
傅少卿懷疑傅少琛根本沒有盡心盡力幫助自己。
“你要是想親自查消息,就跟我回家。”
“我是不會回家的。”
傅少卿非常堅定這一點,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回去,如果回去……他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我會找到他的。”那時候,傅少卿信誓旦旦地說著這句話,可事實上,派人找遍了他知道的地方,結果卻一無所獲。
荀服沒有回過那個出租房,甚至也沒有去過公司……他像是人間蒸發了。
傅少卿還需要繼續留在醫院,就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有一天,一切又像是一個多星期一樣,荀服突然又平常地來看望自己,自己也當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他每天早睡早起,過著佛係的養生生活,一邊幻想有一天自己早早起來,一邊看著早晨的娛樂新聞,一邊就能收到荀服已經被找到的消息,或者自己一睜開眼睛,荀服就出現在自己的病床前麵。
可是……傅少卿一直在給荀服的手機留言,但是荀服沒有回複過,而很奇怪的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查探到荀服的手機到底在什麼地方。
“你中意的那個小東西,說不定是被人綁架了。”傅少琛曾經冷冷地說,“動用警方的力量都找不到的他的定位,可以看出來事情非同一般。”
傅少卿被這話嚇了一跳,那個晚上他一夜沒有合眼,最後傅少琛才表示,“那隻是嚇唬你的。他應該沒有事情。”
“可是你都找不到他在哪裏。”
“不,我已經知道他在哪裏。算是個很安全的地方。”傅少琛冷冷地說著,卻不肯告訴傅少卿他說的到底是什麼地方。
“哥……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傅少卿對著手機說完這句話,眼淚控製不住流了出來。
這時候,外邊傳來了敲門聲音。
“是誰?”傅少卿收起了電話,與此同時,門被人打開了,一道有些刺眼的陽光照了進來。
事實上,之前下了一場大雨,但是大雨之後,天就開始放晴了,現在晴空萬裏,暖陽瀲灩。
門被打開的瞬間,那個逆光而立的身影也變得清晰。
這一刻,看著門外站著的人,傅少卿整張臉上都寫滿了不可置信。
他一度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哥……”
荀服笑著走了過去,“少卿,對不起,這段時間很忙,所以沒有來看望你。”
傅少卿愣了一會兒,若不是他緊緊地捉住了荀服的手,怎麼也不相信,這個人真的又如自己期待那樣出現。
可是傅少卿沒有想到,荀服提出他想要搬走這件事情……
傅少卿猛地一怔,他的神情和失落,直至荀服捉著他的手問他,“少卿,我來是想要問你……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嗎?”
荀服是猶豫了很久,才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一來是他不放心傅少卿獨自留在這,雖然傅少卿的背景莫測,說不準他自己就能和殷家還有陳旭侃等人抗衡,但是荀服不可能不辭而別,而……
想要傅少卿和自己一起走,這其實完全算是自己的私心。
傅少卿有些不解的看著荀服,隨後忽然激動起來,“你……要和我一起離開嗎?”
荀服腦子裏嗡嗡嗡的,根本聽不清楚傅少卿說著什麼,繼續自說自話。
“我想離開這……若你願意和我一起……”
“一起,當然一起!”傅少卿欣喜若狂,緊緊地捉住了荀服的手,“哥……我們一起離開……那麼,以後你就不會像是這一個多星期一樣……消失不見吧?”
荀服隻覺得眼眶一熱,一麵是激動傅少卿竟然毫無保留地答應自己的請求,一麵又是慌張,總覺得什麼東西就要脫口而出……
“我們一起走吧!”傅少卿眼底的目光越發堅定了,他將一腔心聲都吐露出來,“我不想繼續待在這裏了……哥,我們永遠地在一起,好嗎?雖然離開這裏,我就什麼都沒有了,但是我們重新開始,一輩子在一起,好嗎?”
少年人的果決利落,讓荀服猛地一怔,聽清楚了他最後幾個字……荀服控製不知心底的顫抖,一股心神向往的感覺油然而生。
永遠在一起?!
傅少卿……和他表白了?
忽然間,傅少卿低下頭,一個吻落在了荀服的嘴角。
蜻蜓點水一般溫柔的吻,好像不摻雜任何其他味道。
荀服的臉頰發燙,但是意識還處於混亂的狀態,竟然沒有推開傅少卿。
“哥,我喜歡你,隻要你答應,不會再輕易離開我,我們一起走吧!”
荀服幾乎馬上就準備點頭答應,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卻響起了。
荀服下意識地渾身一顫,又想起了被殷騖支配的恐懼,但是緊接著看見傅少卿拿起了手機。
他衝著荀服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病房的門外,林錚站在門口,將所有的一切看在眼底,沒有想到自己剛剛喜歡上一個人,馬上就失戀了。
而殷家那邊傳來消息,陳旭侃又發病了,現在情況雖然穩定了,但是要他馬上趕回去。
“好的,我馬上回來。”
林錚最後看了一眼病房裏的那個身影,下一次再見的時候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
他凝視著那個後背,拚命想要將荀服記得更清楚一些。
隨後,慢慢地轉身離開。
荀服好像聽見了外邊的腳步聲,趁著傅少卿和人打電話的空檔,他走出來看了看,但是什麼也沒有看見……
他想著,自己好像沒有很好地和林錚道別……
原本是想著,順便把林錚介紹給傅少卿認識一下,也沒有別的意思,主要還是因為感激林錚幫了自己。
可惜也就隻是說了謝謝,也沒能報答林錚什麼……
大概隻能,有緣再見吧。
戀愛讓人快樂
“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既然你們要當做沒有我這個兒子,那就徹底斷絕關係吧。”
電話裏好像有吵吵囔囔的女聲傳來,伴隨著哭喊的聲音,嚎叫的聲音,滔天的怒意……
荀服回家的時候。
傅少卿已經直接掛斷了電話。
“少卿?”荀服慢慢地走近道傅少卿身邊。
傅少卿一如既往地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溫柔地看著荀服,隻語氣卻帶著一絲苦澀,“哥,我隻有你了。”
“少卿,這是怎麼回事?”
“哥,我跟家裏出櫃了,說了你的事情……”
傅少卿用很平靜的語氣說著。
“哥,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歡你,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我會努力去爭取所有的一切……雖然我現在一無所有,但是我會努力的……”
荀服徹底愣在了原地,他沒有那麼傻。
一下明白了傅少卿的意思,很明顯傅少卿這是為了自己和家裏鬧掰了,他一時間愣住。
“哥,你覺得我做的不對?”
“不……”荀服搖了搖頭,“少卿,我很高興。會跟你一起我努力,你不需要給我想要的一切,你隻需要陪在我的身邊。”荀服很認真地看著傅少卿,“因為,我現在想要的就是你,我接受你對我的感情。”
無論這段感情最後會怎麼樣,他選擇義無反顧。
因為是傅少卿,讓他從黑暗中清醒……
因為,他知道他是真心愛他。
*
三個月後。
“荀服,自從你來了我們公司,我們公司的業績大幅度提升。說實話,你這樣的人才能來我們公司,實在是屈尊降貴了,你放心,年後公司擴展之後,肯定給你升職,副經理的位置非你莫屬。”
笑著從辦公室出來,荀服身邊簇擁了一大堆人。
男同事們紛紛表示:“主管,你又要升職了啊?有你的啊。”
“主管,你28歲生日我們都給你安排好了,哥們肯定給你搞得風風火火的。”
年紀大一點的女同事們則那個個露出老母親似的微笑,“升職不是應該的嗎?我們這個小破公司,當初要不是荀服來了這,公司的情況能改變嗎?能蒸蒸日上嗎?”
年紀小的臉上的崇拜更是明顯,“荀服男神的能力毋庸置疑,要我說,我們部門總經理的位置他都能坐得。”
荀服沒有想到,自己真的逃脫了那個可怕的牢籠。而生活也有了巨大的轉變。
三個月前,他獨自一個人站在一片渾然陌生的土地,眼前人來人往,沒有一張熟悉的麵容,荀服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這裏隻是一個很小的城市,他將在這裏開始新的生活。
傅少卿讓人幫他回去出租屋把重要的東西都拿回來了,荀服先是找了一家家公司寄履曆表,最後選中一家規模中等的小企業,做起來了自己的老本行,憑借漂亮的履曆表,他成功被錄取,而這一家公司的氛圍非常不錯……
隻是在當時,這家公司內部已經存在一些嚴重的問題。這卻給了荀服大展身手的機會,而在這段時間,荀服也成功以專業的工作態度,還有積極努力的正能量帶動了其他人,公司高層對他另眼相待,不斷給予他很多權利……
而他也成功和公司其他同事打成一片。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荀服隻是專注自己的工作,想著怎麼在工作上麵大展身手,對於人際交往這一塊,他有想過要提升,可過去的五年裏,他習慣了維持一個在外在看來有些過於高冷的形象,除卻商業上的交往,他並不喜歡主動去和人打交道。
誰知道三個月的努力工作,他收獲到了很多自己沒有想到的東西。
這當然也離不開傅少卿的幫助,在荀服獨自來到這個小城市之後,處理好了一切的傅少卿也立刻低調地來到這裏……
因為知道荀服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傅少卿每天來公司接他下班的時候,都會帶上慰問品去荀服的辦公室,對他公司的同事一一地打交道,傅少卿可是人際交往的高手,在他的幫助下,荀服和其他同事的關係很快熟悉下來,大家在一起合作的過程中,越發親近……
荀服也不像是以前在殷氏公司那樣獨來獨往,公司聚會他都會去,不僅如此,還會帶上傅少卿這個拖油瓶。
傅少卿則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在這個小城市開了一個小店。
荀服當時還嘀咕:“你不是沒錢嗎?”
他可清楚記得,兩人走之前,傅少卿在自己麵前說的那麼慘,什麼以後去了別的地方,身上就一分錢也沒有了,兩個人得辛辛苦苦白手起家什麼的。
“我也不能一點錢沒有啊。”傅少卿委屈巴巴,“真的,就這一點錢了,我是想開個小飯館,又怕太忙了。所以還是先開個火鍋店吧。”
這火鍋店的規模也不算大,不過買的是小城市市中心的黃金位置,生意相當的火爆。
傅少卿空閑的時候,還給顧客送別的小菜什麼的,他性格開朗,長得也帥,三十四十的,他能聊得來,這年輕的二十幾歲十幾歲的男的女的,他也能聊得來,這顧客一岔一岔子的來,每個來的顧客都跟他很熟似的。
荀服又一次耐不住問了,“少卿,你真的每個人都記得?”
他先前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的,帶著老婆孩子一起來吃火鍋,上來就先跟傅少卿聊了幾句,那架勢看著別提多熟了。
沒一會兒,又進來一個年輕男孩,這回是一個人來吃的,看樣子還是學生模樣,見了傅少卿,叫一句:“少卿哥。”
傅少卿笑著:“哥,你吃醋了?”
“你想多了,我就是真的好奇。”
荀服覺得現在這生活,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愜意。他在公司裏的上班,這裏環境雖然比不上殷氏總部,但是老板對他很信任,給了他很多權限,他能自由地發揮自己的能力,而公司其他員工也都很熱絡。
傅少卿也挺悠閑的,別人都說他年紀輕輕,開個火鍋店也賺了不少錢。隻有他自己,每個月將火鍋店賺的利潤多少,算了清清楚楚,然後盡數交給荀服,“錢賺了就是給媳婦的。”
荀服當時也是愣住了,他哪裏需要傅少卿的錢啊,“我給你留著,你不是還想開飯館嗎,到時候給你開店。”
傅少卿笑笑:“這裏的小飯館開起來,成本比火鍋店要少,就差一個好廚子,我不想開小飯店了,我想開個酒店。在這開個五星級酒店,你覺得怎麼樣?”
“能行嗎?”
“你是小看了小城市的消費水平?”
“那倒不是……”荀服搖了搖頭,“我覺得開酒店也挺好的……”
要是把殷騖給的支票兌現了,他現在就能給傅少卿開個酒店……
不過荀服在傅少卿麵前,從沒敢說過那個事情。那幾張支票,他給放起來了,這事情也是沒敢和任何人說。
他覺得,最好一輩子都別動那一筆錢才是。
荀服下了班出來,傅少卿果然騎著那輛自行車來了。荀服辦公室一起出來的同事都認得傅少卿,“你說你,傅大老板,開個小店賺那麼多,怎麼還騎著自行車來接媳婦呢?”
傅少卿和荀服的關係,也沒有什麼好遮掩的,公司裏知道的都知道了。
現在國家已經允許同性結婚了,雖然現實中還有很多反對的聲音,但是總體倆說,還是很和諧的。
傅少卿眯著眼睛,一張帥氣的臉笑出了滿臉褶子,“你們懂什麼,現在流行回顧青春,騎自行車好,有青春的味道。”
荀服無奈地搖了搖頭,雖然說傅少卿也是開了個自己的店了,但是這人還是跟個孩子似的,有時候特別幼稚。
不過荀服喜歡這種幼稚。
等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傅少卿衝著荀服招了招手,“哥,你怎麼還不過來呢?”
“我都28了,快30歲了,和你回味青春?”
“哥,我開玩笑的,其實是那輛小奔的車胎炸了,我送去修理了。”
荀服慢慢地走了過去,“車胎怎麼炸了?”
“一點小事罷了。”
荀服點了點頭,其實平日裏傅少卿還是會開著那輛不算貴的小車來接自己的,荀服一開始是自己要開車,傅少卿說自己閑的沒事做,主動擔起了每天來接送的工作。
荀服覺得自己現在有點被養得嬌氣了,以前的時候,他哪天不是得自己早起然後坐地鐵或者公交車去公司,下班又是一樣地回去……
現在弄得每天專車接送,養得跟什麼似的,有一天傅少卿來晚了一點,他竟然還發脾氣了……
那天晚上,荀服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馬上跟傅少卿道了歉,一直臉紅的跟火燒雲似的。
倒是傅少卿還挺鬱悶的,“哥,你怎麼為這麼個小事情跟我道歉?我一點沒放在心上,反而覺得挺高興的。”
“你高興什麼?”
“你依賴我,我能不高興嗎?”傅少卿那時候一邊笑著,一邊露出得逞的模樣,“就是要把你養得越嬌氣越好,不然被騙走了怎麼辦……”
要把你寵上天
“少卿……你……”荀服看了傅少卿很久,始終不知道說些什麼,隻能張開手,緊緊地抱住了對方。他經常會覺得傅少卿有點太寵自己了。
在他提出想要離開的時候,傅少卿絲毫沒有猶豫說要跟他走,他就這樣,離開了他原本擁有的一切,萬一真像是他說的,哪天自己被寵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人也嬌氣了,脾氣也大了……
他尋思著自己還得自我反思。
而且這越來越像是小媳婦了,真是愁人……
雖然他和傅少卿現在距離正式的婚姻關係還差了一點,但是兩個人相處的方式已經就是正常夫妻的相處方式了。
傅少卿對他好,他當然也要對傅少卿好。
“哥,親我一下先!”傅少卿露出燦爛的笑容,又有些靦腆。
和他談戀愛的時候,荀服總有一種找到了初戀的感覺。
“好啊!”他輕輕地湊到了傅少卿的臉頰上,誰知道對方卻先他一步,在他嘴唇上吧唧一口。
隻是一個吻,就能讓傅少卿高興的像是偷腥的小貓。
傅少卿曾經和他說過,“哥是我的初戀哦。”
荀服多少有些不相信。
傅少卿說:“哥,你為什麼不相信呢?你覺得自己的魅力不夠嗎?”
荀服在那時候搖了搖頭,“我是覺得你的魅力太大了,所以我是不太相信……在我之前,應該很多人喜歡你吧?”
“恩,是有很多人喜歡我。”傅少卿倒是不介意在荀服麵前說起他那些舊情史。——其實也都是別人單方麵追他。
“那麼多人喜歡你,你沒有心動過嗎?”
“嗯……沒有啊?那些人都隻看中我的臉,我才不要。”傅少卿說到這裏,其實多少還有點小驕傲。
荀服紅了臉,“可是我也喜歡你的臉啊。”他可是十足的顏控……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隱瞞的。
“那樣更好啊,哥喜歡我的臉,時時刻刻記得我連,看不見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才最好。”
傅少卿總能一臉小清新地說些肉麻兮兮的話。
荀服也是習慣了……
他坐上了傅少卿那輛自行車的後座,“少卿,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
“什麼禮物?”傅少卿笑著往後看了一眼,自行車也跟著他的身子一歪,“其實剛剛那個吻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你小心一點啊……”正巧往下坡走,荀服嚇得捉緊了傅少卿的腰。
這會兒春意盎然,荀服穿著個白襯衣,外邊套著西服,傅少卿穿著休閑款的毛衣,下身搭配著牛仔褲。
三個月過去了,最冷的那個季節也過去了,最熱鬧的春節也一樣過去了。
跨年的時候,荀服剛好一個人來這個小城市住了不到一個星期,傅少卿那時候答應了,自己在那邊的事情都解決了就會來找自己。
可他那會兒又害怕給了荀服希望又讓他失望,就直說了跨年大概還沒法子一起過。
荀服多少覺得有點失落,他剛過來的時候,傅少卿就托人找好了房子,就是荀服和傅少卿現在住的地方,那時候荀服以為房子是傅少卿租的別人的。
那天他睡得迷迷糊糊,突然間聽見外邊傳來了響動,他那會兒嚇了一跳,誰知道走到客廳,卻看見了傅少卿站在那裏。
傅少卿笑著,“我十分期待你的驚喜。”
下一刻,荀服像是變戲法一樣,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了好幾枝玫瑰花,拿著玫瑰花的小手伸到傅少卿前頭,一邊發出歡快的“啦啦啦”的聲音。
“哥,花好看。”傅少卿低下頭,在鮮豔的花瓣上輕輕地留下一個吻。
傅少卿的側麵在陽光下被照得如同渡上一層金邊,帥氣的麵容,青春張揚的笑容,所有的一切美麗的如同一幅畫。
荀服不忍心打攪這一副美麗的畫卷,還是忍不住開口:“少卿,我是在想,你和你家裏麵……”
自行車開過幾條街,轉眼拐進了一個花園小區。
“哥,別提這個。”
傅少卿對這方麵的問題很抗拒。
荀服本來是沒想要繼續問下去了,可是今天傅少琛給自己打電話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和傅少卿來了這裏,真的不會再有人認識自己,真的就隻是兩個人相依為命,但是沒想到傅少琛卻打了電話過來。
荀服也是今天才知道,傅少卿那個叫做淩寒的哥哥,不是什麼抱來的養子,而是傅少卿的親哥哥……
但要說長得,也的確不像……
“你和少卿在一起了。”傅少琛第一句話是這樣的。
荀服也不知道接什麼,他覺得自己一開始的時候,不該表現出對那邊的人敵意太重,尤其是他要是想要和傅少卿過一輩子……
“我和少卿在這邊挺好的。”
就是沒想到傅少琛的語氣冷冷的,毫不客氣,“那你知道少卿他爸媽在這邊挺不好的嗎。”
荀服一下子被懟得啞然了。
“少卿,從小都是被寵著長大的。他跟你說的那個有點淒涼的身世,完全就是為了拉你的好感度。這些他告訴過你嗎?”
荀服又愣住了,其實傅少卿有承認,家庭背景這邊他欺騙了荀服,而且具體的他是什麼家庭背景,他也沒告訴過他……
傅少琛一點沒有給荀服喘息的時間,又馬上追問他:“你們兩個現在算是什麼身份在一起?”
想著傅少琛說過的那些話,荀服到現在都覺得心裏一顫一顫的。
他能一走了之,可傅少卿到底不能和他一樣就這麼一走了之吧?
尤其是傅少琛說他是從小被寵著長大的。
荀服想到這裏,心口憋得慌。
傅少卿的自行車停在了樓下的地下室門口。
“哥,我們先上樓吧。”
荀服點了點頭,但是一會兒該說的還是得說。
即便清楚傅少卿根本不願意提起這話題,他也一樣沒有辦法。
不可能真的將傅少卿的家人什麼的都當做不存在……
尤其傅少琛很清楚他們在這邊的狀況,而且荀服覺得,自己要是隻想著和傅少卿過兩個人的小日子,那實在是有點自私了。
荀服和傅少卿在這個小城市裏,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一百多平米,和普通的住宅區是一樣的,裏麵的裝潢是房子自帶的,後麵傅少卿一直想重新裝潢,或者幹脆搬去更大的地方……
荀服一開始以為房子是租的,要不是那天傅少卿說漏了嘴,他可能現在都不知道實情。
傅少卿還擔心要為這個事情和荀服吵一架呢,誰知道荀服也沒說什麼。
主要是那段時間兩人都挺忙的,荀服剛剛來到新環境,總覺得很不安,找到了工作之後,一心想著工作的事情,而傅少卿也忙著自己的小火鍋店。
荀服知道其實傅少卿忙著火鍋店也是為了自己,他是真的想踏踏實實陪著自己過日子。
“少卿,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當然喜歡啊。”
“少卿,我也很喜歡,所以……我覺得有些問題我們要說清楚。”
傅少卿拉著荀服往樓上走,他家現在住在四樓,打開門,傅少卿很認真地和荀服提議了一件事情。
“荀服,我們結婚吧?去國外,或者在國內。”
說國內允許同性結婚的法案,其實也就是兩個月前頒布的,但是在那之前,也不是不能結婚,無外乎是沒有法律效果,所以一般這種情況,都要選擇去國外的。
“少卿,你真的決定了嗎?”荀服覺得自己的心在微微地顫抖。
他總覺得自己每天醒來都覺得這平淡的生活反倒像是做夢一樣。
傅少卿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這三個月來,我們一直都很忙碌,很踏實。我從這三個月的時間裏,已經看到了我們的未來……哥,我們結婚吧?”
荀服覺得眼眶裏熱熱的,“那你……家裏那邊,你打算怎麼樣啊?你哥都打電話來了……”
“哥,我們先生米煮成熟飯。”傅少卿勾著一抹淺淺的笑容,你說怎麼樣?
荀服換上西服之後,將身段襯得更加有致,傅少卿總忍不住想要在他腰上掐上一把。
“你……你別胡鬧……”
荀服的臉蛋緋紅,他喜歡傅少卿,而且這種喜歡,就像是讀書時那種最純粹的感情……
明明他和傅少卿也一起生活了三個月,但是在這三個月裏,每次看見傅少卿衝著自己笑一笑,兩個人稍微親近一些,他也一樣會臉紅。
荀服想起最開始傅少卿在他出租屋住的時候,兩個人還在一張床上睡過,每次醒過來的時候,身體互相纏在一起,麵紅耳赤……那會兒他都不覺得什麼。
現在真的是不一樣了,看一眼都覺得臉紅,有時候說句話都會緊張,彼此注視著對方都會覺得心情愉悅。
尤其傅少卿這家夥也是很心機,非常擅長發揮自己年齡小的優勢,很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像是大一新生一樣……
“興奮了嗎?”傅少卿勾著一抹淺笑,舔了舔嘴唇。
荀服的臉頰緋紅,“不如說是太羞恥了……”跟比自己年紀小那麼多的人談戀愛,這一點本身就讓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雖然殷騖的年紀也比荀服小很多,但是從五年前開始,他就時常會因為殷騖強大的氣場而忘記對方比自己年紀更小這件事情。
更何況他和殷騖之間的感情,更隻能稱得上是扭曲。
荀服突然屏住了呼吸。
不說自己和殷騖之間的事情,真的對嗎?
下一刻,傅少卿的嘴唇已經輕輕地吻上了他的。
“哥,為什麼不看著我呢?”
“對不起……我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荀服有些心虛。
“哥,你真的想……了解我的家庭嗎?”傅少卿一直覺得,自己不讓荀服過多了解自己的背景其實是在保護荀服。
“少卿,你能聽聽我的想法嗎?我……知道,你的父母其實都很寵愛你,如果你的父母真的對你不好……那麼,我會完全站站在你這邊的。可是據我了解,你的父母還是很明白事理的人,對你也非常寵溺……”
若傅少卿因為自己,就和這樣好的父母鬧掰,豈不是不孝?
“哥,你是聽……傅少琛說的?”傅少卿越發厭惡傅少琛了,沒事在背地裏嚼舌根子,實在是煩人,“你隻需要相信我的話就好了,那個人的話根本不值得相信。”
荀服點了點頭,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可是拿起電話,電話另一頭空無一人,一點聲音也沒有。這時候的荀服沒有想太多,掛斷電話之後,還想和傅少卿說剛才的事情,沒想到傅少卿也在這個時候接了一個電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少卿,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火鍋店那邊出了一點事情,我現在過去看看……”傅少卿衝著荀服展露出一個笑容,“不是什麼大事,你在家等著我就是。”
荀服本想說一起去的,話都被傅少卿說盡了。
“少卿,真的沒事嗎?”
“沒事,能有什麼事,就是來了個吃白食的,在火鍋店鬧事……已經請了警察過去。”傅少卿一麵解釋,一邊還是很焦急地往外邊走,臨走前不忘再三叮囑荀服好好待在家裏。
荀服嘟囔一句,“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天還沒黯,傅少卿高大的身影在樓道裏消失之後,荀服才慢慢地關上了房門,不知為什麼,忽然覺得身體有點不舒服……
第二天的時候,荀服照常上班,下班之後,打了一輛車去往火鍋店。
荀服來到火鍋店門口的時候,二胖遠遠就看見了他。
“哎呀,這不是嫂子嗎,今天怎麼親自來了,我少卿哥在忙,讓我們這些小弟來接也是一樣的,怎麼麻煩您一個人來呢。”
二胖也是幫著傅少卿管火鍋店的生意,平時傅少卿不在的時候,都是二胖忙活。
最近傅少卿又有意思開個新酒店,二胖跟著一起參謀。
荀服見過二胖好些次了,這人名字叫二胖,其實長得也不胖,白白嫩嫩的,還特別年輕,才十九、二十歲出頭……
聽說他是自己讀書讀不出,然後家裏又出了問題,早早就進入了社會……
荀服第一次聽二胖這個名字,腦海中浮現的是個年紀二十五六歲,然後可能有些流裏流氣,有一點發胖的這麼一個形象……
以至於第一次見這才二十歲出頭的小鮮肉上來就管他叫嫂子,還覺得這男的是不是故意調戲自己來著?
主要還是因為二胖長得年輕,也挺帥的,但是的確有點流裏流氣的小流氓氣質。
荀服一直覺得二胖和好像有點什麼……不過這兩個人一直都極力否定。
“別叫我嫂子了。”
荀服的臉色一紅,他是覺得這稱呼聽著怪怪的。
二胖笑笑:“那就還是叫老板娘好了。”
兩人正說著,就看傅少卿邁著一雙長腿過來了,一看見荀服,他的眼角都笑彎了。
“哥,你也沒說要過來啊。”傅少卿走過來就摸了摸荀服的手,“外邊冷了?今天天氣不好,刮風了都。”
“不冷。”荀服笑了笑,心裏暖洋洋的,“我還不是擔心你……所以來看看……”
二胖在一旁捂著臉,“二老別秀恩愛了……”
又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的,這裏都管他叫老喬。這就是那個荀服覺得他和二胖有點什麼的男的……
其實老喬也不老,年齡和荀服差不多,不過他平日裏還管荀服叫一聲“哥”,盡管也帶著點玩笑成分。
老喬渾身都透著一個“Man”字,說話倒還挺幽默的,隻是看了荀服一眼,眼睛特別尖,“哎呀荀哥,怎麼還見胖了。”
這話倒也沒有旁的意思,荀服一聽,麵色卻變得複雜。
二胖眼尖,馬上說:“老喬,你有病吧,盯著人家胖沒胖?”
老喬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都說不要輕易說一個女孩胖不胖,怎麼男的也有這講究?
誰知傅少卿盯著荀服的肚子,一臉認真。
“別說……別的地方也沒見胖,就小肚子有點隆起,說不準是懷了我的種……”
本是一句玩笑話,荀服卻暗暗白了臉色。
因為他的確懷孕了,但是……
孩子顯然不是傅少卿的。
荀服今天用上班時間去醫院做了檢查,結果就是懷孕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和傅少卿說。他也是現在才知道的……
他其實是想找傅少卿說清楚這件事的,可他要怎麼開口?
說他懷孕了,懷的還是別人的孩子嗎?
那傅少卿會怎麼想呢?而且男人懷孕生孩子……這事情本來也有夠奇怪的吧?
可不說的話……他該多心虛?
荀服有想過直接把孩子打掉,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可……醫生告訴他,他這種體質的人,雖然能懷孕,但真想要懷上其實是很困難的。
也就是說,可能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其他孩子。
他和殷騖發生過那麼多次關係,不都也沒有懷上嗎……算一算時間。大概是那天。——那個他不想想起的那天,被陳旭侃算計,被注入藥劑,然後對一切一無所知。
其實讓荀服不安的還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幾天前的一個晚上。
“你好,你是誰?”荀服拿起了電話,可是……
荀服並沒有等到這個號碼的主人說話,倒是從電話另外一頭不斷聽見嘈雜的聲音。
他不知道電話是誰打過來的,之後才發現號碼顯示的是帝都……
那時候,剛剛洗完澡的傅少卿湊了過來,曖昧地貼在荀服的耳邊說話,“怎麼了嗎?誰打電話過來了?”
“打錯了吧……”荀服一邊說著,一邊倉促地掛斷了電話。
可是,他沒記錯的話。
是帝都的電話……
什麼人會從帝都打電話過來呢?
從那天開始,荀服發現自己現在過著的平靜的生活,其實並不像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平靜。
現在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荀服想了想,還是什麼也沒說,將心底的種種想法全都藏了起來,在火鍋店幫起了傅少卿。
可他的心裏到底還是不安的。
“哥,我們自己的店,想吃什麼吃什麼啊。”
晚上的時候荀服說想吃火鍋,傅少卿開了一個包廂,把店裏的夥計都叫上了。
荀服挺喜歡這種感覺,雖然在這裏沒有什麼像是殷騖這樣的大人物,但是大家在一起生活過的很自在。
吃飯的時候,傅少卿總是要幫荀服夾菜,看得二胖一直在旁邊說,“這就是模仿夫夫啊,兩位什麼時候領證啊?”
這話一出,荀服楞了一下。
一旁的傅少卿也楞了一下。
“要我說,你們兩個就是天生一對,這就是過日子的樣子。”老喬也在一旁附和二胖的話。
“可不是,我們這附近誰不知道啊!”
荀服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可是……現在再聽,多少覺得有些心虛。
“你們別起哄了。”傅少卿是看荀服不好意思,才終於開了口,“現在就挺好的。”
“那為什麼不領證啊?現在不是可以領嗎?”二胖心直口快,直接說了,一旁的老喬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筷子,“吃你的!”說著夾了一塊肉給他……
這之後,幾人都是自己吃自己的,互不在說話。
晚上回去之後,傅少卿還安慰荀服,“哥,他們胡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嗯?”
傅少卿總是會給荀服一種很輕鬆的態度,讓荀服不至於繃緊成一根弦,可荀服還是覺得自己快要被巨大的壓力壓得透不過氣。
“那個……少卿,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誰知傅少卿的手機剛巧在這個時候響起,“我接一下電話。”
傅少卿去陽台接電話了,荀服心情忐忑地在原地等待著他。等到傅少卿回來,他才要開口,卻聽傅少卿說,“那個……我哥明天要來。有些事情我先說清楚吧……”
“你哥?”荀服倒也不算太意外,他和傅少卿一起住在一起三個月了,傅少琛也很清楚他們的關係,來看看也很正常。
其實無論是荀服還是傅少卿,他們的身上都隱藏著彼此不知道的秘密。
孕吐
“公司更換了新的福利,大家都看了嗎?”
“工資又漲了好多,我們殷總就是大方。”
“三個月前公司鬧出那場經濟危機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樣說的……”
突然間,吵鬧的辦公室裏一片死寂。果然是總裁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打開了。
看是吳特助從辦公室出來,氣氛才好了一點,不過辦公室的諸位還是個個都識相地閉了嘴。
不多久殷騖也從辦公室出來了,下了大樓,一邊和吳特助說著話。
“查的沒有錯嗎。”
“沒錯……總裁……肯定沒有問題……”
吳特助和殷騖說話的時候,渾身都是冒著冷汗的,三個月前發生了太多事情……
那之後殷騖就變得比以往更冷冽可怕了,渾身不僅是透著一股可怕的寒意和威懾,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殺氣。
公司裏的人都說殷騖身上透著一股殺氣。一個帝國集團的總裁,怎麼身上還透著一股黑幫老大的味道……
這不是普通的威懾,而是一種沾了血開了刀刃,舔過血刀子的味道。
連著吳特助也跟著靜若寒蟬。
反正三個月多,都沒瞧見殷騖的笑臉了,哪怕是他順利解決了之前那場殷家企業內部的動蕩時,竟也沒有一個好臉色。
“那個小城市叫什麼。”
“名字叫新城。”
殷騖點了點頭,目光一沉,“召開會議,讓他們商量好在那塊地方給我買個地,我要建一個帝國商城。”
“可是總裁,據我所知,新城的各項資源都已經被占據了,小城市已經沒有什麼新開發的地方,要買一塊地建造帝國商城……好像不是那麼容易。”
“沒有沒開發的土地,不會買已經開發好了的?”殷騖冷冷看著吳特助,如同看著一個傻子,“你覺得我的重點是什麼,我的重點是,將帝國商城在全世界推廣。”
吳特助心想著,這個新城小的就跟個芝麻一樣……建造一個帝國商城,簡直就是浪費。殷騖根本就是別有私心……
可這話他可不敢說。
商界其他人怕都要瑟瑟發抖,覺得這位年紀輕輕手腕頗為雷厲風行的總裁,說不準真的在這塊小地方發現了什麼前所未有的商機。
怕是消息一傳出去,各路人馬都要去那個叫做新城的小地方看一看……
殷騖一發話,公司高層忙得腦子都大了。
在這麼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城市,建造一個帝國商城,這不是浪費是什麼?
主要是在新城,早就有一塊市中心,而這塊地皮上,早有大中型商城占在那裏,殷家的帝國大廈,存在於各國的一線城市,有時候為了在一線城市建造殷家的商業帝國,花費的代價上億都是有的。可是在一個一粒米一樣大的小城市建造帝國商城,這真是第一次,這小小的城市,當真值得?
但是很快的,殷騖的計劃在新城開始了……
這事情也一下在全國甚至在國際上引起熱議。網絡上尤其,不少鍵盤俠馬上義憤填膺地表示:
“殷家的這個年輕總裁有沒有商業頭腦,腦子正常的都不會在那麼小的城市建造什麼帝國商城好嗎?”
“就是,為什麼不去二三線城市,比如我家那邊……”
當然,馬上遭遇了一批嘲諷的聲音。
“小城市怎麼了?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小城市怎麼就沒有發展空間?再說了,人家殷總一年賺多少錢,眨眨眼就就是上億收入……要你們在這操心?”
這件事,不管網上怎麼議論,反正對新城來說,百益無一害。
殷家風風火火忙著在那個小城市搞什麼帝國商城,消息一下傳開了。
荀服辦公室裏的人都在討論。
“那個大名鼎鼎的殷氏企業,帝國集團,竟然看上我們這塊寶地。說不準這帝國商城成了,我們也要從十八線小城市一躍成一線了?”
“別做夢了好嗎,這事是不是真的還不好說……”
“怎麼不是真的,聽說已經收購了我們這邊最大的一個商城,還有周邊的各大店鋪甚至居民樓……這聲勢浩蕩,怎麼不是真的?”
“聽說就在荀主管他們家那塊呢。”
眾人紛紛將八卦的目光看向荀服,卻看荀服的臉色不太好,目光也有點怔怔的。
“對不起……我最近感冒了,有點不舒服。”
“主管你要注意身體啊!”
“就是啊,身體最要緊了,最近是春季感冒多發季節,衣服還是要多穿的。”
“我給男神倒一杯熱水去。”
荀服笑了笑,半小時後還是因為難受,去了一趟洗手間。
他這兩天總覺得不舒服,看見什麼稍帶點油水的東西都覺得反胃,有時候還莫名其妙覺得惡心,一開始以為是胃病……
三個月前,他來到新城,重新開始生活。這三個月,他一直好好養著,身體有段時間沒出過什麼事情。
尤其是傅少卿每天三餐都是好好地盯著他吃……
家裏早就沒有那些胃藥什麼的了,傅少卿那會也說了,最好還是少吃藥,胃病主要還是控製飲食,但是這段時間又開始不舒服了……
他尋思下班之後得去藥店買點藥,但是又怕傅少卿知道了要擔心。
荀服倒是沒怎麼注意殷氏收購土地的事情。
傅少卿在新城開了個火鍋店,小火鍋店最近出了點事情,幾個不知道哪來的地痞流氓盯著他們店生意好,現在經常跑過來鬧事……
反正每次鬧了事,就是被捉到派出所關上兩天,這批人也不怕事,一被放出來了又開始搞事情,火鍋店什麼時候都有人來吃,就算是夏天生意也不錯,可是每次都有鬧事的,弄得生意也不好了……
這條街上火鍋店好幾個,傅少卿開這店生意好,不僅是占了黃金路段的光,也是因為他這個老板性格開朗不拘小節,平日裏還喜歡送顧客一些實惠的配菜什麼的……
可再怎麼樣出來吃飯,誰也不想天天被找麻煩……
不過傅少卿說那也就是一點小事,讓荀服不要擔心。
其實吧,傅少卿身上是有點錢,可是在這一塊小城市,他也沒有什麼認識的人,而且他年紀說到底也還小……荀服總覺得有點擔心,還打算一會去看看。
他出了洗手間,給傅少卿打電話說讓他別來接自己,一會兒自己再去看看火鍋店那邊……
結果傅少卿堅持讓他在那等一回兒,馬上過來接他,或者自己一會兒來晚了,荀服就自己打車回去。
“回家也就是十五分鍾的事情。”荀服小聲嘀咕了一句。
倒是去火鍋店那邊,需要花費個二十分鍾。
荀服掛斷了電話,快下班的時候,老板突然笑嘻嘻走了出來,“通知大家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啊?”
“對啊,是不是加工資啊?”
這家公司的老板有點胖乎乎的,為人挺老實的,對員工也沒有那麼苛刻,這公司其實算是他和他老婆一起開的,但是老板娘最近不怎麼見人影……
胖老板就姓潘老板,也有直接叫他胖子老板的,也不見他不高興。
他今日是笑的嘴巴都要合不攏了。
大家都在猜測著有什麼喜事發生,“是之前那個大項目談成了吧?”
“對!但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是老板娘有喜了吧!”一個剛生過孩子半年的年輕辣媽舉了手,“早幾天就看老板娘孕吐來著……那會兒我們就猜測是有了。”
“對對對,你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那是孕吐啊?我說老板娘怎麼……她說特別想吃酸的。”
“酸兒辣女!”
一群女同事已經聊得興起了,老板樂嗬嗬點了點頭,“說對了。”
荀服在旁邊聽著這話,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孕吐?喜歡吃酸的?
他尋思著,和自己應該是沒什麼關係。這麼想著,又覺得胃裏一陣難受,這次也是難受得厲害了,差點就要在這吐出來了……
“主管你怎麼樣啊?”
荀服在這人緣挺好的,他一有事,大家都要幫襯一下。
有人直接就說了,“我給傅少卿打個電話吧?”
“沒什麼事情……”荀服剛說完這話,又覺得肚子裏一陣難受,最後臉色都變了……
老板發話了,“小荀最近為公司的事情忙壞了吧,距離下班還要一個小時,不然你就先去休息吧?”
“看這樣子,還是打電話給傅少卿吧。”有熱心的同事,第一時間就給傅少卿那邊打了電話。
弄得荀服又覺得不好意思,他又不是女人,不可能懷孕……大概真的是自己又犯了胃病,要是平時,傅少卿自己來接就來吧……現在弄得忒嬌氣了。
倒是公司裏的女同事,一個個都表現出了羨慕的神色。
“這找對象啊,就是要找對自己好的。”
“就是啊,當然得找對自己好的,我找我老公也是因為他好……”
“荀主管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說的荀服臉又紅了,不過,他也是沒想到,沒一會兒這肚子又開始不安分了,他又覺得想吐了……
荀服往洗手間跑的時候,幾個女同事嘀咕著。
“怎麼這看著也像是懷孕了?”
“好了,別亂說了……荀服主管臉皮薄的很,你們別亂開玩笑了。”
“也是,都別亂說了……”
半個小時後,荀服被傅少卿接走了。
傅少卿是開著他朋友的車來的,車裏一股煙味,換做平時,荀服也就皺皺眉頭,嫌棄一點,他這次一打開車門,差點熏得在大街上就吐了。
荀服整個沒有力氣,看著就像是掛在傅少卿身上一樣。
突然。
遠處好像有一雙極其冷蜇陰沉的眼睛正注視著這邊……
說到底是心病。
三個月了,殷騖還是像陰魂不散的野鬼一樣,一直在他腦海中……
我想要……給我荀服
“藥……宋叔……去拿藥來……”
殷騖最近每天將自己窩在書房。
“砰”的一聲,書桌上所有東西被一把推翻在地。
殷騖妖冶的麵容在一瞬間變得扭曲,情緒變得異常激動。
“去,去取來,快點……”
宋叔的神情在一瞬間凝重,“可是……那'藥'動不得……”
“再不去,我就要死了……”
殷騖無法壓製那股無名的殺戮和戾氣,他的雙手在半空中掙紮著,想要親手摧毀所有一切能觸碰到的東西。
他的雙眼充斥著殺意和血光。
不一會兒書房裏就傳來了一陣陣巨響,古董瓷器摔碎了一地,裝著滿滿書籍的書櫃被撞倒在地上,書桌上的文件紛紛墜落在地上……
殷騖像是野獸一樣肆意破壞著所有的一切,身體裏那股暴躁瘋狂的因子幾乎癲狂。
“可,都已經那麼多年沒有用過那個'藥'了。”
如果是普通的藥劑,肯本不需要讓宋叔親自去取,事實上,殷騖所說的藥,根本不是一般的東西。
可若不是萬不得已,殷騖怎麼會說出這番話呢?宋叔最後無奈地點了點頭,實在不忍心看著殷騖這樣痛苦。
到最後,殷騖生生將自己折騰地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他的眼底還是那樣瘋狂,雖然強大如他,還是無法和那埋藏在身體裏的可怕病毒做鬥爭。
宋叔打開了書房的密室,從裏麵取出了殷騖需要的“藥”,事實上那根本不是什麼藥,而是一種需要用醫用針筒注入的藥劑。
從殷騖十二歲被綁架之後,他的身體就時常會顯露出不受控製的一麵。
外麵盛傳殷騖在那一天的時候差點就被注入了毒品,事實上,他被注入的是一種比毒品可可怕的東西,是一種可以殺人可以操控一個人的病毒。
殷騖原本也不是現在這樣陰沉冷蜇的,甚至暴虐殘酷的一個人,可自從被注入這種用於人體試驗的病毒,他的性情就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這些年,他一直依靠藥劑壓製,平日裏看著和正常人並沒有什麼區別,可是那種深入骨髓的暴躁因子早就深入他的身體裏。
可事實上,這種壓製身體異樣的藥劑,也是從那種可怕的病毒中提取出來的東西。
曾經有人妄圖綁架他,從而威脅殷家的掌管人,遭遇“冷漠”態度之後,馬上有人給殷騖注射了那種可怕的東西……這些年來,殷騖自己一直極力忘記這件事情,他甚至盡可能不去碰這藥劑,可是沒有辦法,他的情緒徹底失控了。
與此同時,外邊傳來了喧鬧的聲音。
“聽說阿騖回來了,我要見他。”陳旭侃剛剛從急症室那邊趕過來,知道荀服不見了的消息,他已經急壞了。
大約是一個小時之前,他去了急症室,卻發現裏麵空無一人。
他去找顧澤,顧澤竟然說所有的監控設備都關上了,所以荀服是怎麼離開殷家,還有去了哪裏,竟然根本沒有人知道!
“是誰那麼大的膽子,竟然將監控設備關掉了?”陳旭侃幾乎要發瘋了,“他是怎麼逃出去的?他不可能就這麼逃出去了,顧澤,你去找到他……肯定可以找到他……”
顧澤的神情很是嚴肅,“我已經派人去找了,但是根本找不到,很顯然他已經離開了殷家的勢力範圍。”
“那就想辦法找遍這個都市的每一個角落,給我把人找出來!”
在慌亂之中,陳旭侃又聽說殷騖早就回來的事情,可沒想到殷騖還是對他避之不見。
陳旭侃冷靜下來之後,漸漸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別的不說,殷騖最近對他的態度是不是不太對……
沒想到從書房出來的竟然是宋叔叔。
“陳少,你去休息吧,別在這打攪少爺了。”
“可是宋叔叔,我有事情要找阿騖……”
陳旭侃隱約地感覺這個書房裏藏著什麼秘密,但是他最後還是無奈地被打發走了……
幾天後。
殷家。
“砰”的一聲,殷騖狠狠打碎了麵前的鏡子,碎片掉了一地,而他的拳頭上早就沾染鮮血。
此時,這個房間裏已經一片狼藉,古董玉器的碎片,房間裏的擺鍾,書架,還有書房洗手間裏的鏡子全都被破壞了徹底。
聽著書房裏不斷傳來的響動,守在外邊的仆人一個個麵色鐵青,每一個人都膽戰心驚。
“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麼!”陳旭侃捉著顧澤的衣服,“你都不知道嗎?”
“書房裏沒有監控。”顧澤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陳旭侃沒有一點辦法知道書房裏發生了什麼,而外邊那些傭人更是如此。
宋叔偏又一直在和自己打馬虎眼……
過會兒,書房裏,終於不再傳來吵鬧的聲音……
此時,殷騖渾身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書房洗手間的水龍頭裏嘩啦啦地往外冒水,殷騖紅豔豔的血和冰冷的水混淆在了一起。
他的腳邊到處都是被打碎的鏡子的碎片。
他的拳頭上有無數個被碎片紮破的小口子。
不僅僅是剛才那一麵一人高的鏡子被弄得支離破碎,他的拳頭毀掉了整個書房可以毀掉的一切。
宋叔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服用了藥劑之後,殷騖的情況沒有得到好轉!
事實上,在這之前,宋叔原本是在房間裏守著的,可殷騖一雙眼睛滿是血色,渾身的殺意盡數顯露,他冷冷嗬斥宋叔離開……
宋叔當時不肯,最後被殷騖誤傷,差點被他狠狠踹中一腳。
他才醒悟過來,這時候的殷騖已經不受控製……
其實殷騖雖然盡量不用藥劑,可是從那一年開始,他每年還是陸陸續續會服用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的服用,最終還是出現了弊端。
他現在終於冷靜下來,可是精力幾乎已經耗盡了。
若不是憑借比平常人更加強大的意誌力,大概已經徹底昏厥過去。
約莫一個小時過去。
殷騖才再次從書房出來。
他出來的時候,已經對自己的傷口做了大概處理,換了書房裏早就準備好的一套衣服,但是手掌上的繃帶還有身上到處都是的細微傷口還是太過於滲人了。
宋叔早就將等待在外邊總是不肯離開的陳旭侃打發去了。
“少爺……您覺得怎麼樣了?”
殷騖此時喉嚨滾燙,雙眼的目光再度冷蜇下來,可眸底還是透著一股嗜血的味道,讓人無法靠近。
他幾乎一句話沒有說,拿起了長廊裏的掛機,然後按下了吳特助的號碼。
殷騖雖然一言不發,吳特助已經明白了,“總裁,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他自顧自朝著自己長廊的盡頭走去,宋叔安排人小心地收拾好書房裏的情況,又說不準讓任何其他人進入。
書房一向來是殷家的要地,就算是做清掃的人,也是宋叔信任的人,原本沒什麼怕的,但是陳旭侃大清晨的時候在外邊守了很久,就怕他還會再來,到時候仍舊見不到殷騖一麵,定想著直接進那書房看看……
宋叔快快安排好一切,又匆匆地跟著殷騖的腳步。
他也是年紀大了,要跟上殷騖的步子本是困難,但是殷騖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
興許是狀況還未好的徹底。
其實殷騖自十二歲之後,很少有這樣發狂的時候。
上一次出現這種狀況,是五年前那一場大火,殷騖的父親死在了禍害,而殷騖的母親失去了雙腿……
再更早的時候,殷騖的母親流產那次,殷騖並不清楚事情經過,那都是他後來知道的。
荀芳那個不要臉的小三,竟然到她這當家主母麵前挑釁,弄得她氣血不暢,最後還伸手將殷母推下樓梯,害的她最後難產……
那時候殷騖隻知道自己本來要出生的弟弟還是妹妹,竟然就無端端沒有了……
母親安慰他那隻是一場意外,知道真相以後,他對荀芳極其痛恨,五年前的大火,他的怒火遷怒到了荀服的身上……
可殷騖走著走著,竟是去了荀服之前住的客房,又去了他從前住的房間,荀服住的那個客房,如今打掃好了,和其他客房是一樣的,至於他以前住的房間,那個房間在五年前就改成了放雜貨的地方……
可以說尋不到什麼荀服的痕跡。
最後他腳步踉蹌,竟是去了荀服之前待了幾乎一個星期的急症室。
在那之前,陳旭侃正趴在荀服睡過的那一張病床上,他仍舊不相信,荀服竟然就這樣逃走了……
陳旭侃問顧澤:“所以,能不能找到他在哪裏?”
可惜顧澤也說實在是困難。
他幾乎心灰意冷,一麵催促顧澤還有自己背地的人手去找人,一麵在這傷心難過。
顧澤知道殷騖往這邊走了,馬上拉住了陳旭侃,“快走吧,你也不想他懷疑起什麼,引起別的事端吧?”
陳旭侃那時候淚流滿麵,是如何都不願意離開的,他最終還在喃喃著,“為什麼……荀服哥,為什麼你要走……”
等到殷騖趕到的時候,那個急症病房沒有其他人。
他慢慢地走到荀服睡過的那張床旁邊,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
殷騖竟然覺得,這個病房裏還存在著人的溫暖,就好像荀服之前還在這裏……
宋叔在旁邊已經看得呆了,他實在是猜不透殷騖在想些什麼……
突然聽見殷騖的嘴唇磕磕碰碰,好像發出了什麼音節。
宋叔連忙走了過去。
他看待殷騖,多少還是看待孩子一樣,關切多過其他。
隻不過是殷騖平日裏看著都很強勢,到底是五年前就開始一個人撐著這個家,身上早就有了當權者的霸氣和果決。
可現在,殷騖的脆弱盡數顯露,竟讓人想起多年前那個孩子……
殷騖在小的時候,其實就顯露出了自己強勢的一麵,可孩子終究是孩子,和成年後還是不一樣的。
他小的時候,難過了,委屈了,該哭的時候哭的比誰都大聲。
後來荀服被送到了殷家,殷騖更喜歡借著一點小事跑到荀服那兒去述說委屈,那小模樣倒是和一般孩子一樣,軟乎乎的,可愛的要命。
“少爺,您說……”
殷騖的語氣依舊是磕磕絆絆,“荀……荀服……”
宋叔一聽這兩個字,心間猛地一顫。
一瞬間,也說不出什麼感覺,什麼滋味。
宋叔走近了一些,慈祥的麵容忽然間也帶上了一點悲戚。
他看見殷騖的眼角有淚水浮現。
“宋叔……我想荀服了,你去幫我把他找過來……我想要他……”
陰魂不散
荀服收到了一條匿名郵件。
起初他並沒有怎麼在意,以為是發錯了的垃圾郵件罷了。
因為郵件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內容有點類似於青春期少年的告白信。
可漸漸的,他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一個晚上,同一個郵箱賬號連續發了一百多條郵件給他。內容都是表白,可連在一起,卻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你睡著的樣子很好看。”
“你吃飯的時候也很好看。”
“寶貝,我很想你。”
這一份份郵件讀到最後,荀服莫名感覺心底一顫。
是陳旭侃吧?
那個瘋子為什麼要給他發郵件?
他是怎麼追蹤到這的……
桌麵上很多東西都被刪掉了。比如他昨晚存進去的一些照片,甚至連他特意設置的桌麵也被人換掉了,電腦裏似乎被人翻了一個遍,很多東西都沒了,還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一個被命名為“給荀服寫的信”的txt文檔被很放在了桌麵中央。
他的桌麵被換成了一張黑不溜秋的圖片,打開電腦的時候他差點因為這個嚇了一跳。
點開那個文檔,一排排黑色字體映入眼底。
“你那麼討厭我嗎?隻是發發郵件而已,我甚至沒有出現在你麵前,甚至沒有親口對你說出那些話,可你已經害怕地快要瘋了一樣。我都能想象到,你看見那一份份郵件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表情……當你猜到我的身份,你一定發了瘋一樣將我的賬號拉入黑名單吧?!”
“你為什麼要這樣?我知道,我以前做過一些讓你至今無法釋然的事情……我現在知道錯了,我不會在那樣了。隻要是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以後不會再做了?原諒我,好嗎?”
荀服不知道陳旭侃是用了什麼手段入侵了他的電腦,操控他的電腦端,竟然這樣肆意張揚地在他電腦裏留下這樣一份文檔部分。
他直接將文檔拖入了垃圾箱。
覺得整個腦袋差點就炸了。
但是很快地,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在荀服的腦海中響起了。——說不定直至這一刻,陳旭侃都在監控著他的電腦。
突然間,荀服感覺筆記本上的監控攝像頭好像亮了……若不是因為天已經暗了,他隻開著一盞很暗的燈,還不一定能看得清楚那個忽然間亮起來的細微的光芒……
他猛地將電腦關上。嚇得氣喘籲籲……又懷疑剛才的一切隻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可無論如何,都還是不敢再砰那個電腦。
“怎麼了?”已經睡著的殷騖似乎被他吵醒了。
一隻大手輕輕地從身後環住了荀服纖細的腰際。
“沒什麼……你睡吧。”
“你剛剛在看電腦嗎?見到了什麼?”
“沒什麼……”荀服將筆記本放到了床頭櫃上,越想越覺得自己剛才可能是看錯了,就算陳旭侃再怎麼厲害,也沒有那樣的本事吧……
他甚至不知道陳旭侃那麼精通電腦,還是他身邊有什麼電腦高手嗎?
荀服隨後讓人把筆記本拿走。
他本以為這樣就算解決了問題。
可這件事情並沒有到這裏就結束。
因為到了晚上的時候,荀服忽然間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一個名字。
陳旭,陳旭侃。
隻有一個字差別的兩個名字……
這個名字如同噩夢一樣,讓他滿身是汗地從噩夢中驚醒。
他之所想到這個名字完全是因為今天白天,陳旭侃操控他的電腦留下一份文檔,他點開文檔,文檔最末尾屬著一個名字,陳旭。
明明就是陳旭侃,署名卻是陳旭。
這時候,荀服突然間想到了什麼。那還是陳旭侃回國之後不久的事情……
那天,他被陳旭侃帶到賓館。他本來還擔心陳旭侃是有什麼陰謀……事實上,那期間陳旭侃是有威脅過他。
“荀服哥,你說,如果我在這裏死了,會怎麼樣?”
“你出事了倒黴的就是我,但我覺得,你這個人,不可能把自己的命豁出去。”荀服才說完這話,卻發現陳旭侃的表情好像更加難看了。
“你還挺了解我的。”
陳旭侃笑了一下,忽然湊近到荀服身邊,荀服下意識要躲開,可是陳旭侃忽然抱著他。
“你幹嘛?”“你快放開我……你幹什麼?”
“我覺得心口疼,荀服哥……你讓我靠一下。”
“旁邊有床……”
“床上冷,但是你身上熱。”
現在想來,荀服當時實在是太遲鈍了。不過也要怪陳旭侃的演技太好了,明明就是單純的誘惑戲碼,可他愣是以為對方是真得突發的心髒不舒服。
可陳旭侃也奇怪,他抱著荀服,荀服幾乎算是整個人壓著陳旭侃身上,雖然這也不是他自己情願的。
“你……那你起來,我看看。”
“你看了有什麼用,你又不是醫生。沒關係,等一會兒就好了……應該……你就讓我抱一下,我就是覺得冷……”
“你這個瘋子……”荀服是真的有點生氣了,可他一抬頭看陳旭侃,發現對方的表情那樣的痛苦,看著並不像是在做戲。
“荀服哥,你是不是真的那麼討厭我?其實你站在我的立場想想……”陳旭侃的聲音越發微弱。
可他的話終究是刺痛了那時候的荀服,“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你到底要怎麼樣?”他不過是看陳旭侃年紀小,便沒涉什麼防備……
小他整整七歲。
不張牙舞爪說些惡毒諷刺人的話時,其實看著也真的像是個孩子。尤其,這人本就自帶著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荀服也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殷騖會被他迷惑,為什麼阮芸芸那麼喜歡他。
他和陳旭侃沒得比。
“我不想怎麼樣啊?我是好心想和你倆聊聊……我沒想過傷害你,真的。”
“我給你打個電話吧。”要是陳旭侃真的出事情了,麻煩的是荀服,可他才要拿出手機,就被陳旭侃阻止了。
“我吃過藥了,不用擔心。就是昨天喝酒喝多了。”
“你心髒不好,還總是這樣對自己的身體,熬夜……還有跟著那些豪門少爺天天應酬……”荀服其實也很不喜歡陳旭侃過的那種生活,紙醉金迷,沒意思。
“你這句語氣,到底是瞧不起我,還是在擔心我?”陳旭侃突然笑了,他勾著笑,臉忽然又湊近了荀服幾分,嘴唇幾乎擦過荀服的嘴角。
荀服麻痹大意地沒發現,隻是覺得兩個人這樣摟摟抱抱在一起真的很奇怪,“你……先放開我。”
“不行,我很冷……而且,我開始有點困了。”陳旭侃的語氣還有點像是孩子,“荀服哥,你哄我睡覺嗎?”
荀服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陳旭侃就也不說話了。
再後來,陳旭侃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下去,就覺得困了,被人抱到了床上。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了,可又隱隱能聽見陳旭侃說話的聲音。
意識模糊,他突然間聽見陳旭侃說:“荀服哥,其實我本來不叫陳旭侃……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個名字特別別扭。其實我叫……陳旭。”
那是他第一次聽見那個名字。
隻差了一個字,但是卻完全不一樣……
荀服聽的有些糊塗。
陳旭侃笑著說,“是哥哥的名字……我媽生產之前曾經說過,頭一胎必須和她姓,所以他姓肖,名侃,叫肖侃……原因是我那剛出生的哥哥,生下一點聲音沒發出,嚇壞了產房裏所有人,可我爸卻希望他長大了以後能完成他律師的夢想,在法庭上侃侃而談。”
荀服低著頭,心想著,我不知道這些……
“你幾時想過去知道我的事情。”陳旭侃像是讀懂了荀服的心聲,苦笑一聲,“可惜我那哥哥,五歲不到就去了,給我改了這個名字,其實是為了記掛他。”
陳旭侃眸底的眼眸一沉,荀服隻覺得他的手一用力。
燈光下,陳旭侃的麵容驟然變得扭曲,他是帶著笑的,可那笑容十分的詭異,像是一個壓抑了很久的人,突然間將全部的本性都暴露出來,而陳旭侃的本性,無疑就是扭曲,陰暗,瘋狂,歹毒,算計……
荀服眼前一片模糊,並沒有看清楚那張臉,他隻是隱隱聽見陳旭侃說:
“我希望你私下叫我陳旭。”
他輕輕笑著。
說完,陳旭侃已經更用力抱著他,好似想要將他揉碎進自己身體裏。
你放開……
在意識尚存的時候,荀服還妄圖掙紮過。
可荀服也不敢再動了。
眼前的情況實在窘迫他不知道該如何打斷這一切。之後,他的意識就徹底消失了……
荀服的身體忽然間一僵,為什麼他早沒有記起來這件事情呢?
陳旭侃……
陳旭。
他莫名地心跳加快,總覺得這背後還有什麼可怕的陰謀。
……
“陳少,吃飯吧。”
“我不吃。”
“陳少,身體要緊。”
“你就隻會隻對我說這一句話嗎?”陳旭侃冷冷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顧澤。
後者,突然慢慢地朝著外邊走去。
陳旭侃的情緒越發消極,他最近作息很不穩定,每天都睡不好,精神狀況極其差勁,而且心情也很糟糕。
再加上飲食不規律……
“將荀服帶過來。”
這完全是一個不可能的要求。
“顧澤,這是你虧欠我的。那時候你說幫我找他,可你明明就知道他在哪裏,你卻隱瞞我……你騙了我,你說了你會加倍償還我!”
顧澤轉過身來,冷冷地問:
“你還覺得困嗎?既然現在不想吃飯,那之後再吃吧。”
“我要荀服!”突然,陳旭侃像是發瘋了一樣,他搖了搖頭,猛地站起來,怒吼道:“我想回去,你放我走……我回去找荀服,我要帶著他離開殷家……他說了他願意跟我走。”
陳旭侃最近常常會出現這種幾乎精神崩潰的狀況,醫生說這對他的身體很不好。
顧澤走過去,一把捉住了陳旭侃,“陳少,你冷靜。”
可陳旭侃根本像是聽不到他的話,他的雙瞳發紅,聲音嘶啞,如同一個久經流浪的人,突然間找到了自己的家,那一刻,他好像要哭出來一樣,“荀服呢?”
顧澤不由地倒吸一口氣。
為什麼陳旭侃會這樣……
他想不通,陳旭侃對荀服到底存在著怎麼樣強大的念想,會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我隻是想要荀服而已。”
陳旭侃的眼淚就這樣沒有征兆地落下了。
那一瞬間,顧澤忽然間有一種心碎的感覺……他隱約感覺自己正在往一個看不見盡頭的深淵裏墜落……
也許他早就墜落了。
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
荀服的孕吐更嚴重了。
他自己迷迷糊糊,這天去傅少卿店裏吃飯,結果突然就又吐又暈。
傅少卿看荀服這個樣子,也是心疼急了,這就準備打橫抱將人抱起。
荀服擺了擺手,現在什麼味道對他來說好像都很刺鼻。
最後回去,荀服連車都不想坐,說味道難聞得很。
“那我陪你走回去吧。”傅少卿咧著嘴笑著,“我給二胖打個電話吧,讓他一會過來把車開過去。”
荀服點了點頭,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覺得好像有一雙眼睛盯著這邊。
那雙眼睛還是目光冰冷,陰沉無比……
他腦海中驟然浮現出殷騖妖冶的麵容,心底一驚,隨後平複下來……
怎麼可能是他。
可恰恰是荀服認定最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此時正在對麵的大樓往這邊看著。
殷騖如同一尊雕塑一樣站在窗前,白色的窗紗隨風輕輕擺動,殷騖如同刀刻出的輪廓深邃無比,他如同天神降臨,眸底是睥睨天下的光。
這樣一個年紀輕輕,卻好似掌握著芸芸眾生命脈的人,此時的眸底陰沉又深情,冷刺又凝重,著實複雜。
“總裁,資料準備好了。”
吳特助將資料放在了酒店的辦工桌上,這時候殷騖還站在那張窗戶邊。
也不知道殷騖在看什麼,這個小城市,吳特助已經逛過了,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
但是殷騖的目光如此凝重冗長,他此時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那兒,怕是聽不見吳特助說的什麼。
昨天的時候,殷騖火急火燎說要來新城看看,吳特助本以為他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當即就要他定了機票過來。
公司那邊也是一頭霧水,難道他們總裁就非得給自己找點麻煩?
“換地方。”
隻聽著殷騖冷冷開了口,竟然看都不看桌子上那份資料一眼,這酒邁著大步往外走。
“總裁,你等等……”
吳特助趕緊拿好了資料,然後拿出手機跟手下打招呼。
他追逐著殷騖的步伐,突然聽見前邊發出一聲巨響,有個不長眼地竟然和殷騖撞上了。
但沒想到竟然是個女的……
露出一雙又細又白又長的腿,打扮得還挺風騷,小臉還挺漂亮的。
吳特助一時間愣住了。
這可憐的小妹妹,怕是要知道什麼叫做辣手摧花了。
那女的發出一聲哀歎,跟著一雙眼朝著殷騖掃了一眼,目光突然怔住了,這不就是那個什麼帝國集團的總裁,殷家的大老板嗎?
莫雲纖覺得這是自己認識人脈的好機會啊,換做平時,這麼個段位的人,哪裏會和自己說一句話啊?馬上伸出手,“我叫……莫佳妮。”
說自己名字的時候,莫雲纖是真的懵了一下,他自己都忘了自己這會兒還穿著女裝。
但是更讓人發懵的在後麵,殷騖冷冷掃了他一眼,然後就像是沒看見他一樣直接從他麵前走過去了。
不僅如此,眸底還帶著幾分唾棄。
這是幾個意思啊?
莫雲纖當下就覺得不爽了,站在原地哭唧唧看著殷騖的背影,這人是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不然得話……不然的話,也還真不會怎麼樣。
“小姐,你沒事吧?”吳特助兩隻眼睛閃著光。
誰知道對方直接不客氣把他給推開了。
吳特助心想,自己這是多管閑事啊?
莫雲纖看著吳特助跟著殷騖走開,一時間又懵了,他怎麼把人給推開了?他明明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沒想到身體機能快過一切……腦子都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下意識把人趕走了。
那自己的小計劃不是又要完蛋?
莫雲纖是尋思著自己在事業上搞出一點成績,到時候讓別人都高看自己一眼……當然,他來新城的目的,有一半為這個,還有一半是為了傅少卿。
想到傅少卿,莫雲纖就覺得來氣,“早晚被我拿捏在手裏!”
還有這個什麼殷騖臭屁什麼,早晚自己會超過……嗯,很難超過。
這會讓殷騖匆匆轉了地方,去了別的酒店。
吳特助問:“總裁,會議安排在了晚上八點,你看怎麼樣。”
殷騖冷冷道:“你去就好了。”
“我?”吳特助心底迷茫,不是殷騖非要親自來新城勘察嗎,怎麼商務這一塊的事情都是自己在處理?
不過吳特助哪裏敢有什麼意見呢?
“你出去吧。”
新換的酒店倒不比之前的更好,不過殷騖好像已經決定在這裏休息了。
關上了房門,吳特助匆匆離開。而房間裏,殷騖極力控製著自己內心的暴躁因子,看似和平日沒有什麼區別的他,此時額頭上青筋暴起,衣服領口的位置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兩隻手緊緊握著,指甲幾乎要嵌入肉裏……
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荀服和傅少卿剛才親密的模樣,心口的位置如同被人狠狠撕扯開一樣,一陣陣痛著。
早在三個月前,殷騖已經決心將荀服忘記徹底。
宋叔說:“少爺,你一向來是個幹脆果決的人,在這件事情,你既然做了決定,就應該當機立斷。”
殷騖哪裏不知道這個道理?
“我不想再看見關於那個人的一切。”從那一刻開始,他決心將所有的一切斬了幹淨。
可為什麼,以往總是被自己輕看的人,從此卻時刻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殷騖吃飯的時候會想起荀服胃不好,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好好吃飯,殷騖睡覺的時候又要想起荀服害怕打雷天也害怕黑,不知道現在下大雨的時候,他還會不會害怕……
那個身影開始不斷出現在他的眼前,無論是他高興的時候,難受的時候,傷心的時候,痛苦的時候……無時無刻,無處不在……
可事實上,他早就無法觸及他的分毫。
時隔三個月,殷騖的身體好了一些,公司的情況也穩定下來,他才再次決定去見一見荀服……
事實上這不能稱作為見麵,因為對方不會知道自己的存在,而殷騖也同樣不會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宋叔說:“少爺,你不能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你要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好好珍惜你在意的人。”
殷騖那時候隻是點了點頭,略帶些敷衍。
他總覺得,自己和荀服的感情,當真不是誰都能批判的……
不是一開始珍惜或者不珍惜的問題,而是……從一開始,他們就注定沒有結果。
外邊下了一場大雨,晚上的時候,雷聲轟隆作響,荀服嚇得渾身發抖……
今天晚上,火鍋店那邊又出事情了,傅少卿去了兩個小時還沒有回來,半夜突然下了大雨,荀服想著自己是不是該打個電話過去。
他拿起手機,發現電話打過去也不通。
外邊又是“轟隆”一聲巨響,嚇得荀服蜷縮成一團,害怕得不行。
他覺得自己這膽子也是忒小了,可是閃電雷鳴,實在是嚇人。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荀服原本以為是傅少卿回了電話過來,幾乎是想都沒有想就按下接聽。
誰知道電話另一頭的人也不說話。
殷騖怔怔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電話,他原本以為第一次打過去之後,荀服就再也不會接聽,沒想到這一次電話竟然又接通了。
“你……你是誰?”
荀服的聲音輕輕顫抖著,他接了電話才發現不對勁,一看號碼,是之前打給過自己的那個陌生號碼。
“你說話啊?”
下雨天接這種電話,實在是有點嚇人,荀服幾乎準備要掛斷電話,尤其是他越想越亂,想到之前荀芳也是用陌生號碼打電話給自己……
若不是知道荀芳不可能找來這,荀服真要以為電話是荀芳打過來的。
“我掛了……”
就在這時候,電話另一頭突然發出了微弱的聲音,“荀服……”
荀服頓時愣住,全身一動不動,如同經過一場噩夢一樣,眼底滿是震驚恐慌。
外邊雷聲轟隆,弄得那聲音更有些聽不清楚,但他還是聽出那是殷騖的聲音……
“你幹什麼……你打電話過來幹什麼?”荀服的聲音裏滿是驚恐,“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不,你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說不出的驚悚恐怖。
殷騖沒有再說話,但是荀服的情緒已經變得不穩定。
“求求你不要再幹預我的生活了,求求你了……別再打給我了。”
話音落下,荀服直接掛斷了電話。
殷騖聽著對方無情掛斷電話的聲音,心底又是一陣揪心。
隻是聽見自己的聲音而已,對方的反應就那麼大了,若是知道他現在也在新城,荀服又會是什麼反應?
黑暗中,殷騖的眸底冷沉又脆弱。
荀服這樣對他,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早就知道荀服定然是這輩子都不想要見他,而他……那時候明明默許了讓他離開,現在又不要臉地追過來,這算是什麼?
荀服這頭已經慌做一團,本就因為下雨天,心情格外焦躁不安,他手忙腳亂將手機關機,又將家裏的座機電話直接拔掉,光著腳跳下床,一一地檢查著門窗,恨不得將整個房子都密封起來,害怕有人就在某個黑暗的角落窺探著裏麵的一切……
揪心地喘著氣,突然間胃裏又是一陣難受,跑去廁所吐了很久,幾乎也隻是吐出一地的酸水,倒是把自己折騰的不像模樣……
荀服目光微垂,看來,是一定要去醫院看看才行。
打胎
醫院。
“恭喜,你懷孕了。這是我們婦產科劉醫生的位置,在XX樓XX室……你去一下。”
“你說什麼?”
荀服按照護士說的地址去了婦產科……
“這是你的懷孕報告。”
“醫生……你……說的是真的嗎?”荀服怔怔地看著醫生,“你們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是懷孕了,千真萬確。”劉醫生很鄭重地告訴荀服,“可能是因為身體體製的問題,無法預測具體是什麼時候受孕,但是已經有三個月了。”
無論如何荀服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在自己離開那個牢籠之後的三個月後,他竟然發現自己懷孕了。
“醫生,真的不是診斷出錯了?”
“我們的結果是再三診斷出來的。”
在回去的時候,荀服整個人都有點恍恍惚惚的。
怎麼會……
懷孕?
荀服覺得自己整個心髒都在顫抖,他下意識摸了摸現在看起來還沒怎麼隆起的小腹,醫生說這個地方很快會慢慢地隆起。
他的肚子裏竟然存在一個小生命。
他一個男人……竟然懷孕了……
可孩子的父親是誰?
若是沒有三個月前在殷家的那一場鬧劇,荀服不會為這個問題頭疼,因為他在那之前至始至終都隻和一個男人發生過關係,那就是殷騖……
但是算一算時間,那次的事情之後,恰好就懷上了這個孩子,而自己昏迷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其實一點也不清楚。
孩子的父親是誰……
想到這,荀服隻覺得一陣揪心的難受。
好不容易過上了自己想要的平靜生活,可是……一切又要被打破了。
他從沒有和傅少卿說過自己曾經和殷騖在一起過,包括在殷家的那些事情。
傅少卿對他總是抱著完全的信任,甚至不去過問他的過去……可是現在,隨著這個孩子的到來,所有的寂靜注定會被打破。
兩個人刻意忽略的那段過去,勢必會被提起……
荀服有想過將這個孩子打掉,可是每一次他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就會覺得肚子裏的小東西好像在亂踢亂踹……無聲地反抗著自己。
他應該怎麼做……
突然間,耳邊傳來刺耳的聲音,一輛汽車飛快地朝著荀服開了過來……
*
“問清楚了嗎?”殷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冰冷。
“問……問清楚了,醫生說……”吳特助感覺自己的聲音一個勁的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殷騖一個睥睨的眼神打過來,吳特助隻能說,“醫生說是,懷孕了。”
這一下子,連殷騖也懵了,冷沉的麵容瞬間帶上懵懂的神色,“嗯……嗯?”
“醫生說是懷孕了……”吳特助特意加重了每一個音節。
殷騖的目光一沉,眸底是前未有過的震驚,語氣也在一瞬間變得焦急起來,“將檢查報告給我。”
事實上,殷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三個月前,他答應過宋叔,從此以後不再糾纏荀服……可是,他並沒有做到自己承諾的事情。
他放不下荀服……
所以,鬼使神差地,他追到了新城。
但他隻敢遠遠地看著他,不敢接近,也不敢靠近……
此時此刻,殷騖的心卻徹底地亂了。
吳特助將荀服的懷孕報告表送在了殷騖的手裏,他的內心充滿了忐忑不安,“總裁……”
醫院是不會隨便提供病人的病曆單,可就在半個小時前,殷騖直接將這家醫院買了下來。
此時,醫院的院長就在旁邊不安地站著,而殷騖怔怔地盯著這張報告表看了很久很久……
“醫生說……孩子是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殷騖的目光又是一沉……他至今不敢相信荀服懷孕的事情,一個男人怎麼會懷孕。
如果是懷的他的孩子,他應該激動欣喜的……
“具體是什麼時間?”
院長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劉醫生,你來說說。”
劉醫生也是滿臉地不安,“因為病人的體質特殊,我們的儀器也無法檢測出具體時間,隻能推測是三個月前。”
“男人也能懷孕嗎?”吳特助實在好奇,不由地問了一句。
“這種情況極少,但是的確存在男人可以懷孕的體質,這種可能性極低……之前的那位病人也是一樣的意外。”
“他說了什麼。”
“他?”劉醫生楞了一下,隨後明白過來,事無巨細地回答道:“那位病人……似乎有點接受不了。他一直很震驚……然後詢問了打胎的事情。”
“打胎?”
殷騖的目光又是一沉,像是想起了什麼,眸底瞬間閃過滔天的震怒。
一旁的吳特助也是一瞬間麵色蒼白,他一下想到三個月前那件事……
雖然那之後沒有人提起那件事,可那無疑已經像是一根刺一樣紮在殷騖的心頭。
“他還說了什麼?”
“沒有……隻是問了是否可以打胎。但是因為他身體體質的問題,我們的建議是讓他最好不要打掉這個孩子。但是病人本身還是有些猶豫,我們約定了過幾天再來複查……”
殷騖的麵色越發難看,他無聲地握緊了拳頭……
那件事發生後,殷寒後來來過殷家幾次,明裏暗裏打探荀服的消息,那時候荀服早就已經離開了,殷寒還因為這事情鬧得不愉快。
元蘭芝那邊以為殷寒是還想著出一口氣,也跟著鬧過幾天,結果當然是不歡而散。
到現在殷寒都覺得是殷騖故意不放人什麼的。
這幾件事情弄得殷騖到現在都覺得不快……
而現在……
殷騖的腦海中再度想起那一日自己看見的畫麵,心口一陣陣絞痛……
同時,他意識到一件事情,荀服肚子裏的孩子,十有八九可能是他那天和殷寒……
殷騖不敢繼續想下去了,他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著,身體輕輕搖晃了一下。
“總裁……”
殷騖冷冷地開口,“回去吧。”
“回去?”吳特助倒是被弄得又有點懵了,“酒店嗎?”
“回殷家,現在去訂票。”殷騖冷冷看著吳特助。
“不……繼續在這邊了嗎?新城的案子怎麼辦?”
“暫時擱淺。”
“啊?”吳特助看著殷騖的背影,越發覺得看不懂了。
在這之後,在新城建造帝國商城的事情果然暫時擱淺了,這件事情很快又引起了熱議。
“不是說要建造帝國商城嗎,怎麼又聽說不建了?”
“有錢人的想法當真不懂,聽說那個殷家的年輕總裁讓人來我們這兒實地勘察過,然後就走了……”
“荀主管,那個帝國商城不是要建在你家那邊嗎,你知道點什麼嗎?”
荀服還在神遊之中。
他是沒有辦法,隻能在上班時間請假去醫院,回來的路上還差點被車子撞上。
在那輛黑色的轎車直直地衝著現在整個心髒都在顫抖……
“走路不看車嗎?”車主衝著車窗外發出一聲怒吼,之後車子就徑直開走了。
那時候荀服被嚇得出了一身的汗,有驚無險地站在原地,也是那一瞬間,他發現,在車子朝著自己撞過來的第一個瞬間,他先下意識地護著了自己的肚子。
發現了荀服的心不在焉,“主管,你今天怎麼了?”
“沒什麼,可能是因為感冒總不好,所以現在心情有點不好。”
“那你知道殷家那個帝國商場的事情嗎?”
殷騖的人來過?
荀服渾然不知道這件事情,即便這兩天電視上網絡上都在報道,但他自己因為身體不舒服的問題,還有傅少卿火鍋店頻繁出事,他實在沒有時間去過問其他……
但是昨天的時候,殷騖還打過電話過來……
想到這,荀服又冒了一身的冷汗。
“我不太清楚這事情,但是你們不是說撤資了嗎?怕是這件事情不成了吧。”
這時候有個一貫喜歡打聽一些八卦的同事馬上說道:“告訴你們吧,項目擱淺是真的,之前還說要收購一些居民樓,現在已經取消了,現在整個網絡都在傳這件事情,沸沸揚揚的……”
“所以帝國商城不建了?”
“殷家公司的人都撤走了,計劃應該不會再繼續了。”
荀服竟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
他繼續忙著工作的事情,沒多久,他接到了傅少卿的電話,“哥,這邊又出了點事情,我一會兒可能要晚點來接你。”
事實上昨天大晚上傅少卿出門一趟,淩晨三、四點的時候才回來的。
那會兒外邊的大雨已經停了,但是傅少卿回來的時候,渾身濕漉漉的,而且臉上還掛了一點傷。
荀服知道傅少卿這邊遇到了麻煩,現在正在頭疼著。
傅少卿怎麼都不願意荀服插手這邊的事情,荀服隻能想著自己最好少給傅少卿增加麻煩……
坐立難安了一整天,快下班的時候,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給醫院的劉醫生打了電話,“劉醫生,我想……預約一下……那個打胎手術。”
劉醫生很認真地說:“我之前就說了,你打掉這個孩子,對你的身體也會有很大的影響,因為體質的特殊,說不定到時候會出現生命危險,手術成功的可能性不見得大。”
荀服咬著下唇,他其實舍不得這個孩子,可是……
一想到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自己都不知道……
劉醫生看荀服這邊沒有聲音,覺得他應該是猶豫了,“這件事情你再考慮一下吧……好好想一想。畢竟不是小事,你最好和孩子的爸爸也商量一下這件事。你要知道,你這個手術,如果是換做小醫院,肯定會出事的,你到我們市醫院來,我們肯定要負責,首先為你的身體著想……”
荀服萬般揪心,“我知道了,謝謝你劉醫生,我再想想……”
孩子要不要留下
荀服緊緊皺著眉頭,滿心的糾結。
難道上天都在勸誡自己留下這個孩子?
可留下這個孩子,自己和傅少卿又會怎麼樣……
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頭戴綠帽,給別的男人養孩子吧?
而自己又該如何對待這個孩子……
荀服摸著小腹,想到這個孩子的父親也許會是自己最討厭的人……
長歎了一口氣,荀服慢慢地走出了洗手間。
正聽見兩個女同事在聊著私密的話題。
“怎麼那麼不小心懷上了?可是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他來找我,我就情不自禁……”
“你是傻子吧?情不自禁,我怎麼說你才好,你忘了你之前和他鬧成那樣?要我說,你之前要不然就該下定決心和他好好過日子,斷了就斷幹淨,分手了又搞在一起,我真是恨鐵不成鋼。”
“你說我現在怎麼辦啊?”
“我說了有用嗎?我那時候就勸過你,果斷一點……你看你現在弄得。別再那麼幼稚了,想清楚一點……你要是還喜歡他,不然就和他好好過吧。”
荀服聽著這話,心間又是一顫,加快了腳步回到自己的位置。
隻有一件事情非常清楚,他無法繼續隱瞞這件事了。
要麼當機立斷冒著風險完成打胎的手術,要不然就是當著傅少卿的麵說清楚一切……
下班之後,荀服直接在公司門口叫了一輛出租,往傅少卿開的火鍋店那邊去……
*
殷家。
“顧澤,你也不管我是了嗎?”
從三個月前開始,陳旭侃幾乎被關在了殷家。
他給顧澤打電話,顧澤也不接,說要出去,一出門就有保鏢守著自己。
他的情緒幾次崩潰,這段時間,林錚也幾乎住在了殷家,就是為了他的事情。
“如果你這次還是裝作沒有聽見,我就死在這個房間裏。”
放完狠話,陳旭侃直接掛斷電話,整個人無力地跪在地上,一隻手壓製著胸口。
三個月前,發現荀服不見了,他一時間歇斯底裏,他多次去找殷騖,可是殷騖根本不見任何人。
因為殷家公司那邊的事情,殷騖出國半個月時間。
可偏偏,在他出國之前,他吩咐殷家的下人,不準讓陳旭侃出去一步,要他好好地在殷家養病。
為這事情陳旭侃氣的幾乎心髒病複發,人也瘦了,身體也越發不好了,林錚為這事情也頭疼的不行……
不過陳旭侃終究不是一個輕易就會被打倒的人,他很快在私下讓人到處尋找荀服的下落。
可是一轉眼三個月過去,外邊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
而陳旭侃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
尤其這段時間,殷騖回來了之後,對他的態度越發的冷淡……
陳旭侃幾次三番要見殷騖,可是那邊都以工作的事情繁忙為借口避之不見。
陳旭侃感覺事情不妙,聽說殷騖忙著去一個叫新城的小地方搞開發,要在那建造一個帝國商城……
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決定想辦法離開殷家,自己親自去打探荀服的消息。
但是他還能靠誰,偏偏……顧澤那邊……
陳旭侃狠狠咬著牙,一邊從床頭櫃裏翻找出一把水果刀,這一次顧澤要是再不來,他……
半個小時後,房門被人敲響,緊接著,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陳旭侃的麵前。
“顧澤,你終於來了?”
陳旭侃跪坐在地上,他渾身上下都顯露出一種格外頹廢的滋味。
其實,除卻被禁止了出入自由,陳旭侃在這個如同宮殿一樣的殷家,根本就像是個小皇帝一樣被無微不至地伺候著。
這段時間,殷家的下人因為他而戰戰兢兢,誰都害怕惹他不快,觸到眉頭……誰不是小心謹慎的……一股壓抑的氣氛也在無形中產生。
顧澤歎了口氣,“總裁已經下了命令,陳少,你就不能安分一點。”
“你叫我什麼?”嶼。汐。團。隊。獨。家。
陳旭侃的語氣驟然拔高,然後踉踉蹌蹌往顧澤這邊走,他的眼底滿是探究,忽然間帶上幾分恍然大悟。
“顧澤,你這是著急和我撇清關係?”
他光著腳,一步步走到顧澤的麵前。
嘴角始終掛著那抹頹廢的笑容。
“你抱上了殷騖的大腿,所以要將我徹底丟棄了嗎?”
“陳旭侃,你失了神智嗎?”
顧澤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整個殷家的監控都在萬分戒備當中,你覺得我現在能幫你嗎?”
陳旭侃楞了一下,隨後目光一怔。
“顧澤……你說他為什麼突然這樣……他在防著我嗎?他為什麼防著我……”
他的眼底滿是慌亂,手指緊緊地捉著顧澤的衣角。
而顧澤看上去和平日一般無二,還是那般冷漠又透著威嚴。
“顧澤,你幫幫我……我讓人去找他的下落,可是打聽不到,我想了許多方法,可是……我什麼結果都沒有得到。我現在……快要瘋了,我好想他……”
陳旭侃的眼角似乎有淚水打轉,但是他拚命不讓淚水調出來。
“夠了!陳旭侃……你別再執迷不悟了。”顧澤的眼底滿是冷酷和疑惑,“你一開始就該想到……”
“我想不到!”
陳旭侃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荀服竟然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脫。
“那你現在可以好好想想。陳旭侃,說實話,你……不要再繼續這樣了,你這樣做,也一樣什麼都得不到,而且還會給自己喜歡的人帶來傷害。你為什麼就不能想想看,他離開了這裏,說不定可以過他自己想要的生活……”
“夠了,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陳旭侃幾乎要發瘋了一樣……
顧澤實在不想看這場鬧劇。
好不容易殷家的傭人過來敲門。
“陳少,總裁回來了……讓您去書房一趟。”
“殷騖回來了?”陳旭侃的眼底閃過一抹驚喜。
這是這三個月來,殷騖第一次主動找自己……
“顧澤,你先回去吧。”
陳旭侃的語氣冷淡,似乎對他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便如同一團垃圾一樣,可以被肆意地丟棄。
“陳少,我勸你一句……見到總裁的時候,你應該記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顧澤皺著眉頭,他伸手去拉陳旭侃,但是一下被陳旭侃推開。
“我要怎麼樣和你無關!”陳旭侃冷冷看著顧澤,“你可以走了。”
陳旭侃稍微打點了一番,才去了書房。站在書房門口,他的心情異常地忐忑。
殷家的書房,是不允許人輕易進入的,可他平日裏要進去,誰也不敢阻攔。
三個月前殷騖在書房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宋叔就無論如何都不許他進那書房。
進了門,陳旭侃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殷騖恰好抬了頭,看陳旭侃如同以往那般柔柔弱弱地站在那裏。
“旭侃,過來。”
殷騖的語氣略帶低沉,卻仍舊是溫柔的。
這讓陳旭侃覺得,就好似自己不曾被關禁閉,就好似這三個月發生的事情都是自己作的一場夢。
殷騖對他關心如初,甚至比從前更甚。
陳旭侃安心地同時,又沒忍住在殷騖旁邊旁敲側擊詢問荀服的事情。
誰知道殷騖的目光一怔,臉色一沉,語氣也變得冰冷,竟然告訴陳旭侃,是自己選擇放手,讓荀服離開。
“你……阿騖,你……你是說三個月前,荀服哥……是你讓他走的?”
陳旭侃一直在想,三個月前的時候,荀服到底是用什麼辦法從殷家逃走的,難道他當真藏了一手?還是有什麼人幫他……
他想破腦袋都沒想到,原來是……
殷騖。
怎麼可能!
陳旭侃的眼底滿是震驚,不過也隻是一瞬間,他恢複平日那般柔弱又無辜的模樣。
“阿騖,可那時候荀服哥的身體還存在問題,你怎麼好趕他離開呢……他現在又怎麼樣了?”
陳旭侃表麵是責備殷騖趕走了還在生病中的荀服,心裏卻是仍舊震驚地無以複加……
殷騖用極其平常的語氣問陳旭侃。
“可這不是你的願望嗎?”
這下,陳旭侃愣在了原地很久。
“阿騖,你說什麼……”
“沒什麼。”殷騖的語氣極其平淡。
而陳旭侃的聲音顫抖起來。
“阿騖,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為什麼那麼說……我關心荀服哥都來不及。”
殷騖沒有再說什麼,隻冷冷看了陳旭侃一眼,那一個眼神極其複雜。
其實殷騖終究是想錯了,他以為陳旭侃表麵裝作關心荀服,其實想盡辦法想讓荀服離開,可事實上陳旭侃根本別有目的……
陳旭侃在此刻,也是一樣心情複雜。
他喜歡的若是殷騖,利用詭計除掉一個情敵,高興還來不及,現在被殷騖質問,他表現得萬般複雜,一副被人發現了真相的模樣……其實內裏卻是鬆了口氣。
殷騖這個傻子,還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這時候,卻聽殷騖冷冷說,“旭侃,你不會忘記,很快就是你和我的婚禮吧。”
陳旭侃猛地一怔,隨後笑道:
“當然記得……隻是,我知道公司那邊一直有事……”
“已經沒有事情了。”殷騖的語氣分明是溫柔的,可卻又給人一種沒有感情的感覺,“公司那邊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婚禮的具體日期,也可以定下來了。”
“阿騖,會不會有些突然?我的意思是說……公司那邊真的沒事了嗎?還有就是……”
陳旭侃下意識地開始找起借口來,想要將婚禮的事情延遲一些。
殷騖像是發現了什麼,反問道:“我以為你一直在期待著和我的婚禮。”
“當然……”
陳旭侃笑了笑,一隻手緊緊地掐著自己另一隻手,幾乎要將手心的肉給掐出血來,臉上卻是看著讓人憐愛的笑容。
我不能沒有荀服
這天,殷騖又提起了那件事。
“旭侃,母親她說,她希望我們的婚禮早點定下來。”
說這段話的時候,殷騖並沒有更多的語氣。這是他的婚禮嗎?他簡直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可是他又承諾了陳旭侃,他說他會加倍地對他好,會給他所有的一切,會讓他做最幸福的人。
陳旭侃第一次有了落淚的衝動,也第一次為自己的算計感到後悔。
他的計劃裏,殷騖絕不會主動放過荀服……就算荀服要離開,也應該是被殷騖當著眾人麵,百般奚落,然後像是痛打落水狗一樣,將他扔出殷家的大門……
甚至……殷騖應該會狠狠地報複他,也許會將他打斷一條腿,也許會更可怕……
殷騖這樣的人,越是愛一個人,對方越是忤逆他,他就會越瘋狂……
“殷騖,我還是想問……你真的願意嗎?”
“不是一直都訂好了嗎。”殷騖用不明的表情看了陳旭侃一眼,“你不是一直狠期待嗎?”
“當然……”
在說完這番話之後,殷騖就說自己要回去工作,好像一分鍾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下去。
陳旭侃早就算好了一切,甚至……他明明知道在他的推測中,荀服回因為那一場無辜的災難痛不欲生,遭遇殷騖瘋狂的報複……
可他萬萬沒想到,殷騖卻選擇了放手。
他自以為等到荀服被拋棄的那時候,他自然可以以正義的形象出現在荀服的麵前,可以向他伸出雙手……
哪怕荀服拒絕他,他不介意將殷騖昔日用過的手段也用一遍。
強取豪奪這種事情,殷騖能做,為什麼他陳旭侃就不能?!
在殷騖要離開的時候,陳旭侃拉住了他,“殷騖……可以再商量一下嗎?”
“嗯?”
殷騖似乎已經開始著手婚禮的事情,這件事一下變得緊急起來。
一來的確是殷母今日又打了電話過來催促,二來是殷騖也已下定決心要和過去斷個幹淨。
“我是想……”陳旭侃焦急地看著殷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知道你一定是對婚禮太期待了,不需要太緊張。”
“那你呢?”
“我?當然是一樣的……”
一樣嗎?
殷騖的語氣分明是冰冷的。
堆砌了再多的笑容,也隻是些虛假的東西。陳旭侃在心底發笑。——殷騖以為他看不出來嗎?
“還有事情嗎?”
“婚禮是不是太著急了……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有點突然。”
“越快越好不是嗎?”
“也是啊……”
“還有事嗎?”
“婚禮可以邀請荀服哥嗎?”陳旭侃用懇求的眼神看著殷騖,“阿騖,你真的誤會我了……我在想,荀服哥一定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對嗎?我想和他解釋清楚一些事情……”
“不。”殷騖的語氣極其冷蜇,“他不會來。”
“阿騖……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可是……我真的沒有針對過荀服哥,所以我是希望我們的婚禮那天……他能出現……不然就是你在怪我,你覺得我會傷害他?”
“不,我的意思是,從今以後,不要再提起這個人。”
殷騖的聲音竟是如此的冷漠,像是寒冰一樣,透著一股可怕的寒意。
事實上,在聽見“荀服”這個名字的時候,厭惡就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狠狠刺在自己的心口……
“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
“可是荀服哥……也是我們的哥哥不是嗎?”
“他不是。”殷騖的目光一瞬間冷沉,“從今往後,這個人徹底地和殷家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陳旭侃愣在了原地。
“阿騖,你……怎麼好端端突然這麼說,你和荀服哥鬧了矛盾嗎?他現在在哪裏,我親自和他解釋……”
“夠了。”殷騖的語氣在一瞬間更加冷蜇,“旭侃,我以後會好好地對你,十倍百倍,千倍萬倍……”
可陳旭侃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捉著殷騖的手臂,開始詢問殷騖。
“殷騖,你和荀服到底是什麼關係?你果然是心中有愧對嗎?”
殷騖冷冷地說:“我隻知道,你才是我將要共度一生的那個人。”
這番話裏卻聽不出一點濃情蜜意。
“不……殷騖,我的意思是……”
陳旭侃從沒想過當著殷騖的麵指出殷騖和荀服的關係。
一來是他一直扮演的就是一個明明什麼都知道,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獨自隱忍的這麼一個角色。
二來是陳旭侃自己也不願意相信荀服和殷騖的種種關係。
可就在剛才……他為了從殷騖口中打探荀服的消息,差點暴露了自己……
殷騖的眼底果然帶上了探究,但是他最終隻是淡淡地說:
“公司還有事情,旭侃,你好好休息。關於婚禮的事情,我們再做商量。聽話……”
然後,他如同施舍一樣,摸了摸陳旭侃的腦袋。
“殷騖……”
陳旭侃看著殷騖走遠的背景,他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一點都不理解殷騖。
為什麼……為什麼殷騖會在三個月前突然放走荀服……
明明殷騖是那樣殘暴殘酷又自私的一個人。
他不可能會那樣才對……
他瘋了嗎?
陳旭侃的身體一直在顫抖,腳下一個踉蹌,他差點摔倒在地。
可突然間,一個突然出現的身影護住了他。
是顧澤,隻不過,顧澤的語氣冷冰冰地:“陳少,請您回去吧。”
“滾開!”
陳旭侃一把推開了顧澤,可是,他的腳步一空,最後還是摔在了地上。
“我送您回去。”
顧澤的目光一沉,也不管陳旭侃再說什麼,他直接將人一把扛起。
隻是沒有想到,在這個過程中,陳旭侃出乎意料的安靜,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發出。
直至顧澤將陳旭侃送回了他的房間,將人放在床上。
“陳少,你好好休息。”
“站住……”
陳旭侃看著顧澤,他的眼裏滿是迷茫。
“顧澤,為什麼……你說為什麼,為什麼他會放走荀服,他不可能會那樣做不是嗎,我很了解他的……他那麼殘酷自私的一個人……”
顧澤沒有說話。
陳旭侃繼續說:
“顧澤,我好想荀服哥……我好想見見他,好想知道他在哪裏……你幫幫我好嗎……我後悔了……”
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流出,兩隻眼睛紅的像是兔子一樣。
這時候,顧澤終於開口了:“陳少,你真的想知道我是怎麼覺得的嗎?”
陳旭侃猛地抬起頭,看了顧澤很久,最後點了點頭,“我想知道……”
“陳旭侃,我能感覺到,殷騖對荀服的感情。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我感覺不到你對荀服的感情,你口口聲聲說你愛他,可是在關鍵的時候,你可以不顧一切隻為達到自己的目的,你的計劃裏沒有失敗,你覺得你算計好了一切……可事實你一開始就算錯了一件事。”
顧澤很認真看著陳旭侃。
最後一字一頓地說:
“我覺得,殷騖比你更愛荀服。”
麵無表情留下這句話,他最後規勸陳旭侃放下他瘋狂的執念,轉身就要走……
卻被陳旭侃叫住了,陳旭侃拉著他的手。
“顧澤,你根本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陳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顧澤不知道自己還需要如何安慰陳旭侃,天黑的時候,他一個人走出了房間。
殷家別墅的頂樓,是顧澤經常去的地方,尤其是夜晚的時候,萬籟俱寂,他在那片寂靜中才能尋到自己。——年少時的悲慘經曆,那顧澤格外的寡言少語,這些年來,他總是如此,獨自在黑暗中。
可今天,他走到頂樓,遠遠地看見了一個身影。
這晚有淡淡的月光照。
那人微微側過頭,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露出了他的臉。顧澤才看清楚。——那是一張精致地如同雕刻出的麵容。
月下美人?
顧澤莫名想到了這麼一句話。
他不太在意男人的長相,但是殷騖的確長著那種最具攻擊性的臉,是那種隻看了一眼,就會讓人覺得難以忘懷的臉。
月光下,那人站在最危險的頂樓邊緣,像是隨時要從那裏跌落下去……他居高臨下,睥睨著整個世界,卻又格外脆弱,好像一陣風都能將他推入萬丈深淵。
忽然,那人的身影搖晃了一下……
顧澤嚇了一跳,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衝了過去,一把拉住了身形搖晃的殷騖,“總裁……”
“你是?”
顧澤靠近的時候才發現殷騖的臉色發紅,身上還有微微的酒氣,他甚至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看向顧澤的時候,也是一臉的迷茫。
這是顧澤第一次在殷騖的身上看到這種……脆弱感。
“您喝醉了嗎?”顧澤將殷騖從最危險的地方拉了下來,後者一個踉蹌,重重摔在了顧澤的身上。
顧澤扶著殷騖,“我送您回去。”
向來少話的顧澤已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而已經喝醉的殷騖更是沉默著……
一路上,隻一次,顧澤依稀聽見殷騖低低地念了一個名字。
荀服。
直至顧澤將他從頂樓帶下來,殷騖忽然冷聲說他要回去工作,他推開了顧澤,一個人踉踉蹌蹌,又無比筆直地往前走著……好像走向了一條沒有歸途的路。
病毒發作的時候,他像是失去了理智的凶獸,他不斷地摧毀身邊的一切,發了瘋一樣。清醒之後,他又像是一個脆弱的孩子,一個人喝酒買醉,又或者將自己陷入周而複始的工作……
殷騖一直在想……
也許,他不該放過荀服。
他以為自己可以接受荀服的離開。可是,他沒有……他做不到。
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不在乎孩子是誰的
荀服和傅少卿終於進行到了醜媳婦見公婆這一步。
傅少琛是傅少卿的哥哥,他第一次和荀服見麵的時候,用的名字都是假的,這件事放到現在,荀服都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尤其,傅少琛似乎是不太看得上荀服的。
“哥,你不要太有壓力知道嗎?”傅少卿捉著荀服的手,“那是我哥,但是他欺負你你也不要給他麵子,你就懟他。”
荀服點了點頭,“我沒什麼怕的啊。好了,你不要瞎擔心了……既然你哥要來,明天你買好菜,我做飯吧。”
“真的假的?”傅少卿一聽荀服要親自下廚,高興的不得了,又有些擔心,“其實不用為他親自下廚的。”
“傻瓜,我是為了你啊!我不是為了你我表現那麼好幹嘛……”
“那你還說你不緊張。”
“說是這麼說,其實還是很緊張的。 ”
“時間不早了,哥,你快去洗澡吧,早點睡覺啊。”
荀服點了點頭,然後走進了浴室。
他一邊洗澡的時候,還在一邊想著自己心裏的那個問題,到最後,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事情的真相……
第二天的時候,荀服生病了。
他自己也沒想過,突然間生了那麼大一場病。過去三個月,他吃得好,睡得好,幾乎沒有生病過,可這病來如山倒,突如其來的病,讓他整個人一下就變得很虛弱。
“哥,你躺著休息一會。”
將荀服放在床上,傅少卿轉身要往外邊走,誰知道一雙手緊緊地捉住了他的一闕衣角。
“別走……”
荀服微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如同小貓兒一樣的聲音,聽上去無比的勾人。
傅少卿匆匆轉過頭去,看見了一張布滿了淚痕的臉。
荀服一直捂著臉,不讓自己看……原來已經哭成這樣。
“哥,你怎麼了?怎麼哭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荀服覺得喉嚨裏火辣辣的疼,他捉著傅少卿的衣袖,“少卿……你能不能陪我一會兒。”
“嗯。”傅少卿重重點了點頭,掀開被子的一角,然後坐到床上,他低頭看著荀服,“哥……我舍不得你這樣。”
“少卿……我……”荀服聽了這話,心裏更覺得發酸,思來想去,再糾結下去也不是事……
一直瞞著傅少卿,他隻會問心有愧,不如一次性將事情說個清楚。
可就在這個時候,外邊傳來了敲門聲音。
“哥,我去看看是誰……”傅少卿就像是安慰孩子一樣安慰著荀服,摸了摸他的腦袋,害怕自己這片刻的離開也會讓他難受。
其實荀服已經清楚……十有八九是傅少琛來了。
“如果是我哥來了,我就讓他回去。”
“如果你哥來了,你好好招待他。”
荀服擦掉了眼淚,覺得自己現在這幅樣子,自己都看不下去,在傅少卿看來,他是因為生病了太難受,所以才會這樣。
傅少卿不知道……
如果這個孩子是他和傅少卿的,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傅少卿,兩個人都會快樂,可是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
荀服想了一會兒,發覺傅少卿一直沒有回來,最後下了床往外邊的客廳去,一邊問,“少卿,怎麼回事……”
誰知卻看見傅少琛一臉陰沉冷靜地坐在家裏的沙發上。
荀服楞了一下。
而傅少卿正從廚房出來,手中多了一杯水。
“喝杯水。”這水其實早就涼了,可傅少卿視而不見,將水端給傅少琛,之後毫不客氣地說:“喝完了就趕快走吧。”
傅少琛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不過傅少卿也不理會他,隻顧著往荀服這邊走,“哥,你怎麼起來了,不是不舒服嗎……快去休息一下。”
傅少卿一分鍾也不願意荀服和傅少琛待在一塊,到底是為了維護荀服。
那邊的傅少琛冷冷道:“你哥哥坐在這邊,你遞一杯冷水,就想要我滾,你當我是來幹嘛的?化緣的?”
荀服也覺得傅少卿這樣做的有點過分了,馬上道:“我去燒一壺開水……”
“不用了。”傅少琛依舊正襟危坐,目光有些挑剔地落在荀服身上,“又生病了?這到底是什麼體質,天天生病?”
傅少卿的眸底滿是嫌棄,其實他上次見到荀服,恰好是荀服和傅少卿同住沒多久,那陣子荀服是恰好生病發燒了,不過是一點小病,一天不到就好了,可剛巧就被傅少琛看見。傅少卿現在就覺得他每次看見荀服,好像荀服都在生病。
“哥,你少說兩句好嗎?”傅少卿白了傅少琛一眼,“你有事情沒有,沒有就快點走吧。”
傅少琛冷哼一聲,“我昨天不是說了會來嗎?”
“荀服……他也是早上起來的時候突然生病了……本來我們打算去買菜的。”
“嗬,這麼湊巧嗎?我是不太相信。”傅少琛眯著眼,用一種極度懷疑的眼神看著荀服,好像荀服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
“你能不能別瞎猜忌啊?”
傅少卿依舊是不理會他,徑直拉著荀服往房間去,一邊說,“你好好休息,我打發他走就死了。”
可荀服卻是不太肯的。他當然清楚傅少卿對自己有意見……可自己要是想要和傅少卿長長久久在一起,肯定得想辦法得到他家裏人的認可。
“少卿,你別這樣……你好好陪陪你哥哥,你越是這樣……他能不討厭我嗎?”
荀服輕輕推開了傅少卿,這就拿著水壺要去燒水。
傅少卿無奈,“哥,你真的不用對他太客氣。他人就那樣……”
遠處坐在沙發上的傅少琛聽見這話,又是冷哼了一聲,目光和傅少卿對上的時候,傅少琛還露出了挑釁的一笑,“也就那麼點優點。”說的當然是荀服。
“你到底來幹嘛的?”傅少卿冷眼看了傅少琛一眼,隨後就跟著荀服往廚房去了。
荀服已經放好水了,結果手上的熱水壺被人一把提走了。
傅少卿搶著做事,“燒水這事情我來就好了。”
“少卿,這點事情你覺得我做不好嗎?”荀服看了傅少卿一眼,“你好好地和你哥說說話吧。”
“可是……你明知道他來了就沒有好事。”而且十有八九又是為了荀服的事情來,傅少卿有點悶悶不樂,他是在護著荀服,可是荀服……
“少卿,他到底是你哥,難道真得要把關係鬧僵了?”荀服的目光一沉,“你聽我的話……”
傅少卿雖然比他年齡更小,卻是個很有主見,然後又很細心很溫柔的一個人,可是在家庭關係這方麵,傅少卿表現得十足像是個孩子……
“你哥也是關心你,沒有壞心。”
“可是他說你壞話……”
“他不放心我是正常的。他隻是擔心你被我騙了……他不了解我,所以他覺得我肯定是別有所圖。”荀服覺得,站在傅少琛的角度看問題,自己還是能看明白他是怎麼想的,“我是想,盡可能解決和他之間的誤會。”
“不是……你想的太天真了。”傅少卿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少卿,我知道。”荀服打斷了傅少卿的話,“但是無論如何,我也隻能這麼想,然後盡可能去好好地和他相處……因為他是你的哥哥,是你的家人。”
傅少卿楞了一下,隨後明白什麼,荀服之所以這樣,其實還不是為了他,他卻隻想著這點小家子氣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傅少卿的腦子一轉過彎來,也不生氣了,“你對他好,是因為想要他對我好。對嗎?”
荀服點了點頭,笑著,“所以,你別在這待著,你和你哥好好說說話。還有……”
“怎麼?”
“還有,你當著你哥的麵,以後就別叫我哥了。”想想看,他要是有一個從小寵壞了的弟弟,見著自己不管自己叫哥哥,反倒對著別人百般殷勤討好,還一口一個“哥”的叫著,心裏得多不是滋味。
“……這就沒必要吧。”傅少卿抓了抓腦袋,最後還是屈服了,“行吧,但是我等會兒跟你一起出去。”
“你……好吧,我把水上好了就和你一起去。”
電熱水壺會自動斷電,荀服隻需要等會回來把熱水倒進保溫瓶裏就好。
處理好這一切,荀服正準備往外走,忽然間覺得心口又是一疼。
胸悶,氣短,呼吸困難,甚至是胸骨疼痛……這些症狀他前段時間就屢犯,好不容易好了一段時間,最近又來了。那天去做檢查的時候,醫生說他身體沒有大礙,會這樣,多半是因為心理壓力太大,還有情緒變動之類的事情……
出了客廳,荀服來到傅少琛麵前,“哥,你這次來是有什麼事情嗎,這態度夠好嗎?”
傅少琛瞥了荀服一眼,倒也沒有糾正他剛才對自己的稱呼,“一般般。”
這時候,隻看傅少琛拉扯出一個很是別扭的笑容,“哥,你有事情就說吧。”
傅少琛當下露出一臉“你吃錯藥了”的表情,兩隻眼珠子冷冷瞪著傅少卿,“你就那麼不賴煩?我是打攪了你們的二人時光?我就待那麼幾小時,你至於那麼煩我嗎?”
倒也看得出傅少卿根本不是自己樂意的。
“我來一趟,不費汽油嗎?水也沒有,我說什麼?”
傅少卿時刻注意著自己的語氣,“水還在燒著,你等等吧……哥。”
“哦。”傅少琛麵無表情應了一聲,“這是過日子嗎,家裏沒有開水了也不知道燒。”
他一邊站起身來了,跟著就像是巡邏小兵一樣,四處巡邏。
“怎麼,你們不在家裏吃飯?這個餐桌怎麼回事?”傅少琛不滿地看了一眼明顯沒怎麼用的餐桌,說著一邊開始四處打量,不客氣地打開冰箱,“冰箱裏那麼多菜,你們自己做飯嗎?”
“做飯的,就是最近我和……荀服都挺忙的,這兩天沒怎麼在家吃飯。”
“不在家吃飯的時候餐桌不打掃?屋子不打掃?你們這家務是誰在做?傭人每天幾點來啊?”傅少琛皺著眉頭,跟著走到洗衣機前麵,打開洗衣機往裏麵看了一眼,嫌棄之情更重了,“衣服放了幾天了,不用洗嗎?”
荀服的臉頰一紅,傅少卿則是有點不爽,“哥,這都是我們私人的東西,你這樣看不好吧。”
要是裏麵隻有自己的衣服也就算了,裏麵也有荀服的衣服,他覺得傅少琛這有點過分了……
傅少琛白了傅少卿一眼,繼續數落著,最後得出結論,“一堆毛病,兩個人都不會過日子。還有,別叫我哥……”
傅少卿真是被氣得噎到了。
其實傅少卿和荀服兩人,平日裏,荀服固定時間上下班,但是也經常加班什麼的,傅少卿是火鍋店老板,火鍋店穩定下來了,他的閑散時間反而更多,之前都是洗衣服什麼的,換下了當天就洗好了,至於打掃什麼的,兩個人誰有時間誰打掃……
反正兩人自己過得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無非是最近,荀服工作忙,然後身體又出了點問題,傅少卿火鍋店那邊又出了事情,有些事沒有以前那樣及時地處理好,結果被傅少琛一通批評。
傅少琛白了荀服一眼,“少卿在家裏,原本是什麼都不做的。你覺得你和他要是真的結婚了,家裏也沒有條件請傭人,家務應該誰打掃呢?”
“哥,什麼叫做沒條件請,我和荀服就是不希望有別人摻和進我們兩個人的生活……”傅少卿覺得傅少琛這話越聽越欠揍,他現在過得也還行好嗎?
真是看不慣傅少琛那副高人一等的樣子。
“那就當做你們有能力請保姆,但是不請,那我問問這些事誰做?”
“我……我來。”荀服被傅少琛看得有點不舒服。
傅少琛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味道卻沒有因此退卻,他頗有今日就要開門見山把所有事情都說清楚的打算:
“再就是,傅少卿,爸媽都等著抱孫子,孩子的事情你怎麼解決吧?你們兩個自己生是不可能的,領養的,傅家是不會認的。”
冷冷睥了荀服一眼,“我們傅家是絕對禁止代孕的,除非你能自己生出孩子來。”
“哥……你這到底是幾個意思?”傅少卿氣不打一處來,差點就準備衝上去和傅少琛打一架。
愣是被荀服拉住了。
可荀服自己的手也在顫抖……
傅少卿看了心裏也是心疼,傅少琛明知道荀服……
“你是故意的是吧?你就是看不得我好過,你怎麼這樣?”傅少卿氣的咬牙,“你自己的婚姻被安排好了,你就不準我追逐幸福!”
“我是在提醒你老傅家的規矩!”傅少琛冷冷掃了傅少卿和荀服一眼,冷笑著,“怎麼,這就受不了?”
“你明知道荀服是男的,不可能生孩子!”傅少卿這才知道荀服白天和自己提孩子的事,是真的想得比自己更長遠……
荀服認識傅少卿到現在,看傅少卿發脾氣的次數屈指可數,就算是火鍋店那邊來了找麻煩的,傅少卿也不會為那種事情動怒……
他這人總說沒什麼事情是講道理講不通的,做什麼都是先禮後兵,別人要是不不識好歹,他才會有下一步動作……但也犯不著自己動手。
“怎麼,你敢動手打我不成?”傅少琛眯著眼,眸底透著一股子挑釁的味道,“我是你親哥,你都不認了,天天跟在一個男的屁股後麵一口口‘哥’啊什麼的叫著,你不覺得丟人?”
荀服聽這話也覺得不舒服,想著退一步海闊天空……可胸腔裏難受,肚子裏也難受……
“傅少卿,話我給你說清白了,當初要不是你求到老子這兒來,我不會幫你那麼多忙。都說親兄弟明算賬……你要不是我親弟弟,我幫你做什麼?你沾著傅家的光,你以為你這輩子能脫離傅家的掌控?”
傅少琛好似也來火了,之前縱然語氣裏再是挑剔,還有點端著,現在是徹底難得裝下去了。
他拍了拍手站起來,語氣裏滿是冷意。
“你以為你玩什麼私奔真的有用?你以為你這樣就算是遠走高飛了,可以關起門來過你自己的日子,跟著這個娘們兮兮的男的卿卿我我,開一個小破火鍋店賺一點小錢度日子,我告訴你……一般人能過這種生活,但是你傅少卿,不能!”
“傅少琛,你剛剛罵誰娘們兮兮,你再罵一遍?”
“怎麼?說一句實話你就心疼了?你不是整天和這娘們一樣的男人睡在一張床上,做一些沒羞沒臊的事情,你就是腦子抽了,哪天死在這男人身上了,你信不信……”
傅少卿站在原地,整個身體都在發抖,這都是氣的……荀服死死地拉住了他,雙手緊緊抱住他,“少卿……冷靜一點……”
荀服的臉色早就白了,可是對方是誰,是傅少卿的親哥哥,他能怎樣?讓那兩兄弟打起來,讓傅少卿和傅家徹底不對付?
傅少琛罵起人來,那叫一個難聽,偏偏麵色從容鎮定,惡心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兩個男人,天天做那檔子事情,走後門,不覺得惡心?傅少卿我告訴你我早就想罵了,你就是個傻叉,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來了這裏,又是給他買房子又是給他買車,開個店賺的錢也全上交給他……你是真的把他當媳婦了?我看你就是蠢……”
“我他媽還忍個屁……”
傅少卿一張臉都氣的紅了,也管不得別的了,他從沒有生過那麼大的氣,還罵出髒話來了,那個平日裏看著單純陽光像是個大學新生的傅少卿,現在整就是一社會流,完全就是要衝過去和傅少琛幹架的架勢。
荀服猛地拉住傅少卿,可是沒有拉住,又讓人掙脫開,最後被“啪”一下摔開,整個人摔在地上。
後背重重撞在地上,冰冷的地麵刺激著荀服的脊椎骨,更可怕的是,在自己重重摔倒的時候……身體裏的五髒六腑好像都跟著發出“轟隆”一聲震動……
疼……
疼痛的感覺從小腹傳來,荀服一瞬間沒了力氣,一動也不動,能感覺到的也隻有從肚子那裏傳來的疼痛。
“嗚……”
他緊緊地捂著肚子,難受地渾身蜷縮成一團,蒼白無力又竭力掙紮的模樣,把傅少卿和傅少琛都嚇壞了。
“哥,你沒事吧!”傅少卿剛才紅了眼,現在又恢複了平日裏的鎮定,走過去一把將荀服抱住,發現荀服難受的渾身都在發抖……
“嗬,裝模作樣。”傅少琛在旁邊陰陽怪氣地說了這麼一句,才冷冷說,“傅少卿,我告訴你……媽要來了,就為了你的事情,讓她親自跑過來。我看你到時候怎麼和他說……”
冷冷丟下這麼句話,傅少琛轉身就想走……
“站住!”
傅少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怎麼?這碰瓷碰到我身上了?我也就罵了兩句,連他一根汗毛都沒有碰過。”傅少琛眯著眼,一回頭,卻是嚇了一跳,他從沒有看見傅少卿露出那種表情……
幾乎無法用言語形容,隻知道傅少卿那瞬間幾乎是整個人都懵了一樣,然後又像是捉住了什麼希望的稻草……
“送他去醫院!把你車鑰匙給我,我開你的車,我車子借出去了,現在來不及了……快點!”
傅少琛竟沒來得及拒絕,傅少琛已經抱著人走了過來,又叮囑傅少琛,“電熱水壺的水已經該開了,你去把水上了。”
“你……你小子……”傅少琛若要拒絕倒是也不難,最後還是咬著牙將車鑰匙扔給了傅少卿。
下一刻,他又後悔了,一把捉著傅少卿的胳膊。
“傅少琛,你有什麼事情你之後再說好嗎?我知道你對荀服不滿,可你也不看看他現在怎麼樣了……我沒說是你害他這樣的,可是你到底想做什麼,你這樣欺負人……”
傅少卿是真的憋屈。
荀服讓他忍這一下,他忍了,可是最後他把荀服給撞地上了,弄傷了……
他想著荀服那副隱忍無力的樣子就覺得難受……
“我他媽說什麼了?”傅少琛也是無語,“我隻是說,我跟你一起去。”
傅少卿楞了一下,“我先下去,來不及了,你快一點。”
冷冷留下這句話,他徑直抱著荀服下樓去了,火急火燎,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我愛的不是你
“我沒事……”荀服的臉色蒼白的可怕,幾乎說不出話,他緊緊地捉著傅少卿的衣服,“真的沒事……”
傅少琛在背後罵了一句,然後慢慢地走到了廚房。
電熱水壺的開水果然是燒開了,他一邊將開水往保溫瓶裏麵倒,一邊罵:“都這個時候了,倒是想到電熱水壺裏還有熱水沒上,這到底什麼腦子?”
一想到荀服剛才的樣子……傅少琛其實多少還真有點愧疚。
這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傅少琛拿起電話,語氣一下變了,“媽?你打電話幹嘛……我不是正忙著嗎……嗯,你讓我說的話,我都說了。可那人挺能忍的。算了,不說了……有點事情……”
掛斷了電話,傅少琛也匆匆地下樓去了。
他趕到的時候,荀服正抱著傅少卿,臉色慘白,語氣微弱,“少卿……我沒事,別去醫院了……”
要是去醫院了……
想來隻是剛才摔得重了,肚子也跟著不舒服,他現在好了一些,擔心一會兒去了醫院,露出了馬腳。
本來早該告訴傅少卿孩子的事情……可現在傅少琛在場,不管怎麼樣,這事情都要先保密才行。
“哥!你現在逞強什麼?”傅少卿有點怨,總覺得荀服還是因為想著傅家那邊,所以才忍氣吞聲,“還有什麼比你身體更重要?”
“你放開我……我反正不去醫院……”荀服表現地也決絕,可他眼下沒有什麼力氣,掙不開傅少卿的懷抱,再這樣下去,就隻能眼巴巴被送去醫院了……
“我知道你是一心想著我……可是我不想看你受委屈。傅少琛又怎麼樣,傅家的人又怎麼樣,不管是我爸還是我媽,任何一個傅家的人都沒有資格讓你難受!”傅少卿越說越覺得心裏不暢快,“哥,我跟你出來,我們留在新城,為的就是過自己的生活……”
“我是真的沒事所以才不去。少卿……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著想,我真的沒事……”荀服心裏也是一樣難受,“真的……我們回家吧,我真的沒事,就是剛才摔了一下。”
荀服不想讓自己變成傅少卿的累贅,可他又舍不得這個孩子……就在剛才摔了那麼一下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孩子。
可是……
留不住的終究是留不住。
荀服思來想去,自己應該更果決一些才是……
他緊緊地捉住了傅少卿的手,“少卿,你聽我的……”
荀服幾乎是用祈求的語氣在求著傅少卿。
傅少卿越是看他這幅樣子,越是覺得揪心。覺得是自己沒有能力讓自己喜歡的人過上好日子,讓對方委曲求全,在自己麵前遭了自己兄長的欺淩。
而遠處的傅少琛,一時間也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我早就說了,別在我麵前裝模作樣,看了就煩。要演戲滾一邊去……讓開,車鑰匙還給我。”
“我還得送荀服去醫院,車鑰匙先不還給你。”傅少卿壓著心底的怒氣,“你讓人來接你吧。”
傅少琛眯著眼,也是一副隱隱就要發怒的模樣。
“我真的沒事……”荀服掙紮一番,自己跳下了車,腳下一個不穩,還好死死地捉著了車門,“少卿,我們回家……好嗎?”
傅少卿是有點拗不過荀服,最後也是不想荀服難受,“好,我們回去。”
這時候,傅少琛突然一把捉著荀服,然後就把人往車裏塞。
“不就是要去醫院嗎?走,我開車送你們去,我倒是要看看,我這還沒入門的弟媳,到底有多金貴,這肚子怎麼了?流產了?在我麵前唱大戲,嗬嗬……”
傅少琛狠狠扯了荀服一把,荀服沒有站住,噗通一下摔了,正巧腦袋撞到車子上。
“荀服……”
他聽見傅少卿的呼喊,但是很快,荀服就暈了過去。
事情就是如此的不湊巧。
荀服後來總是會想……如他那時候沒有暈過去,是不是……這件事情就真的可以就這麼隱瞞下來?
幾天後。
荀服發現最近好像有人一直在背地裏跟蹤自己,他今天在公司辭職了,這是他最後一天上班,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很舍不得他,問他什麼理由,荀服也沒法回答。
他懷孕的事情……現在傅少卿也知道了。
他至今都記得,那天,他從昏迷中蘇醒,他躺在病床上,聽見傅少琛衝著傅少卿怒吼:“你就是個傻子,他懷孕了,是不是你的孩子你都不知道?你是死人吧?”
那一刻,荀服的整個心髒都在顫抖。——傅少卿當然很清楚那是誰的孩子,因為過去的三個月裏,他們雖然在一起,卻沒有發生過一次關係。
傅少卿總是像對待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對待他……
卻不知道他以為的珍寶,其實早就被人染指了。
荀服有想過趁著他們走的時候就離開,他也的確那麼做了。
可是……
他沒有想到傅少卿會再次找過來。
那是在火車站,荀服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準備隨便搭乘一輛火車離開,可是傅少卿卻拉住了他的手,“不要走……我不介意。”
荀服一下子愣住了。
“我不介意這個孩子,就算他不是我的,我也不介意。我可以將他當做是我的孩子來對待。”
荀服搖了搖頭:“少卿……你不可能不介意的,我……我其實想告訴你的,我隻是……”他哭了,狼狽不堪,哭的像是個傻子。覺得自己無比的卑劣惡心,竟然沒第一時間告訴傅少卿真相,竟然是通過那樣的方法被查出懷孕……
“哥,我喜歡你的時候,我就沒想過會有孩子。雖然這個孩子不是我的,可他是你的啊,是你的我就喜歡!”
這段話,荀服至今都記得。
他是被傅少卿感動了,最後決定回去。
這幾天,生活和以前一樣,一切照常。
可是……
他的的確確感覺是有人在背地跟蹤自己。
但也懷疑是自己因為懷孕而變得神經質。
傅少琛私下來找過荀服一次。
他跟荀服說,“這個孩子最好打掉。”
明明傅少卿都同意留下這個孩子了……
荀服沒說話,傅少琛繼續說:“我這麼說吧,我讓你打掉孩子是為了你好。”
荀服仍舊沒說話,可他發現自己真的舍不得這個孩子……
“男人生孩子是少數,生下來的孩子肯定不如女人正常生下來的,到時候說不定會有什麼問題,你也覺得沒關係?再就是……你生孩子會有風險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荀服因為這段話鬱鬱寡歡了一整天,正好被從外邊回來的傅少卿發現,他以為是傅少琛為難了荀服,火急火燎要去找傅少琛算賬,荀服好不容易才勸住了他。
傅少卿總說,該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還是和以前一樣,這幾天也的確是這樣,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可荀服很清楚,等這個孩子生下來,一切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清楚。
今天,回去的路上。
一個陌生女人親自打電話給荀服,直言自己就是傅少卿的母親,希望和他見上一麵。
荀服隱瞞了傅少卿這件事情,打算自己去見傅少卿的母親……
前段時間,火鍋店接連有人鬧事,傅少卿被叫了出去,好不容易問題解決了,可最近又有更大的麻煩降臨,他那頭比之前更忙了。
昨天晚上,荀服獨自待在家裏,感覺窗外好像總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他打開窗戶,看了許久,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
荀服按照傅少卿的母親約定的時間去了市中心某家咖啡廳,這個過程中……
他不止一次又起了疑心。——一定有人在觀察他,可他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推開咖啡廳的門。
他一眼看見了那個保養的很年輕的一名四五十歲的優雅女士。因為整個咖啡廳都被她包下來了。
“你就是荀服嗎?”
荀服點了點頭,而後者直接對荀服透露出了傅少卿的身份不一般,又直言不是自己不願意接受荀服,而是這段感情走不到最後。
“到了最後,受傷的還會是你。我站在母親的角度,我也不會願意看見自己的孩子受傷。我知道要讓你現在脫身而出是很困難的。”
荀服覺得喉嚨一陣灼燒,說不出一句話。
“我看你應該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你自己好好地想吧,這段戀情不會有結果,注定隻會想是過家家一樣,如果堅持下去就會更痛苦,快刀斬亂麻吧。”
荀服表示自己會考慮一下。
考慮……
幾乎所有人都在反對他和傅少卿的戀情,他根本不知道這段戀情是不是真的可以繼續。
在回去的路上,荀服整個人如同丟失了魂魄一樣,踉踉蹌蹌和一個人撞上,後者一看就是這個小城市裏的小混混。
“你是那個什麼火鍋店的老板的朋友吧?”
聽對方這麼一說,荀服才發現,原來這群人根本就是早就盯上了他。
“你們想做什麼?”
晚上走這條路的人比較少,但也不是沒有人,隻是那些人看見了也全當做沒看見。
那幾個混混直接將荀服團團圍住,“你要不是傅少卿的朋友也就算了,你既然是他的的朋友……嗬嗬,不好意思了!”
“你們想做什麼?”
“錢啊,你知道傅少卿弄的我們兄弟都進局子了嗎?丟人丟大發了,這筆賬怎麼算啊?”
這群人是在傅少卿那裏沒有討到什麼好,就想著從荀服這裏下手。
“我沒有錢。”荀服說的也是實話,他自己是不怎麼帶錢在身上的。
“你胡說八道吧,你能沒錢?誰不知道你和那個傅少卿關係不一般……嗬嗬。”
那流氓本準備教訓荀服一頓,看他長得好看,突然間起了色心,話語中也透著猥瑣,“你說你這種小白臉和他能是什麼關係呢?你和他是不是那什麼啊?”
“長得還挺好看的……”
有人直接在荀服臉上摸了一把,荀服一把將對方的手甩開了,可不過一會兒,幾個人就強拽著荀服往小巷子深處走。
“錢有沒有?我們要十萬塊,你手機在不在,賬號上有沒有錢?現在轉到這個賬號上!”
幾個小流氓拉扯著荀服的衣服,要翻他的手機。
荀服氣急,卻也隻能說,“錢可以給你們,但是我沒有那麼多,而且,一次性轉那麼多錢給你們,肯定會被發現的。”
“傅少卿不是賺了很多錢嗎?他開那個火鍋店開的風生水起的,不是喜歡你嗎?十萬塊算是什麼?停手你也是大公司的主管,你們兩個很有錢吧?”
“就是……反正你們兩個,以後也是要斷子絕孫的,這錢留著有什麼用?”
荀服也不是傻子,現在是大白天,他前麵作勢要拿手機轉錢過去,跟著卻是一拳頭打在其中一人眼睛上,對方吃了虧,荀服卻趁著這個機會往外邊跑。
那幾個混混就開始在後邊追,揚言要在這打死荀服。
可惜出了這條巷子,外邊人多起來了,荀服運氣好,遇上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坐著這輛車跑了。
那幾個混混知道自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一個個在那兒罵罵咧咧。
“這小子看著柔柔弱弱的,沒想到這麼奸詐。”
另一個混混狠狠敲了敲那人的腦袋,“我們一共三個人,你們怎麼都不知道看著他?”
“我以為你們會看著他啊!”
“什麼,剛才明明就是你距離他比較近啊!”幾個人開始為沒有意義的事情爭論起來。
荀服不知道,自己才離開沒多久,那幾個混混正一群黑衣保鏢正巧出現,拖住了那群流氓。
五分鍾過去,那幾個流氓被人打得頭破血流半死不活扔在小巷裏。
一身西裝的男人,冷冷地朝著那三個半死不活的混混走了過去……
荀服坐了出租回去。
他沒走到小區樓下的時候,就已經瞧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哥?你去哪裏了?我去你公司了。”傅少卿穿著一身運動休閑服,看樣子像是出來晨跑,遠遠地看見了荀服,馬上衝著荀服揮了揮手。
遠遠的,荀服覺得自己像是瞧見了一條衝著自己搖晃尾巴的哈巴狗,心情好了很多。
他加快腳步朝著傅少卿走近。
“少卿,我出去轉轉了。”
“一個人?”
“嗯……
“哥,我買點菜,我們就回家吧。”
“隨便吃一點吧?”荀服其實沒有什麼胃口。
傅少卿笑了笑,“你餓了嗎?”
現在這個時候,這附近的飯店一個個生意火爆。
“去吃包子吧。”
“你想吃包子?”
“嗯,更想吃你做的小籠包。”
傅少卿捏了捏荀服的鼻子,“好啊。”
兩人走進一家賣小籠包的點,老板老板娘一看見傅少卿,紛紛和他們打招呼。
看著模樣簡直像是他們已經在這住了好些年了。
這家店不僅有小籠包,還有饅頭包子,還有豆漿和炒粉,隔壁的店和這家店長還是朋友,買他家的粥,也可以到這邊吃。
“在這裏吃嗎?”
荀服原本是有著打算,可懷孕之後,一待在人多的地方就覺得哪哪兒都不舒服,“還是回去吧。”
傅少卿高高興興點了東西,兩人就一起往樓上走。
遠處一輛出租車上,年輕男人透著車窗冷眼看著所有的一切。
發現荀服跟著傅少卿一起回去了荀服住的地方。
男人的臉色瞬間難看至極。
他的另一隻手上拿著手機,上麵已經拍下了剛剛的那一幕。
照片上,傅少卿一手摟著荀服的肩膀,另外一手拎著菜,兩個人有說有笑,看上去很是親熱,男人一時間心寒,冷冷地對司機說:“掉頭吧。”
回家以後,荀服和傅少卿一起吃了飯,傅少卿突然在這時候說,“哥,我把火鍋店關了。我們去國外吧。”
荀服有點意外地看著他,“為什麼……”
“也沒有什麼,我在想……我們那麼年輕,我們可以去旅遊啊,對嗎?”
聽著傅少卿的語氣,並不像是臨時起意,倒像是決定了很久。
“哥……”傅少卿看著荀服,“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任性了。想什麼做什麼……你現在懷孕……我卻……”
荀服伸出手緊緊地摟著傅少卿。
然後,他閉上眼,無比痛苦地說。
“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
“因為……”荀服搖了搖頭,“沒有為什麼。”
“你什麼時候決定的?”
“在醫院那天……”
“我不同意。”
“這麼說吧,前幾天白天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號碼給我打了幾次電話,但是不多久又直接掛斷了。後來我覺得好像有人跟蹤我,今天的時候,我在路上碰見了幾個小混混,問我是不是傅少卿的朋友……少卿,你直說吧,你是不是惹到了什麼人?”
“對……的確是。”
“這就是理由。”
“我知道這不是!”
“傅少卿,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身份什麼背景,你敢告訴我嗎?還有……你到底惹到了什麼人,你能告訴我嗎?”荀服雖然是笑著看著傅少卿,語氣也很冷靜,可兩人都感覺到了一種絕望。
好像這種話隻要一說開,他們的關係就徹底結束了。
“少卿,分手吧。”
“我不同意分手。荀服,就當你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好嗎?”
“說過的話不可能當做沒有說過。”
“我不允許!”
“你不允許也沒有辦法……”
“哥,不要……”傅少卿用祈求的眼神看著荀服,“跟我在一起不快樂嗎?”
“我每一天都很快樂。”荀服用極其溫柔的眼神看著他,“每一天。”
“那為什麼……”
為什麼?荀服也很想問自己……
大概是……
“因為我承擔不了這樣的壓力。少卿,就算你不怪我,可是我也還是承擔不了……這個孩子,還有你的家庭背景,你的兄弟,你的母親,好像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希望我們分開。”
“老喬和二胖都希望我們在一起,你公司所有人也都知道我們在一起,我們……”
“我辭職了。”
“什麼時候……”
“今天白天。下班之後我去見了你的母親,她非常的漂亮,從她的氣質和打扮,我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如果荀服至始至終都隻是一個從沒有見過世麵的人,他不會看出這一點,因為傅少卿的母親非常優雅得體,也非常低調,一般人認不出她戴的一條耳環就要幾百萬。她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專門的設計師為她定製的……
“這不是你離開我的理由,哥……”
“少卿,我真的很感謝你,你就像是陽光一樣照入了我的生命,可是……”荀服的喉嚨一陣哽咽。
他再次緊緊地抱住了傅少卿,給予他最溫暖親密的懷抱。
“不離開好嗎?”傅少卿哭了,他的眼角一陣濕潤。
荀服不會忘記,那一天,傅少卿像是孩子一樣在他麵前哭泣……
而自己,表現的那樣狠心和絕情。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到最後,傅少卿也隻能冷靜下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懇求荀服,“你走的那天,可以告訴我嗎?”
荀服點了點頭。
“那可以晚一點再走嗎?”傅少卿緊緊地抱著荀服,好像他已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
荀服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傅少卿……
其實在辦公室被他搭訕那一次並不算是第一次,他第一次見傅少卿,應該是傅少卿入職那天,整個辦公室都在傳有帥哥要加入,也不知道是不是殷氏集團比較養人,這個公司的各個部門都有數不清的大帥哥,但是傅少卿一出現,一下吸引了所有人。
這個男孩,陽光帥氣,長著一張偶像的外表,溫和善良,極擅長處理人際關係,每個人都喜歡和他來往……簡直風靡了整個辦公室。
連殷騖那種美人兒,都要被他壓下一頭,說是殷騖美則美矣,可這性格明顯就存在缺陷啊。
傅少卿無疑是很優秀的。
荀服也時常會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少卿,你會擁有更好的。”
“可是我隻想要你,哥……不要好不好?”傅少卿緊緊地捉住了荀服的手,害怕他馬上就會離開。
可他似乎也很清楚,有些話說出口了,就沒有收回的可能性。
“孩子是誰的,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要,我什麼都不想要知道,我隻想要你在我身邊……”這應該是一個男人最低的底線,可……
“哥,你告訴我,你剛才說的都是在騙我。”
荀服心裏一陣酸楚,最後隻能點了點頭,“嗯,我都是在騙你。”
“剛才的話都是假的,對嗎?”
“嗯,都是假的。”
“哥,你可以摸摸我的頭嗎?”
“好……”荀服摸了摸傅少卿的腦袋。
“可以親我一下嗎?”
“好。”荀服親了一下傅少卿的臉頰。
“那你可以不走嗎?可以陪著我嗎?”
傅少卿用那雙像是小狗一樣的眼睛看著荀服,乞求著,哀求著。
其實這個答案並不是荀服在一時間下的決定,而是他想了很久很久才想到的答案。
“哥,你是不是有別的喜歡的人?”最後,傅少卿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一個人對一個人的愛意,是絕對沒有辦法掩飾的。
傅少卿能感覺到荀服是喜歡他的,可距離愛,好像始終有點距離。他以為他們會有時間培養的。
荀服搖了搖頭,“沒有……”
他愛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傅少卿捉著荀服的手,“那你能答應我,不離開麼?求求你……”
不介意孩子是誰的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孩子是誰的。”
荀服又夢見傅少卿了。
想到那個男人,他就覺得愧疚得很。
傅少卿是真心喜歡他的。
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像是玩了一場過家家。
直至他們分手,傅少卿都沒有正兒八經碰過荀服一次。
孩子的事情就這麼半捅破不捅破,其實荀服知道傅少卿心裏清楚得很。
那個男人太善良。
所以荀服才會願意和他遠走高飛。
可他自己太自私了。
他不斷從傅少卿那裏得到溫暖。
可他自己什麼也沒有付出。
“少卿,我配不上你。”
“我喜歡就夠了。”
“有的事情不是喜歡就可以,對不起……”
“我不會允許你走的。哥……”
荀服親吻了傅少卿的嘴唇。
那是他們做過最親密的舉動。
傅少卿太愛他了,甚至舍不得拉著他來一個深吻。
他總是很小心翼翼,好像荀服是什麼容易受到傷害的玻璃製品。
“我愛你,不要離開我……”
“求求你……”
傅少卿多想在荀服麵前表現出最成熟的一麵,給有結實的臂膀,讓他高興,讓他無憂無慮。
“你愛我嗎。”最後,他隻能問一個問題。
可荀服隻說了,對不起。
……
“砰。”一聲巨響狠狠落在地上。
“陳少……”顧澤伸手要去拉陳旭侃,後者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最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陳旭侃的腳邊到處都是被砸得稀巴爛的瓷片……
顧澤害怕陳旭侃受傷,所以才去收拾地上的那些瓷片,卻不小心劃破了自己的手,鮮血從指尖流出……他疼得皺了皺眉頭。
這時候的陳旭侃,正搖搖晃晃地從地上起來,他一手撐著牆壁,輕輕舒著氣。
顧澤不再管受傷的手指,徑直衝到陳旭侃的麵前,“陳少,不要亂跑。”
他一把捉住陳旭侃的手腕,後者猛地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狠狠瞪著顧澤,“放開我,顧澤,你不要管我了,你走吧……沒有人會管我,沒有人會在意我……你也快走吧。”
顧澤咬著牙,也不再多說,直接將陳旭侃一把扛起。
“陳少,就算這世界上所有人都如此,我卻不能。”
陳旭侃在他肩上笑著,“是……是不能……”
顧澤將陳旭侃放在床上,還給他好好地蓋上毯子,他站在床邊,害怕陳旭侃又要跑下床去,卻看陳旭侃如同死人一樣坐在那裏,一邊重重地喘著氣。
陳旭侃看他的眼神,是透著恨意的,“你為什麼不走?你也要看我難堪的樣子……我忘了,你早就看過了。顧澤,是不是在你眼裏……我也和笑話一樣?是不是在你眼裏,我也還是比不上殷騖?”
他說起殷騖,頓時咬牙切齒,一張好看的臉變得扭曲萬分。
忽然,陳旭侃的眼底閃過一抹陰狠算計。
顧澤隻看陳旭侃低下頭,一副鬱鬱寡的模樣,那模樣,頗有些……亡國之君的感覺。
“陳少,你若是想要和殷總爭,總該有自己的籌碼。”顧澤唯獨不懂,那個總是信心滿滿的陳旭侃,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他並不厭惡陳旭侃的精於算計,隻是不喜歡他將那些心機算計用在好人的身上,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你說得對。”陳旭侃嘴角勾著一笑,“去……拿我的手機來,我要和阮芸芸聯係。不……先打電話給阮芸芸的助理。”
“好。我一會兒就打,陳少,那你是不是先吃一點東西?”
床前櫃上放著陳旭侃中午該吃的午飯,接地窗外,外邊下著大雨,天色有些暗沉,陳旭侃說他看見雨天就覺得煩,所以不想吃飯,後來又開始煩躁不已,病發之後,就開始砸東西。
顧澤為陳旭侃安排了心理醫生,但是陳旭侃一聽就開始發火,無論如何都不想看病,一直聲稱自己好得很。
顧澤其實很害怕陳旭侃發脾氣,因為他每次發脾氣,心髒就會很不舒服,氣的厲害了,可能會直接出現休克現象。
他隻能盡可能順著陳旭侃的心情,可更多時候,他覺得自己在做一份高危險工作。
陳旭侃捂著心口,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顧澤趕快將他的藥拿了過去,陳旭侃吃了藥,可情況並沒有好轉。
他往往要知道痛了,才會拚命地壓製自己的情緒。有時候,他好不容易壓製了自己的怒氣,卻要歇斯底裏地哭出來,其實他哭的時候,一滴眼淚也流不出,卻愣像是流幹了眼淚,眼眶也哭的發紅。
有幾個傭人恰好撞見他發病的模樣,看過之後,都說想要辭職,原因是和陳旭侃多呆一會,都會讓他們感到壓抑。
那些人,一天裏貼身照顧陳旭侃的時間至多幾個小時,便已承受不住,可顧澤才是多數時間都陪在陳旭侃身邊的人。
他冷沉的臉上,偶爾也會露出一些不適的神情。
“我不吃。”陳旭侃瞪了顧澤一眼,“我要給荀服哥發短信……把我的手機拿過來。還有我的電腦……”
“他的電話已經打不通,可能他已經更換了號碼。至於電腦……他應該沒有再重啟過那個電腦。”顧澤冷冷地說完這話,隻看陳旭侃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而這些話,也像是打破了陳旭侃心中的最後一點念想……
明知道這樣會讓陳旭侃難過,可顧澤還是說出來了。
“陳少,如果你真的想要見他……最起碼在那之前,你應該把自己的身體調養好。”
“我的身體很好!”
陳旭侃的身體,的確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無非是身體太過於消瘦,看著太過於脆弱了。除卻心髒的問題,他看上去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可是你這兩天都沒好好的吃飯。”顧澤覺得自己簡直在哄一個讀幼兒園的孩子,“可能你現在不覺得餓,但是病是一點點累計的,不好的生活作息,可能會造成胃病,嚴重了以後變成胃癌。”
陳旭侃狠狠瞪了顧澤一眼,“顧澤,你是在命令我嗎?”
顧澤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如果還能被當做是在命令人,那他實在無話可說。
他想了想,從懷裏取出了一個手機,“如果你不吃飯,我就砸了這個手機。”
這就是陳旭侃用來和荀服發短信的手機,他一看見這個手機,馬上就激動起來了,“把手機給我!”說著就要上手去搶。
顧澤冷冷地說:“你把飯吃了,我就給你手機。”
陳旭侃惡狠狠瞪了顧澤一眼,“你以為你是誰,還要我聽你的命令,顧澤,你隻是殷家的一個保鏢,也是……”
顧澤皺著眉頭,額頭上青筋暴起,他從沒有像是現在這樣生氣過,他直接拆下了手機的電板,“我會把它扔出去。”
“不要!”陳旭侃一麵是不甘心,一麵卻是無奈,最後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現在就吃飯……你不要把手機扔掉。我還要用他和荀服哥聯係。”
說完這話,陳旭侃又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著:“荀服哥一定會願意和我見麵的……他肯定會的。”
“那你快點把飯吃了。”
可是飯菜遞到陳旭侃麵前,他又不肯吃了。
“為什麼還不吃?”換做一般人,早就耐心耗盡了吧?顧澤冷冷地看著陳旭侃,“我數三下。”
“飯已經冷了,我不吃冷了的飯。”
這種時候,陳旭侃倒是一如既往的挑剔。
若不是他一再不肯吃飯,好好的飯菜怎麼會冷掉呢?
“我讓人給你熱。”
“那你可以把手機留給我嗎?電板放在你那裏也可以,把手機給我就好了……我一會兒肯定會吃飯的。”
顧澤一時間愣住。
他真的是在哄孩子嗎?
陳旭侃看著他,用那種最最天真無邪的眼神。
顧澤有些心軟,在陳旭侃幾乎以為顧澤肯定會答應的時候,他冷冷地說:“吃完飯再給你。”
說完之後,顧澤端著已經冷掉了的飯菜往外邊走。
忽然間,陳旭侃叫住了他的。
顧澤回頭看了陳旭侃一眼,害怕他還要耍什麼心機手段。
誰知陳旭侃卻是看著他的手,“你的手為什麼在流血。”
顧澤楞了一下,反倒一副驚訝的樣子,“沒什麼。”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手碰到了瓷片,劃出了一個口子,好像感覺不到傷口有疼過。
“我有創口貼,給你吧。”陳旭侃從床底下翻出了自己的創口貼要給顧澤。
“不用了。”
顧澤的兩隻手都端著他的飯菜,更何況,他不覺得那是什麼大傷,隻是手指被劃破流了一點血而已。
陳旭侃笑了笑,將創口貼塞進了顧澤衣服的口袋裏,“你就用吧,我剛才不該發脾氣的,對不起……”
當顧澤從陳旭侃的房間走出來,他冷沉的麵容上,多出了一抹紅暈。
為什麼……他會覺得臉頰發燙?
顧澤加快腳步往外邊走。
等他端著已經熱好的飯菜回來,打開門,卻發現……房間裏麵空無一人,原本應該坐在床上的陳旭侃竟然不見了身影。
那就是個婊子
陳旭侃突然自殺了。
殷騖在門口不安地來回踱步。
急救室內忙的不可開交,整個殷家現在都進入了一級戒備。
幽靜的長廊中,顧澤雙目失焦,遠遠凝視著病房門口。
時間一點點過去,五分鍾,十分鍾,二十分鍾,一小時,兩小時……
殷騖冷沉的麵容上滿是擔憂,整個殷家都如同死水一樣寂靜,除卻急救室內傳來的聲音……
“電擊…繼續……”
“不要放棄……”
誰也沒有想到,陳旭侃會在即將和殷騖結婚之前,選擇自殺……
經過搶救,陳旭侃的命還是保住了。
“去休息一下吧……”宋叔看著殷騖那張沒有血色的麵容,一時間也不再該說些什麼。
林錚說陳旭侃被救了回來,現在正在休息,他的身體現在很虛弱,而且他現在拒絕見任何一個人。搶救持續了多久,殷騖就在門口守了多久。
這段時間裏,殷騖整個人都像是懵的……他一直在想,陳旭侃對於他而言到底是什麼,還有陳旭侃為什麼要自殺。
殷騖的手緊緊地捉住了林錚,語氣冷蜇,“他為什麼要自殺……”
這個一向來高高在上,又好似輕易便掌控全局的男人,妖冶的麵容略顯得蒼白無助。
可林錚卻隻能搖了搖頭。
他怎麼會知道陳旭侃為什麼突然選擇自殺?在林錚看來,這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想不開自殺…,誰也不知道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麼…
可陳旭侃,絕不像是那樣的人。
看上去最不可能自殺的人,剛剛才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現在就像是屍體一樣地躺在病房裏……若不是親眼所見,林錚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你去休息吧。”殷騖的語氣恢複了平日的冷冽,這一刻,他覺得整個腦袋都在疼……
先是荀服的事情,然後是陳旭侃的事情……
殷騖總能輕易處理一件件公司的事情,再大的困難,再艱險的環境,他可以鎮定自若,也可以是反敗為勝……在事業上,他總是贏家,可在感情上,他簡直一敗塗地。
當陳旭侃睜開眼的時候,他迷迷糊糊喊著荀服的名字,可是他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然後,他看見了殷騖冷沉的麵容。
“我想知道,為什麼。”殷騖問陳旭侃。
陳旭侃原本可以像是平日那樣,在殷騖麵前展露出他精湛的演技,或者幹脆借著上次的事情借題發揮,將所有過錯推卸到殷騖身上……
那他不過是一個,之前習慣了忍耐,然後終於在沉默中爆發的一個感情上的失敗者,一個被辜負的小可憐……
他完全可以把這場戲演好。
甚至於,這一刻,他睜開眼看清楚殷騖的第一瞬間,他就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去演繹這場戲。
“因為……”
陳旭侃的心底發出了一聲聲冰冷的譏笑,是在嘲笑自己這上半輩子的愚蠢。
他看著殷騖的時候,總是溫柔的……可溫柔的背後隻有虛假。
也許在很久以前,他曾經真心喜歡和憧憬過殷騖,將他當成自己畢生的摯愛,但那時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是在他還單純的像是一朵真正的白蓮花的時候。
可事實上,他看殷騖的眼神,除卻虛假的溫柔和憧憬,以及偽裝的楚楚可憐,柔弱不堪……剩下的,竟然是和之前那些感情截然不同的東西。
是,恨。
怒火滔天,恨一個人恨不得撕碎他,恨一個人恨得想將他扒皮抽筋,恨一個人恨到要他這輩子都不得善終……
那隱藏在溫柔溫順深情款款的背後,是截然不同的陰暗,卑鄙,憎惡,黑暗……
這麼多年來,他從沒有在殷騖麵前表露出分毫……可此時此刻,陳旭侃覺得眼眶溫熱,淚水好像就要流出來,可他不是荀服,不會選擇逆來順受,也不會臣服於殷騖的掌控……
他告訴自己,這輩子,隻有他自己才是自己命運的主宰,隻要是他想要的,他就不擇手段……哪怕遭遇千萬人唾罵。
所以,即便他現在恨不得捉著殷騖的袖子,將這些年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恨意和怒火全部發泄出來,他還是用那意味深長的哭泣代替了一切……
他緊緊捉著殷騖的袖子,然後痛哭流涕……殷騖冷沉的麵容因此遭遇了莫大的觸動。
殷騖從沒有看見陳旭侃露出這樣可憐可悲的模樣。
他明明照料陳旭侃就如同照料珍貴的花朵一樣,縱容他的一切,將他視若珍寶,不忍心他遭遇委屈,給予他至高無上的尊貴……可……
殷騖的心在一瞬間萬般糾結。
可他從沒有真正愛過陳旭侃!在這一刻,他突然間什麼都清楚了。
陳旭侃自殺,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知道了……他愛的是荀服。
殷騖是天之驕子,是金尊玉貴的人,是掌控帝國集團的總裁,是暗夜帝王,有人羨慕他,有些嫉妒他,有人詆毀他,有人吹捧他……可那些都和他無關,他永遠高高在上,永遠輕而易舉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他卻辜負了兩個人,傷害了兩個人……一個是他折磨了整整五年的摯愛,一個是被他捧在手心,卻從沒有給予一點真情的未婚夫。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這一瞬,殷騖做了一個決定……
他的麵容一如既往地冷蜇,但是語氣卻堅定了很多,比起沒有什麼感情的溫柔。
這一刻,他對陳旭侃的感情,顯然不是從前所能比擬的。他很清楚地說著,如同宣誓那樣,每一個都透著鄭重:“旭侃,從今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陳旭侃擦了擦滿是淚水的眼睛,“我想回去自己的房間。”
“好。”
陳旭侃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間,過不了多久,殷騖離開了,而另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陳旭侃的麵前。
“總裁解除了你的封禁,你身體好了之後,就可以自由地出入了。”
陳旭侃麵無表情,就像是沒有聽見顧澤的話一樣。
而幾乎同一時間。
殷家,書房。
“總裁,這是新品企劃。”
殷騖一把接過那一份報表,他目光一沉,語氣冷冷地,卻是問吳特助,“最近有什麼日子比較好。”
“啊?”吳特助楞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總裁你是問……”
“黃道吉日。”
“啊?黃道吉日……”吳特助也不太明白殷騖問這個是什麼意思,“下個禮拜一其實就是這個月不錯的黃道吉日,再要看日子,那得下個月了……不過總裁你也不著急不是嗎。”
“距離下個星期一,還有五天時間,五天後,我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要舉國皆知,越隆重越好。”
聽著殷騖的話,吳特助還是有點懵懂,他因為一直跟在殷騖的身邊,所以很清楚之前殷騖趕去新城,分明是為了那個……
難道說總裁已經放下了?
感情的事情吳特助也不好說什麼,但是從殷騖的反應來看,他還是覺得這事情有點稀奇。
“總裁,您真的決定了嗎?下個星期一不是太趕了嗎?”雖然說以殷家的財力,要一場轟動全國的婚禮,根本不成問題,哪怕隻有五天時間,他也肯定能安排好……
問題就在於,殷騖的這個想法實在是太突然了。
“你隻需要按照我說的去做。”殷騖的目光不知道注視著什麼地方,語氣卻很篤定,“這一次,不會有錯。”
他很清楚,陳旭侃一直專情地愛著自己,而他……
殷騖不想再辜負陳旭侃了,更何況荀服……根本不值得他愛不是嗎?
一想到荀服和殷寒發生的那檔子事情,殷騖覺得,自己追去新城根本就是愚蠢至極。
尤其是他追去新城之後,發現荀服和另外一個男人摟摟抱抱在一起。
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笑……明明眼前有一個人愛自己愛到甚至為自己自殺,可他卻要去找荀服……
殷騖越想越覺得,自己太傻了……
一邊這樣想,一邊又覺得心痛。
從他知道自己喜歡荀服的那一天開始,他在心裏為荀服做過的那些錯事找了多少借口……若是當初荀芳沒有帶著荀服找來殷家,他母親怎麼會流產,後來又怎麼會有那一場大火……母親的腿沒了,父親死了……
荀服,根本就是不詳的存在,害得他叫破人亡。
而且那個人最後無恥爬上殷寒的床,轉頭又和那個叫做傅少卿的男人勾搭在一起……
“我已經決定了和陳旭侃結婚,還有一輩子珍視他。”殷騖的語氣比以往都要認真和篤定,“不再是因為母親的命令。”
“可是……”
吳特助知道自己應該在這個時候聰明的閉上嘴,可他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殷騖在乎的明明就是荀服……
他從來不覺得像是殷騖這種人,會需要違背自己的本來意願去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他下意識就想要叫住殷騖。
“總裁,你喜歡的不是荀服先生嗎?你還特意為了他追到新城,搞那個帝國商城也是為了他,可是你過去那邊……你連麵都沒有和他見一麵……”
“閉嘴!不準說了!”殷騖很少像是這樣,露出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語氣比平日多了幾分殺意,“去新城隻是為了我們集團的發展,實地考察之後得出結論新城果然不適合……僅此而已。”
這根本不是殷騖平日裏會說的話……
吳特助臉色慘白,不敢在說什麼。
殷騖的語氣裏比平日更加陰沉,那滿帶著怒意,冰冷,可怕。
“那就是個千人壓的婊子……身邊的男人換了一個接一個,他那種人,連一點自尊心都沒有,我怎麼會喜歡他……”
你來這裏……做什麼
荀服終究還是結束了和傅少卿的戀情。
這段戀情隻維持了三個月,卻無疑是荀服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離開了新城,他回了帝都,自己那間小房子。
原因是亮叔的兒子說要回來拿東西,荀服和傅少卿分手以後也沒地方住,想想暫時回來了。
一住也有三天了。
新房沒有看好,還不知道該搬去什麼地方。
荀服和荀家那邊的親戚早就沒有關係了,現在算是徹徹底底孑然一身……
不,還揣著個麻煩在肚子裏。
要搬家肯定要趕在肚子大了之前搬好,不然指不定又會出什麼麻煩。
這幾天天氣轉涼,荀服窩在沙發上懶洋洋的,懶得連飯也不想做。
可是肚子裏某個還沒出世的小祖宗可不肯,聽說五個月才能胎動,可荀服這肚子疼的時間是真的挺有規律的,覺得冷,飯沒按時間吃,一個姿勢躺久了……一點不舒服的,肚子都會傳來規律的陣痛。
荀服慢吞吞從沙發上爬起來,想自己做點飯菜,才想起菜也沒有買,隻能點個外賣就這麼湊合。
這日子過的也不說好也不說壞。
他要是真就自己一個人,吃點什麼也沒有問題。可現在懷孕了,油膩點的東西看了就覺得想吐,但是粥啊飯啊的,又覺得吃了沒味道,總覺得什麼都吃不太下,昨天就是隨便對付一下,可哪能每天都這樣……
如果傅少卿在,肯定能幫他安排好一切。
荀服的目光一沉,再去想這個又有什麼用呢?
說到底是他辜負了傅少卿……
他這樣的人……難道還要連累別人嗎?
心裏自責,越想越是覺得心裏壓了一口氣,可日子還得過下去不是嗎?
他回來之後,兩天沒有出門,想想還是出去走走。
現在殷騖和陳旭侃都要結婚了,婚期都已經訂好了……也就是三天後。荀服覺得,自己以後就算是繼續住在這個租房應該也不會有什麼要緊,隻是他自己不想繼續留在這城市罷了。
對他而言,這個城市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了。
荀服想來想去,還是自己做飯吧,這麼一直懶著不是事。
他出門的時候,腳踩了兩下門口的小地毯,他覺得自己回來之後就有點迷迷糊糊的,把備用鑰匙放在了那下麵……
下樓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時間就好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獨來獨往,一直都是一個人,至於以後,等孩子生下來了,他會重新找份工作,一心一意把孩子帶大。再遠的事情,荀服也想不到了……
就在荀服離開不久,一輛黑色的跑車在小區內停下。
車門被打開,一雙不然纖塵的黑色皮鞋,踏在這滿是灰塵的地麵。
陽光下,殷騖的麵色一如既往的陰沉,白的有些過分的皮膚被照得有點透明,冷蜇的眸底寒冷又深邃。白皙的手指輕輕扯了扯衣領,一縷冷風吹入領口,殷騖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總裁,我上去?”吳特助冷的打了個哆嗦,臉上滿是不安。
他不明白,殷騖既然要斬斷過去,又為什麼出現在這裏……
說是要拿回以前的東西,可那東西真的重要嗎?
“你先回去吧。”
吳特助有點懵了,想到了之後的行程,當下提醒道:“總裁,那你晚上的會議……”
“我知道了。”淡淡回了這麼一句,殷騖的目光帶了一點不耐煩,“你可以先回去了。”
“哦,好的!”
吳特助開著車揚塵而去。
殷騖的目光又是一沉,緩緩地上樓去了,站在荀服的家門口,他站定腳步,就像是在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明知道這裏麵應該是空無一人,他竟覺心口一懸。
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殷騖麵無表情地要開鎖,可是沒想到的是,鎖竟然打不開。
目光一沉,突然間,他感覺腳下的那塊小地毯,有一處微微凸起,蹲下身,翻開那個小毯子,在裏頭找到了一把鑰匙。
殷騖楞了一下,不自覺道:“還是和以前一樣沒腦子。”
打開門,殷騖的腳步噠噠的在房間裏回蕩著。
不算大的一個小房子,不一會兒就被殷騖逛了個遍,他在床底下找到了那把自己很久以前送給荀服的那把吉他。
殷騖的目光一沉,觸景生情,手指在半空中輕輕顫了一下,最後又四處翻了一遍,在這找到一個木製的大箱子,也是放在床底下,裏麵裝了一點東西。都是荀服當年從殷家被趕出來的時候收拾的舊玩意,殷騖看見每樣東西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回想起一些什麼……
高興的事情不高興的一擁而上,最後還是難受居多。
殷騖覺得自己其實不該來這,可鬼使神差地,他還是來了……
殷騖從五歲第一次見到荀服開始,一路回想到現在,不自覺陷在以往的回憶中……
也不知道多久了,他聽見不遠處的門邊傳來哢擦一聲。
殷騖皺了皺眉頭,這個房子,還有誰回來……
門外。
荀服打開家門,手突然一顫。
他記得自己出去的時候,鎖好了門,可為什麼鑰匙轉了一圈,門就開了?
荀服去菜市場轉了一圈,買了點菜,著急回來做飯,所以也沒有逛多久就回來了,打開門後,萬萬沒有想到……竟看見一張自己根本沒有想到的臉。
荀服整個人幾乎呆住,在看清楚殷騖臉的瞬間,他有了想要逃跑的想法……
但是殷騖卻比荀服趕快地走過去。
下一刻,荀服的手被對方一把捉住了。
“你?”殷騖的目光滿是震驚,即便他的手已經捉住了荀服的手腕,可他仍感覺這都是自己的一種幻覺。
荀服用力掙紮了兩下,眼角忽然間一陣濕潤,最後才慢慢開口,吐出一個完全聽不清楚的字。
“你什麼時候回來了。”殷騖的語氣恢複了平靜,他極力將所有的情緒壓在心裏。
荀服的目光閃爍,麵對殷騖的時候,他還是會本能地露出這種有點怯弱忸怩的模樣。他低下頭,有點木然地說:“這裏是我家……我想什麼時候回來就回來……”
殷騖鬆開了手,沒有什麼表情的麵容上,多出一抹笑,可這種笑容疏離,落寞,又帶著一點和以往那樣高高在上的感覺。
“你來這裏……做什麼?”荀服的眼底帶上了一點害怕。
“我來拿我的東西。”殷騖語氣冷蜇。
“……你……你的東西……”荀服的目光往裏麵看,看見那個被自己一直放在床底下的吉他,它現在正躺在地上,連同那個自己塵封了很久的紅木箱子,裏麵裝了很多以前的東西,“你,你……”
荀服覺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有些踉蹌地往裏麵走了幾步,露出一副很鎮定地模樣,“是你的東西,那你走的時候把東西帶走吧。”
他走過去,蹲下身,幫殷騖把地上的東西都收拾好,“你都要嗎?全都要帶走?”
荀服表現出來的鎮定,可以說,是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隻是在收拾那些小東西的時候,他的手下意識地顫抖著……一邊說:“這些東西……都是些破爛,我放在這箱子裏,就是懶得收拾罷了,你都要嗎?”
荀服低著頭,不敢去看殷騖,可是殷騖已經走了過來,站在了自己的身邊。
“別蹲著了,我自己來……”殷騖的語氣冰冷。
“哦、”荀服猛地站起身,腦子裏一暈,他扶著額頭,“那你自己看吧,你把你的東西都帶走吧。”
這個木箱子裏裝的,無非是荀服以前寫的日記,還有殷騖送給他的一些小玩意,從鑰匙扣,到玩娃娃機抓到的娃娃,再到口風琴,還有一些好看的手工藝品,都算不得值錢,而且放的時間久了,有的東西壞了,有的東西看著就陳舊了……
反正多是殷騖以前送給他的。荀服覺得,殷騖要想拿走那就都拿走吧。
小腹忽然傳來一陣疼痛,荀服下意識捂住了肚子,距離中午十二點已經過去了快五十分鍾,他早上的時候就沒吃什麼,這是胃病又要複發了……
荀服轉了個身,回去門邊把自己剛才隨手放在地上的菜提起來了,就準備往廚房去。
他就像是完全忽視了殷騖的存在一樣。
殷騖的目光一沉,慢慢地跟著荀服走了進去,他也不知道怎麼的,看見荀服出現在自己麵前,他的眼神就完全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荀服快速地洗米做飯,電飯煲定好時間,他就開始洗菜了。
“你……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你覺得……還漏了什麼?”荀服看了一眼殷騖,語氣盡可能平靜,心裏卻還是說不出的忐忑。
他感覺殷騖的身影越靠越近,最終,荀服整個身體都僵住了,手上一抖,一個西紅柿從他手裏滑了下去……
圓滾滾的西紅柿直接掉在了地上,荀服準備彎腰去撿,誰知道殷騖比他更快一步。
“我來吧。”
殷騖一把撿起了地上那個西紅柿,拿在手裏好一會兒,才遞給了荀服。
“謝謝……”荀服接過那個西紅柿,放在洗菜的小盆子裏麵,一邊開始拿別的菜,他像是沒事人一樣洗菜,似乎也是打算完全忽視殷騖的存在。
“你、你不回去嗎?”荀服把買來的蔬菜洗了五遍,沒想到殷騖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他擦了擦手,一邊切菜還有拿盤子。中午沒什麼想吃的,去一趟菜市場,就買了幾個西紅柿,還有雞蛋,買了點肉……
“就吃這些?”
殷騖的聲音淡淡的,也沒什麼感情。
荀服愣是整個都愣住了。
“嗯,沒什麼胃口……”荀服語氣也是淡淡的,說不出什麼滋味,“你……還不走嗎?”
殷騖沒有說話,目光在荀服身上來回打量著,他也在想,自己為什麼還不走?
荀服並不值得他喜歡,更不值得他眷戀。他現在就該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可是為什麼……
帶著你的野種好好過日子
殷騖冷冷打量著眼前的人。
荀服穿著睡衣,看上去十足的慵懶,露出白皙的肌膚比以前更有光澤,整個人也比自己上次看見他的時候,胖了一小圈。
其實上一次才見過,沒過去多久時間。可殷騖的記憶好像愣生生停在了三個月前,那個渾身消瘦、憔悴,然後充斥著不安,沒有什麼表情,又或者該說隱隱滿是痛苦的那個荀服。
殷騖冷聲詢問,“三個月過的怎麼樣。”
荀服楞了一下,本以為殷騖會匆匆離開,沒想到對方留在這就不走了,他喉嚨一陣哽咽,“還算不錯。”
這三個月裏同樣發生了太多事情,接受傅少卿的告白,再到一起遠走高飛,再到發現自己懷孕,再到和傅少卿分別……
荀服的目光一沉,橫豎都和殷騖沒有關係。他覺得殷騖大概也隻是客套一下,誰知道對方又問了一遍,“還算不錯又是什麼意思?”
荀服按著煤氣開關,扭到最下麵,越聽殷騖的聲音,越覺得煩躁。
第一次,煤氣沒通,他將開關擰回去,重新打火,第二次,煤氣又沒有通。
而殷騖還在咄咄逼人地問他:“好,還是不好。”
隻聽著“砰”的一聲,又是一樣,沒見煤氣出來,隻聽著啞炮一樣發出“嘶嘶”的聲音。
荀服越發覺得心情煩躁,他嚐試了好幾次,都是一樣。
在殷騖的注視和逼問下,他不由地手忙腳亂。
忽然間聽見“砰”的一聲巨響,煤氣開關被他掰成了兩半,沒點著火的煤氣,還在發出極其微弱的“呲呲”的聲音,跟著,一股微弱的刺鼻氣息撲麵而來……
荀服一下慌了手腳,刺鼻的煤氣味讓他有種想要嘔吐的衝動。
突然間,殷騖走上一步,眼明手快掉了煤氣的總開關。大手一揮,又一把將荀服拉到自己身後,打開了煤氣灶前的窗戶,讓清新的空氣進來。
荀服看著殷騖的一係列動作,隻覺得心髒跳得更快,一時間,種種感情在一瞬間湧上,一下覺得無地自容,自己竟跟小孩一樣手忙腳亂,一下覺得羞愧難當,自己在殷騖麵前,總是做什麼都顯得笨拙又愚蠢……
“我打電話讓人幫你修。”殷騖一把將荀服拉出了廚房,“裏麵味道太重,別待在裏麵。”
荀服的手輕輕顫抖著,拚命想要掙開,一抬起頭,對上殷騖冷沉嚴肅的麵容。
殷騖總是習慣了發號施令,將荀服安排在沙發上坐下,就給吳特助打了電話,“找個會修煤氣的過來。”
吳特助在那邊聽得一頭霧水,話還沒說完,殷騖那頭已經掛斷了電話。
“怎麼那麼不小心?”殷騖這才低頭睥了荀服一眼,看他整個人還有點呆愣楞的,也沒有責備他的意思了,“哪裏不舒服嗎?”
荀服搖了搖頭,而後才看了殷騖一眼,“謝謝你……不麻煩了,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麵對荀服很明確的回絕,殷騖的目光一皺,眸底閃過一抹冷冽。
“也不著急這一會兒,讓人把東西裝好,我自然會走。”
荀服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家的東西我自己會修,你拿了東西就走吧。”
“你會修?”殷騖冷冷地反問一句。
“我找人來修……”荀服走到小桌子旁邊,上麵有個抽屜,裝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電費煤氣單,他都放在那裏,手忙腳亂就翻了起來……
結果胃裏突然一陣難受。
那邊,電飯煲傳來“滴滴”的聲音,這是飯都煮的差不多了。荀服慢慢地往那邊走,腳下一滑,也不知道是踩中了什麼,整個人的身體往前一傾……
荀服在摔跤之前,下意識護住了肚子,不過,他沒有像是預想中那樣重重地摔在地上。
殷騖穩穩地扶著了荀服。
那雙溫度冰涼的手緊緊地捉住荀服的手,而那道一如往昔的冷沉視線,也一並打量著荀服。
荀服覺得自己真是丟然丟到家裏了,他之前還好好的,最近做什麼都有點迷迷糊糊的。
“你……”荀服抬起頭看了殷騖一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麼不喜歡看見我?”殷騖反問荀服。
荀服啞然,他覺得自己對殷騖,早已經無所謂喜歡或者不喜歡。那是一種對待陌生人的心態,無喜無悲,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
殷騖感覺心頭莫名的一痛。
其實有什麼可心痛的?
“你知道我要和陳旭侃結婚了嗎?”
荀服點了點頭,現在全國都在熱議這件事情,他不想知道也得知道啊。
“祝福……你……”荀服抬起頭,看了殷騖一眼,再說不出別的話。
“祝福?”殷騖的目光一沉,“除此以外呢,沒有別的話要說了嗎?”
荀服搖了搖頭,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麼話說呢?
“我以往並不知道,你原來那麼拿得起放得下。”換殷騖笑了,他妖冶的麵容上,三分笑意,七分輕蔑,“果然是不一樣了。”
對於殷騖的這般嘲弄,荀服充耳不聞,他捂著肚子,語氣淡淡地,“你走吧。”
和先前不太一樣,他這語氣比之前強硬許多,像是一刻也不想再看見殷騖。
說是沒有感情,可骨子裏還是揪心。雖也不知道揪心什麼,或許他難受的不是和殷騖變成像這樣的不和,而是揪心那段自己不願意回想的過往。
隻要看見殷騖,他就會想起過去的種種,瞬間感受到現實的殘酷和黑暗。
三個月過去,殷騖依舊高高在上,他穿著昂貴,手上一塊表價值千萬,他的皮鞋幹淨的不染纖塵,他的發型像是精心設計,他渾身上下都透著金尊玉貴不可一世……
而荀服和他相比,自然顯得狼狽。他穿著劣質的睡衣,住在狹小的房屋,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寫著平凡兩個字。
一個是如夢如幻,一個是平凡庸碌。
可荀服也曾經度過了一段向往的生活,和傅少卿在一起,即便普通也覺得甜蜜,隻是他的夢又一次破碎了。
“那個男人為什麼不在。”殷騖的語氣帶著幾分嘲弄。
而荀服猛地抬起頭,像是不明白殷騖在說什麼,“你說什麼?”
“離開我之後,不是很快就和一個高高大大,年紀很小,長得很帥的男人在一起了嗎?好像還是我們殷氏以前的員工,叫什麼少卿。”
“閉嘴!”荀服如同遭遇什麼刺激,情緒變得激動起來。他一雙大眼怔怔地看著殷騖,很奇怪……殷騖的表情和之前並無什麼區別,看上去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沉、平靜,可荀服卻覺得……
那個惡魔,又回來了。
一隻大手死死地捉住了荀服的手。
殷騖用了狠勁,似乎要將荀服的手腕掐碎一樣,他一雙狹長的眸底也透著一股陰沉和冷意。
“你、你放開我……”荀服瞪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感覺一股冷意撲麵而來,“你想做什麼?”
殷騖的目光深沉,語氣冰冷:“荀服,我不準你招蜂引蝶。”
荀服再次愣在了原地,最後狠狠推開殷騖。
“我們已經沒關係了,你管我?”
他捉過自己被捉的生疼的手腕,回想著自己和殷騖之間那段荒唐的感情。
他給殷騖做了五年的替身,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被嫌棄蠢,沒有情趣,然後像是傻子一樣……
那難道隻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虧欠殷騖嗎?
不,是因為他愛殷騖……可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荀服深深明白自己當初是吃了豬油蒙了心。
明明……
他都要和陳旭侃結婚了,為什麼還要來招惹自己?
難道他覺得……
他就應該永遠聽他的話嗎?荀服用手指著門外,壓製著怒氣,衝著殷騖吼道:“你給我滾!你現在就滾!”
荀服的胸膛隨著呼吸上下起伏著,情緒激動不已。
這時候,一隻手一把按住了他的肚子。
殷騖的目光冷沉,“我會走的,你也好自為之。”
荀服覺得肚子那裏猛得一疼,像是有一把利劍狠狠刺入身體裏……他一把捉著殷騖的手,乞求他鬆開手,可是殷騖像是要狠狠撕扯開他的肚子一樣……
渾身無力的他,用盡了全力也無法和殷騖抗衡,眼角一陣模糊……
為什麼,為什麼殷騖要這樣……
“你找的那個年輕帥氣的小狼狗,知道你肚子裏懷了一個野種嗎?”殷騖的語氣冷測測的,“你膽子真有夠大的,帶著野種嫁給別的男人……”
“放手!”荀服滿臉不可置信,殷騖竟然知道他懷孕的事情……他覺得肚子好像要被撕扯開了,疼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不要……不要再……”
“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這種事情。”殷騖麵無表情地低下頭,熱氣撲打在荀服的耳朵上,“還有……荀服……你為什麼覺得我已經放過你了?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就這樣放過你了?”
“瘋子!”荀服恨恨地看著殷騖,猛地抬起手,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殷騖的臉上。
殷騖的臉被打紅了一塊,但是他好像根本不覺得痛。
“被我說中了?”
“你有病!你……你這個瘋子……”荀服好不容易掙脫開來,不斷往後退卻著,“你……到底想做什麼,你都要結婚了……你為什麼還要糾纏我……”
殷騖居高臨下看著荀服滿是恐懼的麵容,冷笑著:
“糾纏你?別可笑了,你是個什麼東西?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地方,我哪裏沒有看過,哪裏沒有碰過?你隻是我不要的垃圾罷了……”
荀服渾身顫抖,做出一副不怕殷騖的模樣,可整顆心還是顫抖著……
殷騖冷冷笑著:“你放心地帶著肚子裏的野種跟你的小狼狗好好過日子吧……”
不可以,孩子會流掉的……
荀服的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地瞪著殷騖,吼道:“我就喜歡年輕男人,怎麼了?我愛和誰在一起和誰在一起!”
殷騖陰惻惻看著荀服,眸底是一團即將迸發的火焰。他本來氣衝衝走到門邊,一下又走了回來。
荀服看殷騖這樣子就知道這人是氣得火來了,他匆匆往後幾步,害怕地“嗚”了一聲。誰知殷騖已經邁著長腿過來。
高大的身影重重地壓在了荀服的身上,荀服覺得自己要透不過起來了,半睜開眼,就和殷騖那雙滿是凶狠的雙眸對上。
“我錯了……你放過我……”荀服害怕地渾身戰栗,換了以前,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可現在懷著身孕……再和人來硬的,倒黴的不隻是自己,還有肚子裏這個小的。
“怕了?”殷騖的眸光一沉,低頭,目光正落在荀服寬鬆的睡衣領口,白皙的肌膚被染成緋紅的模樣,滿滿都是誘人的味道,順著如同花蕊一樣微微鼓起的胸口往下,還能看見白嫩嫩又有點圓滾滾的小肚子。
半個身子被殷騖壓著,荀服感覺身上沉甸甸的,痛苦地乞求著,小腹忽然貼上一個膨脹滾燙的東西……
不容反應,殷騖灼熱的吻就送了上來,他如同失控的野獸,毫不客氣地占據著荀服的味蕾,將他口腔裏的香甜氣息全部吞入肚中。
荀服不可置信地感受著這突如其來的激情,白皙纖細的手指緊緊捉著殷騖堅實的雙肩,用盡力氣掙脫,卻聽見“哢擦”一聲,睡衣的領口被扯開,露出的白皙肌膚被人狠狠地吻上……
“你放開我!”
荀服的內心是拒絕的,可是身體是誠實的。在過去的五年裏,他無數次和殷騖發生著不可描述的關係……他的身體習慣了那時而冰冷時而滾燙的溫度,習慣了殷騖瘋狂的占據……
低低的沉吟從口腔裏發出,他最終還是狠狠地推開了殷騖。
隻聽見“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殷騖的另外那張臉上。
荀服捂著肚子,大口大口喘著氣,然後他踉踉蹌蹌走到小桌前,打開抽屜,從裏麵摸出了五百塊。
五張紅豔豔地鈔票被仍在了殷騖麵前。
“夠不夠!”荀服還沒有平複下來,目光中滿含恨意看著殷騖。
“你幾個意思?”
“給你招妓啊,你那麼饑渴……找人幫你解決一下。”荀服將身體蜷縮進牆邊,一邊將抽屜裏放著的水果刀摸了出來,將刀鋒對著殷騖,兩隻眼裏滿是警惕,“你再過來……再過來……”
殷騖眯著眼,目光深沉,但是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捂著心口,高大的身形突然踉蹌了一下。
然後,他一步步朝著荀服逼近,好像根本沒有看見荀服手中那把水果刀一樣。
“別過來!”荀服恨恨咬著牙,拿著刀子在半空中劃拉著。
下一刻,一雙大手猛地出現在他跟前,荀服還未反應過來,刀子已經被殷騖一把奪了過去。殷騖手握刀鋒,目光陰冷可怕。
隻聽見“砰”的一聲,刀子被殷騖一把扔掉。他渾身透著一股嗜血的寒光,一言不發,卻如煉獄修羅一般,妖冶的麵容上沒有一絲表情,隻用危險的目光虎視眈眈地注視著荀服。
荀服害怕地站不住腳,一下坐在了床上,壓低語氣,盡可能平靜下來:“你、你到底想幹嘛?”
殷騖微微彎下身,看著荀服繃緊全身,無助地握緊拳頭的可憐模樣,本來隻是想嚇唬他一下……殷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語氣依舊冷蜇:“綠了我,想就這麼算了嗎?站到那邊,把衣服脫了。”
“你、你說什麼……”荀服捉著衣襟被撕破了一個角的衣襟,滿臉的屈辱,可是他就算不同意又怎麼樣,殷騖本來就準備來強的……
可是……
“殷騖,我……不要……”荀服按著肚子,眼裏滿是乞求,“不可以……”
殷騖的目光一時間更加冷沉,他一把捉過荀服的手腕,“為什麼不可以?”
荀服咬著嘴唇,眼眸低垂,滿臉的屈辱和隱忍,“孩子會流掉的……”
殷騖的眸底怒意閃現:“反正也不知道是哪個不要臉的野種,流掉就流掉吧。”
看著荀服滿臉恐懼和麻木的模樣,殷騖好似從中得到了報複的快感。
“你也不知道這個野種的爸爸是誰嗎?嗬,我真是看錯你了,到底和多少男人勾搭在一起了……”
荀服覺得心裏一陣難受,他明明已經不在乎殷騖這個人了,可是這種羞辱人的話,還是會讓他不舒服。
下一刻,荀服隻覺得天旋地轉,再睜開眼,人已經被按在大床上,殷騖妖冶俊美的麵容逼近著他,這個男人的確擁有一張絕美得如同雕塑的臉龐,讓人無法抗拒還有情不自禁地淪陷。
可荀服能感受到的隻是害怕……他曾經想要做打胎手術打掉這個孩子,可現在……
他隻有這個孩子了……
“你說說,你是離不開男人嗎?”殷騖冷冷看著荀服,一隻手摸上荀服的小腹,“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誰?”
荀服的身體顫抖著,最後無助地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但是……殷騖,不要……我求你……”
“嗬。”殷騖輕笑一聲,跟著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看著荀服,“你真以為你這種萬人壓的貨色,我還會要嗎?髒了東西,我才不會要。”
留下冰冷的話,殷騖狠狠看了荀服一眼,就準備轉身離開……
可這時候,一隻手緊緊地捉住了殷騖衣角的一處地方,隻看荀服一張臉蒼白的可怕,眼底滿是懇求,“我……好痛……殷騖……我好痛……”
荀服的另一隻手捂著肚子,因為突如其來的劇烈的疼痛,他整個人難受地快要窒息了,在這個時候,荀服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要流產了……
他看了一些關於孕婦懷孕時候的一些資料,可是他始終不知道男人懷孕和生孩子的時候會怎麼樣。隻記得在新城的時候,醫生曾經告誡他,他的體質不是很好,身體很多小的毛病,這也會對他懷孕的事情造成一些影響……
曾經,荀服真真切切恨不得這個孩子去死。可現在,他最最害怕的也是失去這個孩子……
“你怎麼了?”殷騖冷蜇的目光閃現出一瞬的慌亂,看著荀服痛苦的模樣,他一時間有些不忍心,彎下身,緊緊地抱住了荀服不斷痙攣的身體。
“好痛……”荀服捂著肚子,晶瑩的淚水從眼角一滴滴墜落,“孩子是不是要沒了……”
殷騖本該氣惱的……那又不是他的孩子,是死還是活又有什麼關係?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為荀服和殷寒的事情生氣,加之身體裏異樣,過去的三個月裏,他除了要為帝國集團的事情忙碌,每天還要在糾結的感情漩渦裏痛苦煎熬……
而這一切,都是荀服賜予他的。
而這罪魁禍首,他肚子裏那個野種……
殷騖明明恨不得親手掐死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
“我送你去醫院!”殷騖扯過一條薄薄的珊瑚絨毯子包裹著荀服周身,將人打橫抱一把抱了起來,走到門邊的時候,外邊正好傳來敲門的聲音。
打開門,吳特助帶著一個人站在門口,一看見殷騖懷裏還抱著一個人,兩人當即懵了。
“下樓,開車去醫院!”
殷騖冷聲命令道,不由分說,他先帶著荀服下樓去了,火急火燎去了醫院。
這一路上,殷騖緊緊地抱著荀服,恨不得將人揉進懷裏,看著荀服痛苦的模樣,他感覺自己的心髒也在被人狠狠揪著……
即便之前說些傷人的氣話,可他自己心裏其實難受不止十倍,想到荀服和別的男人睡了,甚至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他恨不得揪出那個人碎屍萬段……
說什麼沒有感情,根本不值得自己喜歡……
真的不喜歡的話還需要糾結這些問題嗎?
要是真的害的這個孩子流產了,荀服真的恨他一輩子,那又該怎麼辦?
在醫院等待的時間裏,殷騖再次體會到了什麼是揪心和煎熬。
“你是孕……夫的老公嗎?”一個女醫生從病房裏出來,“怎麼那麼不小心,懷孕前三個月,腹中的寶貝變化已經很大了,手腳都開始變得清晰,器官在慢慢成長,但是這個時候,是最容易流產的,生活細節上一定要留言小心……”
殷騖才不關心那個小孩怎麼樣,知道沒有流產就行了。
他語氣冷蜇:“人怎麼樣。”
“大人和胎兒都沒事了,你注意我剛才說的,以後就不會出現這種問題。還有就是,營養要跟上,多吃點豆類食物,補充葉酸,對防治胎兒畸形也有一定作用。”
“畸形?”
“我是說對防治畸形有好處。”感覺到殷騖身上那種不好相處的冷冽氣質,醫生也沒有多說什麼,正轉身要走。
殷騖冷冷地“嗯”了一聲,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一把捉住了剛才那位醫生。
“我想知道,孩子在沒有出生之前,是不是可以做DNA親子鑒定。”
醫生愣了一下,然後認真地回答道:“可以的,目前最多的是在懷孕四個月後,做羊水穿刺,孩子沒出生之前就能檢測出來……結果和孩子出生以後的DNA檢測結果是一樣的。”
殷騖的雙眸一沉:“一定要最少四個月?現在可以做嗎?”
“四個月的時候做,稍微安全一些,而且他的身體體質不太好,其實四個月做穿刺也有一定刺激性。如果是懷孕二個月還有三個月就要做檢測,其實還有別的辦法……但是危險可想而知……”
三天內給我DNA檢測結果
殷騖的目光一沉,眸底閃過一抹冷意。他原本也沒有想過要做DNA檢測,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提出了那樣的問題。
如果檢測的結果是,孩子真的不是他的,那該怎麼辦?
眸底閃過陰沉,殷騖做了一個決定:“三天內,我要胎兒的DNA檢測結果!”
就在這個時候,殷騖的手機響了。
“總裁,陳少他……”
“怎麼了?”
“陳少,出車禍了。”
“什麼?”殷騖的語氣在一瞬間慌張起來,在陳旭侃自殺之後,他就對陳旭侃百依百順,也不管陳旭侃每天出去做什麼。
可那不代表殷騖真的不知道陳旭侃每天在外邊幹什麼。他每天夜不歸宿,去酒吧泡吧,去歌廳跳舞,去夜總會……這根本就是胡鬧。
可殷騖統統都由著他,這都是因為殷騖心中有愧,因為他覺得自己虧欠了陳旭侃。
而且……他原本決定,從此以後要好好地愛陳旭侃,對他百般寵溺,給予他世上最好的一切。
“陳少出去,發生了意外,被車撞了,好在傷勢不嚴重,隻是……”
“隻是什麼?”
“刮花了臉,陳少現在整個崩潰了。”
陳旭侃極為在意他那張臉,平日裏也是精心保養,說刮花了臉,到底是什麼程度又不說清楚。
殷騖一時間著急了,“我馬上到。”
很快,殷騖匆匆地離開了。
而荀服恰好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眼前空無一人,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的他想吐。
他記得……是殷騖送自己來的,也記得,自己閉上眼的前一刻,他看見的也是殷騖滿是關心的臉。可是睜開眼睛,眼前還是空蕩蕩的。
不一會兒有護士過來查房,看荀服醒了,和他叮囑了幾句,知道孩子沒事之後,荀服鬆了口氣。
“我沒什麼事情,可以回家嗎?”
“其實留在醫院觀察一下會比較好。”
荀服現在一個人住,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到時候真不好弄,但他又不太想要住院。
“你們家裏,有人照顧你嗎?我看你老公好像挺忙的,接了一個電話就帶著人走了……”
“我老公?”荀服楞了一下,明白護士是把殷騖認錯成他的……
“不是你老公嗎?那還挺可惜的,長得那麼帥。”
“我還沒有結婚……”荀服在心裏想著,長得帥又有什麼用呢?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了,那男的長得很眼熟啊……我第一眼就覺得他長得像是哪個明星,剛才仔細想了想,他不會是那個帝國集團的總裁吧……”那護士突然發出激動的驚呼,隨後,她看荀服的眼神就有點古怪了。
“我和他沒什麼關係。”荀服趕忙撇清關係,“真的……你就當他人好,隨手救了一個路人。”
“是這樣嗎?”護士嘀咕了一句,又問了荀服是不是要住院的事情。
荀服堅持不住院,這就準備走,這時候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先躺著休息一會吧,你怎麼那麼著急回去,身體還要不要?肚子的孩子總得顧著點吧?”
荀服被訓了一通,小雞仔似的安分地躺了會去。
醫生拉著那個女護士出去訓了一通。
“你怎麼讓他就這麼走了?”
“不能嗎?我問了他……他說不住院的,著急要回去。”
“那也不行……他得繼續留在這。最晚後天,給他安排一下……”醫生將一份報告遞給了那個護士,“你一會兒就去給他安排一個病房,單人的……VIP病房。”
“可是人家不住院啊……”護士接過那份報告,看到上麵寫的安排胎兒的DAN檢測手術,眼睛一下睜大,“可是醫生……他這孩子才三個月多,孕夫身體也不怎麼好……不好吧?”
外邊傳來的聲音非常微弱,荀服也不聽不清楚她們在說什麼。但是沒一會兒,那醫生推開了病房的門。
“那個……荀先生,你的病房一會兒就安排好了。你休息一會兒。”
“醫生,我不住院。”荀服低聳著小腦袋,他覺得他身體其實沒什麼大問題,待在醫院老覺得不舒服,聞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就想吐……而且別人都是大個肚子才住院的。
“荀先生,你要考慮一下肚子裏孩子的安全是不是啊?你知道嗎,你今天差點就流產了。”
流產這兩個字一出來,荀服的臉又是一片煞白。
今天要不是殷騖突然出現,對著他一通嘲弄,還有掐他的肚子……還想強上他……搞出那麼多麻煩,他也不會突然出事,被送到醫院。
他得早點讓亮叔他兒子過來把東西拿走,也好早點離開帝都。
可眼下……
“一定要住院嗎?”
“你的情況,是一定得住院的。你放心,我們給你安排最好的病房……”
“我不要最好的病房。”在醫院裏不也得花錢嗎?荀服掐著那點錢掐的那叫一個緊,畢竟他現在也沒有工作,之後還得安七個月的胎,孩子生下來又是一堆麻煩事,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當初殷騖給的支票,他現在都沒動。用的是自己偷偷攢下的那點小錢。
“荀先生,這個你老公已經給你安排好了。”
荀服臉上一紅,不知道是氣惱還是什麼,“你誤會了……”是不是他跟誰去醫院,都要被誤會是兩口子?
“不是嗎?”那醫生露出幾分尷尬,其實她本也有點搞不懂荀服和殷騖的關係,先前在殷騖麵前問了一句“你是孕夫的老公嗎”,那會兒殷騖不是應了嗎……怎麼這邊又說不是。
要說殷騖作為殷氏企業,帝國集團的總裁,在網絡上也極具知名度。
可事實上,網絡上關於他的資料不多,照片也是寥寥無幾。倒是之前傳出他和陳旭侃即將結婚的消息,網上多了一些他和陳旭侃的合照……也沒到路上隨便一個路人就能認出他的份。
要真的到了那個地步,荀服就指不定會攤上什麼麻煩事。
荀服有些為難,最後還是無奈地妥協了。
“那你們先安排吧。”
“好的。”
不管自己同意與否,這事情還得他自己去找殷騖商量。可殷騖……怎麼那麼好心?難道是看他還住在那個簡陋的小租房,一時間覺得於心不忍?
荀服就擔心他是有別的目的……
住院的事情很快就弄好了,荀服順便叫了個外賣吃了點東西。
被迫住進了VIP病房,他是想著,最多住一個晚上,身體沒什麼大礙了,到時候他無論如何都要回去的。
反正VIP病房也沒差,裏麵的環境比荀服租住的小房子還好一些。他換到VIP房,第一件事是給亮叔的兒子打了個電話。
“東西你什麼時候來拿啊?”
“荀哥,真對不起,我盡快……”
“我準備搬走了,你快一點吧。”
“搬走?這事情你之前沒說過啊,怎麼突然……”
“也沒什麼,就是想搬了,你要來拿什麼趕快吧。”
掛斷了電話,荀服的心情莫名的沉重起來。在這之前,他就決定離開這個城市,可也就剛才,他才有了即將離開並且有可能再也不會回來的實感。
他是十歲才來到這個城市的,也許離開之後,他會找一個像是小時候居住的那種小城鎮,或者幹脆找個環境不錯的鄉野住著……
這時候,外邊傳來了敲門聲音,吳特助推開門,“總裁讓我幫你把日用品,還有你的手機送過來。”
荀服楞了一下,“謝謝……”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他連對著殷騖,都覺得不知道怎麼應對,何況是殷騖身邊的人。
“總裁吩咐了,你就在這安心養著。”吳特助從懷裏取出一張名片,“上麵有我的私人號碼,你留著這張名片。”
荀服安靜地坐在病床上,他渾身透露著一種非常脆弱的感覺,像是水晶瓷器,這種一碰就碎的易碎品,讓人覺得必須要小心翼翼地對待。下午出了太陽,陽光照在荀服身上,都給人一種,陽光可能會將他融化的感覺……
吳特助說了些有的沒的,大概就是荀服租房那邊留下的那攤子事情,煤氣是大問題,肯定要修好的,其他的就是生活上的瑣事。
這些事情一樁樁列出來,給荀服一種自己要在這個醫院常住的感覺。
“你去告訴殷騖……不用那麼麻煩,我很快就搬走了。今天在醫院住一天,觀察一下身體。明天我就回去了,不會在這常住。不要再擅自給我做這些安排。”
話音落下,吳特助楞了一下,這話轉告給總裁……他還能活嗎?
看吳特助不說話,荀服便說:“你要是不願意轉告,那我自己打電話給他吧,也省的你為難……”
“別……你別打給總裁,總裁現在去第四醫院陪陳少了,你這時候打過去……”吳特助話說到一半,下意識捂住了嘴。誰不知道殷騖和陳旭侃的婚禮本來就定在後天,要是出了什麼亂子……
“你好好休息。”留下這麼句話,吳特助匆匆就離開了。隻留下荀服一個人愣在原地。
殷騖是去陪陳旭侃了?那就難怪了,他醒來的時候,旁邊人也沒有。
荀服倒不是難受,本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人家是馬上要結婚的新人,他呢……
以前是見不得光的存在,後來就更什麼也不是了。
荀服坐立難安,覺得自己一秒鍾也不願意在這待下去了,越想越覺得,自己想走就走,幹嘛要怕殷騖?可真就這麼走了,又顯得心虛不是嗎?
幾番思忖下,荀服還是覺得沒法在醫院待下去了,把自己的東西匆匆收拾了一下,就拎著包裹往外邊走了……
到時候你求著我,我也不會留你
荀服匆匆忙忙要往外邊走,結果一推開門,兩個高高大大長得十分壯碩的保鏢就在門口站著。
“你們……”
被嚇了一跳,荀服的話還沒問完,自己就往回跑了。想也知道是殷騖安排的人……這人真是有病,還讓人站在外邊守著,那他豈不是插翅難逃?
荀服氣鼓鼓咬著牙,這間VIP套房,如同單獨的豪華公寓,窗外是醫院的後花園,樓下有一塊巨大的綠色草地,可惜這樓太高了,不然還能想想辦法。
來回走了快半小時,荀服最終也隻能無奈放棄。下午這會兒是最容易犯困的,懷孕了之後尤其,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就想睡了。誰知道手機鈴聲響了。
“你好,是荀服先生嗎,我們這裏是警察局。”
“什麼?警察局?”荀服本來迷迷糊糊的,聽見那幾個字,瞬間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你是荀芳的家屬嗎?”
聽見這個名字的瞬間,荀服有一種想掛斷電話的衝動。但是對方是警方人員,荀服隻能抑製著聽到那個名字就想吐的衝動,語氣盡可能平靜,“請問她怎麼了。”
從這語氣裏,不難聽出,他和荀芳的關係並不如何。
警方對此並不意外:
“事實上,我們通過她留下的手機裏的通訊記錄聯係了很多人,你是唯一一個願意配合我們工作的。在這之前,我們打了三十多通電話,其中好包括好些國際長途……但是在電話接通之後,一些人直接表示根本不認識荀芳這個人。我們可以詢問一下,你和她的關係嗎。”
荀服的目光輕輕顫動著,從警方的話中,他不難發現一些端倪。荀芳留下的手機……也就是說荀芳這個人並不在警察局?
“我……是她的兒子。請問你們需要我做些什麼。”
“你是她的兒子?”警方那邊明顯有些驚訝,“我們需要你來一趟警察局,事情比較複雜。在電話裏是很難說清楚的,不過你可以放心,這件事和你並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毫無意外荀芳肯定惹禍了。
“我們在追查一起刑事案件的時候……發現她和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有著過於密切的往來,在我們警方即將查到關鍵處的時候,她卻消失了。我們現在這邊,有她留下的一些東西……再就是……”
說到這,警方的語氣突然停頓了一些。
“我們需要你過來接受一些調查,沒問題吧,什麼時候有時間?”
“我會盡快的……”
“可以說一個具體的時間嗎?”
“我會在今明天內過來,對不起……”
掛斷電話,荀服抑製著內心那股躁動不安,雙手緊緊捉著病床旁邊的扶手,一陣煩悶。
荀芳竟然牽扯到了什麼案子裏麵,而且聽警察局那邊的話,這分明不是一件小事情……
荀服很是不安地下了床,重新拿起了之前整理好的東西就要出去。
推開門的瞬間,那兩個保鏢齊聲說道:“抱歉,荀先生,你不能離開醫院。”
兩個保鏢身高都是幾乎一米九,如同兩尊巨人一樣,身材高大魁梧,和他們相比,荀服簡直像是小雞仔,能被人一隻手提起那種。
瓷白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緋紅,漂亮的臉蛋上滿是隱忍和憤怒,精致五官完美無瑕。
兩個臨時被找來的保鏢紛紛在心裏想著,難怪會有人專門請他們守在這裏……這麼個小美人啊……
“我……我為什麼不能離開這裏?”荀服瞪了那兩個人一眼,“我告訴你們,你們再攔著我我就要報警了。”
“報警?”其中一個保鏢看了荀服一眼,大手一揮直接將他手上的手機搶了過去,“不好意思,我們就是按照吩咐行事。請不要為難我們。”
“你們!”荀服氣的咬牙切齒,“把手機還給我,我……我不走了,可以嗎?”
兩個保鏢麵麵相覷,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抱歉,手機可以還你,但是……”
“我知道,我不會報警。”
重新拿回了手機,荀服又一次回到了病房,氣呼呼地打通了殷騖的電話。
“誰。”
“我。”荀服這是新換的號碼,殷騖不知道也不足為奇,這會兒荀服正在氣頭,也不管什麼,劈頭蓋臉就開始懟殷騖,“讓你找的保鏢滾,殷騖,你是不是有病……你已經要和別人結婚了,你纏著我做什麼?你還限製我的行動……你想幹什麼,想把我關在醫院嗎?”
“我不是要把你關在那裏,你等等,我馬上回來。”
“你回來做什麼,我根本不想見你!你讓我走……”
殷騖的語氣一沉,冷冰冰地道:“我隻是要確定一件事,等事情確定了,我會讓你走。到時候你求著我,我也不會留你。”
“你在說什麼?我一點不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不等荀服繼續追問下去,殷騖已經掛斷了電話。
荀服再打過去,殷騖直接就不接電話。
“混蛋!”
荀服捉過桌上的一個花瓶,一把砸在了地上,這之後,房間裏不斷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
高速路上,車內。
“總裁,陳少的事情就這麼處理嗎?”
吳特助對於殷騖之前的處理方式有些不明白。按照以往的經驗,總裁應該會一直陪在陳旭侃身邊,但是殷騖看望過陳旭侃的傷勢,馬上就要求趕回來。
“不然還要怎麼處理?”
殷騖去看過陳旭侃的傷勢,若不是傷在臉上顯眼的位置,真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盡管如此,殷騖還是吩咐人去請了這方麵最頂尖的醫生。
吳特助知道自己不該多問殷騖的事情,也就沒有再說下去。
“那件事處理的怎麼樣。”殷騖忽然冷測測開了口。
吳特助的目光一沉,不由地全身緊繃。
半個月前,荀芳來到殷家鬧事,她懷著孕,挺著很大的肚子,站在殷家門口吵吵囔囔,說要見荀服……
殷家的傭人告訴他,殷家沒有荀服這一號人。
早在五年前荀服被趕出殷家的時候,殷騖就對整個殷家做了大掃除,當年的傭人都被趕出去了,取而代之都是新人。
荀服在殷家根本沒有什麼站得住腳的身份。
荀芳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耍起潑皮無賴,直言要見殷騖,可笑,殷騖怎麼可能會見荀芳。
可那天偏是巧了,殷騖的車子從殷家大門出去,被荀芳硬生生攔住了。
荀芳這女人從來都是不要臉皮的,當下大吵大鬧:“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年和荀服的那點事情,你不說,我就將事情弄得滿城皆知。”
她這是拿自己的兒子做要挾啊。
殷騖一聽這話,本就不爽的心情頓時更加不美麗了,嘴角勾著一抹冷笑,竟讓荀芳上了自己的車。
他倒是要聽聽看荀芳的來意是什麼。
當年荀芳從殷家卷了多少錢走啊,再加上從她兒子荀服手裏拿到的那些,足夠普通人過著好幾輩子奢侈的生活。
可這個女人真是不知死活,張口就管殷騖要五個億。
“殷騖,就當小媽求你了……”伸手要錢的時候,荀芳就知道服軟了,露出一副卑微的模樣,恨不得跪在殷騖的麵前。
還不要臉的自詡自己是殷騖的小媽。她絲毫不知道這個稱呼隻會讓殷騖惡心地想吐。
“你膝下有兒子,我可不是你兒子。”殷騖語氣冷蜇,卻也聽不出什麼怒意。
荀芳便真以為殷騖沒有生氣,還舔著臉說:“當年我雖然沒有嫁入殷家,可也算是半個殷家的人啊……更何況你和我兒子荀服的事情……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開的事情。”
“我和你兒子?”殷騖眯著眼,眸底越發的冷。他當時聽見荀服的名字,便覺得心痛的很,這個女人,這是當著他的麵捅他的心窩子啊。
“你和我兒子……我知道的……”荀芳露出諂媚的笑容,“這很好啊,親上加親……”
“你覺得我和你兒子是什麼關係?”殷騖冷冷看著荀芳,“你這種女人的兒子,你覺得我能看得上?”
他對荀服百般羞辱,其實也是在辱罵荀芳,可是荀芳卻不覺得自尊心受挫,反倒笑嘻嘻說:
“我兒子我最清楚……他那個木頭一樣的人,怎麼配得上你呢?殷騖……你金尊玉貴,是真正的豪門大少爺……不不不,現在已經是帝國集團總裁了……我兒子荀服算什麼?他啊,他那種人怎麼配得上你呢……”
從荀芳尖酸刻薄的言語中就能聽出,她根本不將荀服這個兒子當一回事,需要錢了,就想著法子找兒子,甚至找到殷騖這兒來,可骨子裏對荀服滿是鄙視唾棄。
荀芳的話還沒說完,隻聽見“啪”的一聲巨響,如冷刀子一樣的一記耳光狠狠打在了她的臉上。
“把她扔出去。”
殷騖的語氣冰冷的可怕。
跟著,車門被打開,一個又高又壯的保鏢走過去,一把拎起荀芳,直接扔在了地上,荀芳摔在地上,老骨頭摔得快要散架了……
一雙漆黑且不染塵埃的皮鞋一點點靠近。
殷騖居高臨下看著荀芳,冷笑著:“荀服是怎麼樣的人,你也有資格說他?”
荀芳這才知道害怕了,滿臉寫滿驚恐地看著殷騖……五年前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啊……
在那場大火之前,殷騖的脾氣還沒有那麼壞,而且那時候,殷騖對荀服的心思怎麼樣,別人不清楚,她卻是很明白的。
荀芳一貫清楚殷家的人多麼厭惡自己,這其中殷騖尤其……可不是還有荀服那一層關係嗎?就因為她是荀服的親媽,殷騖也不會拿她怎麼辦……
是啊……她怎麼就忘記了……
你也知道……我恨你?
吳特助的神情嚴肅,“已經處理好了。”
殷騖低沉的眸底閃過一抹冷蜇深邃,最後麵無表情點了點頭。
他根本不想提起關於荀芳的分毫事情,因為隻是想想都會覺得惡心。
可那天的場景,那樣清晰地刻在他的腦海中。
荀芳無恥的樣子,還有她那些不要臉的邏輯,也難怪她為了錢可以不折手段。
“我不想對孕婦動手,滾吧。”殷騖冷冷丟下這句話。
可荀芳死乞白賴不肯離開:“我不是那個意思……再說了我自己的兒子,我說兩句有什麼關係……殷騖……我知道你喜歡荀服……他是我兒子啊,我這個做媽的,當年為了生下他吃了多少苦頭……”
“你的兒子夠多了。”
殷騖眯著眼,寒光冷冷落在荀芳的臉上,繼而一點點落在她那圓滾滾的大肚子上,下一刻,他勾起了殘酷的一抹冷笑。
“當年,你害我母親流產,五年過去了……你不止肚子裏有一個,聽說你還多了一個四五歲的兒子,嗬……本來想饒過你。看來……”
“你、你想做什麼?”荀芳的雙瞳中滿是恐懼,一點點往後退卻,一邊衝著殷騖破口大罵起來,“你敢嗎?你和荀服的那點事情,也不怕被人知道嗎?我告訴你……我會把這件事情捅出去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你可是馬上就要和陳旭侃結婚的……讓人知道帝國集團的總裁背著未婚夫亂搞可不是什麼好事!”
殷騖愣住,臉色更加陰沉,麵孔更加猙獰。可荀芳卻愚蠢的以為自己捉住了殷騖的把柄……
她當年靠著小三的身份,將殷啟拿捏的說不出話,這些年過靠著殷家的光,過的那叫一個風光,便覺得又可以故技重施。
“殷騖,我是你小媽,我們算是一家人,我隻是求你幫我一點忙而已……五個億我知道對你們根本什麼也不算。再說了……那是我兒子,我怎麼真的忍心把事情捅出去呢?我剛才是實在氣急,所以才隨口威脅你……你不要放在心上……隻要你……”
“閉嘴。”殷騖忍受夠了這個女人的聒噪,“我再說一遍,你沒有資格當荀服的母親。”
“你……”荀芳笑了出來,“可我就是他的媽啊!血濃於水,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我和他天生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不能解開!”
“從今以後,就不是了……”
當殷騖那句冰冷無情的聲音響起時,荀芳就該知道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
“總裁,到了。”
車子已經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吳特助的聲音讓殷騖回過神來。
這一刻,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睜開眼,眸底的目光透著一股詭異和複雜……
“總裁,恕我直言……”吳特助很清楚自己不該插手殷騖的事情,殷騖是天之驕子,更是一個殺戮果決的主宰者,可是……
一方麵,他跟隨殷騖多年,可另一方麵,殷騖比他更加年輕,而吳特助進入帝花木犯國集團的時間其實比殷騖更早。最初的時候,殷騖的父親殷啟製定吳特助擔任殷騖的助理。那時殷啟其實是希望由吳特助來輔助殷騖,所以這五年來,吳特助在另一方麵,也算是看著殷騖成長……當然,他自己也覺得這個想法挺自以為是的。
“總裁,說真的,感情這事情,首先一定要果斷,到底喜歡誰……怎麼想的說出來……”
殷騖白了吳特助一眼,“吳特助很有這方麵的經驗嗎?”
吳特助被懟的一愣,“這方麵,我也不能說是老手吧……但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別說了。”殷騖聽著就覺得有些心煩,可又不排除吳特助說的好像是有點道理,他的目光一沉,跟著推開了車門。
荀服所住的vip病房被安排在了長廊的盡頭,周圍非常安靜,殷騖走過的地方,留下噠噠的腳步聲。
“總裁,好!”
兩個保鏢看見殷騖,齊刷刷行了禮。
吳特助使喚了一個眼神,兩個保鏢齊齊讓開,殷騖獨自站在門口,心情更加沉重,正準備推開房門,隻聽見裏麵又傳來砸東西的聲響。
打開門之後,發現地板上一片狼藉,亂七八糟的東西散落了一點,桌子椅子,花瓶瓷器……
荀服慢慢抬起頭,瞧見殷騖站在門口,也索性轉過身去不予理會。
殷騖站在門口不說話,這時候,一個煙灰缸擦著殷騖的耳邊,摔在了他身後的地板。旁邊的吳特助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氣,不敢相信那個煙灰缸如果砸在殷騖的身上……
殷騖朝著吳特助使了個眼色,便自顧自進了房間。
病房的門一關。
那噠噠的腳步距離荀服越來越近。
陽光下,荀服穿著寬鬆的睡衣,露出奶白的肌膚,白皙的皮膚讓人想到濃濃的大白兔奶糖,佝僂著背,小腦袋圓滾滾的,倒也可愛。
可他周身分明滿是怒氣……
殷騖往前一步,皮鞋踩在一個瓷器的碎片上,發出“擦哢”的聲響,刺耳難聽。
“扔的很準啊。”殷騖說的是荀服扔的那個煙灰缸,如果他沒記錯,荀服是背對著自己的,可是那個煙灰缸卻是擦著殷騖耳邊的頭發被扔了出去,隻差一點便砸中自己。
荀服仍不理會殷騖,仿佛這個房間除了他,根本再無其他人。
“我讓你住在這,是怕你一個人在家裏會出事。”
“所以我還要感謝你。” 荀服猛地轉過身來,目光中滿是怒火,“殷騖,我不想和你廢話了。你把話說清楚,快點放了我……”
殷騖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幾分,他雖然一言不發,卻有點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感覺……
荀服捉起地上一塊瓷器的碎片,一把扔在了殷騖的臉上。
“砰”的一聲……
隨便劃過殷騖的臉頰,一道鮮紅的血液流出……
荀服本以為殷騖會躲開,沒想到殷騖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許久,像是雕塑一樣的殷騖,慢慢地抬起了一隻手,白皙的指尖在那道鮮紅的痕跡上摸了一把,鮮血在指尖暈染開……
“鬧夠了嗎?”
冰冷的聲音,沒有什麼感情,聽在荀服耳中卻是在訓斥他剛才的舉動……
“沒有!你放我走!”
“門就在那裏,你隨時可以走。”
荀服狠狠咬著牙,一把站起身,他光著腳,剛要往前走,卻發現前邊是一地的瓷片和玻璃渣子,整個地板沒有一塊幹淨的地方,好好的一個房間,被弄得亂七八糟的,而他之前穿在腳下的鞋已經找不到蹤影。
要走過去,也就意味著要跨過那一片片鋪滿了玻璃渣子的地板。
這就是殷騖的意思是嗎?
荀服在心中冷笑,跟著抬起腳,毫不懼怕地往前走,可這時候,殷騖幾步向前,一把攔住了荀服的去路。
“你還想做什麼?”荀服氣憤地看著殷騖,他甚至決定了就這樣光著腳走出去……哪怕最後腳底下沾滿鮮血。
殷騖的目光無比陰沉,卻又像是狠狠壓著一口怒氣,極力保持著冷靜。
“荀服,我不想和你吵架。”
這話隻會讓荀服更加氣憤,好像一直以來無理取鬧的都是他一樣……荀服氣鼓鼓站在原地,他覺得懷孕之後,自己的情緒也跟著極端化,有時候一句稍微刺耳的話就會讓他情緒起伏巨大……
“所以呢?”
“我會讓人給你安排手術,手術結果出來了,我會放你走的。”
殷騖覺得自己實在很可笑,明知道荀服肚子裏的孩子十有八九不是自己的,可他還是抱著這種愚蠢的想法……
“手術?什麼手術?”荀服疑惑不已,又莫名覺得有點後怕,眼神不由帶上幾分恐懼,“你說清楚,什麼手術……”
他下意識捉住了殷騖的胳膊,不覺得用力了幾分。
感受著那雙小手傳來的熱度,殷騖的目光一沉。
“說啊……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手術?”
殷騖預感自己說出實情的話,荀服很可能會不配合……
語氣一沉:“你放心,不會對你的身體有什麼影響,手術結束了,你就可以走。”
“所以到底是什麼手術?”
荀服緊緊地捉著殷騖的胳膊,一定要問出一個結果。可是身體忽然一輕,竟是被殷騖一把抱了起來。
“你放我下來!”荀服掙紮著,可是一睜開眼,對上的是殷騖冷沉的可怕的目光。
那雙眼……根本就寫滿了對自己的憎恨……或許殷騖到現在都對三個月前那件事情耿耿於懷。
在殷騖的眼中,荀服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折手段勾引任何一個男人,可以和別人發生關係,可以不要臉的……
“那麼討厭我的話……到底為什麼又要……”荀服感覺喉嚨一陣哽咽,他自覺自己對殷騖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也沒有任何奢望,可是……到底還是不喜歡被人誤會的感覺。
可真要拿出什麼證據,他根本拿不出來……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沒有和殷寒發生什麼。
關於肚子裏這個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荀服自己也不清楚,他甚至一再想要逃避這個問題。
殷騖的語氣冷蜇:“你也知道……我恨你?”
荀服心底一顫,不再說話,目光凝視著遠處,下一刻,他被放在床上,下意識地往後蜷縮,和殷騖隔開了一段距離,才抬起頭來,“所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間,殷騖彎下身子,一把鉗住他的下巴,然後狠狠吻上了他的嘴唇。
荀服愣在當場,來不及反抗,隻能被迫的接受著殷騖的吻,感覺天旋地轉,不能呼吸,想要逃脫卻被緊緊地束縛著……
明明互相厭惡著……
你覺得我對你求而不得?
荀服奮力掙紮著,可頭腦已經變得不清楚……
黏膩的感覺在口腔裏翻滾著,灼熱的呼吸連同那股莫名的感情一股腦鑽入咽喉,被對方霸道強勢的占據著……
跟著,衣料摩挲,如同蛇吐出危險信子的那一刻,來不及躲避,就已經被人狠狠按在了潔白的床褥上……
冰涼的指尖霸道地從睡衣的下擺鑽入……觸碰到軟乎滾熱的身軀,像是觸及到了動物的本能。
是占有欲……
還是習慣了這具身體的溫度……
殷騖無法控製住內心那股莫名的焦躁和無法宣泄的躁動,他自己都有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別碰我……你讓我惡心……”直至荀服的雙眼被滾燙的熱水擠滿。
殷騖突然間愣住了,他狠狠瞪著荀服,像是要將生吞活剝一樣,“我就那麼讓你討厭?”
“我那麼讓你討厭?”殷騖狠狠扯著荀服的領口,隻聽見“哢擦”一聲,領口被撕扯開一個巨大的口子,亮亮的風灌了進去。
“殷騖……不要這樣了好嗎?”
他真的心累了……厭惡透了這樣的反反複複和來回拉扯,可為什麼……為什麼殷騖就是不肯放過他呢?
“可以,你答應我去做穿刺手術。”
“什麼穿刺手術?”
“穿刺羊水,攝取胎兒的DNA,具體是不是這個手術我不確定,不過醫院已經在安排了。”
“你說什麼?”荀服愣在原地,然後怔怔地看了殷騖很久,“你說的是胎兒的……”
他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後知後覺明白了什麼,繼而開始發作,不斷逼問殷騖,“你為什麼要孩子的DNA?這個孩子和你又沒有關係……”
殷騖如被這句話觸到了什麼傷處,一把捉過荀服的手腕,冷冷道:“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和你睡過,但我也算是其中一個,你覺得我沒有資格知道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嗎?”
他並沒有抱多大希望這個孩子會是自己和荀服的……做這個手術,得到DNA檢驗的結果,也是為了讓自己徹底放手。
正所謂不見棺材不落淚,等到他看清楚孩子的檢測結果,他自然就不會再糾纏荀服了……
荀服的手腕被捉得生疼,一雙眼珠子飛快轉動著,不斷在想著殷騖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看沒有這個必要!”荀服長吸了一口氣,“孩子是誰的,都不重要……我會自己帶他,撫養他長大成人……”
“是誰的都不重要?”殷騖眸底的輕蔑和怒意更重了幾分,“你的意思是,你連孩子可能是誰的都不知道?我,殷寒,還有那個傅少卿,還有誰?誰上過你,你都不知道?”
殷騖的話實在是太難聽了……
“不要說了……”
“惱羞成怒了?你背著我和別人廝混的時候,應該很快樂吧?覺得可以報複我,還能讓自己爽到……嗬,你和你那個不知道羞恥的媽一樣,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三天兩頭被人搞大肚子,生完這個孩子以後,是不是馬上又會懷上別的男人的種?”
“啪!”
荀服再也抑製不住怒意,狠狠抬起另一隻手,一巴掌打在了殷騖的臉上。
“嗬,果然是被我說中了。”
殷騖的眼底透著一抹辛辣,渾身更是透著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氛。
“殷騖,你不要臉!”荀服一張臉漲紅,“我告訴你……我懷誰的孩子都和你沒有關係……”
“啪!”
同樣一巴掌落在了荀服的臉頰上,他被這一巴掌打得摔在了床上,耳朵裏疼的發出嗡嗡的聲音,整個大腦在短時間內一片空白……
他疼的眼淚都幾乎流出來,但是第一反應是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緊接著,他的一隻手被殷騖一把捉住。
“荀服,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這個手術我已經和醫生確定了,手術之前你隻需要簽個字就好了。”
荀服憤恨地看著殷騖,目光輕輕顫抖著:“手術之後,你真的會放過我?”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手術意味著什麼,又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殷騖的目光一沉:“結果出來之後,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出國。從此以後,我們應該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
荀服的心口忽然一痛。
他自嘲般輕笑了一聲,“殷騖,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做這個手術……你為什麼一定要現在知道孩子的DNA。”
既然殷騖根本不覺得這個孩子可能會是他的,他為什麼一定要知道結果?
“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我要在最快的時間內知道答案……”
荀服一瞬間明白過來什麼。
並不是所有男性都能生孩子,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男性都不具備這個功能。陳旭侃不可能恰好和荀服一樣能生孩子,更何況陳旭侃的身體並不好,即便他真的能生,殷騖肯定也舍不得他生……
所以……殷騖才把主意打到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身上嗎?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如果這個孩子是殷家的孩子……那麼……
那麼……這個孩子可能就不屬於自己了。
荀服倒吸了口氣:“我有一個條件,無論孩子……是誰的,我都要帶他走。”
殷騖居高臨下看著荀服,隨後發出一抹譏笑:“你覺得你肚子裏這個野種可能是我的嗎?先不說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背著我和別的男人亂搞,如果我能讓你懷上孩子,肯定早就懷上了……”
五年前開始,他們發生關係的次數不計其數,可是……
“孩子已經三個月了。三個月前,你和殷寒被我捉奸在床,然後……三個月過去,醫院診斷出你懷孕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有那麼湊巧的事情?”
荀服的臉色越發的難看,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駁殷騖……
“對……我也是這麼想的……”荀服抑製住那種莫名的難受,“說不定孩子的DNA檢測結果……真的如你說的那樣……說不定這真的是殷寒的孩子……嗬嗬……我和你們殷家的人真是有緣……”
“閉嘴!”殷騖覺得荀服說的每一句話,都異常的刺耳。
“你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你還沒有放棄和殷寒搭上關係?嗬嗬,你那個小狼狗男朋友不要了?”殷騖的手指用力掐著荀服的下巴,告誡他:“這輩子,別想和殷家扯上關係。也別妄想能進殷家的門……我隻要確定這個野種身上流著殷家的血……”
“你既然一開始就不覺得他是……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結果……”荀服反手捉著殷騖的胳膊,“我過什麼生活和你有什麼關係?過去的三個月,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開心,殷騖……你的出現,總是伴隨著對我的傷害……”
“那是你欠我的。你覺得我們以前的舊賬真的能一筆勾銷嗎?”殷騖冷冷看著荀服,“你放心,今天晚上我就讓人給你安排手術,然後送你出國……”
“你憑什麼送我出國?我說了我想出國嗎?”
“對……你要回你的小狼狗那裏是吧?傅少卿……嗬,你倒是眼光很不錯。挑的男人一個比一個背景厲害。軍區首長的兒子……他哥在軍區的地位也不是蓋的,這位權勢滔天的傅家小少爺,可了不得……你是覺得攀上他,就可以對付我?”
“你說什麼?”荀服完全愣住了,他至今都不清楚傅少卿的背景到底是什麼……什麼軍區,什麼首長的兒子……
“別給我裝了。”殷騖的眸底越發寒冷,“我也是花費了一番功夫才打探到他的背景……你倒是厲害,一雙眼睛真是尖,什麼男人有錢,什麼男人有權,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沒有……”荀服根本不知道傅少卿的背景那麼可怕……
傅家的權勢,荀服略有耳聞,可是他從沒有想到傅少卿竟然就是出生於……
“可惜,你千算萬算,把自己算進去了。那個傅少卿很喜歡你吧?”殷騖眯著眼,冷笑道:“喜歡你喜歡到和你私奔……那可真是很喜歡了。可又有哪個男人願意要一個婊子?他現在知道你懷了別人的種嗎?他要是知道……”
“別說了!”荀服一下子被汗水浸透了全身。
難以想象,如果他當時瞞天過海,最後想法設法這麼嫁入傅家,會是什麼結果……
荀服到這一刻都覺得莫名的後怕。
那樣的家世背景,已經不是他高攀傅少卿那麼簡單……而是……他們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殷騖看著荀服那副失落的表情,一時間怒火攻心,他強行逼迫荀服抬起頭看著自己,“我奉勸你一句……”
荀服狠狠咬著牙,不等殷騖說完,他一把按住了殷騖的肩膀,然後用力咬上了那張涼薄的嘴唇。
殷騖躲閃不及,隻覺得那股溫熱觸碰到自己的瞬間,好像有一股電流從嘴唇傳入口腔和咽喉……
“你、你在做什麼?”殷騖滿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不喜歡?”荀服的臉頰緋紅,語氣卻很冷硬:“不喜歡就別親我……也別管我……”
殷騖用冰冷的目光來回地打量著荀服,在這期間,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著……
“所以……你為什麼親我?”
“那你為什麼要親我?殷騖……我才想問你,你那麼討厭我嗎?如果你真的那麼討厭我,你為什麼要一直纏著我,怎麼都不肯放過我,又為什麼要親我,要碰我……”
“自作多情……”殷騖狠狠咬著牙,“所以你的意思是覺得我喜歡你?對你求而不得?所以……”
求而不得?突然間,殷騖好像明白了什麼……
孩子是我的,我們就結婚
殷騖的臉色變了又變,半天沒有再說什麼。
他凝視了荀服很久,在這一刻,他的內心既有恍然醒悟的那種豁然開朗,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酸和痛苦……
求而不得?這個成語,放在以前隻會讓他覺得發自內心的好笑。
可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無法擺出像往常那樣露出高高在上的表情,然後嗤之以鼻地看著荀服……或者根本不用看荀服一眼……
“太……可笑了……”
殷騖的的目光輕輕顫動著,像是一塊石頭被扔進了浩瀚無際的大海,海麵被攪動出的漣漪如此微弱,可在海麵之下,早已經掀起了波瀾壯闊的變動。
“如果……不喜歡我……”荀服的腦袋低垂,語氣卻比從前更加堅定了一些,“即便這個孩子是你的……你也不會好好對待他,那樣的話,把他留下來,對你和他,還有我……還有陳旭侃,都會是一種痛苦……”
殷騖的臉色陰沉了許久,這期間他一直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卻給人一種正在醞釀出什麼大動作的感覺。
荀服在這個時候,已經不再懼怕什麼了,如果等到釀成大錯,所有的一切就晚了,不如一開始就說清楚……
“殷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如果這個孩子是你的,你不會讓他跟我一起走,對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還能擁有很多孩子,可我還隻有他一個……更何況,如果你做出這件事的立意,更多是為了報複我……”
“報複?”殷騖猛地抬起頭,他看了看荀服,“你有什麼值得我報複的……”
“如果你真的那麼覺得……你根本不會出現在這,或者……你根本不會出現在我租住的房子裏。再或者,從最初的時候,我們就不會像是現在這樣糾纏……”荀服苦笑了一聲,“你承認吧,你……喜歡我。至少,曾經喜歡我……”
殷騖想像是以前一樣取笑荀服的自作多情,可……
他沉默了,再一次沉默了。
“殷騖……既然彼此喜歡過,為什麼不能好好地放手。既然你現在已經不喜歡我了……放過我好嗎?孩子是誰的,根本不重要……”荀服再次露出了乞求的表情,“我保證,我會離開地遠遠的,如同你期盼的那樣……”
“你早就該離開的遠遠的。”殷騖冷冷說。
“是,我早就該走的。”
荀服低下頭,如果不是亮叔的兒子要回去拿東西,他答應了對方,他根本不會回去,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
“你以為一走了之就能解決問題?”下一刻,殷騖狠狠捉住了荀服的手,“既然是你自己回來的……別想就這麼走了……”
“你……”
“對,我喜歡你。”
當殷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荀服整個愣住了,隨後才慢慢開口:
“是……在三個月前的時候,我躺在病床的時候,我已經聽見你告訴我你喜歡我。那個時候我就想,雖然這是我五年前就想等到的答案,雖然這個答案來得太晚了,但是我終於等到了……”
“我是說,現在,我喜歡你。”殷騖狠狠打斷了荀服的話。
荀服再次愣住了,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
可是……就算是殷騖說的那樣,又怎麼樣呢?
他都已經要和陳旭侃結婚了……
婚禮就在兩天後。
“殷騖……我不是五年前年的那個我,甚至不是三個月前的那個我……我已經不會因為一句你喜歡我而感動的流淚了。”可荀服還是覺得莫名的難受,他隻是咬牙告訴自己,自己不能哭出來,“就算我因為這句話哭了……也不一定是因為你……”
“我答應過母親,我會和陳旭侃結婚,會好好照顧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麼?你是希望我像是以前一樣,繼續留下來做你見不得光的情人嗎?你還想要綁著我……那所有的一切和以前有什麼區別?更何況……”
“如果……這個孩子是我的,我們就結婚,我會對你負責。”
荀服又一次愣住了。
站在殷騖的角度,這絕對是他最大的退讓……在知道荀服和別的男人上床之後,還能容忍到這個地步……這個絕對可謂讓人震驚。
“我和會旭侃說清楚。”
殷騖的語氣比想象中更加堅決,這絲毫不像是他在剛剛那一個瞬間做出的決定,倒像是早就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
“你可以說,我把選擇的權利交給了老天爺。一切隻看我們兩個還有沒有緣分。”
“不……”沒有想到的是,荀服的反應很大,“殷騖……這是你的決定,你根本沒有考慮過我是怎麼想的。”
荀服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忽然間,他感覺到一個鑽心的疼痛,最終難受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用一雙眼睛怒視著殷騖。
“殷騖,你和以前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做決定,別人注定要當你的附庸品……可是……憑什麼呢?”
殷騖惱羞成怒,麵色越發難看,最後冷冷說:“我說了,孩子是我的,我們才有可能結婚。孩子是別人的,我是不會要的。等檢測結果出來吧!”
冷冷丟下這句話,殷騖轉身就準備離開。
“等一下!”
荀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殷騖停下了腳步,語氣比之前還冷沉了幾分。
“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也需要保持好的情緒,這樣對胎兒才會好。”
“我可以答應你做手術……但是……我媽出事了……警察局之前打電話給我了,我今明兩天需要去一趟警察局接受一份調查。”
殷騖的目光一沉,慢慢走了回來:“荀芳那個女人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直接跟警察局的人說你們早就沒有聯係了。”
荀服慢慢地低下了腦袋。
殷騖當下明白了什麼,眸底閃過一道冷冽的光,“這件事我會讓人代你處理。你什麼也不用多想,好好休養就好。”
“殷騖……我還有話要說……”
“如果是和孩子有關係的事情,一切等結果出來。”殷騖很認真看著荀服,“你不用想了,我已經決定好了。”
冷漠的留下這句話,然後頭也不轉的離開……
看著那個消失的背影,荀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
“我們必須事先說明,手術存在一定的風險,如果……”
“沒有如果。”
“是……”
殷騖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讓在場所有醫生都靜若寒蟬。
“手術時間,安排好了,之後我們會在最快時間拿出結果。”
殷騖點了點頭,人群散去,他身邊隻剩下了吳特助一個人。
“結果出來,第一時間告訴我。”殷騖看了吳特助一眼,然後,他的冷沉的眸底閃過一抹極為可怕的光芒,“如果……孩子不是我的,第一時間處理掉。”
吳特助屏住呼吸。
這個處理是什麼意思可想而知。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殷騖,最終還是保持了自己該有的沉默。
“然後,通知下去,婚禮取消。”
“取消?不是延遲?”吳特助知道陳旭侃弄傷了臉,現在正鬧著要將婚禮延遲,但是殷騖怎麼直接下命令取笑婚禮?是不是說錯了。
“沒錯,取消。”
婚禮就在後天。這樣一個轟動全國的婚禮,說取消就取消了?
“那陳少那邊……”
“我處理。”
殷騖要怎麼決定那都是殷騖的事情,吳特助清楚自己沒法說什麼。
“安排一下,我要接荀服回殷家。”
“總裁……你這……不好吧?”吳特助實在是震驚不已,“你想想,你這還沒和陳少說婚禮取消的事情呢,你就要把人接回去。而且……這邊也沒同意吧?”吳特助說完就覺得自己多嘴了。
“那就接到我的在城北的別墅去。你安排幾個傭人過去專門負責照顧他的起居飲食,對了……找個婦產科的醫生。”殷騖伸手揉了揉眉心,“就這麼決定了。”
吳特助辦事很快,事情吩咐下去之後,城北的別墅那邊很快就準備就緒。但是在那之前,荀服會更早得迎來了殷騖安排好的胎兒的DNA提取手術。
和殷騖談話之後,荀服很快地找網上翻找了一些資料,知道過早的做這種手術,很容易導致流產……
這讓荀服陷入了忐忑和不安之中。如果一不小心出現意外,孩子沒了他該怎麼辦……
荀服嚐試著給殷騖打了電話,但是無論打過去幾次,殷騖都沒有接……
吳特助推開門進了病房。
荀服當即走了過去,“我要見殷騖,我不做手術……”
吳特助的眸底閃過一絲憐憫,荀服可能根本不知道,一旦發現他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殷騖的,那個孩子會被無情地抹殺……
殷騖是一個十足冷酷和殘忍的人,若是別人做出背叛他的事情,現在肯定已經死了一百次了。
他真不知道荀服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你冷靜一點,總裁請了在這方麵最好的醫生,將手術的風險降到最低……事到如今,手術不可能就此停止。”
“我要見他……他現在在哪裏?”
“總裁現在很忙,他應該不會見你,你先穩定一下情緒吧。”
荀服的兩隻手緊緊握著,他害怕地渾身都在顫抖,“你……你幫我去找他,跟他說……我不做這個手術……怎麼樣都行,我不做這個手術……”荀服其實很清楚,走到現在這一步,這個手術怎麼樣都會繼續下去……
他好恨殷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恨他……恨他的殘酷無情,恨他的霸道專橫。
荀服無力地摸著肚子,難道真的要看上天的決定嗎……
等一下吧,讓他留下來……
臨近手術前一個小時,荀服的心裏滿是忐忑和不安。
這一刻,他已經徹底死心了。
殷騖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而手術也沒有辦法臨時終止。
摸著肚子,荀服最終進入了手術室。
在這同一時間,殷騖匆匆趕到了手術室的門口。
“手術什麼時候進行的。”
“就在剛才。”
殷騖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整張臉都寫滿了沉重。事實上,就在回來的時候,殷騖在進入醫院門口的時候,遇見了一大批的記者。
“請問殷先生,為什麼突然取消婚禮,這場婚禮可以說是舉國矚目,取消這場婚禮的理由是什麼?”
“有消息稱取消婚禮的原因,是因為你單方麵出軌,請問是真的嗎?”
被一大群突然橫空出現的記者團團圍住,殷騖的臉色非常不好。他才剛剛宣布取消婚禮,可是關於他出軌的消息,到底又是什麼人在散播謠言?
換做以前,殷騖不會懷疑那個人,可現在,他開始懷疑起那個人了。
就在半個小時前。
“他到底在哪,你找到他的消息了嗎?”
“對不起,陳少,我真的找不到。”
“顧澤,你在敷衍我是嗎?我一定要找到他的消息……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覺得我快瘋了……你說了幫我找他的!如果找不到他,我會死的……我愛他,我隻愛他一個……我一定要找到他!”
“你冷靜一點,我也沒有辦法……”顧澤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靜,“現在,你更應該好好想想你和殷總的事情。”
“不要跟我提殷騖!”陳旭侃狠狠咬著牙,“我求求你……幫我找到他,除了他我誰都不要……”
聽著這一段對話,殷騖握著門把的手頓住了。
他並不知道陳旭侃說的“他”是誰……可是,他很清楚一件事情,原來,陳旭侃喜歡的另有他人。
下一刻,隻聽見“吱吱”一聲……
殷騖高大的身軀出現在了門口,他滿臉冰冷,沒有一絲表情。
陳旭侃和顧澤都愣在了原地。
顧澤率先反應過來,“總裁,我先出去了……”
在顧澤離開之後,殷騖慢慢地朝著陳旭侃走近,陳旭侃並沒有露出往日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的整張臉色都非常難看。
陳旭侃以為殷騖可能是出於對自己的關心,所以中途回來的。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殷騖剛剛聽到了多少……
“阿騖我……”
“不用說了,我聽到了。”殷騖的麵色很平靜,慢慢走到陳旭侃身邊,他緩緩地坐了下來,“正巧,我也有一件事要和你說。”
“好。”陳旭侃點了點頭。
俗話說百密一疏,就是這個道理。
他在殷騖麵前總是表現地完美無缺,可偏偏……一個意外,卻將他用心掩飾的真相暴露了出來。
“我將取消婚禮。”殷騖淡淡地說。
“取消婚禮?!”陳旭侃還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凝視著殷騖,“是因為……”
“我本來還在擔心要如何和你說這件事,害怕會讓你傷心難過,現在看來……沒有這個憂慮了。”殷騖的語氣依舊平靜,然後他站起身來,似乎這就準備離開。
“等一下!”陳旭侃從身後叫住了殷騖,“阿騖,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難過嗎?”
殷騖愣住了。
陳旭侃的眼眶發紅,笑中含淚:“殷騖,你從沒有喜歡過我,是嗎?如果你喜歡過……在知道我可能喜歡別人的時候,你怎麼會那麼冷靜?如果你喜歡我,你為什麼不發火,你為什麼不恨我,你為什麼無動於衷?”
殷騖高大的身形微微顫了一下。
“旭侃,對不起。”殷騖站定腳步,他很認真地看著陳旭侃,“沒錯,一開始我就沒有喜歡過你。”
“果然……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陳旭侃露出一聲苦笑,“可是殷騖,你不該取消我們的婚禮……就算你不喜歡我……可是……”
“取消這個婚禮,才是最好的決定。”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陳旭侃的情緒激動起來,淚花隨之湧出,他緊緊地抱住了殷騖,“我喜歡的就是你……殷騖,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我隻是……我隻是……”
“對不起。”殷騖慢慢地將陳旭侃的手拉開。
陳旭侃愣住了,他以為自己隻要耍耍手段,就能像是以前一樣將殷騖哄的團團轉……
“殷騖,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如果不結婚,母親那邊怎麼說?你忘了她上次打電話,還有小叔叔那邊……”
殷騖的目光一沉:
“旭侃,你還是沒有弄清楚問題在哪裏。問題不在於你是否還喜歡我,無論你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這都不重要了……因為,我現在很清楚,我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我已經清楚知道我喜歡誰。”
冷冷地說完這段話,殷騖徑直地轉身離開了。
身後不斷傳來了陳旭侃的聲音。
可是殷騖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他那樣地決絕和堅定。
如果陳旭侃真的還喜歡他,殷騖可能真的要一輩子在愧疚中度過……
可是,在來的時候,殷騖的態度其實就很堅定了。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想要什麼。
思緒跳轉回來,殷騖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更加沉重。他不難懷疑,是陳旭侃在背地做了什麼……
“讓人去查一下,陳少最近和什麼人聯係。”殷騖冷冷地說道。
“是。”吳特助在接受命令的時候,多少也有點疑惑,殷騖突然要查陳旭侃和什麼人接觸,這到底是出於什麼想法……因為擔心?殷騖以前難道就不關心和擔心陳旭侃嗎?可他以前從來不會讓人去查陳旭侃的隱私,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盯緊了網絡這一塊。”直覺告訴殷騖,這一塊可能會有什麼動靜。
而就在這時候,殷騖的手機響了。
“總裁,我們公司這邊出事了……還是香菜公司那邊,公司大樓著火了,整個大樓都燒著了……”
殷騖的眸底瞬間變得冷沉。早先時候,香菜公司那邊頻繁出事,最後還是都一一做出了澄清和解釋,到最後,殷氏企業甚至憑借那個契機在大眾樹立了一個非常不錯的正麵形象,香菜公司那邊也徹底恢複了正軌,可現在,幾個月過去了,竟然又鬧出這種事情……
……
醫生告訴荀服,這次的手術進行地還算順利,對腹中的胎兒也沒有什麼影響,讓他在這之後放心地養胎。
荀服點了點頭,依舊是滿心忐忑,總覺得自己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似的,說白了還是擔心這個孩子會出事……
被送回病房之後,吳特助說:“總裁安排了城北的別墅給你,你在醫院觀察兩天,我就送你過去。”
荀服點了點頭,他現在很清楚,自己說什麼也沒有用,在孩子的DNA報告沒出來之前,他什麼也決定不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一下……”荀服下意識地叫住了吳特助,可是一開口就啞然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殷騖他……”
“總裁他現在很忙。”
“我知道了,我隻是隨便問問。”荀服皺著眉頭,“你快出去吧,我想睡覺了。”
吳特助點了點頭,走之前叮囑了荀服兩句,“不管怎麼說……為了肚子的孩子,還是盡可能保持情緒的穩定。”他自己說完這話,也覺得怪尷尬的。
荀服楞了一下,“謝謝。”
可他就不明白了,殷騖不是很在乎這件事嗎?不是非要知道孩子到底是誰的嗎……
那為什麼殷騖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他真可笑,竟然會對殷騖抱有一點期望。
荀服覺得,殷騖肯定是抱有一點希望,覺得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可能是他的。就算他不在乎他,難道自己的孩子也不在乎?可事實上,殷騖就是那麼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荀服摸著肚子,越發覺得心寒。
可就在第二天的時候,吳特助敲開了荀服房間的門。就在吳特助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小不點。
小家夥看著也才四五歲的模樣,長著和荀服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荀服看見那個孩子的第一瞬間就愣住了。
小男孩身上的那種冷靜,讓人感覺他簡直不像是一個孩子……
而荀服的臉色卻在瞬間變得難看,他很快意識到了這個孩子的身份……多麼可笑,他都二十七八了,竟然還能有個五歲不到的弟弟。
荀服對這個孩子並沒有任何感情,喜歡厭惡都說不上,可一想到荀芳,他就覺得莫名的惡心。
“你為什麼把他帶過來。”荀服狠狠看著那個小孩,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把對方當做荀芳在厭惡。
但是荀服終究是個善良的人,很快地,他意識到,對方到底隻是一個孩子。
雖然那個小孩表現得比同齡人都要穩重和冷靜,可是他的眼底還是有一個瞬間顯露出了難過……
“既然這樣,那我現在就送他去福利院吧。”吳特助對這種情況早就有所預料,警方那邊將孩子交給他們,他本來是打算讓人直接把這個小不點送到福利院的,可誰會想到這個家夥竟然自己提出要求,一定要見荀服一麵。
對於荀服和他家裏其他人的關係,吳特助已經有了一個很清楚的了解,他很確定在這種情況下,荀服是很難喜歡這個小不點的。
吳特助一把捉著那個小孩的手,“走吧。”
小孩依舊很安靜,不哭也不鬧,僅僅隻是在離別的時候,用那雙滿含著悲戚和乞求的眼神看著荀服……
在那一個瞬間,荀服突然心軟了,“等一下吧,讓他留下來……”
跟我結婚,我會一千倍一萬倍對你好
“你知道我是誰嗎?”
荀服看著那個四五歲的小不點,要不是因為在他的身上看見了自己小時候的影子,他大概是真不願意管這個孩子。
“哥哥。”
稚嫩的童音,不帶過多的感情,但是一雙看著荀服的眼睛卻流淌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你……”荀服不知道說些什麼,要是留下這個孩子,以後肯定麻煩不斷,可是不留下他,孩子就要被送去孤兒院了,“你想留在我身邊?”
小豆丁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要是留在我身邊,以後可要聽我的話。”
“我會聽話的!”小孩很認真地說。
荀服點了點頭,才不好意思地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
“怎麼會沒有名字呢?”荀服想到荀芳這人的性格,頓時覺得,自己這弟弟過的隻怕也不見得好。有這個麼個不負責的娘老子,說白了兄弟兩個都是可憐人,他想了想,“我給你取個名字,叫荀尋,你覺得怎麼樣?”
荀尋點了點頭,“我都聽哥哥的。”
荀服一開始隻覺得荀尋看著挺可憐的,那麼小一個孩子,什麼都不懂,和自己小時候一樣,不哭也不鬧,看著既乖巧又呆萌,相處了兩天發現,孩子小歸小,倒是個貼心的小棉襖,荀服這兩天覺得日子格外難熬,多虧了這個孩子陪著自己。
可是時間一天天快了,荀服也變得不安起來了。
之前亮叔他兒子說要來拿東西的事情,直接交給吳特助去處理了,現在就眼巴巴等著檢驗結果出來。結果能出來了,他也好安心一點,不過,也該早點做好打算。
荀服把荀尋叫過來,很認真地問他:“你覺得現在的生活怎麼樣?”
他們現在雖然是在醫院,住在vip 病房,什麼都有人管,吃什麼穿什麼都不需要煩惱,但是胎兒的檢驗結果出來了,荀服到時候說不準就得走……
“哥哥,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荀尋倒是個聰明的孩子,年齡那麼小卻像是洞悉一切事情。
荀服一開始還覺得這孩子是和自己小時候一樣,呆,後來才發現,孩子不僅聰明,也是真的成熟穩重。
“那哥哥跟你說吧……我們現在待在這裏,隻是暫時的,這不是我們自己家,你跟著我,就得四處漂泊,以後能不能過上好日子還說不一定呢。”
“嗯,我會跟著哥哥,以後照顧好小寶。”小寶是指荀服肚子裏還沒出生的孩子,荀尋自己給他取了個小名叫小寶。
荀服一開始還擔心,要怎麼和荀尋說自己一個大男人竟然懷孕了的事情,後來發現自己也不用解釋什麼,孩子就是知道的……
這時候,隻聽著病房的門“吱”一下被人推開。
門外站在一個高大的身影,麵色冷沉,目光有點可怕。
荀服一看見殷騖,當下被嚇了一跳,怎麼好巧那番話被他聽見了……
“這麼著急要走?”殷騖冷笑一聲,慢慢地走了過來,目光落在荀尋身上時候,很明顯楞了一下。
這孩子的確是和荀服長得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出去。”
殷騖冷冷掃了荀尋一眼,那個眼神,就算是成年人都會覺得害怕,可荀尋愣是站在原地不動,殷騖這才發現,這小豆丁的眼神……就跟一頭小獵豹似的,不但死守在荀服麵前,那眼神簡直就像是隨時準備撲過來似的。
“我說出去,沒聽見?”殷騖幾步走了過去,抬起一隻腳去踹那小屁孩,他對荀芳的兒子可沒有那麼客氣。
荀尋到底就是個半大的孩子,一腳被踹在了地上。
“你打他幹什麼?”荀服看了,當下不高興了,下了床要去拉荀尋起來,“你沒事吧?”
荀尋剛才摔在地上,發出“砰砰”一聲巨響,可愣是沒哭,就光用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殷騖。
殷騖越發覺得,那根本就是一頭小豹子……長得和荀服那麼像,可脾氣一點也不像荀服。
“不準欺負我哥哥……”
小家夥很認真地看著殷騖,稚嫩的童音響起,殷騖都被嚇了一跳。
荀芳那不要臉的女人,還能生得出這樣一個兒子?
殷騖眯著眼,目光冷測測的,故意嚇唬荀尋,“你是什麼東西?”
他倒是要看看這小東西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嗎?
荀服咬著牙,攔到了殷騖麵前,“你幹嘛……要跟小孩子計較?你就不能讓著他點嗎?”他自己都多少有點怕了殷騖,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了。
殷騖一下被堵得啞口無言,他還真沒想和小毛孩計較什麼,可這……真不愧是荀芳那女人的兒子,真是一點也不討喜,一來就和自己作對。
他真是後悔那時候沒讓吳特助領了人直接就往孤兒院裏送。
就在這時候,敲門聲“蹬蹬”地響起,門直接被吳特助打開了,語氣有些激動,“DNA檢測結果出來了……”
殷騖一下愣在了原地,隻覺得腦子裏好像嗡嗡一下炸開。
一旁的荀服也是一樣,幾乎隻是這短短時間,整個房間裏的氣氛都不一樣了。隻有荀尋這個小不點,似懂非懂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該幹什麼,就死死地站在荀服跟前,做出一副保護著的姿態……
“出去說!”殷騖這會兒回過神來,急匆匆要往外邊走。
“不,就在這說!孩子是我的,憑什麼不讓我第一時間知道答案?”殷騖請了專家捉進時間出結果,荀服等的時間一點沒比殷騖少,憑什麼他就不該第一時間知道?他更怕殷騖是不是背地想做什麼手腳……
荀服覺得自己這一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殷騖冷著臉看了荀服一眼,又看了看吳特助,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再度愣在了原地……
很顯然,這孩子要是不是他的,吳特助敢跑到這來囔囔結果已經出來了嗎?
孩子要不是他的……遵循殷騖的吩咐,吳特助要第一時間把孩子處理掉。
殷騖之前覺得腦子懵了,完全是處於緊張……說到底還是希望那孩子是自己的……
可……這孩子竟然真的是他的?!
殷騖這回懵了,是真的不可置信,覺得自己整個人如同置身於雲端之上……
這種感覺類似於普通人抽中一張一個億的彩票……
“那……總裁,可以說嗎?”吳特助手裏還拿著一份報表,看了看殷騖,又看了看荀服。
荀服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什麼用,能不能第一時間看到報告,還不是得殷騖說了算,所以吳特助用那種類似於征求意見的眼神看自己的時候,荀服感覺到了莫名的迷茫……
想了想,荀服直接走了過去,衝上去就準備把報告搶過來,誰知道卻被殷騖攔住了。
“懷孕的人,跑什麼跑,好好坐著。”
殷騖拉著荀服坐到床上,荀服的臉上依舊寫滿了迷茫,他捉著殷騖的胳膊,“殷騖,我想第一時間知道的結果。”
荀服的眼底有焦急,也有乞求。
殷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凝視了荀服好一會兒,最後才將目光轉向吳特助,“把報告拿過來。”
“好。”吳特助快步走過去,將報告遞給了殷騖。
“給我幹什麼。”殷騖衝著吳特助使喚了一個眼神。
吳特助一時間沒沒反應過來。
殷騖也不多說什麼,直接把報告搶了過去,跟著就看見荀服眼巴巴看著自己,明顯是焦急想知道結果。
殷騖眯著眼:“吳特助,你把那個小孩帶出去。”
荀尋是不樂意出去的,不過荀服考慮到自己要和殷騖談的事情,也的確不適合小孩子在場,就對他說了一句,“你先和吳叔叔下去吧。”
荀尋一開始是怎麼都不肯出去,聽到荀服這麼說,他才跟著吳特助走的。
“看不出來,你這個弟弟,還挺有良心的?”
“別說廢話了,我要知道結果。”荀服一直等著的就是這個結果,他看了殷騖一眼,“知道了結果,也好做個真正地了斷不是嗎?”
“了斷什麼?”殷騖反問荀服,“你是不是真的搬去哪裏都準備好了?”
“我……我沒有……”荀服慢慢地低下頭,他沒能控製眼淚流出來,“殷騖,算是我求求你了好嗎……”
殷騖看了荀服一眼,“荀服,我就問你,你是不是鐵了心想走。”
荀服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你會讓我走嗎?”
殷騖回答地很決絕:“不會。”
“孩子不是你的,你也不會?”
“孩子是我的。”
殷騖一把打開檢測報告,上麵果然清清楚楚寫明白了,孩子就是他的,檢測結果是父子關係。
荀服一把搶過那份報告,雙手一直在發顫……
他現在終於知道結果了,可這個結果到底是好還是不好?荀服慢慢抬起頭,他看著殷騖……孩子是他和殷騖的,可是……
“結婚,明天就結,你滿意嗎?”
“殷騖……我要的不是結婚!”
“可是我要。”殷騖很認真地看著荀服,“你準備好,我們結婚。”
荀服看了殷騖一眼,“你憑什麼覺得我要和你結婚?殷騖……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生下來以後,這個家庭爭吵不休,我們兩個根本不適合。結婚又能怎麼樣……那隻是一種法律關係罷了。”
“荀服,跟我結婚,我會一千倍一萬倍地對你好……”
“殷騖,我不相信你……”
殷騖頓時啞然,他麵色變得很難看,那張刀刻一樣的美麗麵容上寫滿了懊惱和羞憤。
荀服肚子裏的是他的孩子,他還想去哪?
殷騖悔不當初,他很清楚,如果他以前對荀服好一點,事情不會鬧出這樣……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
“殷騖,你先出去吧,我現在想休息。”
荀服這樣說,其實也是想打破現在的尷尬局麵,做一個暫時的緩衝。
更重要的是,不管殷騖做了什麼決定,荀服沒有辦法那麼輕易就這麼算了……
而且,是不是真的要和殷騖結婚,荀服也沒有想清楚。在荀服看來,殷騖的情緒轉變,完全就是為了自己肚子裏的那個孩子……
“荀服,我知道,你是想要一個對不起。”殷騖的語氣凝重,“我可以跟你說對不起。”
“殷騖……你理解錯了。因為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夠了。我真的不想爭辯這些事情,就算我們說半個小時說一個小說或者說上一整天都不會有任何的結果……”荀服慢慢地閉上眼睛,語氣裏滿是無奈,“我真的不想說什麼,請你出去好嗎?”
殷騖愣在原地,臉上第一次寫滿了孩子一樣的無措,他看著荀服,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虧欠荀服的,可是……荀服也曾經對不起他。
“荀服,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你沒有做好準備,沒關係,我可以等,等你做好準備。”殷騖很認真地看著荀服,“我相信,你最終還是會決定和我在一起。”
荀服沒有說話,他隻是在想,殷騖真的太自以為是了……
看著荀服沉默著背對自己的模樣,殷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好,你好好休息。”
殷騖慢慢地走到門邊,打開門要出去的時候,又在原地站定了很久的時間,然後,他高大的身軀似乎輕輕搖晃了一下。
“荀服,你要記住,我也不是在給你什麼選擇。”
這句話是一如往昔的冰冷和強勢,隻是在這其中,分明又多了一種說不出的隱忍和痛苦。
荀服狠狠咬著牙,他看著殷騖的背影,“就算真的結婚,也隻會是兩個人都不快樂罷了。”
“會嗎?”殷騖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荀服,他眯著狹長的眼眸,“就算不快樂,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說過,我可以等,等你答應為止。”
荀服的臉色蒼白,苦笑道:“是……為了這個孩子,對嗎?”
他是絕對不可能放棄這個孩子的,也不可能就這樣把孩子交給殷騖……
因為這個孩子,他注定要和殷騖糾纏不清?
荀服低著頭,“殷騖,答應和你在一起,我不會快樂。”
這句話如同一根刺,深深地刺在了殷騖的心口。
為什麼和他在一起就不會快樂呢?
殷騖的目光越發地冷沉,之前的愧疚,懊悔,還有自責,在這一刻,終究還是被骨子裏的不可一世所遮蓋。
他承認他錯了,可是荀服也一樣錯了,明明他們都錯過……
“殷騖,我不需要你屈尊降貴和我結婚,我也不需要你的承諾。我可以找到真正願意好好對我,可以和我一起好好過日子的人。那個人不是你也沒有關係……”
殷騖幾步走到了荀服的麵前,他渾身上下都透著澎湃的怒意。
一隻手伸向了荀服……
那一刻,荀服本能地顫抖了一下,身體處於本能地旁邊一偏。
殷騖寬大的掌心,僅僅隻觸碰到荀服的一縷頭發,他的手停在半空,看上去十分尷尬。
在剛才那個瞬間……他其實隻是想要摸一摸荀服的腦袋,想要在荀服麵前表現出溫柔的一麵。
可是荀服的舉動告訴他,他害怕自己……
殷騖的確很少在荀服麵前顯露出溫柔的樣子,他收回手。
怒火依舊在,可是他在極力壓製自己的怒火,他甚至擠出一個溫柔地笑容。
“荀服,你說什麼都沒有用,我就是要和你結婚。”
說完這句話,殷騖直接衝著外邊走去,他離開了這個房間,但是荀服的心情沒有就此平複……
敲門聲響起。
是吳特助把荀尋送了回來。
“那個……夫人,是不是可以準備搬去別墅的事情。”站在荀服的床前,吳特助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你還要別的什麼吩咐嗎。”
“夫人?”荀服指著自己,滿臉低不可思議。
“這是總裁的意思,以後就這麼稱呼你。”
荀服的臉刷刷一下紅了,不知道是因為害羞是惱怒,“你別這麼叫我。”
他怎麼擔得起這樣的稱呼?
“你都要和總裁結婚了,這個稱呼早晚是你的啊。”吳特助其實覺得特別的不習慣。準確說來,他一度覺得殷騖和荀服的感情真的挺迷幻的。
如果殷騖單純想要荀服肚子裏的孩子,他有數不清的手段可以幫自己達成目的,而荀服將會是那個可以被隨意犧牲的可憐人。但是殷騖的目標顯然不是這個孩子。
如果殷騖要的是孩子,他不會在一早就說出,如果孩子不是他的,就直接處理掉……
吳特助一度不太明白殷騖當時為什麼那樣說,但是現在他明白了。從那個時候開始,殷騖其實已經決定了要和荀服在一起,表麵上殷騖很像是為了這個孩子才選擇和荀服結婚,可事實上,殷騖是明明確確選擇了荀服這個人……
“吳特助,我可以這麼告訴你,我不一定會和殷騖結婚。”就算是當著殷騖的麵,他也是這麼說的,“不要稱呼我為夫人……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好的,夫人。”吳特助直接采取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措施,“那麼,現在是不是準備搬去城北的別墅?”
荀服無語了,“那殷騖還和你說了什麼嗎?”
“總裁說,要我盡可能滿足你的全部要求。”
“好,我的要求就是,你可以不要管我嗎……我也不想去城北的別墅。”
吳特助很認真地說:“可那不是早就決定的事情嗎。”
“那你讓殷騖親自來和我說吧。”
荀服的話音適才落下,隻聽著門那邊恰好傳來一個聲音。
“我就在這裏。”
殷騖慢慢地走到了荀服的麵前。
荀服楞了一下,突然間什麼也不說了。
“吳特助,你出去吧。”
“好……”吳特助巴不得快點離開這個修羅場。
“你要說什麼,和我說。”殷騖準備繼續往床邊靠近的時候,一個小豆丁忽然擋住了他的去路。
眯著眼,殷騖的眼底滿是厭惡,可荀尋這個小不點就是忠心耿耿地攔在荀服麵前。
“我不會欺負他,你放心了?”
小家夥直接搖了搖頭。
“好,我就站在這說。”殷騖站在原地不動了,隨後看著荀服,“你說吧。”
“我沒什麼話想和你說。”
“剛才不是說要和我說嗎?”
荀服低著頭,滿臉的沉默,像是徹底無視了殷騖的存在。
這樣也不願意和自己說句話嗎?殷騖的目光一沉,“我會盡可能滿足你的要求。”
“我想走……殷騖,我仔細考慮過之後,我覺得隻有這個選擇,繼續留在你的身邊,我可能會瘋掉。我真的沒有辦法和你好好地相處……”荀服的雙肩不自覺地顫抖著,“算是我的錯好嗎?我真的很怕你……”
殷騖感覺好像有一把刀子在一刀刀割自己身上的肉,他勾著一抹冷笑:“我那麼讓你討厭?讓你覺得隻要和我待在一個房間,你都會厭惡到這個地步?”
他希望荀服回答自己,但是荀服沒有……
“我不想說謊。”或許他現在也沒有那麼害怕殷騖,可是……荀服始終覺得殷騖是一種反複無常,且極其危險的存在,他摸著肚子,“殷騖,我真的沒有辦法……”
“你想離開,是嗎?”
荀服點了點頭,“對,我就是想離開。”
“無論什麼代價對嗎?”殷騖冷著臉反問荀服。
荀服的心間一顫,“殷騖,你還是在威脅我……你就隻會這樣。”
“我不想威脅你。我給你選擇的機會,我會對你好……荀服,聽話好嗎?”殷騖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在劇烈地疼痛,事實上,那隻是一種心理作用罷了。因為荀服對自己不理不睬,因為荀服說厭惡自己……
這些原本是他自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可現在,他為這一切難受著……
“是不是在你的心裏,我真的比不上那個傅少卿?”
“這和傅少卿沒有關係!”
“你的反應那麼大,也就是說我說對了?”殷騖滿臉痛苦,“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三個月而已……隻是三個月的時間,你就那麼愛他嗎?明知道你和他根本沒有結果……你也寧可選擇他?”
“對,有的選擇的話,我當然選擇他。”荀服很平靜地看著殷騖,“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不喜歡你了……在我喜歡你的時候,你對我隻有仇恨,後來,你終於放過我了,我可以去過自己的生活了……可殷騖你為什麼又突然對我執著起來了?”
殷騖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說什麼,都不會讓荀服相信,他是真的想要,從這一刻開始,跟荀服好好地過一輩子……
“殷騖,你又該用什麼理由說服你自己?難道在你心裏,你沒有一刻想著……我曾經和別的男人上床,你沒有想著曾經的怨恨。”
殷騖的情緒很明顯因為荀服的這句話有了變動,可出乎意料的是,殷騖很堅定很認真地告訴荀服:“我隻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我做了這個決定,我願意拋下所有的一切,我要和你在一起。為了和你在一起,我可以為你做任何的事情。”
荀服愣住了,大概半分鍾過去,他笑了。
“你是高高在上的帝國集團總裁,你生來就是天之驕子,你從沒有在任何人麵前低頭……你真的能為我做任何事情?就算是……我曾經為你做過的事情……你也能做得到嗎?”
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說這段話的時候,荀服藏在被子裏的手其實一直在發抖。他極力裝作自己很鎮定很強勢地樣子。他在等待殷騖的答案。
但是很長時間,殷騖一直在沉默。
這樣的沉默讓荀服失去了耐心。
他發出有些淒涼地一抹苦笑,從以前到現在,他從來不是占據優勢的那一方,殷騖這一刻的退讓其實根本不代表什麼,他很清楚殷騖的喜怒無常……
“我可以。”
“殷騖……那你需要先想想你以前是怎麼對我的。”
當荀服用那種極其平靜的語氣說出這番話。
殷騖的臉色一下白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沒有爭吵,兩個人看上去都很冷靜,可在這種情況下說出的話,好像更有一種讓人心痛的感覺。
好像你明知道你怎麼都無法挽回另一個人的心,你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荀服深吸了口氣,目光輕輕顫抖著:“殷騖,我想休息了。”
又是這句話……
殷騖感覺自己很容易被這句話莫名的刺痛。
荀服朝著荀尋招了招手,小豆丁原本安安靜靜站在那兒,一看見荀服的動作,馬上走了過去。
“哥哥……”小家夥軟糯地叫了一聲。
荀服捉起桌子上的一個蘋果,“你吃嗎?”
荀尋很聽話地點了點頭,荀服拿起桌上的水果刀……
殷騖突然走了過去,“我來。”
他搶過荀服手上那個蘋果,將水果刀拿到了很遠的地方,“這種東西很危險,不要碰。”
荀服也不看殷騖,拿起一個香蕉遞給了荀尋,“你去外邊玩吧。”
小豆丁非常聽話地點了點頭,拿了東西就往外邊走。
這一刻,荀服覺得無比地羞愧和自私。大人之間的吵架不該讓孩子參與進去,雖然他和殷騖始終沒有吵起來,可孩子是很敏感的,對於這種低氣壓,他不會感覺不到……可是荀服太害怕了……
他害怕和殷騖單獨相處,害怕殷騖突然間反複無常,也害怕自己……
害怕自己的軟弱,一不小心為了孩子妥協。
殷騖這樣的人,一貫是骨子裏就不可一世……又怎麼可能會低頭呢?別說低頭了,一句對不起,就是他能忍受的極限……
可一句對不起算什麼?
荀服感覺眼角有點濕潤,在眼淚掉下來之前,他用一隻手狠狠掐著自己另外一隻手,直將自己掐的生疼,好像這樣才能理智一點。
“殷騖,我們好好談一下吧。”
雖然荀服已經知道,自己根本不會得到任何答案。
“簡單說就是,我不喜歡你,而且我還很恨你,和你在一起我會覺得很難受。”
“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殷騖開始變得有些急躁,可能是他終於意識到,他和荀服的關係有多僵硬。
“那我剛才的問題,你認真回答我了嗎?你覺得你……”
“可以啊,有什麼不可以嗎?你為什麼覺得會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那樣得意的笑容,就好像他以往那樣的桀驁不馴不可一世。這二者並無任何區別,會讓人覺得,似乎這世上真的沒有一件事情能叫他為難。
殷騖將削好的蘋果遞到了荀服的嘴邊,像是覺得荀服沒有看懂自己這個動作的意思,殷騖認真解釋道:“我為你。”
荀服楞了一下,他伸出手,動作緩慢地拿起了殷騖手中的那個蘋果。
然後,他的目光一沉,揚起手將那個蘋果狠狠扔了出去。
“砰”的一聲……是蘋果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最後撞到了牆上。
“你、”殷騖可從沒有對別人獻這種殷勤,但是很快,他笑了笑,“不喜歡吃蘋果,吃別的吧。”
“我什麼也不想吃。”
“那就看看電視,解解悶,或者出去走走吧,你整天悶在這裏,對身體也不好。”
“我覺得悶在這裏也挺好的。”
“好,你喜歡就好。”
“我不想去你城北的別墅。”
“我很早就讓人準備好了,去那裏,會有人照顧你,我才會放心。”
“我不去,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
“好……你想要住在哪裏,我可以馬上安排。”
“我住在哪裏都可以,但是我不想看見你。”
一來一往,唇槍舌戰。
在這個過程中,荀服看上去強勢,其實還是害怕居多。他在不斷尋找殷騖的底線,不斷試探殷騖……
“可以,你不想去城北的別墅,我可以安排一個相對小一點的公寓。”殷騖直接忽視了荀服剛才的話,隨後送上一句關切地話,“過於狹小的空間,對孩子不好。”
荀服楞了一下,他住的地方,也沒有那麼差吧?但是……的確是誰都希望能給孩子一個好的環境,如果能去一個環境很好,空氣很清新的地方養胎,那對孩子肯定是更好的……
“為了孩子,別賭氣,好嗎?”
殷騖的語氣變得越溫柔起來,帶著寵溺,也帶著一種哄小孩的味道。
荀服抬起頭的時候,正好和殷騖那雙深邃的眼睛對上,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又被那雙漂亮勾人的眼睛吸進去了……
“就算是你答應了。”殷騖露出一個甚至帶了一點討好地笑容。
可荀服看到那種笑容就莫名覺得來氣。
他以為自己這麼輕易就原諒他了嗎?
殷騖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覺得全世界都要圍著他轉嗎?
荀服有點賭氣,但是思來想去,他怎麼也得先考慮肚子裏的孩子,所以就閉上了嘴沒有說話。
可退這一步,之後豈不是步步都要往後退?
荀服思來想去又覺得有點氣不過。
“我要回去。”他最終還是得出這樣的結論,有些氣呼呼地說出這句話,去看殷騖的時候,才又開始後怕起來。
“這樣吧,你去看看,去看看你喜歡不喜歡好嗎?”殷騖此時的語氣比之前更像是在哄騙小孩,“如果你喜不喜歡那裏。我再送你回去,好嗎?”
荀服咬著牙,也不說話。
幾乎是殷騖說什麼,荀服都直接當沒有聽見,換做以前,殷騖肯定已經發火發了幾百次了,但是至始至終,他都將腦袋放低,然後軟聲細語地想辦法和荀服搭腔。
殷騖自己都挺好奇自己的轉變。
他沒有去想自己現在的樣子看著是不是很丟人,看著是不是有點諂媚,他隻是覺得在看見荀服沒有表情的樣子的時候,他就會想怎麼去讓他高興一點。
“殷騖,我說了我想回自己的地方。”
直至最後,荀服依舊堅持要回他自己住的那個小單間,殷騖實在沒有辦法,隻能選擇退讓,“好,我聽你的,你什麼時候想回去,我可以送你回去。”
“你不忙嗎?”荀服反問殷騖,“公司應該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吧?”
殷騖一下被說中了痛楚。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坐在他現在坐的這個位置,按理說應該很輕鬆,手下有的是的人會幫他處理問題,而他要做的僅僅隻是發號命令而已。若隻是這樣,他在商界不會那麼成功……
殷騖也有他特別專業和努力的一麵,工作就是他的主場,再棘手的問題,他也能迎刃而解。
“你比工作更重要。”殷騖用很溫柔又篤定的語氣說,“每一天我都會空出時間來陪你。”
可這樣的話聽在荀服耳中卻有點不是滋味……胎兒的檢測結果出來之前,殷騖根本不是這樣的態度。
荀服清楚記得,他做檢測的時候,殷騖人都不知道去哪裏了。
為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殷騖真是煞費苦心……
荀服越想越覺得氣惱,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沒有資格和殷騖鬥,至少……他沒有辦法正麵和殷騖抗爭,他能做的絕對不是硬碰硬,而是要想辦法向殷騖服軟。
也許在殷騖不注意的時候,他能做出反擊,甚至幹脆地逃走……
“我現在就想回去。”
“我問醫生你的身體狀況,如果沒事了,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既然荀服堅持要回去,殷騖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在和醫生商量過之後,殷騖決定親自開車載著荀服回家。
“手給我。”要出病房的時候,殷騖小心翼翼地朝著荀服伸出手。
荀服猶豫了很久。
他是不情願的……
可是他更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
他最終伸出了手。
當殷騖牽著荀服的手,他不自覺綻放出了笑容,所有的喜悅都在臉上,不加掩飾就顯露出來了。
一旁的吳特助簡直看呆了,他以往很少看殷騖這麼高興的樣子……這還僅僅隻是牽個手。
殷騖一路上都很小心地攙扶荀服,其實荀服懷孕才三個月多一點,肚子都瞧不出什麼,這幾天在醫院,也都是好吃好穿被伺候著,沒事的時候就躺在床上看看電視,苦是一點苦也沒吃……
也就是因為內心糾結,每天為自己和殷騖感情的事情煩惱,看上去鬱鬱寡歡的。
被殷騖這麼小心翼翼地牽著手……在醫院裏,也引起了很多道視線。荀服始終低著頭,不去在乎什麼人是不是在看自己,而殷騖就不一樣了,他臉上寫滿了得意洋洋和意氣風發,看著就像是人逢喜事……
吳特助牽著荀尋,如同一個男保姆一樣跟在後邊,覺得自己特別想是後宮的太監,皇帝出巡帶著即將登上後位的寵妃,他在後邊牽著小皇子……而且,這位寵妃本人是很不滿意入宮為後的。
當然,他身邊這位那麼小就沉默寡言,看著老實本分惹人憐愛,其實頗有心機的“小皇子”也根本不是什麼小皇子,而是個拖油瓶。
就在吳特助思緒神遊在千裏之外的時候,隻看著遠處一群人蜂擁而至,衝著這邊跑了過來,手裏的攝像頭閃光鏡一通亂拍……
當男小三你不覺得很不要臉?
看著突然衝過來的烏壓壓的人群,荀服下意識地顫了一下,這時候,他感覺一雙手緊緊地包裹著他的手。
殷騖將他一把拉進了懷中,“別怕,有我在。”
“荀尋?”荀服卻是往後看了一眼。
“哥哥……”荀尋也正睜大眼睛往哥哥這邊看。
“過來!”不過是五步不到的距離,荀服正衝荀尋伸出手,那邊洶湧的人群已經衝了過來,荀服的手還沒有伸出,人群已經擠了過來,將他們幾個人團團圍住。
一群人對著他們一通拍照,還有人一邊問:“殷總,請問這男的和你是什麼關係?聽說你們是一起從婦產科出來的?”
“有消息說你出軌了,旁邊這位難道就是你的出軌對象?”
“這裏是xx直播,我們知道的是,外邊傳出殷總出軌了一個男人,而且對方還懷孕了,男人懷孕可以說是很少見了……殷總,你是否解釋一下?”
“你們是哪裏來的?”人群太擁擠了,吳特助為了安全,隻能一把將荀尋那個小家夥抱起來,一邊還要想辦法驅散人群。
早先網絡上就出現了一些針對殷騖的流言,一些膽子很大的不入流記者,公然就敢跑過來“采訪”,但是殷騖很快就讓人把事情解決了。
沒有想到現在又鬧出了這麼一出。
那些人雖然一直在向殷騖提問,但是閃光燈卻是對著荀服的。這一刻,荀服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種穿過鏡頭都能感覺到的惡意,如同一團團洶湧的巨浪……他感覺自己要被這些惡意弄得透不過氣了。
殷騖將荀服一把攬進了懷中,用手遮擋住了荀服的眼睛,在他耳邊輕聲說:“不用怕。”
可荀服就是感覺渾身透不過氣來一樣。那些難聽的字眼不斷從那些不知道身份的陌生人口中吐出……
“請問你今年多大了,當男小三你不覺得你很不要臉嗎?”
“勾引別人的未婚夫,這種不知羞恥的事情,不會讓你覺得良心不安嗎?”
“請問你們是從婦產科出來這事情是真的嗎?殷總,你知道你出軌的消息已經滿城風雲了嗎?你一直保持沉默,是否是一種默認?”
盡管荀服的眼睛被擋住了,可他還是能清楚聽見那些無端地指責……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有什麼事情衝著我來。”
殷騖朝著吳特助看了一眼,使喚了一個眼神,吳特助當下就明白了,抱著荀尋往外邊走。
“我數十下,我奉勸你們放下攝像機,刪除你們發布的照片。”
殷騖極具穿透性和威懾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都楞了一下,但是這群別有目的的人,隻是在一瞬間露出膽戰心驚的心虛模樣,很快就鍥而不舍地繼續追問下去。
“殷總,你不肯正麵回答我們的問題,是不是心虛?”
“你那麼護著懷裏的人,是否外界的猜測是真的……”
“我隻知道你們打擾了我的正常生活。”殷騖的麵色冷沉,他周身的強大氣場,讓剛才還不可控製的局勢漸漸地可控。
荀服感覺自己的心跳很快,不安和壓抑充斥著他全部心情,他甚至不知道事情最後是怎麼解決的……他閉上眼,就會想到那群人突然間湧過來,然後一個個對著他無端地指責……
直至殷騖的聲音不斷在頭頂響起:“沒事了。”
荀服在以前的時候,並不覺得自己是這麼一個像陶瓷娃娃一樣脆弱的人。
可當他抬起頭的時候,他的眼角有些濕潤,眼睛卻是有些木木的。
殷騖被荀服的樣子嚇了一跳,他知道荀服是真的因為剛才的事情害怕了。
“哥哥……”
荀尋扯了扯荀服衣服的一角,荀服才像是回了神,伸手摸了摸荀尋的腦袋,“我沒事。”
“先上車。”
鬧事的人群已經被控製住,除了幾個趁亂逃走的,吳特助已經讓人去追了。
“總裁,還有幾個人我們還沒有找到。”
“不會走遠的,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不允許有一張照片落在網上,你看著辦。”殷騖好像想到了什麼,“之前有人說在網絡直播,立刻封掉。盡快給我查出來是什麼人在搞事情。”
這已經是第二次有人來鬧事,不是同一批人,但是手段一樣的拙劣,區別在於,上一次是針對殷騖,但是這一次好像換成了針對荀服。
這是殷騖所不能容忍的。
和吳特助叮囑了一些事情之後,殷騖才上了車,“最近可能還會有些事情,你先不要回去住了,我不放心,我帶你去城北的別墅。”
“我沒事……”荀服不安地坐在那裏,臉色十分不好,他強忍著心裏的不舒服,“殷騖,我要回去……我不去你的地方。”
“這個時候你還要鬧脾氣?”殷騖也有些不高興,差點沒有壓住脾氣,最後歎了口氣,才又溫柔下來,“荀服,我不是擔心我保護不好你……我不是因為覺得我沒有能力保護你所以才要你去城北的別墅。但是,不管怎麼樣,我要的是萬無一失。”
荀服低著頭,沉默了。
殷騖凝視了荀服有一會兒,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好聽的話,荀服都不可能聽進去,他坐在前排,直接開車往城北別墅的方向去。
車內的氣氛很僵硬,荀尋眨著好看的大眼睛,稚嫩的外表下,一顆不似幼童的心,好像早就洞悉了一切。
荀尋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多問什麼,至始至終都隻是緊緊捉著荀服的手。
荀服也不知道自己最近的情緒為什麼總是那麼極端,那麼不可控製……其實殷騖說的有道理,可他就是不想要按照殷騖說的去做。
可荀尋用小手握著他的手時,荀服很快想到,自己不再是一個人,他要照顧弟弟,還有肚子裏的孩子……他不能隻為了自己的情緒。
車子一路開到殷騖城北的別墅,期間,荀服沒有和殷騖說過一句話。
下車之後也是一樣。
荀服麵無表情地進了別墅,裏麵的女傭恭恭敬敬地出來,“總裁,夫人。”
一聽見這個稱呼,荀服頓時覺得火冒三丈,之前好不容易壓製住的那股莫名的情緒,突然間又竄了出來。
“不要叫我夫人。”
丟下這句話,荀服就拉著荀尋往屋子裏麵走。
“夫人,您的房間在這邊……”一個女傭匆匆追了上去,開始引導荀服他的房間在什麼地方。
其實對於荀服而言,住在哪個房間都沒有區別,對他而言……都隻是客房罷了。
他戴著荀尋進了房間,跟著就準備把房門關上,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攔住了荀服的動作。
“荀服,你要是生氣,可以罵我,也可以打我,但是不要自己一個人生悶氣。”殷騖怎麼會看不明白荀服那麼明顯的不高興呢?
荀服楞了一下:“你出去。”
他不想無理取鬧,也不想拿別人泄憤……盡管他曾經也恨透了殷騖,甚至在剛才……
他被那些人罵做是小三,被說勾引殷騖,被說插足別人的感情,被說為了錢不要尊嚴不要一切……
他想到那些詞語就覺得心痛。
明明一直以來……
他才是那個受害者。
他認識殷騖比陳旭侃更早,他喜歡殷騖也比陳旭侃更早。
如果說這份感情一開始就是三個人的故事,可他一開始就是那個注定不被人注意到的,注定要躲在黑暗中的……
他曾經因為這個被陳旭侃羞辱了一頓,然後他覺得自己為什麼要那麼下賤地去喜歡殷騖?
那時候荀服沒得選擇,可現在呢……
他還是沒得選擇……
所以他注定要麵對那些唾罵和指責……殷騖卻可以那樣光明正大站在那裏,依舊擺出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態……這憑什麼?
荀服就是覺得難受,覺得委屈,覺得不公平,也覺得羞愧屈辱,覺得無地自容,覺得悲憤難平……又或者,他此時的情緒也是無理取鬧罷了。
“好,我出去。”
這是殷騖第一次執行荀服的“命令”,他很聽話地往後退了一步,退在門的另外一頭。
“荀服,給我時間……”
“砰!”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事間響起的,荀服一點沒有給殷騖麵子。
他一麵是為之前的事情生氣,一麵也開始開導自己,告訴自己不要再生氣了……
“哥哥,不哭……”荀尋扯了扯荀服衣服的一角,軟乎乎地抱住了荀服。
荀服點了點頭,“哥哥沒事,荀尋,你要是想去玩就去玩吧。讓外邊的姐姐帶你玩吧,你不用一直跟在我身邊的。”
“可是荀尋想要陪著哥哥。”荀尋很認真看著荀服,“我怕哥哥會受欺負,我得保護哥哥。”
荀服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覺得小孩子的話雖然很稚嫩,但是又很戳人心。
“可是哥哥,你不要總是不高興……”荀尋的小臉也變得很憂鬱,“哥哥不高興,荀尋也會不高興。”
“哥哥沒有不高興。”荀服拉扯出一個笑容,“所以荀尋也不要不高興,我們都要高興,每天開開心心的……”
……
門外,殷騖在門口佇立了很長時間,明知道荀服不可能開門,明知道等待他的隻會是閉門羹,但是他還是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如同一尊雕塑那樣。
殷騖的目光就好像可以穿透那扇門,看到裏麵的景象,可事實上他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荀服對自己的排斥和厭惡,這一切都深深地刺痛著他,讓他在一瞬間覺得無比地揪心和無力……原來這就是求而不得的滋味,原來單方麵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這樣的……
以前他不珍惜,現在他隻能遠觀……
殷騖從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感覺好像有成千上萬的螞蟻在啃食自己的心髒,痛得好像不能呼吸……可每一次他一點點回憶自己曾經是怎麼對待荀服,他的揪心變成一種後悔和疼惜……
他後悔自己曾經那樣的傷害折磨還有羞辱荀服,他變得羞愧和憤恨起來。
大概過去了快半個小時的時間,殷騖聽到口袋裏的電話響起,他才終於回過神來了,匆匆往外邊走。
殷騖一邊走一邊拿起電話,“事情辦得怎麼樣?”
“人都捉住了。”
殷騖的眸底閃過一抹陰狠,“上一次的時候,我就說了,不要再鬧出事情。”
“對不起總裁……”
“別說對不起,我要的是,下一次不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派一組人,讓他們隨時跟著荀服。”
“好,總裁,你放心吧。另外……我們真的查不到那些人幕後的始作俑者。”
殷騖眸底的冷光在一瞬間變得更加可怕,“查不到?那就嚴刑逼供,不需要我說吧?直到他們說出來為止。”
一股寒意好像直接從電話另一頭滲透了過來,吳特助臉色發白,“我知道了。”他不由地在心裏嘲笑那些人的愚蠢無知,他們根本不知道殷騖會使出什麼手段……
“我再說一次,我不要再看見類似的事情發生。”
“我知道了總裁……”
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一批人是為了錢,上一批人也是為了錢,他們查不到源頭,就還會有源源不斷地人為了錢過來送死,但是有一個辦法,可以殺雞儆猴……
吳特助承認,他處理之前那件事情的時候,稍微心軟了點,他就是看他們跪在自己麵前求饒,一不小心就心軟了,可他早該想起,他自己又是在誰手下辦事……
哎,我就是太善良了。吳特助一邊這麼想著,電話另一頭傳來殷騖冷沉可怕的聲音。
“我相信你能處理好。”
掛斷電話,殷騖的臉上始終沒有一絲表情,下一秒,他的手機再度響起,看見屏幕上的備注,殷騖一時間愣住了……
大約過去半分鍾,殷騖才拿起手機。
“媽……”
“你也知道有我這媽?”
殷騖的母親阮芸芸,年輕的時候,是豪門世家的名媛淑女,端莊賢惠了一輩子,可是……從荀服被以私生子的名義接回殷家,從荀芳不斷挑釁阮芸芸的權威,從五年前那場大火,她失去了雙腿,她的性格變得冷僻而孤傲。
但是,麵對殷騖的時候,阮芸芸還是會顯露出溫柔的一麵,隻有這一次,她氣憤到了極點,“為什麼突然宣布取消婚禮?說要大肆操辦婚禮的是你,說取消就取消的也是你,你知道外邊現在滿城風雲都在傳什麼嗎?”
若不是氣到急火攻心,阮芸芸根本不會打這個電話過來。
“殷騖,我要你馬上對外澄清,婚禮沒有取消,還有外邊那些風言風語都是假的!馬上澄清!”阮芸芸對殷騖一貫是寵愛的,可是現在,她的語氣裏滿是不容違背的威嚴,“你聽到了沒有?”
“對不起,媽,我不會那樣做。”
“你是真的不把我當你媽了?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你會和旭侃結婚,你說你會……你為什麼突然間那麼反常?”阮芸芸想不出殷騖在什麼時候會違背自己,因為殷騖雖然有點冷淡,其實卻是個很孝順的人,但凡是阮芸芸提出的要求,殷騖很少不聽從……
也隻有曾經……
“五年前,你曾經為了那個荀服違背過我。”阮芸芸發出一聲冷笑。
殷騖的目光一沉。
現在,他也一樣是為了荀服……
……
荀服快步地走到門邊。
打開門,外邊已經空無一人。
他想著,他剛剛明明就聽到了什麼聲音……
這時候,荀服的腦海中其實已經浮現出了一個畫麵,那就是殷騖站在門口,或許是冷著一張臉,就一言不發站在那……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這麼一個畫麵。
“哥哥,你陪荀尋玩嗎?”荀尋邁著小短腿往荀服旁邊跑,拉著荀服的衣角,“我們去花園散步吧,這裏好大,我們去看看。”
為了身體的健康,荀服其實應該要固定地去散步,他現在才懷孕三個月,又不是肚子大的走不動路,在醫院那幾天,要不是因為賭氣,根本不會每天躺在床上。
“好啊,我陪你去。”
“謝謝哥哥!”
荀尋當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小家夥的笑容是非常單純和天真的,極其純粹,不沾染一點世俗的汙穢。這種笑容讓荀服發自內心的感覺溫暖……
他現在很慶幸自己選擇將荀尋留下來。
一開始的時候,他總是害怕荀尋會和荀芳一樣,但是這個弟弟顯然是像他多一些,沒有那麼多心思,人比較單純,有時候還很呆萌懂事。
荀服拉著荀尋去後花園的時候,幾個女傭圍了過來。
“夫人,你們要去哪裏啊?”
其實也是出自於好意問這麼一句,可荀服又覺得有點不舒服。
“我說了,不要叫我夫人。”
幾個女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說些什麼,紛紛露出有點害怕的神色。
“那……我們怎麼稱呼您啊?”
荀服看這幾個女孩子其實也沒對自己抱什麼壞心,又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有點過於冷硬。
“我要去花園,你們要是想跟著就跟著吧。”
說完這話,荀服拉著荀尋就往花園走……
其實殷騖起初是在城北的一套別墅和公寓做選擇,那套公寓環境也是極好的,但是後來還是選擇了別墅。獨立的花園,最適合孕夫平日裏散步,又不會因為要去外邊的公共花園而感覺不自在。
幾個女傭一開始想和荀服搭話,但是荀服的臉色實在是不好看,他們就開始試著逗一逗荀尋。
“哥哥,這裏真漂亮。”
荀尋一開始還拉著荀服的手,後來是漸漸地熟悉了環境,又開始有了好奇心,想著四處張望。
“我在這裏坐坐,你去四處轉轉吧,我不會走。”荀服笑著,在一個長椅上坐了下來。他就這麼看著荀尋和那幾個女傭在一起打鬧,或者是看著荀尋抱著滿滿的好奇心到處走來走去,他都覺得挺有意思的。
不自覺地想著,是不是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以後,也是這樣……當然,那還得好幾年之後。
光是懷孕就還要七個月。
荀服想到這,一時間惴惴不安起來。好像從自己得知懷孕的消息開始,就沒有過過一天安分的日子……可能在未來,等待自己的麻煩會更多。但是荀服很堅定一點,那就是他會好好地保護肚子裏的孩子,會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還會好好地撫養他長大……
而這個時候,就在荀服身後不遠地地方,殷騖站在那裏,看著眼前的一切,聽著荀尋和幾個女傭在一起玩鬧,發出歡聲笑語,看著荀服一臉安心地坐在那裏……他覺得這簡直就是最美好的一副畫麵。
如果,他能加入進去,一切會更好……
殷騖越是想靠近,就越是覺得難受。以前他不珍惜,現在他能可遠觀……
陽光照在殷騖的身上,他精致的麵容上掛著一抹笑,同時也掛著一抹悲哀,他越想越覺得心痛。
在原地徘徊了很久,殷騖還是往荀服所在的位置去了。
可是荀服一抬起頭看見殷騖,他的笑容就瞬間不複存在。
殷騖也在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
因為他知道,自己繼續往前,就會將荀服逼到別的地方,所以他開口說:“我有事要先離開,有什麼事情隨時聯係我。”
荀服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這樣冷落的回答,多少讓殷騖覺得有些失落,他就這樣,不被人歡送,獨自一個人離開……
荀尋好像玩夠了,就跑到荀服麵前,撒個嬌,“哥哥,我覺得外邊冷了,我們還是回去屋子裏吧。”
“冷了嗎?好像是有點……”荀服拉扯出一個笑容,“那我們進去吧。”
他牽著荀尋的手往屋裏走的時候,殷騖如同跟他站在了對立的另外一條路越走越遠……這期間,他走走停停,不斷地往後看,依稀看見了荀服牽著荀尋的那個背影……
那個背影越來越遠……
荀尋問荀服:“哥哥,小寶什麼時候才會出來?”
“小寶啊……還要七個月呢。”荀服笑了笑,“小孩子剛生出來是很麻煩的,必須要有人無時無刻好好看著他,而且他很脆弱,要非常地小心……”
他好像在說一件麻煩事,卻又不斷地展望未來,不知不覺想著,孩子到兩三歲之後,自己就可以清閑下來。
“然後啊,小寶大了一些的時候,就要去幼兒園了……”
說完這話的時候,荀服才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荀尋是不是該去幼兒園?
荀服覺得就這麼一天天讓荀尋陪著自己也不是事情。
“你覺得幼兒園好嗎?”
荀尋一直很猶豫,也很糾結,他呆呆地看著荀服,“我不想去幼兒園,我想陪著哥哥。”
“可是你以後還是要去上學啊?”荀服笑了笑,“而且,你去幼兒園,下課的時候也是可以陪著哥哥啊。”
現在的孩子哪裏有不去幼兒園的,可荀服以前小時候就沒去過……
那時候荀芳也沒什麼錢,她自己就是成天賭博到處鬼混,哪裏肯花錢送他去幼兒園……
荀服忽然想到什麼,荀尋是快五歲了,可孩子是二三歲就去幼兒園的,荀芳會不會根本沒送他去過幼兒園?
“哥哥問你……荀尋,你去過幼兒園嗎……”
荀尋看了荀服很久,好像不知道自己應該點頭還是搖頭……
看得到,吃不到
荀服沒有想過和殷騖說這件事。
所以他自己在網上找了很多當地幼兒園的資料,在養小孩這方麵,他實在沒有什麼經驗,打算在網上先看看有什麼合適的幼兒園,打算逐個去看看。
第一天他要出去的時候還有點擔心……
不管他在這怎麼好吃好穿,可荀服心裏一直清楚,殷騖這是變相地禁錮他。
荀服還是一樣覺得猜不透殷騖在想些什麼。加之這兩天殷騖好像越發地忙了……雖然是每天都會定期回來見見荀服,可兩個人待在一個房間,總是氣氛尷尬。
殷騖一開始還會主動找荀服說說話,後來就像是自己也覺得索然無味了,每次見麵一起吃吃飯已經算是極限,這樣的相處模式,實在讓荀服想不出到底有什麼意思。
他拉著荀尋出去的時候,沒有人阻攔他,保鏢也隻不過說了一句:“夫人路上注意安全。”
荀服還是不喜歡這個稱呼,隻不過再也懶得一一地去糾正。
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挺享受這種時候的,不用跟人報告自己要去哪裏,而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荀服帶荀尋去的第一家幼兒園叫諾貝爾幼兒園。
幼兒園招生老師說:“我們幼兒園,不是隨便都能進來的,首先,你得有我們帝都的戶口本,其次,我們幼兒園還要做各種調查……我們這隻收聰明的孩子。”
“要帝都的戶口?”荀服這才想到一件事,他也沒有荀尋的戶口本啊……
“嗬,那就不好意思了。不是帝都戶口是不可能上我們幼兒園的,隻收本地人。”
招生老師有些輕蔑地看了荀服一眼,年紀輕輕就有一個那麼大的孩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的,不管有錢沒有錢,能交出個什麼樣的孩子啊。
荀服被說得臉色一白,“孩子的戶口可能會辦法重新補辦……”
“什麼補辦?我聽不懂你的意思。”那個老師睥了荀服一眼,“反正我們這兒的標準就在這,再則……你不知道我們幼兒園是帝都皇家幼兒園嗎?一個月要好幾十萬呢。”
荀服一下愣住了,他在網上看了介紹,也是被這個幼兒園的廣告給吸引了,但是那上麵也沒寫幼兒園一個月要那麼多錢。不過這地方環境那麼好,的確是一看就是有錢人上的幼兒園……
在荀服思考的時候,那個老師已經不耐煩了,“我看你家孩子,呆呆的,一看就不怎麼聰明,你也不怎麼有錢……肯定上不了我們幼兒園,別在這浪費時間了。”
“你幹嘛說我家孩子呆呆的?”荀服一聽對方那張嘴裏吐出來的那種尖酸刻薄的語氣,也是有點不高興了。
“不就是呆呆的嗎?懶得跟你廢話了。”那老師一邊輕蔑地看了荀服和荀尋一眼,一邊催他們趕緊走,還和他的同事在那說,“我們這種高檔幼兒園,怎麼總有窮人往裏鑽……”
荀服的臉色越發難看,換做他自己一個人,大概這事情也就這麼算了……可連著自己弟弟也要被數落,孩子那麼小,但也聽得懂誰誇他誰罵他,誰對他友善,誰對他不友善啊……
“這位老師,你不覺得你素質太低了嗎?”
“你說誰素質低?是你家孩子不符合我們幼兒園的入學標準,不要因為自己沒有錢,就在這找事好嗎?你再不走,我直接叫保鏢了。”
旁邊還有人附和,“就是,看著長得還挺帥的,原來是個小白臉……”
“也不看看那麼年輕,兒子都那麼大了。”
荀服的臉色更加難看。
“還不走?”招生老師白了荀服一眼。
荀服越是露出這幅樣子,對方的氣焰就越發囂張。
反正這種沒錢進高檔貴族幼兒園,又喜歡跑過來東問西問的窮酸家庭那麼多……她不覺得自己這態度有什麼麻煩,“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荀服是隻自己一個人出來,帶著孩子,要是真的跟人吵起來,也是很難看的,這家幼兒園的保鏢也是真的走了過來,做了個恭恭敬敬地手勢:
“我們幼兒園不準無關人員進入的,這位先生,你可否帶著你的兒子離開。”
“哥哥……”這時候,荀尋捉著荀服的衣角,一雙漂亮的眼睛突然滿是嫌棄,“這個地方好臭啊,我們快點走吧。”
荀尋的話讓在場那個負責招生的老師和她的幾個同事臉色都不太好。
“這種小孩小的時候就是沒有教養……”
“那肯定的啊,看他爸爸那麼年輕就生了他……”
“這個阿姨,你的耳朵好像有點問題,那是我哥哥哦。”荀尋一臉嫌棄和鄙視地看著剛才說話的那個女的。
那女的已經有點年齡了,不知道是什麼職位,不過荀服帶著荀尋進來這裏的時候,那人就忙著吹捧那個負責招生的老師,看樣子職位還不如剛才那個招生老師。
“哥哥?”其他幾個人麵色變了又變,就說怎麼那麼年紀輕輕孩子那麼大,原來人家是兄弟啊?
要說荀服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他自己不說,誰會想到他要崩三了?
“嗬,這種事情哪裏有哥哥去做的……怕不是從小就沒有爸媽管教……”那個招生女老師又酸了一句,然後拉著保鏢說,“這不是我們學校的人啊,還不快點把人趕出去,萬一讓我們貴族學校其他家長看見了……多不好。”
“不用了,我們自己走。”
荀服冷冷看了那個女老師一眼,他現在也是壓了一肚子氣,可想來想去,和這種人爭什麼呢?
荀服認真記住了對方擺在辦公桌上的名字,“我記住了你們幼兒園的投訴電話,敖瓊女士,我相信你們這裏不會全是你這種人。”
“投訴我?”敖瓊滿臉不屑地看著荀服,“你去投訴吧,我不信你還能讓我滾蛋不成?”
荀服拉著荀尋回去了,本來他是選了好幾個幼兒園想一個個去看看,這些都是綜合考慮了地理位置,還有幼兒園出的廣告,以及網絡上的風評……沒想到去的第一家就是這樣的幼兒園。
“哥哥,我們現在去哪裏?”
荀尋用一雙迷茫的眼睛看著荀服,荀服覺得,要是就這麼回去,孩子心裏會是什麼感覺?他怕荀尋一直因為這個事情不舒服……
他一開始也沒去想荀尋沒有戶口的事情,要去別的幼兒園看,可能會遇到一樣的麻煩……
“荀尋,我們去吃東西吧?”小孩子總是喜歡吃東西的,吃點東西,一高興,什麼煩惱就能忘記。
荀尋認真點了點頭,荀服拉著他往帝國大廈那邊走。
要說帝都最繁華的一個商城,那就是帝國大商,帝國商城這邊……
荀服是下意識就往這邊來了,他根本沒有去想,那是誰的地盤。所以,在荀服牽著荀尋走在大街上,突然間碰見了被保鏢簇擁的殷騖……他幾乎整個愣住了。
殷騖穿著剪裁合體的西服,他身材高大,如同一杆標槍一樣站在那,寬肩窄胯,身材完美,渾身透著一股君臨天下的霸氣,還有說不出的禁欲氣息。冰冷的雙瞳好像可以直視所有人的內心,那張勾魂奪魄的麵容,越是如同冰山一樣冷酷,卻越能勾起一個人骨子裏的征服欲,讓人不自覺被他吸引。
可荀服看見殷騖的第一反應,是假裝自己沒有看見。
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從前,殷騖在天上,是俯瞰眾生的雄鷹,他被人群簇擁環繞,如同自帶光環,和他相比,荀服是如此平凡甚至是卑微……
荀服拉著荀尋轉身就要走,可殷騖在這個時候大步地走了過來。
一隻大手直將荀服往路邊的超跑上帶。
荀服掙紮了幾次,可是不一會兒,他就被那群圍繞著殷騖的保鏢們簇擁起來。
直至被帶到車上,殷騖半隻胳膊圈著荀服,順手幫他洗好了安全帶,不忘瞥了荀尋一眼。
兩人都沒有說什麼,荀服是因為憋著一口氣,懶得和殷騖說話。
殷騖似乎是習慣了荀服的冷落,盡管他的心裏並不舒服。將自己的西裝套了下來,披在了荀服的身上,“不要著涼。”
荀服楞了一下,隨後將身上的衣服取下,當毛毯一樣給荀尋蓋好。
殷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盡管他很清楚,和小孩子計較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但他好像還是控製不住白了荀尋一眼。
“你們是要去哪裏?我送你們去吧。”
“你停車讓我們下去就可以。”
殷騖被這句話堵地啞口無言,畢竟是他強行將荀服拉上車的……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都在幫他,隻聽著外邊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竟然是突然間下起了雨。
殷騖忙說:“外邊下雨了,還是不要亂逛的好。”
荀服沒說話,隻是緊緊地抓著荀尋的小手,答應了孩子要帶他去吃東西的,這會兒……
“哥哥,我們快回家吧,我想看動畫片!”荀尋眨著天真的大眼看荀服,“我們下一次再去吃東西。”
“你們想去吃什麼?我帶你們去。”殷騖有些殷切地在旁邊插了句話。
“不用了。”荀服的語氣非常冷淡,但也足夠客氣,“殷騖,你很忙吧,你放我和荀尋下車,我們可以自己去打車。”
“外邊下雨了,我正好也沒事了,我們一起回去。”
荀服不好反對殷騖的話,隻能點了點頭。
他的身體半背對著殷騖,就一心和荀尋說說話什麼的,也盡可能地和殷騖保持距離……
隻是微弱的動作,卻讓殷騖心裏有點不舒服。他一直偷偷地去看荀服,每次都隻能用餘光瞥見荀服低著頭和荀尋說悄悄話……他再次意識到自己被荀服完全排除在外了。
他注視著荀服漂亮的脖頸,那裏,他曾經啃噬親吻過無數次,像是吸血鬼做初擁那樣,瘋狂地掠奪……
可現在,他連觸碰和親吻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忍受那心癢癢的滋味。
殷騖一麵覺得因此痛苦,另一麵,他好像漸漸習慣了這種感覺。在感覺揪心的同時,他的心髒好像被一點點強化了,以往的不可一世,漸漸被一點點磨平棱角。當然,這都隻在他麵對荀服的時候。
他曾經惡毒詛咒自己的孩子
殷騖的目光一會兒落在荀服白嫩的麵龐,一會兒落在他紅潤的嘴唇,一會兒不自覺地看著他那被養的有些胖乎乎的小腹。
他知道,再過段時間,荀服的肚子會一點點大起來,那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正在一點點長大。
而那正是他和荀服兩個人的孩子……
荀服懷著他的孩子……這個認知到現在都會讓殷騖不自覺地欣喜若狂。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經掐著荀服的肚子,狠狠咒罵他肚子裏的孩子是野種,自己曾經為了這個孩子狠狠羞辱荀服,說他是婊子……
殷騖的臉色變了又變,他用那種怔怔地眼神看著荀服的時候,荀服根本不會注意他……
經過那麼長一段時間,殷騖好像才終於不得不承認一點。
荀服真的不愛他了,一絲一毫都沒有。
沒有愛也就算了,恨也不存在了,是那種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冷漠的態度……
荀服表現得越來越冷靜,越來越從容,卻是真正地心如死水。
殷騖咬著嘴唇,忽然間覺得身體那種控製不了的東西,好像馬上又要跳脫出來,占據自己的全部……
他緊緊閉著眼,不斷想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哥哥,外邊的雨下好大了啊。”荀尋指著窗戶外邊,“還好我們坐在車子上。”
荀服楞了一下……
他不禁覺得,殷騖這種人,還真的是,做什麼事情,上天都站在他那邊,連下雨這種事情也是。
如果他沒有被殷騖拉上車,現在肯定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淋了一身。荀服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
忽然間,車子猛地一顛,荀服整個人差點往前一顛……
他緊緊地抱著荀尋,自己的身體卻不受控製,要不是係好了安全帶,他可能會直接從座位上摔出去……下一刻,荀服被一個結實的胸膛緊緊地抱住了。
因為殷騖的眼明手塊,他和荀尋才沒有受傷……
車子停在了馬路中央,前麵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
殷騖凝視著荀服:“沒事吧?”他的眼睛裏寫滿了關切還有慌張。
荀服搖了搖頭,最終發出微弱的一聲:“謝謝”
可殷騖在這個時候,已經在和司機對話。
“怎麼開車的?”
“對不起總裁……”
司機開車不注意,眼看著差點和前麵的車子追尾,隻能緊急刹車。
萬幸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但是殷騖的臉色非常不好,他渾身都環繞著一股極其可怕的怒意。
司機的臉色已經一片蒼白。
“殷騖,算了吧……我沒事……”
荀服的聲音弱弱地想起。
他隱隱感覺殷騖是因為他剛才差點受傷,所以才發那麼大火的。
“算了,繼續開車。”殷騖對著司機冷冷丟下這麼句話。表麵上,殷騖還是和之前一樣,冷酷,可怕,沒有人注意,在荀服的聲音響起時,殷騖嘴角的那一抹笑容。
“荀服,你沒事吧……”
“荀尋,你沒事吧?”
這兩個聲音是同時響起的。
殷騖詢問荀服的狀況,荀服卻隻顧著荀尋,而殷騖的聲音又被蓋過了,荀服像是沒聽見他的話。
“哥哥,我沒事。”
荀服剛才抱荀尋抱得可緊了,就算荀服真的摔了,腦袋差點撞到前座,荀尋也沒什麼事情……
殷騖的臉色鐵青,歸根究底,荀服剛才差點會受傷,其實是因為他一心想著護好荀尋這個小豆丁,他就不懂了,荀服難道一點不恨荀芳那個女人嗎?殷騖怎麼看都覺得荀尋和荀芳是一路貨色,覺得這小孩,現在雖然看著呆呆的,聽安分的,以後指不定怎麼作妖。
“荀服,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殷騖冷聲打斷了荀服和荀尋的對話。
荀服繼續裝作沒有聽見,低頭和荀尋說得可開心了。這兩人就像是有一重天然屏障,誰也摻和不進去。
就在這時候,殷騖的電話響起了,在殷騖接通電話的瞬間,車內一片寂靜。
荀服和荀尋都不再發出聲音……
“媽。”殷騖的目光在一瞬間更加陰沉可怕,“事情我已經決定了。外邊的流言蜚語已經不複存在了……”
阮芸芸不快地說:“我是要你快點和旭侃結婚!”
“我沒有辦法和陳旭侃結婚。”
殷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比平日更顯得冷沉和決絕,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荀服。
兩人的目光剛巧對上了,荀服卻是下意識地低下了腦袋。
與此同時,荀服感覺腦子裏傳來“砰”的一聲,爆炸的聲音。
他已經猜測到殷騖是在和什麼人說話……
荀服對殷家的人,總是不自覺帶著幾分害怕。因為在殷家的人眼裏,他是一個恥辱,同時也是一個低賤的存在。
而……阮芸芸,是荀服最害怕的人之一。
這些年來,殷騖的母親阮芸芸,一直都在精心養身,從五年前那場火災開始,她失去了雙腿,整個人性情大變,做了五年的康複,還是不能直立行走,幾乎是依靠輪椅度日……
阮芸芸在國內住一陣子,就會回去國外,因為她認定國外的醫療水平就是高出國內。所以從五年前開始,她在國內的時間很少。
她現在應該身處於國外。
以前的時候,她時不時就會給殷騖打打電話。荀服如果湊巧聽到殷騖和阮芸芸打電話,即便明明知道他們談論的內容和自己無關,他都會被嚇得一身冷汗。
就像是現在……隻是知道電話是阮芸芸打來的,荀服控製不住出了冷汗,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
“我說了,我不會和陳旭侃結婚。”可身旁,殷騖的聲音如此堅定,“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你有什麼喜歡的人?你能喜歡什麼人?你隻能喜歡旭侃!”阮芸芸堅持地說,“當初,我和旭侃的母親是最好的姐妹花,那時候,你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我就和他的母親約定好了,我們的孩子必須結婚……後來他的一雙父母相繼去世,我將他接到殷家,我對他如同親生兒子,我不斷告訴你,你必須愛他比愛你自己更多……”
“媽,我真的受夠了。”殷騖的語氣冷蜇的可怕。
這一句話,直接打斷了阮芸芸的話接下來要說的話。
短短幾天,她給殷騖打過很多電話,無外乎是殷騖在外邊的緋聞,殷家企業的名聲,還有殷騖和陳旭侃的婚事……
“我就這麼一個心願,你都不能滿足我嗎?”
阮芸芸的強勢中又透露著一股痛苦。
“對不起,我不能。”
“所以你喜歡的是誰?”阮芸芸的語氣也一瞬間變得冷蜇,“我從不知道你還喜歡誰?”
這時候,殷騖將目光落在了荀服的身上,他覺得,荀服能大概知道阮芸芸說了什麼。
“我喜歡的人,還是那一個。”
那一瞬間,電話裏的阮芸芸愣住了,坐在殷騖身邊的荀服也愣住了。
“你在說什麼?”阮芸芸的語氣裏滿滿都是不可置信,“你說的那一個是……”
“是荀服。”殷騖用無比篤定的語氣說。
這話讓阮芸芸差點被氣得吐血,“我聽錯了?”
“沒有,就是荀服。以前就是,現在也是。”殷騖的目光溫柔又堅定地落在了荀服的臉上。
荀服卻是露出滿臉的驚訝和惶恐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麼表情。但是……真的是驚訝多出了其他感情太多太多。
說完這句話,殷騖直接掛斷了電話。
外邊也正好傳來“轟隆”一聲雷鳴。
荀服被嚇了一跳,他緊緊地抱著荀尋,第一反應是先保護好小朋友,可他自己也嚇得渾身發抖。
這時候,殷騖一把抱住了荀服。一開始的時候,荀服莫名地掙紮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又或者太抗拒殷騖的懷抱。但是很快地,他就被抱得動彈不得了。
荀尋則是被荀服抱著……
這幅畫麵出乎意料的溫馨。
除了荀服被嚇得不敢睜開眼睛,閉著眼也滿臉痛苦和猙獰……
這時候,殷騖對著司機說了一句什麼。
車子在雨中行駛著,不知道要去往何處……
雷聲來得快,去得也快。荀服睜開眼,正和殷騖的目光對上,那一刻,他惶恐不安地要往後退。
可殷騖緊緊地抱著他……
荀服有想過掙紮……他覺得自己也應該掙紮。可是一道雷鳴再次響起的瞬間,他選擇了暫時的放棄……
他有時候會在某個瞬間去回顧自己的從前,得出結論是,他以前就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所以,再怯弱那麼一會會,應該也沒有關係吧?
在這個瞬間,荀服找了很多借口……
可真正的理由,其實隻是他太害怕那一刻轟隆作響的雷鳴……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大雨已經過去,雷鳴也消失了。
“荀服,下車。”
這是一個很戲劇性的一幕。
殷騖快速下車之後,將荀服從車裏拉了出來。
荀尋隻是一個瞬間沒有反應過來,他哥哥就被別人給拉走了……
“哥哥!”荀尋在後麵叫著,跟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打開了荀尋那邊的車門。吳特助站在門口,“小皇子,暫時就讓我陪你吧。”
“你要帶我去哪裏?”荀服不斷地回頭,一邊擔心荀尋,一邊開始擔心殷騖的動機,然後很快……
他被直接帶進了那棟大樓,他甚至沒有看清楚門口寫了什麼。
進去大廳之後,他看見了幾對年輕的情侶,每對情侶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而殷騖拉著荀服直接往另外一處走……
殷騖的腳步越來越快。
“殷總,殷總夫人,我們已經等候已久,請問你們……就這樣照相嗎?”
荀服沒明白過來,卻莫名警惕起來:“照什麼相?為什麼要照相……”
剛剛結婚就鬧離婚
“現在就照。”殷騖說著,一把拉著荀服往裏走。
“這裏是哪裏?”荀服站定腳步,不想繼續往裏麵走。
“民政局。”
“什麼?民政局?”荀服的臉上寫滿了驚訝,“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你放開我……”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看見在進門到的時候,看見了一對有一對的情侶。
殷騖低下頭,看著荀服,最終吐出兩個字:“結婚。”
“我沒有說過要結婚!”
兩人之間的氣氛,顯然並不是外邊那些滿臉都是喜悅的情侶,他們之間有的隻是劍拔弩張……
“殷騖,你放開我……你不能這樣逼迫我!”
“辦好了結婚證再說。”
“不行!”
辦了結婚證,那所有的事情不就都晚了嗎?
荀服的內心是抗拒的,他倔強地要往回走,卻被殷騖一把拉住了。
“坐在這。”
那冰冷的聲音讓荀服嚇了一跳,當他再次抬起頭看向殷騖,他看見的是一張無比冷沉,又滿臉堅定的麵容。
“一定要結婚。”
如同在訴說著什麼不容違背的命令。
荀服拚命地搖著腦袋,他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但是有一點是明確的,他不想結婚。
“你說了,你可以等我做決定對嗎?”
“先結婚也是一樣的。”
“怎麼會一樣呢?”
荀服的聲音一下高了八度。
旁邊的工作人員個個都麵色僵硬。
“殷總,真的就這樣拍照嗎?”
“就這樣拍!”殷騖的語氣是如此決絕,此時,他的眼角發紅,像是一頭在極力保持冷靜的野獸。
“我不去!”荀服非常堅持地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肯往前走。
殷騖二話不說,徑直彎下腰,打橫抱將荀服一把抱了起來。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在最後,荀服幾乎是半強迫地拍下了結婚照。這張結婚照上的兩人,表情都不太好,殷騖是麵無表情,而荀服是直接臭著臉……
荀服沒有想到殷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無恥,竟然逼迫他拍結婚照,逼迫他辦結婚照……
拿到結婚證的時候,荀服直接將紅本本一把撕成了兩半然後扔在了地上。
“無恥!強盜!”
他的身份證和戶口本,現在也都在殷騖手裏……等於他就算逃走了,也會變成一個黑戶。
荀服的眼底是委屈和怒意,即便結婚證被他撕得稀巴爛了,也改變不了他們結婚了的事實。
這份結婚證根本不像是結婚證書,而是他被終身束縛的證書!
荀服發出這句怒吼的時候,聲音都是哽咽的,別人都是高高興興去拿結婚證,哪裏有像他們這種的……
他不想讓自己太狼狽,可是他實在是做不到……荀服壓製著內心激烈的情緒,最後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臉色非常難看。
殷騖蹲下身將荀服扔在地上的紅本本撿了起來,這一刻,他感覺被扔在地上的,並不是那本結婚證,而是他的心……
他的心被荀服狠狠扔在了地上,被狠狠地撕碎了……
像是一文不值的破爛,可以被肆意踐踏。
“這一刻開始,我們已經是夫夫了。”殷騖站起身,用那種極度冷冽又認真地聲音說,“無論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離婚!”荀服聲音哽咽地吐出了這兩個字,“我要跟你離婚……”
殷騖再次感覺一陣刺痛,他走了過去。
哪對夫夫像是他們這樣,剛結婚就鬧著離婚……
“荀服,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你不要說!”
“不,我要說,我說我等你,不是騙你,我是真的願意接受所有的一切,無論你想要怎麼對我,我都接受,我也是真的願意等待……我也不希望自己和心愛的人去民政局辦結婚證的時候,對方卻指著我的鼻子說離婚……”
“那是我的錯嗎?”荀服終於覺得自己要崩潰了,難道他這段時間的忍耐,還有他的精心計劃,都要這麼付諸東流?
他知道殷騖其實是個很霸道強勢甚至是很偏執的人……可是他沒想到殷騖這麼說話不算話,連一點時間都不給他……
“你和以前有什麼區別?什麼事情都還是按照你想的做,殷騖……你自己覺得你改變了嗎?”
“荀服,你敢說你不是一直在想著有什麼機會可以從我身邊離開?”
“那又怎麼樣?你覺得你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嗎?”荀服一雙眼睛哭得紅腫,他告訴自己冷靜一點,那麼多人在看著,就算沒有人看著,可是爭吵的聲音傳到外邊,也是一樣難看……
一雙手一把捉著了荀服的手。
“看著我!”殷騖的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劍,那該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無比鋒利,無比淩冽,“荀服……我也想要等,可是我沒有時間了……”
他不知道荀服什麼時候會逃走,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家族什麼時候會開始行動。
在這個時候結婚,的的確確就是為了綁住荀服這個人。
“對不起……”
“啪”的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殷騖的臉上。
荀服滿臉地痛苦,“不要和我說對不起好嗎?殷騖……為什麼你要那麼惺惺作態,我不相信你是突然間做出這種決定,你根本就是早就算計好的。”
那一巴掌,荀服幾乎是用了全力,將自己內心所有的委屈憤怒,所有的屈辱煎熬,所有所有,全部發泄出來……
殷騖感覺臉頰上火辣辣的痛,嘴角多出了一抹血漬……
他們在單獨的一個房間,裏麵發生什麼,不會有人知道,可他卻覺得,就好像自己被人在大庭廣眾下,當著所有人的麵,被狠狠羞辱了一番……
殷騖是天之驕子,從小到大沒有受過任何委屈的這麼一個人,即便真的受了委屈,他會在一時間,毫不猶豫地做出反抗。
如果有人敢在他麵前挑釁,他會讓對方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陰狠決絕的,雷厲風行,殘酷冷冽是他……
而現在……
他深深閉上眼睛,將所有的疼痛都吞下肚中,睜開眼,狹長的眸底竟然帶著一抹笑。
“我知道你一時半會接受不了。”
“瘋子……”荀服不敢相信,在自己用盡全力打了殷騖一巴掌,打的殷騖流血了,對方竟然……沒有反抗,也沒有責怪。這根本不像是殷騖……
其實打完那一巴掌的時候,荀服就本能地開始後怕。
“還有一份轉讓合同需要你簽一下。”
殷騖麵無表情地擦幹淨了嘴角的血漬,在被荀服打那一巴掌的時候,他覺得更痛的其實是自己的心髒……
在以前的時候,他無數次曲解還有誤會過荀服,這一次……換他了。
在這之前,殷騖的的確確想要慢慢地等,慢慢地等荀服真的接納自己……
可無論是外界,還是殷家內部,都在不斷地給他施加壓力,甚至是荀服也……
殷騖很害怕,有一天荀服說不定真的從自己身邊逃走了……
他覺得自己幾乎要失控了,但是……他不能,他要將所有的情緒都控製住,他要在荀服麵前展現出盡可能好的一麵……
“什麼合同?”荀服總覺得這會是又一個陰謀。
可他現在已經被殷騖徹底綁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什麼殷騖想要的。
除非……
荀服不自覺地往不好的地方想。
“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來。”
殷騖的聲音落下,有人將文件放在了荀服眼前的那張桌子上。等那個人出去,整個房間變得一片寂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許久,荀服才開口問道:“是什麼。”
“打開看看。”
懷著沉重的心情,荀服拿起了那份文件,翻開第一頁,他看清楚了上麵寫的是什麼。
“財產轉讓書……”
念出一行字的時候,荀服徹底愣住了。
他飛快地閱讀了一下這份文件,瞬間明白了什麼。
“你要做什麼?”荀服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殷騖,這一刻都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
殷騖要將他的財產全部轉讓給他……
“公司的資產很難一次性轉移,但是我的私人財產,殷家的別墅的地契都可以先給你,帝國集團的股份,也可以先挪一部分給你。”殷騖很認真看著荀服,但是他的言語非常平靜,平靜的不像是在談論一筆巨大的資產,像是在說著極其普通的事情。
“你、你瘋了?”
荀服拿著文件的手都在發抖。但是他現在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殷騖真的準備將財產轉讓給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口……沒有人在麵對這樣一筆巨大資產的時候會不心動,這上麵的天文數字,可能會讓一個人激動到昏厥過去。
荀服盡可能地冷靜下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將我所擁有的所有資產都交給你。這代表著我的一個決心。”
是幾千億的資產,是一個可以讓所有人瘋狂的數字。
這種時候,沒有一個凡人會不心動,沒有一個人能在看見這個數字的時候,還能像是電視劇裏演的那樣,輕鬆地說一句,你以為錢可以衡量所有的一切嗎?!
這不隻是將殷騖的身家財產交上,這根本是將整個殷家的命脈都送在了荀服的手上,連同殷騖自己的命運,自己的尊嚴,自己的不可一世,自己的所有……
所以……荀服覺得他可能真的瘋了。
當初是誰一直忌諱他,打壓他,覺得他野心勃勃,想要將殷家的財產全都搶過去……可現在,殷騖親自將這些東西送到了荀服的麵前。
殷騖很認真告訴他,“這上麵寫的不是全部,如果你想要,我會將所有的一切都給你。”
你這個人,還有你的錢,我都不要
荀服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在這一刻,是真的覺得殷騖可能是瘋了……
“殷騖,你真的瘋了嗎?你還記得,你當初把一個億的支票扔在我麵前的時候,你多麼不可一世。”
他的這番話比之前撕破結婚證的時候,還讓殷騖覺得揪心。
“對不起……”
“殷騖,現在,你要把所有的資產砸在我身上,你覺得我……我就應該……”荀服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他整個思維都是混亂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殷騖打斷了荀服的話,他凝視著荀服,“當初父親留下的遺囑,本來就是要將大部分財產留給你。”
“那份遺囑根本不算什麼……那份遺囑早就不成立了。”
荀服一把捉過那份合同,然後將合同撕碎成了無數片。
“無論是你這個人,還是你的錢,我都不要。”
明知道這是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抵抗的誘惑,但是荀服還是選擇了拒絕……
他將那份已經被撕碎的文件狠狠扔在了殷騖的頭上,無數張紙片像是天女散花一樣散落下來……
那一刻,殷騖感覺自己的心髒再次被人狠狠撕扯……他疼的幾乎要站不住了,終於忍不住發出了自嘲的笑。
他捫心自問自己還剩下什麼……
可能他有的一直就隻有錢吧,可是他現在把整個殷家都送到別人的手上,竟然被拒接了。
連同他最後的尊嚴,他最後的希望,一起被抹滅地幹幹淨淨。
殷騖將地上的紙片一片片的撿起,好像這樣就可以撿起他被再次撕破的自尊。
他終於忍不住發出苦笑,“荀服,為什麼……你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
荀服就這樣看著殷騖在自己麵前露出那種狼狽不可,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的可憐樣子。
他承認,他總是一個很容易心軟的人,可是想到自己曾經也是這樣……
“你覺得你這樣做我就該給你機會嗎?”荀服的聲音是顫抖的,他是一個很不擅長吵架的人,和別人吵架,最後可能弄哭的是他自己……
“對不起……”看著荀服難受的樣子,殷騖捂著腦袋,冷沉的麵容被痛苦所覆蓋。
“你不要說話了。”荀服看了殷騖一眼,“不要發出任何聲音……走吧。”他不想讓荀尋等太久。
木已成舟,還有什麼可說的。
到最後,殷騖將被撕的稀巴爛的合同扔進了垃圾桶,抱著兩本殘缺的結婚證離開了民政局。
荀服走在前邊,偶爾用餘光瞥一眼殷騖失魂落魄的樣子,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出了民政局,荀尋邁著小短腿朝著荀服跑了過來,“哥哥!”
荀服摸了摸荀尋的腦袋,牽著小家夥的手,兩個人在原地站定,“殷騖,你自己回去吧。”
殷騖一下愣住了,“這兩天天氣不定,一會兒說不定還會下雨。”
“我是一個成年人,我會自己判斷事情。”
“我不是那個意思……”殷騖歎了一口氣,“好,我先離開。”
在殷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荀服才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荀尋的戶口本是個問題,荀服也不清楚他的戶口本是沒有被找到,還是根本就沒有……
再還有一個可能是,荀尋的戶口可能和荀芳的在一個本子上。
荀服記得,一開始自己的戶口也是如此,他是十歲被接到殷家的時候,戶口重遷,自己一個人有了獨立的戶口本……
如果荀尋其實沒有戶口本,那他等於是個黑戶……如果他的戶口和荀芳在一起,這同樣是個麻煩。能幫他的人,也就隻有……殷騖了。
一聽見荀服的話,殷騖馬上停下了腳步。他站在車邊,高大的身形輕輕晃了晃,猶豫著要不要走向荀服。
荀服猶豫了一下,還是帶著荀尋走了過去。外邊有點冷,荀服拍了拍荀尋的肩膀,“你去車上坐一下吧。”
吳特助走了過來,直覺地把荀尋拉到車上。
“殷騖……荀尋的戶口本在你那裏嗎?”荀服猶豫了很久,才慢慢地說起這件事,“孩子不小了,應該去幼兒園了……但是沒有戶口本……”
殷騖很明顯楞了一下,“戶口的事情,我讓人處理。”
荀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一聲謝謝的,但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那……我的戶口還有身份證……”
“我會讓人把你的證件放回原處,不會留在我這。”殷騖很清楚,荀服是怕自己會把他的證件都扣下來,“幼兒園的事情,我讓人聯係……”
“我打算自己去找。”
但凡荀服自己能做的事情,他都不覺得要殷騖幫忙。
但是另一麵,荀服又覺得自己挺丟人的……
戶口本的事情,說是自己沒有辦法,可求到殷騖旁邊,多少讓他覺得有點羞愧……
過了很久,荀服還是說出了,“謝謝。”
他能感覺殷騖一直在注視著自己,那目光百轉千回,那目光柔情又冷冽,那目光深沉又複雜……
“你不需要跟我說謝謝。”
“一碼事歸一碼事。”荀服被盯得有些不舒服,“沒事了,你別看著我了……你快回去吧。”
街上還有其他人,荀服很害怕其他人也往這邊看……
可就是這個時候,他感覺一隻大手一把摟住了自己的腰肢,下一刻,他被拉進了一個寬闊的懷抱,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殷騖的臉無限地靠近自己,一個無比熾熱的吻狠狠地落了下來。荀服的後背被抵在了車上,任憑殷騖欺身而下,他反應不及,連發出尖叫的時間都沒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這一刻是什麼感覺……
好像整個世界都在一瞬間變得安靜。
幾乎也是同一時間,吳特助一把捂住了荀尋的眼睛,在心裏默念著,少兒不宜。
總裁,你們是不是忘了車裏有人?
大街上的,克製一點不行嗎?
雖然事實上,他們什麼也看不到……
荀服有一種時間真的靜止了的感覺。
可這個吻在短短時間,瘋狂地吞噬了他的神經,瘋狂地吞噬了他的感情,這個灼熱的吻,讓他在一瞬間無法掙紮。
自己和殷騖的過去的回憶不斷在腦海中……
荀服的臉色很難看,但是很難用憤怒或者悲傷去形容,他像是徹底木在那哪裏,但是千百種感情在同一時間在他的臉上表現了出來。
“你真的瘋了嗎?”
荀服是那種走在大街上,絕不希望引起注意的那種人,可是殷騖卻在大庭廣眾下親了他。
那樣霸道強勢……
但……
殷騖的臉上沒有了表情,眼底的目光那樣悲傷絕望。
在荀服反應過來的時候,殷騖已經站回了他原來的位置,兩個人麵對麵,一伸手就能碰見,卻很安靜,安靜地就好像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
可荀服切切實實感覺,他的嘴唇被人狠狠咬了一口,嘴角好像溢出血來……
他伸手擦幹淨了嘴角的血,他很清楚,那不是自己的血,那來自於殷騖……
當他看向殷騖,殷騖很認真地說:
“荀服,我真的……很想很想,我們重新開始。”
這句話,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刻骨,如同每個電視劇每個電影裏,男主角對女主角說的話……
荀服看著殷騖的臉,那是一張美得不似凡人的麵容,是一張讓人心神向往的麵孔,但是更多的讓人想到,年輕少女心目中的撒旦。——完美美貌,和致命危險的代言詞。
“殷騖……真的不是那麼簡單,不是你想開始就開始。”
“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可以證明的……”
殷騖的聲音裏滿是乞求,換做以前,他不會這樣……低聲下氣,好像將自己全部的尊嚴也一同拋棄。
荀服也曾經被那張臉蠱惑,因為那個人丟了自己的魂……這一刻,他像是又重新做了一場以前的夢,差點把自己又丟在了五年前的時候。
“殷騖,你知道嗎,越激烈的感情,總是來得快去的也快。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愛,你隻是……”
累了……荀服不再說什麼。
“我不是……”可殷騖要怎麼去和荀服解釋呢?他覺得自己的心無時無刻不再被人刺痛。
荀服當初喜歡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你快點回去吧。”
荀服直接當剛才的事情不存在,也不再回應殷騖的話,仿佛自己根本沒有聽見殷騖的任何一句話。
可他的心裏很亂,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壓抑了很久的東西,就要冒出來了……
他甚至莫名地想,要不然就心軟一下……
可是已經沒有愛的感情,心軟不就是施舍嗎?
殷騖狠狠咬著牙,這一瞬,他好像又變回了以前那個,冷漠,高傲,不可一世的殷騖。他看了荀服一眼,眼底卻摻雜種種感情。是溫柔,是貪婪,是不舍,是苛求,好像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因眼前之人而起,好像自己所有的執念,都是眼前一人幻化。
臨走的時候,他多想伸手摸一摸荀服的腦袋,他的目光落在荀服白皙的麵容,濕潤的眼角,他想上去親吻荀服的眼角,撫平他的憂傷……
可歸根到底,荀服的痛苦根源,卻是因他。
可是……無論未來再怎麼艱難,殷騖已經決定了,他要眼前這個人,他要荀服,無論如何,他要求得他的原諒。
“我走了。”
殷騖打開了車門,但是在那個瞬間,他其實希望荀服能叫住自己……
荀服沒有說話,他好像還現在自己的情緒裏。
他覺得殷騖根本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困擾……
明明他已經不喜歡殷騖了……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殷騖偏要對他窮追不舍?
像一個毒癮發作的癮君子
上了車,這一刻,殷騖逼迫自己什麼都不要想。
可是他就是控製不住紛飛的思緒,感覺自己像是置身於一個無底深淵,一直在不停往下掉……
他不斷回想著荀服的話,突然間,他的麵容一點點變得扭曲,他滿臉都是痛苦,身體變得控製不住……體內的某種因子好像在瘋狂地叫囂著,馬上就要從身體裏跳出。
“快帶他走。”殷騖壓低聲音,不然暴怒從喉嚨裏溢出。
吳特助反應及時,馬上打開了車門,抱著荀尋下車。
“你好好跟著你哥哥。”吳特助摸了摸荀尋的腦袋。
“吳叔叔,再見。”荀尋衝著吳特助揮了揮手。
“叫哥哥……”吳特助其實已經習慣荀尋這麼稱呼他,就是偶爾會下意識地去糾正。
回答車上,吳特助瞬間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
“哥哥!”荀尋邁著小短腿走到荀服身邊,抱住了他的大腿。
荀服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胸膛裏溢出來,他差點就要被這莫名的痛感控製,盡可能想讓自己冷靜,可再冷靜,也還是控製不住混亂的情緒。
這時候,耳邊傳來了荀尋一遍又一遍的聲音,“哥哥。”
他低下頭的時候,荀尋用那雙迷茫無辜的眼看著荀服。可能,對於一個五歲不到的孩子,他還是不太可能那麼清楚成年人之間的感情……
荀服能感覺到的是,荀尋現在很擔心自己。
“哥哥,你怎麼了?你是不是被欺負了。”
“沒事。”荀服拉扯出了一個笑容,然後摸著荀尋的腦袋,最後裝作若無其事,“我們去吃好吃的吧?”
荀服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可是殷騖的車子已經揚塵而去。
同一時間,行駛著的那輛跑車上,吳特助滿臉驚恐地按著完全失去控製的殷騖。
“總裁……怎麼回事?”
“不要說話……冷……熱……”殷騖的麵色難看,整張好看的臉格外的扭曲,他像是承受著極其大的痛苦,他的身體就像是蛆蟲一樣,艱難醜惡的扭動著,渾身的肌肉緊繃,身體每一處都僵硬的可怕,身體卻控製不住亂動……
最可怕的是殷騖現在所承受的精神的壓力,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屬於自己……
“總裁……”吳特助從沒有看見過殷騖這樣的麵。
在他印象中,殷騖年輕有為,霸道強勢,冷冽決絕,手段毒辣……永遠不可一世,永遠高高在上,很少會是現在這樣。
這幅樣子,讓人想到毒癮末期,一旦沒有得到毒品的癮君子,整張臉都在發白,身上每一個地方的青筋都在暴起,用全部力氣都難以控製自己的行動,很快地……他會徹底地失控,徹底地瘋狂。
吳特助立刻拿起手機,思來想去……
不能去醫院,也不能回殷家。
阮芸芸在昨天晚上回到了殷家,今天一整天,殷騖接了阮芸芸無數個電話,如果他以現在這種樣子被送回殷家……
吳特助飛快地撥通了林錚的電話號碼。
“總裁,你再堅持一下……”
吳特助一把將殷騖架起來,但是殷騖的力氣大的驚人,“啪”的一下,殷騖一拳頭差點把吳特助砸飛了。
吳特助覺得自己也算是人高馬大,第一次差點被一個人打飛……
他又嚐試了好幾次,極力按著殷騖,一邊想辦法讓殷騖冷靜一點,但是這時候的殷騖已經完全不受控製……
……
荀服帶著荀尋逃也似的離開了民政局的門口。
“荀尋,你想吃什麼?”
荀尋很乖巧地說:“我什麼都可以。”
走在路上,地麵上都是積水,外邊的風也有一點涼涼的。
荀服覺得自己簡直是在帶著孩子找罪受……
“我看看這附近……這附近我來過的,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可事實荀服對這附近其實並不熟悉,找個路都得用地圖。
還好,他很快找了一家肯肯基。
這時候,肯肯基裏麵的兒童樂園,一群小孩在跟著音樂跳舞做遊戲,一個大姐姐帶著他們,小朋友們蹦蹦跳跳的,看上去非常可愛。
荀服摸了摸荀尋的小腦袋,“那邊那麼多小朋友,你想跟小朋友一起去玩嗎?”
荀尋一向來是很聽荀服的話,但是他此時往人群裏看了一眼,眼底沒有什麼波瀾,“哥哥,我不想去。”
“不想去嗎?”荀服以為荀尋是不好意思,他覺得自己弟弟就是太老實了,“哥哥會在這裏看著,不怕哈。”
荀尋也沒說話,拉著荀服的袖子,“哥哥,我們去吃東西吧。”
“好吧,原來是饞了。”荀服拉著荀尋的小手往裏麵走。
他問荀尋想吃什麼,荀尋幾乎沒有什麼意見,也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荀服最後給他點了兒童套,自己則什麼都沒有點。
荀服自己是沒有任何胃口的,他還在不斷回想著殷騖之前說的話……
“哥哥,你不吃嗎?”荀尋吃著兒童套餐,滿臉茫然看著荀服。
“我不是很餓,荀尋好好吃。”荀服拉扯出一個笑容,摸了摸荀尋的腦袋,“哥哥看荀尋吃,就覺得飽了。”
說完這話的時候,荀服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
荀服回過頭去的時候,發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林……林醫生?”
“真的是你。”林醫生的臉上滿是驚喜,“我遠遠地看見是你,還以為我看錯了。”
荀服的臉色卻越來越尷尬了……
他上一次和林醫生見麵的時候,是他從殷騖身邊離開,一個人走在高速公路上,狼狽不堪,像是瘋子一樣,可憐又悲慘……可也是那之後,他開始了一段時間的新生活。
他一直在懊惱自己在那時候沒有好好的感謝過林錚,他曾經還想著要引薦林錚和傅少卿認識……
可是一轉眼,荀服離開了傅少卿……
荀服回到了殷騖的牢籠之中……
荀服覺得自己比那個在高速路上逃亡的那個自己還要可悲還要可憐。
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林錚的手邊牽著一個看上去和荀尋差不多大的孩子。
“這是……”
“是我收養的孩子。”林錚很大方地介紹著自己手邊的小不點,“他有點不太喜歡說話。”
荀服才發現,那個孩子長得十分軟糯可愛,但是臉上一臉的害怕,一副很害怕見生人的模樣。
荀服一盯著那個孩子看,那個小不點就會害怕地把腦袋低下去。
“那個是……你弟弟嗎?我哥哥聽見你那麼說。”
“對,這個是我的弟弟,他叫荀尋,荀尋……叫叔叔。”
“叔叔好!”荀尋這一次倒是很大方地叫了人。
“你弟弟,長得和你很像。”林錚的大手在荀尋的腦袋上摸了摸。
“是啊……”荀服笑了笑。
“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有段時間了……”
荀服在麵對林錚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感覺羞愧,感覺愧疚……
“那之後你過得好嗎?”
“還好……你呢……”
“我也很好。”
林錚的聲音非常地溫柔,充滿了體貼和包容,至始至終都很得體。
可就是這樣……卻讓荀服越覺得無地自容,那時候林錚幫助了他,可同樣的,林錚看到了他最狼狽的模樣。
在林錚的麵前,荀服有一種自己被人脫光了全部衣服,然後赤條條被展示在人前的感覺……
“說真的,我很高興。”
荀服覺得心裏咯噔一聲,他低著頭,能感覺林錚正在注視著自己,他的嘴角應該是勾著一抹淺笑。
“要坐下來嗎?”荀服拉扯出了一個笑容,當他做出這幅很自然的表情看向林錚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很虛假。像是一個很拙劣的小人,在拚命掩飾自己肮髒不堪的那一麵。
“可以嗎?”不難聽出林錚語氣裏的欣喜,他甚至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遇見你真的很驚喜。”
荀服很清楚,林錚的話中透著一種希望,或者說是憧憬,可能林錚還對他有好感,可能林錚還覺得他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
可是,他不配。
荀服覺得,即便隻是和林錚這麼麵對麵坐著,他都會下意識地覺得無地自容,覺得自己羞愧無比。
荀尋的小手捉著荀服的一闕衣角。
荀服才回過神來,這時候,他發現林錚手邊的孩子,正用一種憧憬的眼神看著桌子上的兒童套餐。
“這個是小女孩嗎?真可愛……”荀服不自覺地說了這麼一句,一邊拿起了一塊薯條往小豆丁嘴裏投喂。
小豆丁猶豫了好久,最後抵擋不住美食的誘惑,接過了薯條,放在嘴裏吧唧吧唧吃了起來。
“是男孩子。”林錚摸著小豆丁的腦袋,“因為長得太好看了,經常被誤會。”
“確實太可愛了。”荀服發現荀尋目不轉睛盯著對麵的小朋友,於是拉了拉荀尋的衣袖,“荀尋,你跟這個哥哥打招呼了嗎?”
荀尋這才往那個小豆丁身上看了一眼,但是沒有說話。
荀服的本意是靠著孩子之間的互動,把氣氛弄得不那麼尷尬。結果荀尋也不說話,那個小不點也不說話。
也挺奇怪的……荀尋明明聽關注別人小朋友啊?怎麼又不好意思了?
“小孩子不太熟,熟了就好了。”林錚在一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時候,林錚的手機響了……
他看著手機屏幕,下意識地看了荀服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電話。
“姓吳的,我今天真的有事,不是一定要我吧?”可是不一會兒,林錚的臉色變了,“好,我馬上趕到。實在沒辦法就先綁住他,想辦法穩定他的情緒……什麼?他在砸東西嗎?你叫幾個人也行,強行按住他……千萬控製住殷騖……我馬上……”
不,他幹嘛要關心殷騖
荀服心底一顫,他剛才聽到了殷騖的名字?
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
林錚掛斷電話的時候,臉上寫滿了焦急,他騰一下站了起來,“抱歉,我有點事情……”
荀服覺得心裏像是在打鼓一樣,他和殷騖分開沒多久……殷騖出事了?
“下一次再見吧,不知道你還記得我留給你的號碼嗎,這是我的名片。”林錚利落地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放在了荀服麵前。
荀服拿起了名片,內心無比糾結……他甚至沒有更多的時間去理清楚自己的情緒……
“我先帶著孩子走了。”林錚衝著旁邊的小孩說了一句,“小白,我們先走吧。”
“等一下。”荀服這會兒也顧不上別的,一把捉住了林錚的胳膊,可緊接著,他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林錚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和驚喜,他笑著:“有空可以給我打電話。”
這樣一句話,卻讓荀服再次陷入了那種莫名的羞愧之中。他能很清楚感覺到,林錚說剛才那句話的時候,他是懷抱著一種欣喜和期待的,正因為這一份喜悅和憧憬太過於明顯……
“林醫生,我幫你帶著孩子吧。”
林錚楞了一下,看了看荀服,又看了看小白。他現在是要去忙,帶著孩子肯定不方便,到時候還是得要陌生人幫著自己看人……相比之下,他肯定是願意讓荀服幫自己看孩子的。
“可以嗎?”
荀服笑了笑,“當然,林醫生。”他本來就虧欠了林錚一些東西……
“小白,那你現在在這裏玩,哥哥等下回來接你好嗎?”
小白非常內向,對於林錚的問題,他沒有回答,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我會照顧好他的。”荀服感覺心裏像是在打鼓一樣。
其實他有想過要不要和林錚一起去……
但是……
林錚用短短一分鍾的時間和荀服還有小白交代了一下,就匆匆離開了。
看著林錚離開的背影,荀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是木的。
他突然感覺,殷騖是不是一直都隱瞞了自己什麼?
荀服仔細回想著林錚之前說的話,一遍又一遍……
他還是沒有辦法想到在殷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能安慰自己,有林錚在,肯定不會有什麼事。
不,他幹嘛要關心殷騖呢?
“哥哥,吃東西嗎?”荀尋伸出小手輕輕抓了抓荀服的衣袖。
“你們吃吧。”荀服用哄騙小孩的語氣對荀尋說:“你把你的好吃的,分給哥哥一半可以嗎?”
荀尋沒說話,拿起一半的小零食堆到了荀服麵前。
“我是說給這個小哥哥分一點。”荀服也哭笑不得了,指了指小白,“荀尋,你可以分給小白哥哥一點嗎?”
荀尋有點不好意思地把桌上的兒童套餐推到了小豆丁前麵。
“都、都給你。”
一直不怎麼說話,也沒什麼反應的小白抬起頭,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荀尋,小豆丁紅著臉,甜甜地說:“謝謝。
荀服想著林錚之前有些苦惱地和他說,“孩子以前受過一點刺激……不喜歡說話,稍微有點自閉。”
小白是林錚在孤兒院領養的孩子,按理說,那麼可愛的孩子,肯定很多人爭著領養,問題就是小白之前一直不願意跟任何離開,直至林錚出現……
荀服笑著說:“荀尋,你和小白哥哥坐在一起吧,你們兩個多說說話,多在一起玩。”
荀尋看了看小白,又看了看荀服,好像是有點心動,但還是緊緊地捉著荀服的手,“不,我要和哥哥坐在一起。”
小白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好像多了一點沮喪。
荀服拍了拍荀尋的肩膀,“你聽不聽哥哥的話??”
荀尋這才有些不情願地從椅子上爬下來,然後老老實實坐到了小白旁邊。
兩個奶白的團子,誰也不看誰,像是在鬧脾氣似的。
荀服知道,荀尋一開始是話不多的,和人混熟了以後才會漸漸地話多起來,要他主動去和小白說話,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不過出乎荀服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小白拿起桌子上一塊薯條,遞到了荀尋嘴邊,“吃。”
荀尋先是楞了一下,小臉一紅。
以這件事情為契機,兩個孩子莫名地玩在了一起,雖然這過程中,兩個小豆丁的話都很少,更多的是互相投喂食物。
附近到處都是哭哭鬧鬧不聽話的小孩,更有些調皮搗蛋愛搞事情的熊孩子,和別家小孩相比,這兩個小不點不哭不鬧,相處地非常融洽,又乖巧又聽話,荀服帶著也輕鬆很多。
可相反,他並沒有因此感覺到自己以為的輕鬆愉悅。
正因為無事可做,荀服不控製地開始胡思亂想,不斷想著殷騖的事情……他拿起手機,幾次準備給殷騖打電話。
可現打這個電話過去,對嗎?
荀服糾結了很久的時間。
這期間,荀尋和小白不斷地投喂,桌上的兒童套餐已經被兩個小豆丁一掃而空。
荀尋的腮幫子鼓囊囊的,其實一開始他沒想吃那麼多東西,架不住小白不斷地給自己投喂。東西吃完了之後,荀尋露出了一臉輕鬆的表情,可是小白的小臉上寫滿了苦惱。
“哥哥,我們還可以吃一點東西嗎?”荀尋跳下椅子,伸手拉了拉荀服的袖子。
荀服很快給兩個小豆丁點了一份新的兒童套餐,在這期間,他糾結了很久,最終拿起了電話,打給了吳特助。
兩個小家夥還在玩著互相投喂的遊戲,荀服則是焦急地等待著電話被人接通。
可他等了很久很久,始終沒有人接通電話,在荀服想著還是算了的時候,電話終於被人接通了。
“那個、夫人?有什麼事情嗎?”
荀服沒有像是以往一樣去糾結吳特助對自己夫人的稱呼,“你現在在哪裏,我現在要回來,你方便來接我嗎?”
荀服一般是不會提這種要求的,他是想通過吳特助的反應,知道一些事情……而,吳特助的確猶豫了,最後吞吞吐吐地說:“我現在就派人來送接你。”
“那……殷騖他……”
電話那邊沉默了,吳特助可能是被嚇到了,荀服幾乎很少向他詢問殷騖的事情。
“那個,總裁去工作了。”
聽到吳特助的這句話,荀服的心裏再次咯噔了一聲。
“我知道了,算了,我一會兒自己回去吧。”
荀服匆匆地掛斷了電話,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整顆心都是懸著的。
原來殷騖真的有什麼事情隱瞞自己嗎?
但是吳特助那樣說,是不是也代表,殷騖已經沒事了?
荀服猶豫了一下,又撥通了林錚的電話。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很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通過林錚來了解殷騖的事情……
第一次,電話沒有接通,荀服猶豫了一下,又嚐試了一下,電話還是沒有接通。
荀服緊緊抿著下嘴唇,突然間心亂如麻。
“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回家?”荀尋輕輕打著哈欠,看上去是有些困了。距離林錚離開,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多小時了……
荀服摸了摸荀尋的小腦袋,“荀尋你困了嗎?”
他再看看旁邊的小白,好像也有點累了,這兩個孩子吃完了就開始犯困……
荀服哭笑不得,“那我們回家吧。”
可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荀服突然間愣住了,回家……哪裏算是家呢?殷騖在城北的別墅算是他的家嗎?
再說了,他肯定不能帶著小白去那裏吧?
“我不困!”看荀服好像有些為難,荀尋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開始各種蹦蹦跳跳,自己跳就算了,還非要拉著小白一起,小白一開始迷迷糊糊的,被荀尋牽著小手從椅子上爬了下來,愣是從一個一動也不想要動,話也不說的懶包子,變成蹦蹦跳跳真可愛的小白兔。
這兩個小不點鬧騰了有一會兒,荀服一直這麼看著,這時候,他接到了林錚打來的電話。
“林醫生……”
“我馬上就回來了,這邊沒事吧?”
“沒什麼事……”荀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就是小白和荀尋都有點困了。”
林錚笑的溫柔,“我馬上到,還有一會兒。”
他說的果然沒錯,沒多久,林錚就重新回到了這家肯肯基,他風塵仆仆,卻有一種丈夫辛辛苦苦工作回家的既視感。
“還好嗎?”林錚笑著走到荀服麵前,一手將小白抱起,又要去抱荀尋,小家夥撲騰了兩下,最終還是被林錚一把抱起。
荀尋朝著荀服伸出了小短手,荀服哭笑不得,“我可沒有力氣抱你啊。”
林錚在一旁笑著,“沒關係,我能抱得起兩個小家夥。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們回去先吧?”
本也是隨口一句話,卻叫荀服愣住了,“我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去就好。”
“我開著車呢,我送你回去就好了。”林錚感覺到荀服好像是在和自己保持距離,但是他不願意就這樣放棄這個機會,“我們算是朋友,對嗎?”
荀服再次愣住了,“林醫生,真的……謝謝你,但是我還是自己回去吧。”
“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林錚多少有些失落,他隨後想到了什麼,笑了笑,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好吧,那我先走吧?以後要是還有機會見麵……”
“會的。”荀服微笑著。
林錚帶著小白離開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不舍得的。
其實上一次在和荀服分開之後,林錚就多次想到荀服,可惜,這似乎始終隻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荀尋,我們也會去吧。”
荀服牽著荀尋的小手準備往外邊走,這時候,他的電話響起,裏麵傳來一個有些陌生的女聲……
半夜爬上他的床
“你是誰?”
荀服的話還沒說完,說話的女人就開始哭哭啼啼,“對不起啊……那個荀先生,真的對不起,今天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素質……我不該說那種話的,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計較了。”
“對不起,你是誰……”荀服一頭霧水,他是真的沒聽出那是誰。他剛才看的時候,發現是個陌生的號碼,也是下意識就接聽了,沒想到對方一上來就是一通道歉。
“我是諾貝爾幼兒園的招生老師,敖瓊……您,還記得我嗎?就是今天……”
荀服的臉色一沉,“原來是你啊。”
他是準備打電話投訴一下這個沒有素質的招生老師,但是沒想到對方先給自己打電話道歉了?
“真的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可以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嗎?”敖瓊的聲音裏滿帶著哭腔,一點不像是之前那副盛氣淩人,不將人放在眼中的口氣,“荀先生,我們幼兒園也願意錄取你弟弟……真的,我對之前的事情感到抱歉,求求你……”
“你到底在說什麼?”怎麼說的就好像自己對她做了什麼?荀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覺得這招生老師挺神奇的,想她之前那麼牛逼轟轟,自己就算真的打電話投訴了她,她也不見得就會受到處分吧?怎麼這會兒怕成了這個樣子。
“要……要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那個荀先生……我在這裏給你磕頭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
荀服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語氣一冷,“我知道了,掛斷電話吧,我現在著急回家。”
“那荀先生,你原諒我了嗎?”
荀服直接掛斷了電話,這一刻,他的心裏亂糟糟的……
是殷騖嗎?荀服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可殷騖是怎麼知道那件事的……荀服突然想到,殷騖可能是派了人跟蹤自己,心裏多少覺得不舒服,可這件事,算是殷騖在幫他出氣嗎?
換做他自己,就算打電話給校長投訴又有什麼用?他那時候從幼兒園出來的時候,就聽見有人說那個招生老師好像本身就和校長有什麼關係。
荀服那時候就知道,自己那口氣,肯本就討不回來。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可是想到對方罵自己家孩子,這是怎麼都忍受不了的。
換做以前,忍不了又能怎麼辦,現實普通人有時候想要討回一點公道,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哥哥,我們可以回家了嗎?”荀尋又打了個哈欠,看樣子是真的困了。
荀服很心疼小家夥,可他要像是林錚那樣一手抱起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多少還是有些吃力的。
“我們現在就回去。”
拍了拍荀尋的小腦袋,荀服拉著他到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就往殷家城北別墅的方向去了。
在路上,荀尋突然問荀服,“哥哥,我們什麼時候還能看見小白哥哥。”
荀服倒是有點吃驚,之前他讓荀尋管別人叫哥哥的時候,他都不怎麼開口,這會兒倒是叫上了。
可他該怎麼回答荀尋的問題?
荀服覺得,自己應該不太可能和林錚見麵,至少……他是不好意思主動和林錚見麵。
“你喜歡小白哥哥嗎?”
荀尋沒說話了,但是一張小臉紅撲撲的。
“你害羞了?”荀服還是頭一回看著場景,他笑了笑,在荀尋臉上揪了一把。
這期間,那個叫做敖瓊的招生老師多次打電話過來,一直在電話裏哭著求荀服原諒他。
“我不是不肯原諒你,但是這件事是,你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嗎?”荀服不願意和對方多說什麼,之後沒有再接對方的電話。
回到城北別墅之後,荀服下意識地問了一下女傭,“殷騖回來過嗎?”
“總裁……沒有回來過啊。”
荀服這下更確定了什麼,“我知道了。”
“夫人,要準備用餐了嗎?”
荀尋在旁邊搖了搖頭,他吃兒童套餐已經吃飽了,短時間內什麼都不想吃。
“你陪荀尋看看電視吧。”荀服自己是沒什麼胃口的,但是的確是到了用餐的時間,“那你去把我的晚飯先端過來吧。”
就這樣,荀尋去看電視,荀服自己用了餐。這期間,荀服一直在想白天發生的事情,想自己撕破結婚證,撕破殷騖遞上來的財產轉讓書是不是對……
但是想來想去,他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反省的理由。要說做錯,一開始做錯的是殷騖,不是他。
荀尋看了幾個小時的電視,到了天都徹底暗了,孩子才又知道了峨了,荀服親自看著他吃了飯,然後給他洗了澡,把人送到床上,他自己才去洗澡睡覺。
半夜……
荀服輾轉反側,忽然間,他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沉沉地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灼熱的呼吸在脖頸敏感的地方若有若無地做出試探……
迷迷糊糊,突然感覺,好像一隻手在自己身上來回摩挲著……
那是一雙無比灼熱,像是火焰一樣的手掌,在觸碰到的地方留下火焰。
細致的肌膚被烙上滾燙的紅痕,格外敏感的肌膚在被觸碰之後,會感覺到隱隱酥酥麻麻的感覺。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好像被放大了無數倍,連同身體被撩撥起的燥熱……
生理的衝動,無法掌控……
荀服在起初的時候,隻是不斷地顫抖,不斷想要逃避……感覺自己像是跌進了一片火海,渾身每個地方,都要燃燒起來……
突然間,他感覺有什麼東西闖進了他緊緊閉著的口腔,那是一個幾乎瘋狂的吻。
或許是白天的時候,荀服花費了太多的氣力,在這個時候,他沒有力氣從睡夢中起來。
也或許這一切本來就是一場夢……
一場可能會萬分旖旎的夢境。
他夢見,自己被一雙灼熱的手掌,觸碰著身上每一處肌膚,從白皙的頸窩,從微微鼓起的胸口,到平坦的小腹……
黑暗中,殷騖的雙瞳如同閃著野獸一樣的光芒,他一遍遍親吻著睡夢中的荀服,一開始,他明明隻是想要站在遠處靜靜地觀看他睡著後的模樣,可是……
身體如同不受控製,殷騖最終來到了荀服的床邊,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荀服的臉頰……原本也隻是一個無比溫柔又深情的純潔動作。
這時候,他聽見荀服發出了小貓一樣嚶嚶婉轉的聲音。
突然間,殷騖感覺自己像是不受控製,像是有一股酥軟的電流穿刺脊髓,一股邪火從下腹湧上,他再也控製不了……
他會不自覺想到,荀服穿著睡衣,不經意露出鎖骨和胸口,眼神卻是無辜的,偶爾還帶著慍怒。在那個時候,荀服不會知道,殷騖的眼神有多麼危險,殷騖有多麼想要狠狠地抱住荀服,然後將他按在身下……
突然間,荀服猛地睜開眼睛,黑暗中,他還是能借著從外邊照進來的極其微弱的光芒看清楚眼前的人。
“殷騖……你……”
周圍實在是太暗了,荀服真正能看見的,其實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荀服用力掙紮著,卻被對方更加用力地抱住。
殷騖將腦袋埋進了荀服的頸窩出,他如同一頭發瘋的野獸,控製不住地張開血盆大口。
荀服被嚇得渾身發抖,像是即將要被吞進肚子裏的弱小動物。
原來這並不是夢……
“你放開我!”荀服拚命地掙紮著,反抗著,他想到了曾經遭遇過的一段噩夢……
那還是五年前年的時候。
殷騖冷測測一笑,幾步走到荀服跟前,一隻手拎起荀服衣領。
“你說,往傷口上麵撒鹽,會怎麼樣?”
“你知道在古代,奴隸的身上會被打上烙鐵……你是不是也要我在你身上刻上那樣的印記呢?”
“給你留下一點痕跡,你才會知道痛!才會長記性。嗬,真的烙一個印子,應該很適合吧?”
荀服緊緊地抿著嘴唇不言不語,臉上卻已經滲滿了汗水。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殷騖低下頭,他漂亮的臉,此時如同魔鬼一般。
冰冷的眼睛凝視著荀服。
“別再說你想逃走,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
那時候,荀服是怎麼求他的……可是殷騖呢?
“你別以為你能逃走。”
他用最可怕的手段磨掉了荀服所有的棱角。
殷騖年輕漂亮的臉已經變得無比扭曲,他冰涼的指尖撩撥著荀服的發梢,用最蠱惑人心的聲音說,“這是你應該的,是你虧欠我!”
他緊緊閉著牙關,不肯讓一個字從自己口腔裏流瀉。他眼神決絕,將自己視若無物!
荀服捉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用刀尖狠狠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殷騖冷冷看著他,“你這輩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你以為你露出這幅可憐的樣子,我就會放過你嗎?嗬嗬,你別做夢了。這輩子都不可能。”
那時候,真正刺痛荀服內心的,其實是殷騖說的那段話。
他感覺胸口發悶,呼吸越發困難,他沉重地喘著氣,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喉嚨一陣幹澀,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想著,殷騖,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失望?!
“你以前的朋友,不知道你還記得嗎?雖然對方可能早就忘記你了。”殷騖冷冰冰地說道。
“你……你要做什麼?”荀服猛地拽住了殷騖的衣袖,“你要做什麼衝著我來!”
那時候,荀服反抗過,可是結果呢……他被殷騖關在了一個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裏,白天,他蜷縮在狹窄的小黑屋,晚上的時候,殷騖回來的時候,他會摸進那個漆黑的屋子。
那時候,他像是一條真正的狗,被圈養著,成為一個給對方發泄怒火的工具……
而現在,殷騖在黑暗中爬上他的床……
荀服不想去記起五年前那些黑暗的事情……事實上,五年前他曾經經曆過一場車禍,那場車禍讓他在不經意間忘記了很多事情,慶幸的是,一些特別黑暗的曆史,也被他一並忘記了。
可就在剛才,荀服又想起了那種渾身毛骨悚然,內心極度恐懼的感覺。
黑暗中,他拚命想要逃跑,他用盡全力掙紮著……他分不清楚自己害怕的是現在的殷騖,還是自己記憶中那個可怕的殷騖。又或者這二者本來也沒有任何關係……
我們已經結婚了
“別怕……”
可是,荀服的手還是被人一把捉住了。打開燈,刺眼的光芒灼燒著眼球,也將荀服狼狽不堪的模樣照了清楚。
“對不起……”殷騖將荀服緊緊地摟在懷裏,可他越是靠近,荀服就越是害怕。燈光下,荀服的臉色蒼白,像是黑曜石一樣的瞳孔被一層水霧蒙上,不得不說,這個時候的荀服看上去是如此誘人,如此可愛……
可是,這也在同時狠狠刺痛了殷騖。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情不自禁,是他禽獸不如……從未有任何時刻,殷騖感受到這一瞬的心痛和羞愧難當。
“滾出去!”荀服一把捉過了床頭櫃上放著的一個水杯,狠狠地衝著殷騖砸了過去。
砰……玻璃碎片掉了一地。
殷騖高大的身軀,仍就像是一棵屹立不倒的大樹一樣佇立在那個地方。燈光被他遮擋,荀服感覺自己就身處於殷騖投下的陰霾之下,看見的隻有暗無天日……他的情緒幾乎崩潰,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直至站在他麵前的殷騖,身體忽然搖晃了兩下,最後像是崩塌的大樓一樣,突然地倒了下去。
幾乎就是在荀服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殷騖剛好直挺挺地倒在了他的麵前,然後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
一秒鍾,十秒鍾……殷騖依舊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如同一具雕塑。
一開始的時候,荀服並不想理會殷騖,可是那樣一個龐然大物,他還能當沒看見不成?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荀服終於回歸理性之後,殷騖還是那樣躺在那裏,在這個時候,荀服才發現……
殷騖的臉上還有血漬吧吧流下來……
“起來,別裝了……”荀服怔怔地看著殷騖,然後騰騰一下爬起來,用腳丫子踹了殷騖一腳,“別裝模作樣……”如果殷騖要躲開,應該很容易就躲開了。就算是被砸到了,也不至於這樣吧。
這時候,殷騖忽然抬起頭,目光相對,荀服看見的是殷騖額角上那個巨大的傷口,鮮血從那個傷口流出,血漬橫亙了半張臉,看上去實在有些嚇人。
荀服感覺心口一顫,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他在麵對殷騖的時候,常常會有一種自己極度地詞彙匱乏的感覺。
他似乎總是很難理性和及時地判斷自己對殷騖的感情。
但是很快的荀服覺得怒上心頭,“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尊重?殷騖,你知不知道,你讓我覺得惡心。”
如果殷騖真的有悔改的想法,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半夜爬上他的床,還能是為了什麼事情?
“你應該還沒死吧?那就站起來,然後自己滾出去。”
荀服直接背對著殷騖,懶得去看他那副樣子……看上去再委屈可憐又怎麼樣?這都是他自找的。
“我知道了……”
許久時間,殷騖終於慢慢地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然後,他慢慢地站起身來,這個過程極其的緩慢,就好像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足夠耗盡他的全部力氣。
當殷騖慢慢地往門外走的時候,他的背影看上去如此狼狽可憐。
“對不起,真的……”
“別說了……我不想看見你。”荀服咬著牙,雙手輕輕顫抖著,“快點出去,不要打攪我休息。”
直至殷騖轉身離開的時候,房間裏空無一人,荀服沒有感覺自己的心情變好……
在回到床邊的時候,荀服終於發現了擺在不遠處桌子上的東西。
他驚訝地走了過去,桌子上放著的是一套關於帝都各大幼兒園的詳細資料。而這份資料上的許多地方,還有明顯的手寫下的標記……
荀服稍微楞了一下,好像明白了殷騖的來意。
可要說愧疚,應該愧疚的不該是他吧?
荀服走到門邊,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地打開了門,下一刻,他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殷騖。
他被嚇了一跳,想要往後退,卻感覺身體好像被注了鉛一樣。可就在這時候,殷騖一把拉住了荀服的手,半推搡著,殷騖再次進入了這個房間。
門被重重地關上,荀服被對方狠狠壓在了床上,他睜大眼睛,惶恐無助地看著突然間像是野獸一樣無法掌控的殷騖。
“不要……”
殷騖低下頭,看著被自己按在身下的人,“我們已經結婚了。”
“你、你想做什麼?你起來?!”荀服極力想要掙紮,但是殷騖根本不給他反抗地機會,他狠狠咬著殷騖的手,在上麵留下重重的印子,可殷騖好像感覺不到疼一樣……
荀服在掙紮的時候發現,殷騖額角的傷口還在滴著血,可殷騖依舊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瘋子……
徹徹底底的瘋子……
“不要,求求你……”荀服用乞求的眼神看著殷騖,“不要……孩子……”
殷騖停下了之前的動作,他看著渾身無力的荀服,看著這個應該被自己寵上天,被自己用一切去珍惜的人,再次露出那種懼怕的表情。
他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他何嚐不想要補償荀服,何嚐不想要溫柔地對待他。可是荀服總是一次次地對他視若無睹,總是……
荀服害怕地閉上眼,一隻手緊緊地按著小腹,他太害怕了……可是沒有想到,殷騖真的停下了他的動作。
“對不起。”
殷騖的聲音是如此沉重,相似用盡了全部力氣。盡管再說對不起,好像也沒有什麼用。
當荀服無力地睜開眼睛,房間裏真正的空無一人,他大口大口呼吸著,過了很長時間,才騰騰一下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邊,將房門緊緊地鎖上。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荀服就要求別墅的傭人把自己房間的門鎖換掉,鑰匙則是掌管在他自己一個人的手上。
在這個時候,殷騖早就匆匆地離開了城北的別墅。
聽人說,那時候天還沒有亮……
在那天之後,有一段時間,殷騖沒有再來過這個地方。
荀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靜。
在這期間,荀尋的戶口本有了著落,荀服重新為孩子挑選了一家不錯的幼兒園。
小家夥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像是其他小朋友一樣吵著鬧著不肯去幼兒園,但是去了有一個多星期之後,就不再吵著說不去了。
時間匆匆,像是流水一樣飛快的流逝著……
一轉眼幾個月過去,春天變成了夏末。
荀服的肚子不再是三個月的時候那樣平坦看不出,而是圓滾滾的,看出一個形狀。
夏末的時候,天氣依舊炎熱的很,荀服上身隻穿了一件運動背心,下麵是一件肥大的運動褲。
肚子雖然大了,倒是也還不到九個月十個月時那種極其誇張的程度。
但是荀服已經不怎麼敢出門了,在這之前,他還會親自去接荀尋放學,現在是幾乎整天整天窩在家裏。
“哥哥,我回來了!”荀尋下了幼兒園,像是百靈鳥一樣叫喚著,然後衝著荀服跑了過來。
他現在已經習慣了每天回來的時候和荀服打個招呼,再和荀服肚子裏的小寶也打一個招呼。
有時候還會問,“哥哥,小寶什麼時候能出來跟我一起玩?”
荀服笑了笑,“快了吧……”
他摸了摸肚子,在心裏算著時間,也就幾個月了。時間過得是真的快,他還記得荀尋第一天不肯去幼兒園的時候,自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誰去敲門都沒有用,小家夥還鬧絕食,說哪裏也不去,就是要守著哥哥。
荀服那時候很無奈,隻能跟荀尋說,自己也跟他一起去幼兒園。
傭人都說荀尋這脾氣實在是古怪,平時看著明明是聽話乖巧的,可唯獨這事情上就是倔的不行。最後也是荀服費勁了口舌,才終於讓他打開門的。
可這會兒,小家夥每天早上起來,就吵著要去幼兒園……
他似乎是習慣了這種生活。
而荀服自己呢,好像是也習慣了現在的生活……
其實在這段時間裏,他無數次的準備離開。
所有的證件,戶口本,身份證,都還在他自己的手上,就連荀尋的證件也是一樣,就這麼離開,也許他們真的就能自己生活……
可荀服很清楚,現實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容易。
而且,他一直在想著幾個月前的那一天晚上,想著那天……
殷騖為什麼要爬上他的床,那之後,因為殷騖又為什麼消失不見?
荀服發現自己現在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發呆,他對娛樂新聞不感興趣,對電視節目也是興致缺缺,好像沒有什麼能打動他的事情。白天裏吃吃睡睡,散散步,其他時間,幾乎就是在發呆,還有想些有的沒的……
他這樣像什麼?
荀服覺得自己很像是五年前那個被馴服了之後的自己。
每一次不服氣的時候,就被扔進那個冰冷狹窄的小黑屋,久而久之,感官變得麻木,心情變得麻木,整個人也一並變得麻木。
甚至於,他第一天被殷騖從小黑屋拉出來的時候,他整個人蜷縮著,不敢睜開眼睛,不敢去看這個世界……
現在,隻不過是換了另外一種形勢,狹窄黑暗的小黑屋,變成了寬敞明亮的大別墅。
僅僅如此,他就動搖了?他就猶豫了?
“荀尋,你覺得這裏好嗎?你現在高興嗎?”荀服最近總是時不時問荀尋這樣的問題。
荀尋會很認真地說,“哥哥,我喜歡這樣的生活。”
孩子不會撒謊,即便顧忌荀服的心情,但是還是會真誠地表露自己的心情。可是當荀尋反問他,“哥哥,那你喜歡嗎?你高興嗎?”
荀服說不出話。
他一直以為自己就像是身處於一個無盡的深淵,不斷地再往下墜落,一麵是想要掙紮,一麵是無力……
破開肚子挖出他子宮看看
荀服想不通自己這算是過的什麼日子。
說過得不好吧,錦衣玉食,要什麼有什麼,吃穿都不愁。
說過得好吧,鬱鬱寡歡,虛空度日。
可時間就這麼一點點過去了,他雖然沒有太滿意,可也沒有像是以前那樣要死要活。他最近老是覺得,也許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吧。以前他住在狹窄的出租屋,過著平淡的日子,好像也挺好的,現在他住在偌大的別墅裏,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好像也就這樣吧……
所以這算是什麼?
最讓荀服奇怪就是,殷騖為什麼那麼久不見人影?說是說殷騖就算是死了,他也不稀罕看一眼,恨都得要死要活的一個人,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可仔細想來,似乎也不是這麼一回事……
這幾個月裏,說是不在乎殷騖怎麼樣,卻又情不自禁會想起來。
荀尋用一臉期盼的小眼神看著荀服,“哥哥,我們可以去遊樂園嗎?”
在和荀服越來越熟悉之後,孩子有時候也會在荀服麵前表現出自己的小願望。在這種時候,荀服往往是不願意拒絕荀尋的。
可是頂著這個肚子出去……
“過一段時間哥哥再帶你去,好嗎?”荀服笑得一臉溫柔。
“到時候小寶是不是也出生呢?”
“嗯!”也就隻有說到肚子裏的孩子,荀服才覺得人生終於有了點盼頭。
他仔細想想,自己這一生,歸根到底是平凡的,甚至是渺小卑微的。這一生,他不介意自己像是尋常人一樣碌碌無為,也不介意每天過著忙碌的生活,說到底,他是一個隨隨波逐流的人,夢想也好憧憬也好,這些早就被他忘記的一幹二淨……
就連年輕的時候,那樣刻骨銘心愛過一個人,最後剩下的也隻是平淡。
可是這個孩子,盡管還沒有出生,卻給了荀服一種說不出的力量……
“等到那個時候……”
在荀服露出溫馨笑容的時候,突然間,他感覺腹部傳來一陣疼痛。
“哥哥,怎麼了?”看見荀服露出痛苦的表情,荀尋也擔心起來。
荀服搖了搖頭,最後笑著說:“沒事,荀尋你去玩吧。”
荀服以為時間可能會就這麼平靜地過去,當然,這期間也會有艱險,隨著肚子一天天變大,懷孕到十個月的時候,孩子就會誕生……
可是,有一天,有人突然衝進了這棟別墅。
那是一個早晨,荀服剛剛起床,剛剛梳洗,他整個人還迷迷糊糊的,可就是這個時候,突然有一群人闖入了這個別墅。不止如此……
荀服看見了那張,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見的臉。
那個瞬間,他一下子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呆愣,惶恐,害怕……
阮芸芸坐在輪椅上,她保養得當,看上去依舊年輕,她冷冷看著荀服,似乎是不屑和荀服說一句話。
荀服幾乎以為這是自己作的一場噩夢。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他就該想到會有這天……阮芸芸怎麼會允許他的兒子“誤入歧途”,怎麼會允許殷騖和他這樣的人在一起?
盡管至始至終,其實都是殷騖在強迫著荀服……
可是在阮芸芸的眼中,荀服是罪惡的根源,更是一個教唆和勾引他兒子的罪人。
阮芸芸犀利的目光中滿是輕蔑和厭惡。
荀服記得自己十歲的時候,剛剛被接到殷家,第一次見過阮芸芸,那時候阮芸芸比現在還要漂亮,還要年輕,她看上去非常的溫柔,非常的賢惠,都說她是名門淑女,第一次見到她,荀服幾乎被她那副外表迷惑了……
可是,他曾經不經意看見阮芸芸用怨恨的眼神看著他,那個眼神對於一個隻有十歲的孩子,絕對是醫生的噩夢,而更可怕的是,當你發現一個在表麵上對你極其溫柔的人,其實無比地嫌棄和厭惡你,那一瞬間……你會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種莫名的自我厭惡。
好像自己真的是什麼讓人作嘔的東西。
荀服的喉嚨哽咽,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開口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候,阮芸芸身邊的一個身材高大,看上去孔武有力的黑衣男保鏢,幾步衝到了了荀服的麵前。
“啪”的一聲,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荀服的臉上,他疼的倒吸了一口氣,一隻手用力撐著身後的長椅,用盡所有力氣,才沒有狼狽不堪地摔在地上。
他另一隻手捂著肚子,踉踉蹌蹌站穩之後,恍惚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們要做什麼?”
荀服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群人。
阮芸芸的身後,站著數不清的黑衣保鏢。這當中隨便一個人,都能捏死螞蟻一樣弄死他……
這個別墅的所有人,也都已經被控製住了。
當初殷騖挑選傭人的時候,優先選擇的就是女性,因為女性性格溫和,具備天生的親和力,也更加細膩,能更好地照顧荀服……
可事實上,這些人除卻沒有武力對抗阮芸芸帶來的人,她們在知道阮芸芸身份的時候,就已經害怕得不行……
“五年前死的,為什麼不是你?”阮芸芸用那雙毒蠍子一樣的眼神看著荀服,“為什麼不是你?!”
如果阮芸芸的雙腿沒有事情,毫不例外,她會親自走到荀服麵前,狠狠地抽他耳光。
“五年前你就該死了,你就該進監獄了,為什麼你好好地活到現在,為什麼你住在殷家的別墅?你有什麼資格住在這裏?一個野種都算不上的外人,一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一個天煞孤星……”
“夫人,該怎麼處置。”
“怎麼處置?”阮芸芸勾起冷冷一笑,“看你好像很倔強,好啊……那就先一巴掌一巴掌,把他的臉打腫了……然後……”
阮芸芸陰狠的目光最後落在了荀服隆起的肚子上。
這一刻,她眼底的厭惡比之前更甚,像是在看著什麼惡心到了極點的東西,她甚至做出一個嘔吐的動作。
“這種不男不女的賤人能生下什麼……怕不是要生下畸形吧?嗬,想生下殷家的孩子,你根本不配!”阮芸芸一聲令下,“把這個賤人肚子裏的孩子,給我……”
目光一沉,阮芸芸的嘴角再度勾起一抹冷笑。
“為什麼不男不女的東西也能生孩子?把孩子給我弄掉,然後破開他的肚子,我要看看,他是不是和女人一樣長著子宮。如果有的話,就把他的子宮挖出來。”
阮芸芸擠壓已久的怨恨,在這一刻,完完全全地宣泄出來了,她原本漂亮的麵容變得猙獰可怕,周身如同被黑暗覆蓋,這根本就是徹徹底底的魔鬼……
所有的人都因為這段話麵色發白,哪怕這些人手裏見過再多的人間悲劇,手上沾染過再多的鮮血,但是沒有人能想到,把一個人的肚子破開,然後……
“不要……”荀服掙紮著,他知道自己隻能逃跑,一把捉過桌子上的一個茶杯,荀服將茶杯扔了出去,啪的一聲,茶杯碎成了無數片,瓷片散落在了地上……趁著這個時候,荀服拚命地往前跑著。
可是,他根本沒有跑出多遠,就被人兩個黑衣保鏢一把捉住了。
阮芸芸的輪椅轉動著,一點點來到了荀服的麵前。
荀服被按在地上,被迫跪在了阮芸芸的麵前,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最多的,不是被人羞辱,自尊心受挫,不是自己多麼卑微如同塵埃,不是怨恨也不是不甘心,甚至不是痛,而是肚子裏的孩子……
阮芸芸一把捉著荀服的下巴,她用她的指甲狠狠掐著荀服的臉頰,恨不得將他捏碎。
“那一年,我就該把你掐死……如果我不知道你是那樣一個禍害……你還有……你的母親……你們是最大的罪人。”
怨恨的背後,阮芸芸的眼底顯露出了悲戚。
“你們這對母子,天生的一對賤人,天生的掃把星。你們搶走了屬於我的一切!尤其是你母親,一個妓女,最下賤最卑微最不惡心的這麼一個女人,破壞了我的家庭,一次次在我麵前耀武揚威,害我失去了我的第二個孩子……”
說到這,阮芸芸哽咽了一下,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流出……這些年,她過的太艱難了,永遠活在過去,永遠被噩夢折磨,想著自己失去的種種,想著自己原本應該美好的生活被人破壞成那個樣子……
還有,想著自己失去的雙腿。
阮芸芸的指甲刺入荀服兩頰的肉裏,一抹鮮血流出,他狠狠咬著嘴唇不發出一聲聲音。
“你和你母親一樣,天生就是禍害。五年前我就該讓你死的,我以為你會聰明一點……可是你竟然……”阮芸芸的眼睛惡毒地落在荀服的肚子上,“可是你竟然……偏偏是個能生孩子的怪胎,一個男人……竟然能生孩子……你妄想生下這個孩子,以後就可以嫁入殷家?你妄想你和你母親一樣……”
“我沒有……”殷家的人根本不知道,荀服可能比其他人還要憎恨荀芳……
“不,我說錯了,你母親可沒有生下殷家的孩子,你和你那個母親也是一個樣吧?肚子裏的野種是誰的都說不準吧?嗬,有其母必有其子。”
“是……是殷騖的……”荀服太害怕了,害怕的不是他自己會遭遇什麼樣的對待,而是害怕自己的孩子會遭遇什麼……
在這段時間裏,荀服想的最多的就是,他自己的人生並沒有任何的意義,他膽小怯弱,他卑微平凡,他對人生好像早就沒有任何期許任何期待,可是……這個孩子,他還隻是一個沒有出生的孩子而已……
挖掉他的眼睛
荀服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用盡全部力氣,“孩子是殷騖的,是他的……你不能殺死你自己的親孫子!”
“親孫子……”阮芸芸的目光一怔,眼底閃現出滔天的怒意,還有惱羞成怒,“胡說八道,孩子怎麼可能會是殷騖的?!我今天就要這個野種腹死胎中!永遠不見光!”
見不得光的東西,就該在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扼殺的幹幹淨淨!她今天就要大殺四方……
阮芸芸眼底的狠毒更甚,她抬了抬手,示意行動可以開始。
一個保鏢將荀服一把按在了桌子上,另一個人抬起荀服的雙腿,讓他整個人仰麵躺在了那張本來這張長桌。
“不要……”荀服掙紮著,兩條腿拚命地亂瞪著,但是很快就被人按得動也不能動彈了。
他眼睜睜看著又一個陌生的男人從早就準備的醫用隨身箱裏,取出了手術專用的刀子……
白錚錚的刀刃,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荀服感覺自己的眼睛好痛,好像要被刺的瞎了。他滿臉寫著害怕和恐懼……
“不要……你不能這樣,求求你……”
阮芸芸享受著荀服卑微地乞求自己的這個過程,看著他滿臉寫滿了懼怕,阮芸芸笑了出來,“求我?你求我我就該放過你?可是你母親,還有你……你們放過我了嗎?”
她不是那麼大度的人,她已經忍耐了太久的時間……等待這天的帶來等待了太久了。
“不要……”荀服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可是,衣服被人掀開了一角,冰冷的手術刀已經貼在他的肚子上。
“這種情況……需要打麻醉劑嗎?”持刀的男人目光一沉,眼底顯露出一瞬的不忍,他還沒有像是這樣,活生生地將一個人的肚子破開……
“不用。”阮芸芸就像是對生死早就麻木不仁,她要的就是讓荀服生不如死,在這一刻,她的眸底是如此冰冷,這個人殘酷的根本不像是一個人,“我要的就是讓他活活捅死。”
不僅如此,她還準備讓人拿攝像頭記錄這個過程。
聚光燈對準了荀服,他痛苦的表情在高清鏡頭下被放大了無數倍,每一個毛細孔都被照得清楚的他,不會被漏下任何一個表情。
阮芸芸冷冷說道:“你放心,我會將這份錄像寄給殷騖,讓他知道,違背我的下場。”
冰冷的手術刀在荀服肚子上劃開了一道小口,鮮血流出的瞬間,他倒吸一口氣,疼的渾身直冒冷汗,那個口子並不深,但是阮芸芸要那個人,一點點,一刀子一刀子,慢慢地破開荀服的肚子,將他折磨致死……
瘋子……
“不要……求求你……”荀服掙紮著,滿身是汗的他,不知道自己發出的聲音多麼聲嘶力竭,他沒有別的辦法了,他隻能嚐試著勸說阮芸芸,“我知道你們恨我……你們殷家的人都恨我……可是這個孩子是無辜的……殷騖清楚他是誰的孩子……”
阮芸芸的麵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她忽然間笑了,“那更好,破開肚子,把孩子取出來,活下來了,那就是他的造化,活不下來,那就是他的命運。至於你……”到時候,怕是活不下去了。
這樣簡單的一番話,聽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持刀的那個人,不由地停下了手,兩隻手在半空中輕輕顫抖著……
“還愣著做什麼!”阮芸芸一聲嗬斥,對方才馬上又要動手……
就在這時候,外邊傳來一個孩子聲嘶力竭的叫喊聲。
“哥哥!哥哥……”
在聽見了那個聲音的瞬間,荀服的心底猛地一顫,是荀尋……糟糕了……
“阮芸芸,你太惡毒了……那是你的親孫子啊!”
突然間,荀服在那張小桌上掙紮著,差點一個翻身就要摔在了地上,他朝著阮芸芸伸出手,這個突然地動作將阮芸芸嚇了一跳。
一個保鏢一把按住了荀服,他最終沒有摔在地上。
“按住他,讓他老實一點!”阮芸芸被嚇得不輕,她輕輕拍打著胸口,怒聲嗬道:“死到臨頭,還不安分!”
就在這時候,阮芸芸突然間愣住了,因為她還是注意到了外邊傳來的小孩的啼哭聲。
“怎麼還有漏網之魚!”阮芸芸冷眼看了身邊的保鏢一眼,“哪裏來的小孩,去把他帶進來。”
“不要……”荀服掙紮著,他不斷乞求著,可是他的舉動卻讓阮芸芸起了疑心。
“那我偏要看看。”
而就在不一會兒,在阮芸芸看見荀尋的時候,她徹底愣在了那兒……她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阮芸芸知道荀服懷孕的事情,卻不知道荀尋的存在,在看見那張和荀服幾乎一個模樣印出來的臉,她最先想到的當然是另外一個人,那個應該算是荀服和荀尋母親的女人……
這一瞬間,阮芸芸的臉上不是滔天的怒意,也不是憤恨不平,而是徹底怔怔在了原地。
“哥哥……”荀尋不斷衝著荀服的方向跑去,但是不一會兒,他就被一個高大的男人一把捉住,整個被抱起來,兩條小短腿在半空中撲騰著,也隻是在做無用功。
荀尋狠狠咬了一口那個男人的手背,對方疼的鬆開了手,荀尋直接摔在了地上,可是他隻想著衝著荀服的方向過去……
“他是誰?”阮芸芸冷冷看著荀服,“這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畜生,是你的弟弟?”除此以外根本再無別的可能,因為這個孩子至少四五歲了。
在荀尋距離荀服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阮芸芸的手一把捉住了荀尋,她惡狠狠看著荀尋,“你叫他哥哥,他是你哥哥……你是荀芳的兒子……嗬……”
“放開我……瘋女人!”荀尋掙紮著,下一刻,阮芸芸狠狠地給了荀尋一巴掌。
那樣一巴掌,直接打得荀尋摔倒在了地上。到底隻是四五歲大的小孩,摔得疼了,自然就哭出聲了……聽著那哭聲,荀服更覺得胸口直痛。
他拚命掙紮著,衝著阮芸芸喊道:“有什麼衝我來……”
“嗬……你那個下賤的母親,害我流產,害我失去了我失去了肚子裏的孩子,可是她自己……她竟然又有一個那麼大的孩子!”阮芸芸在此時此刻所遭遇的刺激,很明顯比之前任何一個時間都更加嚴重。
當荀尋踉踉蹌蹌站起來,阮芸芸一把捉著他,將他按在了自己的麵前,她端詳著荀尋的臉,“一模一樣……你們母子三人……嗬嗬,一模一樣……尤其是這雙眼睛。”
荀服的臉和荀芳很像,但是荀尋的模子似乎才更接近荀芳一下,尤其是荀尋的這雙眼睛……孩子本身的性格咋看是那種不愛說話,有些呆呆的,可是這雙眼睛,的確是和荀芳一模一樣……
那自然帶著幾分嫵媚的雙眸,漂亮……真漂亮……
阮芸芸的另一隻手握緊成了拳頭,她死死地掐著自己的掌心……
而她捉著荀尋的那隻手,已經將荀尋弄得生疼,孩子的一雙眼睛不一下就紅了,疼的快要哭出來。
“哭什麼哭?”阮芸芸狠狠嗬斥了一聲,“嗬,一個男孩子長著一雙狐狸精一樣的眼睛……嗬嗬,越是看這雙眼睛,我越覺得來氣。”
“放開我,哥哥……我要哥哥……”荀尋衝著阮芸芸揮動著小拳頭,一邊想要往荀服那邊去,可能對於這個年齡的孩子,到底還是不太清楚什麼時候是危險來臨的時候。
也或許……荀尋隻是太擔心哥哥了。
荀服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可是在這個時候,他是那麼的無能為力……
“先把這雙眼睛,給我挖下來!”突然間,阮芸芸惡狠狠看著荀尋的眼睛。
“夫人……”那可是一個五歲都不到的孩子啊!
“五年前,你們一家子禍害,害我變成現在這樣……這一筆賬早就該討回來了啊!”阮芸芸顯然並不是在說氣話,她是真的恨,恨得快要瘋了,這五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什麼時候自己可以討回這一切……
“不要……如果你要挖,就挖我的眼睛吧……”荀服撕心裂肺地吼叫著,“他隻是一個孩子罷了,你放過他吧……”
一聲巨響,荀服直接從桌上摔了下來,他感覺一股劇烈的疼痛從下腹上湧,撕心裂肺,疼的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但是他仍舊掙紮著,“不要傷害他……”
“嗬,你們真是兄弟情深啊。”阮芸芸冷冷一笑,“好啊,那就先挖掉你的眼睛,再讓看看你是怎麼被開膛破肚,最後再挖掉他的眼睛。不過,這都是你們應該得的。”
話音落下,阮芸芸衝著旁邊的保鏢冷冷說了一句,“按住他,把刀子遞給我!”
隻要看見荀服和荀尋的臉,她就會想到自己這輩子最恨的那張臉……阮芸芸的內心滿是恨意,她要親手將荀服的眼珠子挖下來……
現在的荀服根本像是一灘不堪一擊的爛泥,兩個保鏢按著他,逼迫他將頭揚起。
旁邊的荀尋也被一個高大的保鏢按在了原地。
阮芸芸接過一把手術刀,她輕輕摩挲著冰冷的刀麵,然後鋒利的刀子貼著荀服的臉,一點點往眼睛的方向去。
“挖了你的眼睛,再毀掉你的臉,破開肚子,把孩子取出來……很好。”
荀服渾身都在發抖,在這個時候,害怕沒有任何作用,他堅定地看著阮芸芸,“你想要怎麼對我都可以,放過他……”
誰都不會想到,荀服會在這個時候,一把捉住阮芸芸握著的那把刀子,鮮血順著他的手腕流下來……他很痛,但是依舊很堅定,“隻要不傷害他,隨便你要怎麼做……”
是你罪有應得
當那把鋒利的刀子,一點點靠近荀服的眼球,那一刻,他聽見自己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著的聲音,隻是,那聽上去如此激烈的心跳,又像是隨時都會心跳停止……
“你不後悔嗎?”阮芸芸問他。
“我不……”他根本沒有選擇的可能!如果一定要做一個決定,他會毫無保留地選擇犧牲自己。
但是荀服還會下意識捂住了肚子,“如果你一定要折磨我,一定要我死……我還是希望你放過我弟弟還有我的孩子……”
下一刻,一股鑽心的疼痛襲來,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
鮮血從他的眼角流下……
“哥哥……”耳邊傳來荀尋撕心裂肺的吼叫聲。
荀服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什麼也看不見了,他痛苦的,哀嚎著,可是他不敢哭,他害怕自己會流淚,害怕流淚的時候,流出來的其實不是淚水,而是紅豔豔的血……
阮芸芸冷冷看著荀服,看見他如同摸著黑一樣在地上爬著,像是狗一樣沒有自尊,她笑著,“當初我失去雙腿的時候,比這更加疼痛。”而她,僅僅隻是刺瞎了荀服的眼睛罷了。
那時候,她在火場裏,煙熏的她差點透不過氣,她的腿被壓在了倒塌下來的一堵牆下麵,那時候,她是等待死亡一樣,感受著那種絕望的感覺。
後來,她醒了過來,原來自己活下來了,那種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沒有持續多久,她發現……自己的兩條腿已經沒有用了。
更可笑的是,那一場大火,就是因為眼前這個人而起,可是在那個時候,她的親生兒子卻對眼前這個人百般庇護……
“這都是你罪有應得。”阮芸芸露出了一抹淒厲的冷笑,她原本也是溫柔的個性,也是優雅高貴的名門淑女……她變成現在這樣,是她的錯嗎?
“荀尋,你在哪裏……”
突然間,荀服站了起來,他之前幾次嚐試站起來,但是很快就又摔倒在地上,這一次,他廢了很大的力氣,穩穩地站住了。
盡管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他慢慢地摸索著,這塊地方圍滿了人,他看不清,卻能感覺一雙雙眼睛看著自己,那是一雙雙帶著嘲弄,又或者帶著同情的眼睛……
荀服隻想要找到荀尋在哪裏……
“哥哥!”荀尋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哭的雙眼紅腫……他隻是一個五歲不到的孩子,親眼目睹了剛才的畫麵,他現在腦子裏一片混亂,他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流出……
那一刻,荀服像是瘋了一樣,他踉踉蹌蹌地走著,他看不見四周的環境,他隻能到處揮動著自己的兩隻手……
“荀尋……”
他尋找著荀尋所在的方向。
這個時候他的耳邊很吵很亂,明明是眼睛看不清,可他的耳朵好像也出現了問題,竟然一點沒有聽清楚四周的人都在說些什麼。
然後,他終於抱住了荀尋,兩個人緊緊地依偎在了一起。可是,荀服忽然發現,他肚子裏正傳來鑽心的疼痛,劇烈的疼痛,讓他一下子站不住了,整個身體都在往下倒……
荀尋根本支撐不住荀服的身體,最後,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哥哥倒了下來。
旁邊的阮芸芸收緊了笑容,她凝視著眼前這一出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劇,她好像漸漸地沒有了想象中的那種快樂……
但是,她轉念一想,難道真的要這個不男不女的禍害嫁到殷家?難道真的要收下這個兒媳婦還有他肚子裏的孽種……還有,以前的恩怨憑什麼一筆勾銷?她失去的孩子,還有她失去的雙腿……
甚至,在五年前,她的後背被火燒著,背部留下了大麵積的燒傷,那些醜陋的傷疤,現在還沒有消失。她曾經那樣完美,可是這一家人的到來,帶給了她什麼……
她內心的怨恨要怎麼平息?
“把他們分開,把他按在桌子上,繼續我之前說的……把他的肚子破開來!”
“我看誰敢!”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冰冷的男聲響起。
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躍入了人們的視野中,殷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從他出現的第一個瞬間,一股強大的氣場,壓得整個現場所有人都透不過氣了。
在殷騖的身後,吳特助帶著一眾黑衣保鏢站在那兒。
這一刻,殷騖像是一個君臨天下的王者。可是,這個君王的內心是怎麼樣的呢?
“不準過去!”阮芸芸冷冷看著殷騖,“如果你敢碰那個賤人一下,就不要說你是我兒子!”
殷騖冰冷的麵容上沒有表情,陰沉的他,看上去如此滲人,強大的氣場讓阮芸芸都不由地一怔。
他快步走上去,從阮芸芸身邊擦過,聽著她指著自己的腦袋罵他是不肖子孫。
“我喜歡他,你明明一直都知道。”殷騖用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眼神看著阮芸芸,“為什麼,你要這樣對他?”
殷騖是個什麼樣的人,阮芸芸不會不清楚,但是這是……第一次,殷騖竟然衝著她發火。阮芸芸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你為了他……為了一個外人,這樣指責你的母親?”
“那就要問你自己做了什麼。”
冷冷說完這句話,殷騖頭也沒有回,就衝著荀服過去。
荀尋擋在了殷騖的麵前,這個平時看上去總是讓殷騖覺得不喜歡的小孩,現在充當著荀服唯一的保護傘的職責,在殷騖不在的時候,是他陪著荀服在熬過那段煎熬的時間……可是歸根屬於,讓荀服遭遇痛苦的,卻是他。
而他……當他看見荀服此時的樣子,他整個人都怔住了……
那一刻,殷騖的腦子裏什麼想法也沒有,他是完全懵在了那裏。
他甚至感覺,有什麼東西要直接從眼眶裏流出來……
吳特助將荀尋拉到了旁邊,忙著安撫小孩受傷的心靈,荀尋第一次哭著吵著鬧著,像是所有不聽話不懂事的小孩一樣,他遠遠地看著荀服,這樣幼小的他,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
當殷騖抱起荀服,荀服用力地推搡著他,嘴裏一邊恐懼地說著,“別過來……”
“是我……荀服……是我……”殷騖的銳氣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他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將荀服抱緊,這一刻,他覺得和荀尋一樣,就是個什麼也做不到的孩子。
“我在……”
可是荀服好像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的聲音,一直都在用力地掙脫他的懷抱。
“你瘋了吧,你的母親就坐在這裏,你看不見嗎?”阮芸芸衝著殷騖發出一聲怒吼,“你眼裏就隻有這狐狸精嗎?你被他迷得沒有魂了嗎?為什麼你那麼執迷不悟?為什麼你不按照你答應我的去做?”
“閉嘴!”
殷騖不想聽見任何其他人的聲音,他根本沒有去看,阮芸芸的臉氣的發白,她捂著心口,難受得快要心肌梗塞,整張臉都已經徹底扭曲,可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她的親兒子,就這樣公然打她的臉,如同指責一個外人一樣指責她?!
“荀服,你看看我……你哪裏不舒服,你哪裏……”
荀服一直用手捂著自己的臉,他現在誰也不想看見。
可是……
荀服被迫看著殷騖,他好像終於聽清楚了那個聲音……好像是殷騖……好像不是……
他根本看不清站在自己麵前的到底是誰……他看不清楚殷騖的臉,甚至覺得自己好像也聽不清殷騖的聲音,他整個人快要瘋了一樣……
“你的眼睛……”當殷騖看清楚荀服眼角流出的血,他覺得腦子裏好像傳來了轟隆一聲,好像天崩地裂,自己站在海嘯麵前,等待著被吞噬的那一刻,自己卻無能為力……
對於一個無比驕傲的人而言,還有什麼比,連自己最在乎的人都無法保護……更加讓人捉狂。
“我們……現在就走……”
殷騖緊緊地抱著荀服,不顧他是如何反對,他緊緊地抱著他,好像他也隻剩下他了。
那一刻,他抑製不住眼淚落下……
他回顧自己的一生,他覺得自己其實是個很可悲的人,將所有的壞脾氣發在了自己原本最喜歡的人身上,因為仇恨迷失了雙眼,不斷折磨和羞辱了一個自己曾經放在心尖曾經無比憧憬的人……甚至,在對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他也沒有及時出現,沒有好好地保護他。
也是在這一瞬,殷騖突然間覺得整個世界都變了。好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
殷騖準備就這樣離開的時候,阮芸芸冷冷嗬斥了一聲:“你瘋了嗎?你要為了一個外人,忤逆自己的母親?!”
阮芸芸的輪椅被推到了殷騖的麵前,直接攔住了他的去路,她看著殷騖,盡可能讓自己看上去還像是一個慈祥的母親,“阿騖,聽話,我可以不動他……隻要他把孩子打掉……我可以讓人把他送走。就當這件事不曾存在過!”
殷騖冷冷地看著阮芸芸:
“有一天,我告訴自己,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包括我自己。”
殷騖離開的時候,根本沒有一點猶豫。留下阮芸芸一個人愣在原地……她覺得就好像自己才是那個外人,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竟然向著一個外人……
阮芸芸感覺一口氣好像提不上來,她用力地呼了一口氣,心跳快地厲害,情緒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好像自己真的要一口氣被氣得背過氣了……
殷騖腳步匆匆地抱著荀服出了城北別墅的門,正準備抱荀服上車的時候,荀服突然麵容扭曲,滿臉痛苦,一隻手捂著肚子,艱難地說:“肚子……”
要生了……
殷騖滿是惶恐和害怕,“肚子怎麼了?”
他在荀服的肚子上摸到了一灘血,掀開衣服,看見了上麵的傷口,傷口至今還在流血……
“痛……”荀服痛苦地吐出這句話,麵容也因此變得扭曲。
在這個時候,殷騖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他隻能緊緊地握著荀服的手。
車上早就有醫生在等待著,取出醫用箱,開始為荀服檢查傷口還有進行緊急的包紮。
殷騖緊緊地抱著荀服,他從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慌張,害怕,像是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在這種時候,他覺得自己非常的無能,非常的愚蠢,他甚至隻能用冰冷的語氣威脅荀服:“你不能有事……”
“他身上的傷口還好處理。”突然醫生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但是……”
氣氛好像完全凝結住了。
“他可能要生了,如果不馬上去醫院,孩子和大人都可能保不住。”
殷騖的情緒一下變得失控,他緊緊地捉著那個醫生,“保住他,哪怕孩子沒了……也要保住他。一定要保住他……”
他沒有這樣爭分奪秒的時刻,好像每一秒鍾對於他而言,都是在和死神做鬥爭,“還有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看不見了。”
“他的眼睛受傷了,具體情況需要進行檢查,初步估計,他的眼角膜很可能受到損傷……”醫生很認真地看著殷騖,“但是……可能暫時來不及了……這個孩子如果現在不取出來,他也會……”
“那就把孩子取出來。”
在這短短時間裏,殷騖好像麵臨一個重大的決定的,他可事實上,他沒有別的選擇。
現在如果不治療荀服的眼睛,可能會錯過最好的時間,他可能會徹底失明,可是如果現在不進行手術,荀服和肚子裏的孩子都會死。
這期間,荀服一直都在痛苦的哀鳴著……像是一個瀕臨絕境的野獸,聲音淒涼婉轉。
殷騖整個人都身處於深深的自責之中……他問自己,這幾個月的時間,他在哪裏?
為什麼在最關鍵的時候,他沒有及時出現?
幾個月前,那個晚上……
他覺得自己傷透了荀服的心,同時,他意識到,他好像越來越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
從第一天病毒發作開始,過去的幾個月裏,他的情緒失控,身體多次出現異樣,病毒反複發作,抗體越來越差,他不僅僅要對抗外界的勢力,還要和自己做對抗……
他無法忘記荀服在最後看著自己的時候,那個厭惡和心灰意冷的眼神。
過去幾個月時間,他活在自責之中,他覺得也許自己不出現在荀服麵前,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殷騖不得不承認,他在選擇逃避……他在害怕……
他以為也許自己暫時的不出現對荀服是好的……可是……他現在後悔莫及。
殷騖低著腦袋,第一次,他完全無法控製眼淚像是決堤的河水一樣流出來,第一次,他自己將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不會有事的,車子再開快點,再快一點!”
荀尋的哭泣聲還在,這個哭泣的聲音是刺耳的,像是在不斷提醒著殷騖剛才發生的事情,可是對於殷騖而言,他知道,現在的自己需要清醒一些,他也需要正視自己給荀服帶來的傷害……
“再堅持一下……”
終於開到了醫院。
殷騖抱著荀服衝進醫院的大廳。
荀服的身體輕輕顫抖著,他感覺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好像在往一個冰冷的寒潭裏麵掉,這個時候,他唯一能夠捉住的,就是殷騖的手,殷騖給他的溫度。現在的荀服,幾乎失去了意識和判斷的理智,他痛不欲生……
他緊緊地捉著殷騖的手,這一刻,他也一樣用了全部的力氣。他隱隱感覺到,如果自己不再努力一把,可能會有什麼無法挽回的東西……
因為荀服在迷迷糊糊之中,清楚聽見了一句話。
“如果這個孩子不生下來,大人和小孩都保不住。”
可是天知道他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了多少,做了多少努力……
這個孩子一定要生下來,一定要保住……
荀服被送入醫院的急症室,婦產科的醫生相繼進入病房,殷騖狼狽不堪地被人從產房趕了出去。
“請家屬在外邊等待。”
吳特助緊緊地拉住殷騖,“總裁,你在外邊等待吧。”
在這個時候,荀尋站在兩個人的身後,在那個角落裏,他像是終於流幹了所有的眼淚,然後一個人坐在了病人家屬專門等待的位置上。
殷騖高大的身軀輕輕搖晃著,時間好像變得無比的煎熬……
產房內,荀服痛的撕心裂肺。
“來不及打麻醉,而且他現在的狀況不行,如果打了麻醉,可能……”
“隻能這麼直接動刀子了。”
常人很難忍受這樣的疼痛,開膛破肚,去取出肚子裏的孩子,再好好的縫合傷口……
這個時候,不用睜開眼去看這血淋淋的畫麵,可能是荀服唯一的幸運。可事實上,在這個過程中,他感覺到的不隻是肚子那裏傳來的疼痛,他感覺自己的眼球好像也是在灼燒一樣,疼的難受……
在他隱忍痛楚的時候,他身上的每一個神經都在緊繃,不知道過去多久時間,可能時間其實不如他想象中那麼快過去,可是對他而言,這一切太煎熬了,直至孩子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這個孩子太小了……可能活不下去……”
孩子足足早產了好幾個月!
在這時候,荀服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力氣,當他聽見這句話,他努力發出微弱的聲音,“救他……”那之後,他感覺自己徹底沒有了力氣,徹底的陷入昏暗之中。
“縫合傷口,病人的情況很不妙……他好像要失去意識了。”
“這個孩子好像……”
病房裏一片混亂。
這一天,荀服幾乎以為自己要熬不過去了。
而殷騖在病房門,萬分揪心,他不斷反思自己的過錯,不斷想著,也許……
他是時候放棄了。
他以為他可以捉住荀服,然後慢慢地彌補他,他以為他可以……可是這一刻,他突然間覺得,不是他可以或者是不可以,而是……這一切是錯的。
“你是孩子的父親嗎?”一個醫生突然走了出來,“大人和孩子的情況都很危險……不過我們醫生一定會盡力搶救。”
“大人怎麼樣,孩子怎麼樣都無所謂……一定要救大人。”殷騖一把捉住了醫生的肩膀,“一定要救他……”
那一刻,殷騖有一種衝動,如果自己跪下來,乞求對方,像是每一個身患絕症的病患家屬,他們跪在醫生的麵前,乞求醫生救回自己的家人,那樣的話,他們在意的人就能活下來,那他一定會義無反顧地跪下來,什麼麵子尊嚴,統統都不要……
“對不起,請您理智一點。”
這位醫生身後跟著一個護士,她懷裏抱著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是你的愛人辛苦生下的孩子,因為早產問題,我們將馬上送他去保溫室……有一件事情我們需要提前和你打預防針,早產兒因為器官發育不完全,存活率比較低……”
“我不要這個孩子!”殷騖像是發瘋了一樣,“把他抱走……”
吳特助馬上走了上去,“先把孩子送到保溫室,孩子爸爸的情緒不太穩定,你們不要管他。”
那個醫生和護士點了點頭就匆匆離開,本來也是不能耽誤的事情。
殷騖在外邊一等又是幾個小時。
孩子生下來了,可荀服呢……
不知道過去多久時間,另外一個醫生出來了……
“你是家屬嗎,大人正在休息。你知道,孩子已經順利生下來了,但是因為是早產兒……這些你都知道吧……”
“我不在乎孩子,我隻想知道大人怎麼樣了,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這時候的殷騖,完全沒有理智可言。
好在有幾個醫生拉住了他。
“病人已經度過了危險,他現在很好。你最好不要進去,會打攪他休息的……但是不幸的事情是,我們最後發現……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怎麼樣?”
“還需要專門的眼科大夫去看,我們的醫生馬上趕到。”
殷騖告訴自己,他應該冷靜一點,但是眼科醫生趕到的時候,殷騖又一次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和對方說:“一定要保住他的眼睛。”
可惜眼科醫生看過之後,很無奈地告訴殷騖,“他應該是被利器刺到了眼睛,當時流了血,但是還是可以治療的……不過,傷到眼角膜,即便治療成功,視力還是會受損……”
“那他的眼睛現在……”
“問題就在於,他在生產過程中,因為過於激烈的疼痛……這極大影響了他本來就被刺傷的角膜,他現在的情況,眼睛很可能沒法治療,失明的可能性比較大。”
“所以為什麼不打麻醉?”
“對不起先生,當時的情況一個是已經來不及打麻醉了,再不取出孩子,進行手術,會直接威脅他的生命,再來和病人當時的身體狀況也有關係。對不起……”
殷騖許久沒有說話,“不該你們說這句對不起……”
因為該說對不起的是他。
他應該和荀服說對不起。
可是,對不起……這句話說了太多次,已經變得廉價了。
“謝謝你們,我知道你們盡力了。”在歇斯底裏和瘋狂之後,殷騖重新回歸了理智,隻是,這個時候,他漸漸能感覺荀服那種埃莫過於心死的感覺,那種生不如死,痛徹心扉的感覺……
那種一個人好像快要瘋了的感覺。
把我的眼角膜給他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恢複視力嗎。”
殷騖讓人迅速聯係到了國內頂尖的眼科醫生,一群人立刻針對荀服的眼睛問題展開討論。
事實上,對於荀服現在的狀況已經有了明確的判斷。
當殷騖聽到失明這兩個字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整個腦子都是懵的。
可是殷騖不能跌進那種消沉之中,當他走進急症室,看荀服躺在那張病床上,他的第一反應是,就好像是時間倒轉,他回到了從前的時候……原來,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荀服躺在急症室。
那一刻,殷騖再次發出苦笑,可是他沒有再像是之前那樣幾乎失控。他的理性告訴自己,如果連他也被悲傷難過左右,那麼在這個時候,誰來去照顧荀服呢?
“我一定要他能看見東西。”
這是殷騖的一個決心,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他的話十分的堅決。
但是這對在場所有醫生來說,都是不小的一個難題。
“他的眼角膜不僅受損,而且脫落了……”這種情況下,即便是做眼角膜修複手術,成功的可能性也有待估計,即便手術成功,視力受損是肯定的。
“我要他睜開眼,看見的東西和以前一樣,我要他的視力和以前一樣。”
“如果眼角膜已經受損,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做眼角膜移植手術。”
“好,那就把我的眼角膜給他。”
當他說出這句話,他像是早就深思熟慮過。
殷騖的話音落下,遠處,匆匆的腳步聲正往這邊過來。
“你說什麼?”阮芸芸的聲音裏滿是怒氣,“你剛剛說什麼?”
殷騖慢慢地轉過身,看著闖入這間房間的阮芸芸,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看著阮芸芸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
剛才的話,或許咋得一聽很容易讓人以為殷騖是在說氣話。
“你要把你的眼角膜給他?你瘋了嗎?那個人罪有應得,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阮芸芸氣的臉色發白,“那就是他應該的,那是……”
“醫生,我已經決定了。”殷騖很認真地看著對麵的專家,“我要將我的眼角膜移植給他。”
“我不答應!”阮芸芸的輪椅一點點往殷騖的方向去,“你要把你的眼角膜給他,那你的眼睛呢?你瞎了以後怎麼辦?誰來管整個殷家,誰來……”
“我已經把殷家的全部資產轉移給了荀服。”殷騖用極其平淡的聲音說,“以後,他會管理殷家。”
“你瘋了嗎?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這一刻,阮芸芸是真的氣到青筋暴起,氣到麵目猙獰扭曲,“你把殷家的資產都轉讓給了他?他……他是個什麼東西……你……”
“他是我的妻子,我和他已經結婚了。”殷騖冷冷看著阮芸芸,“他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那我呢?我是你的母親!你和他結婚的時候,你告訴我了嗎?你背著我和他結婚的……你背著我將殷家的資產轉移給他,你甚至還要背著我,把你的眼角膜給他……你眼裏就隻有那個狐狸精了嗎?”
“不用說什麼。”
殷騖已經不想再多說一句話,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無力的,他冷冷看著阮芸芸,“那就要問問你自己了,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了。”
“你是故意的嗎?”阮芸芸壓製著所有的怒氣,她冷冷看著殷騖,用那雙和殷騖相似的眸子,那雙眸子裏滿是憤怒,屈辱,驕傲,在這一刻,她依舊沒有一絲的後悔,“你故意這樣做,就是為了讓我退讓,讓我接受那個狐狸精,是嗎?”
“醫生,什麼時候簽訂手術協議,把手術前的準備事宜發到我的郵箱裏。”殷騖冷冷丟下這句話,轉身就往外邊走,他從阮芸芸的身邊走過,看都不看阮芸芸一眼。
“不準走,把話說清楚!”在殷騖從自己身邊走過去的時候,阮芸芸一把抓住了殷騖的手臂,她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她不明白,為什麼……她的兒子會站在另外人的一邊。
“你是決定了要和我斷絕關係嗎?將殷家的資產轉移給他……你覺得你憑什麼?殷騖,你是我的兒子啊……你瘋了嗎?你不站在我這邊……”
阮芸芸最終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不斷從眼角用處,她用盡全力捉著殷騖的手臂,“殷騖,你想怎麼樣,你和媽說清楚,我們兩母子好好說清楚好嗎?”
殷騖沒有說話,阮芸芸的情緒變得更加激動,“你說句話啊?”
她沒有像是現在這樣,絕望,無助,甚至時候回……
她很清楚,如果需要給荀服做眼角膜移植手術,也不需要用殷騖自己的……隻要出得起錢,會有人願意捐獻眼角膜。
為什麼非要捐獻他自己的……
不就是為了給阮芸芸試壓嗎?不就是像阮芸芸傷害荀服一樣,殷騖用傷害自己告訴他:我不準你傷害他。
阮芸芸不願意承認,這一刻,她已經動搖了。
她可以對荀服下一次狠手,當然也可以第二次第三次,可是……殷騖的態度太過於強硬了。
她現在最後悔的一件事情,莫過於一開始她就低估了殷騖的態度。
那個時候,殷騖很堅決地告訴她,“我喜歡他,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
那是阮芸芸從沒有看過的眼神,從沒有看過的堅定和執著。可是她竟然覺得……那僅僅隻是殷騖一時之間的想法。隻要她輕鬆地解決了荀服,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阮芸芸一度覺得,就是因為自己太過於心軟,一直留著荀服那個禍害,事情才會演變成今天這樣,所以,下手的時候,她可以說是毫不留情。
如果殷騖在那時候沒有趕到,可能現在的荀服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可阮芸芸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她覺得那都是荀芳和荀服應該承受的報應!是他們應得的……
“你不準走,不準走……”
這一刻,阮芸芸幾乎發狂,她覺得一切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一天,殷騖的父親殷啟狠狠地推開了她的。
他對她說,“我喜歡的從來不是你。”
那樣殘忍的話,一直回蕩在她的耳中,她明明是受害者,她明明是那個悲慘可憐的人……為什麼,她的丈夫,她的兒子……
“連你,也要丟下我嗎?”
“我沒有這樣想過。”殷騖很認真地看著阮芸芸,“媽,你是我的母親,是生下我的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會站在你這邊……可是,荀服也是我最重要的人。而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做錯過任何一件事情,我無法忍受任何人傷害他,所以,就算是你,我也不能忍受。”
阮芸芸的腦子裏一片混亂,眼淚刷刷一下流了出來……
殷騖自嘲般笑道:“可我當然沒有資格怪你……你沒有錯,你們都沒有錯,那麼錯的就隻能是我。是我一開始的時候,就不該遵循你的命令,不該違背自己的本心,去傷害和折磨自己喜歡的人,不該被恨意包裹,不該活在仇恨的漩渦,這些都是我的錯……一直以來,其實都是我對不起荀服。錯的不是他,為什麼他要因為荀芳的事情遭到懲罰……”
“你……在說什麼?”阮芸芸幾乎不能明白殷騖這句話的意思,“你是不是真的瘋了?對,很多事情……是荀芳那個女人做的,可是他也一樣,五年前的大火就是他造成的,我的腿就是他害的……五年前你就在包庇他……他本來就是罪人。他和他的母親一樣……”
“不要再說了。”
殷騖不想再去糾結過去的事情。
“媽,你沒有錯,是我的錯……”
他的母親,是一個可憐人,嫁入殷家之後,就再沒有度過什麼安穩的日子……
“所以這個罪,應該我來承擔。”
殷騖站在原地,沒說話,他慢慢地推開了阮芸芸的手。
“你是要娶他是嗎?你要和他結婚是嗎?我可以接受……媽媽可以接受……還有那個孩子……我也可以接受……”阮芸芸得眼角滿是淚水,“殷騖,考慮清楚,不要……不要做傻事,不是一定要捐你自己的眼角膜不是嗎?!”
她還是拚命想要拉住殷騖的一闕衣袖,可是殷騖已經走遠了。
殷騖走到長廊的時候,突然間一個人影朝著這邊衝了過來。
“殷騖……你怎麼樣……”陳旭侃的整張臉都消瘦了,他急匆匆地走到了殷騖的麵前,目光閃爍,“荀服……怎麼樣?你們……”
陳旭侃至今不敢相信他聽說的……
荀服竟然懷了殷騖的孩子,他們竟然結婚了……可是,荀服被阮芸芸弄瞎了眼睛,而且荀服因為早產進了醫院。
他一定是整個殷家最後知道這件事的人。
天知道他那時候是什麼心情……
殷騖看了陳旭侃一眼,但是沒有說任何話。他慢慢地往前走著,可是他的前方,卻像是一個沒有盡頭的黑色隧道……
阮芸芸的輪椅被人推了出來,她看見陳旭侃的瞬間,如同捉住了救命稻草,“旭侃,你去和殷騖說……你去幫我和殷騖說……他……他要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給荀服……他瘋了……你快去和他說……”
那一刻,陳旭侃再次愣在了原地。
原來荀服眼睛瞎了的事情,是真的。
“媽,你別著急,我和阿騖好好說……你不要哭。”陳旭侃撫慰了阮芸芸一番,馬上拖著看上去消瘦虛弱的身軀朝著殷騖跑去。
“阿騖,媽說……你要把眼角膜捐給荀服……是真的嗎?到底發生了什麼……荀服哥怎麼樣了?”陳旭侃苦苦地捉著殷騖的手,一直跟在他的身後,“荀服哥他……你們……”
最後看你一眼
殷騖並不為自己的決定後悔,因為他想的足夠清楚。
一把甩開了陳旭侃捉著自己的手,“這件事情和你無關。”
殷騖不想有任何人左右自己的決定,此時此刻,他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冷漠,整張臉上沒有表情,他就往前走著,如同一個行走的雕塑。
“阿騖……你為什麼……為什麼不回答我?這樣讓我好擔心。”陳旭侃的眼角滿是淚水,一臉焦慮和痛苦,“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件事情是不是應該從頭商量?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媽想一想啊。有什麼不可以好好說清楚?”
“對不起。”殷騖不自己自己應該和陳旭侃說些什麼,“你回去陪陪媽吧。”
阮芸芸一直將陳旭侃當做自己的第二個兒子,在更多時候,她對陳旭侃比對殷騖更加上心。殷騖覺得,有陳旭侃好好陪著阮芸芸,應該不會有任何事情。
推開了陳旭侃之後,殷騖一步步朝著長廊的盡頭走去。他的身後不斷傳來各種喧鬧的聲音,阮芸芸的指責,陳旭侃的張皇無措……
黑暗中好像也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他們告訴殷騖,他的決定是荒唐愚蠢的,他早晚會為自己的決定後悔。
可是殷騖自己很清楚,他沒有任何一個時刻比現在更加堅定。
……
荀服迷迷糊糊覺得自己醒了。之所以說是要醒了,是因為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無止境的黑暗讓他下意識覺得這應該是一場夢……直至荀服的手摸到眼睛上纏著厚重的繃帶。
他睜不開眼睛,因為繃帶緊緊地束縛著他……
他氣的一把扯開了那重重白色繃帶,好像束縛自己的,僅僅隻是這層包裹住眼球的繃帶,可事實上,當他用力想要睜開眼睛,他感覺整個眼球好像要爆炸了一樣。
他不敢再伸手去揭開繃帶了。
身體緊繃成一條直線,他僵硬地放下手。
痛……好痛……
眼球好痛……
那種痛苦,讓人恨不得把眼睛挖出來。
可也不僅僅是眼睛疼,荀服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好像根本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他寧可這是一個夢。
很久時間,他動了動手,他能感覺自己的手在半空中輕輕晃動著,抬起手的時候,他覺得身體每一個地方都在痛,抬手的動作牽引了全身的疼痛感……
突然間,荀服想到了……這並不是一個夢。
他之所以什麼也看不見,僅僅是因為他瞎了。被阮芸芸用手術刀的刀尖,刺中眼球表層……
那一刻,荀服愣了好一會兒,就這樣一個人呆呆地,像是沒有睡醒一樣,隻有一隻手,還堅持地伸在半空裏,那隻手一直都在顫抖,好像隻是一個伸出手的動作,已經用盡了他的全部力氣……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讓他下意識地覺得反胃。
但是他連著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荀服從未感覺過這樣的消沉和黑暗……以前,他被殷騖關在那個狹小的小黑屋,他睜開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他以為那已經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間。可是現在……他這一輩子,可能都會像是現在這樣,什麼也看不見。
他猛地掀開了那層繃帶,用盡全力睜開眼睛……疼痛的感覺讓他不由地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其實他也不知道,他之所以發出那麼痛苦的聲音,真的是因為眼球表層的疼痛感,還是因為內心的絕望……
突然,荀服的身體往床邊一側歪了下去,他幾乎就要跌下床。
那一刻,他自己也清晰的感覺到了這一點……
突然間有一隻大手緊緊地抱住了荀服。
他沒有跌下床,但是陌生的溫度,讓荀服再次發出歇斯底裏的聲音,“是誰……不要碰我……”
“是我……”
殷騖哽咽地開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抑製不住眼淚流出,痛苦的每一個字節都是帶著顫抖的。他寧可是自己代替荀服在承受那樣的痛苦……
“你是誰……”荀服害怕地往後蜷縮著,很快他認出了殷騖,卻因此更加害怕,他張黃無從,又無處可逃……他掙紮著,不斷在殷騖的懷中反抗著,哪怕他已經傷痕累累……
漸漸地,荀服好像是累了,他終於不說話,也不掙紮了。他木木愣愣地坐在殷騖的懷中,他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其實是因為他實在是太痛了……
“醫生,醫生!”殷騖焦急地衝著外邊喊道。
值班醫生匆匆地趕來過來。
“繃帶怎麼拆掉了?”
病房裏一片混亂……
荀服能聽清楚那些聲音,醫生護士的焦急換亂,殷騖言語中的恐懼……
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他隻是太痛了,被痛的不想說話,不想動……甚至不想去追究不想去苦惱不想去恨也不想去怨。
因為他真的,太痛太痛了。
荀服無力地蜷縮在殷騖的懷抱中。
沒有殷騖預想中的,荀服拚死拚活的掙紮,也沒有他預想中的,荀服發了瘋一樣地嚎叫,撕心裂肺的哭泣,痛苦不堪,扭曲如同蛆蟲一樣……
而他很清楚,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荀服現在實在是太痛太無力了。
殷騖抱著荀服,他第一次覺得,荀服真的好像是一個非常渺小脆弱,很容易受到傷害,需要被好好地對待,應該被人如珠如寶去對待的人……
可是,他沒有做到。
“痛……”過了一會兒,荀服終於開口說話。
殷騖不太聽得清楚他說什麼,他低下頭去聽荀服的話,最終聽清楚了他說的話。
“醫生,有什麼辦法能減輕一點他的疼痛嗎?”
“生產之後身體非常虛弱,他現在的狀況,打針可能會有後遺症。”
殷騖緊緊地抱著荀服,卻不知道自己還能為荀服做些什麼……他撫摸著荀服的腦袋,希望他能盡快入睡,因為睡著之後,荀服才會不那麼痛苦。
“好痛……”但是現在的荀服根本無法入睡,隻要他清醒著,他就會更加的痛苦……
殷騖慢慢地閉上眼睛,此時此刻,他寧可自己聽不見也看不見……
大約一個小時後,荀服終山與三夕於重新入睡,殷騖坐在床頭,他凝視著荀服的麵容,隻希望自己能完完全全記住荀服此時的模樣。因為這可能會是他最後一次……
突然間,荀服好像是又從睡夢中驚醒了。他睡著不過五分鍾,出了一身的汗,雙手痛苦在半空中捉著。
殷騖緊緊地抱住了他,“不怕……”
可是他怎麼能確定,自己的話,對於荀服而言,是安慰,還是驚悚。
殷騖從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憎恨自己的存在……
而同一時間,陳旭侃站在病房外邊,他怔怔地看著病房裏的一切,麵容越發的扭曲起來……
陳旭侃匆匆地往外跑去,在醫院的樓道裏,他遇見了等在那裏的顧澤。
顧澤看著陳旭侃,“陳少,你該回去了。”
“滾開!”陳旭侃冷冷地看著顧澤,眼底滿是怨恨,“這就是你說的找不到人?你找不到的人,原來一直都在帝都!”
顧澤的目光一沉,“對不起。”
“對不起?”陳旭侃一把捉住顧澤的衣襟,“對不起有用嗎?你看見他現在的樣子嗎?他痛不欲生地躺在那裏,可是我什麼都不能做……殷騖說要為他捐獻眼角膜……嗬嗬……連殷騖這樣的人,都能說出這種話。”
“陳少,你冷靜一點……”顧澤的臉色越發難看,“我早就奉勸過你,你應該放下你的執念。”
“啪”的一拳頭狠狠地砸在了顧澤的臉上,陳旭侃狠狠咬著牙,他突然笑著,“我為什麼要放棄?這不是很好嗎……讓殷騖去捐獻眼角膜,他失明之後,我不就更好……”
陳旭侃的話沒有說完,下一刻,“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臉上。
“陳旭侃,你為什麼非要這樣?”顧澤冷冷看著陳旭侃,“你知道你現在像是什麼樣子嗎?”
從荀服消失那天開始……陳旭侃就過的瘋瘋癲癲,不到一年時間,消瘦得隻剩一把骨頭,整天都吵著鬧著要找荀服的消息……
好不容易,在前段時間,陳旭侃好像醒悟過來了。他開始將心思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一切好像恢複了正軌……可偏偏……
他從阮芸芸那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知道了荀服還在帝都的消息。然後,他又發瘋了……
“你還沒有看明白嗎?那兩個人,這輩子不管怎麼樣,是在一起還是分開,怎麼糾纏,怎麼互相折磨,但是……你沒戲了!”顧澤從沒有在陳旭侃麵前說過這樣的重話,可是這一次,他覺得他有必要讓陳旭侃徹底醒悟,“殷總可以為了那個人捐獻自己的眼角膜……你呢?陳旭侃,你做得到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自己捐獻?我那麼有錢,完全可以買到最好的眼角膜……根本不需要自己捐獻啊!”陳旭侃完全不明白顧澤在說什麼,“你不覺得殷騖真的很虛偽嗎?他明明可以買,可是他卻要自己捐獻……你覺得他是抱著什麼目的?他根本就是想要荀服因此愧疚!”
陳旭侃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幅樣子有多麼的扭曲……
“要是捐獻眼角膜,就能讓荀服記住我,能讓他對我愧疚……我也可以啊……”
“夠了!陳少,我送你回去吧。”
“放開……我不會回去的,我要在這裏等著……”
可就在這個時候,陳旭侃的電話響起了。他看著手機上的號碼,“殷騖……”
“陳旭侃,我有一些事情要問你。我們見一麵。”
不知道為什麼,陳旭侃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從殷家搬出去吧
“有一點還是希望殷總您能考慮清楚。如果進行手術……您的眼睛就會失明……也許您還不清楚失明對於我們正常人而言是多麼可怕……殷總,我們建議……”
“我一開始就想清楚了。”殷騖的語氣非常的篤定,眼角膜移植不需要匹配血型,他隻需要簽訂手術協議,而他已經決定好了,“不需要再問類似的問題。”
在場各位國內頂尖的眼科醫生在這個時候,都不由地露出了為難的眼神。
“殷總,說實話,我們不敢為你做這個手術。”突然有一個醫生主動站了出來,其他醫生也是一樣,臉上寫滿了為難。
殷騖的目光一沉,“我說這個手術能就能做。我的身體很好,視力也很好,把我的眼角膜移植給他,最好不過。”
殷騖的話音適才落下,突然間,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不同意。”
陳旭侃推開了房間的門。
殷騖看了他一眼,然後看向房間裏的幾位醫生,“你們先出去吧。”
他是希望盡快進行眼角膜移植手術,所以才又找來了這幾位醫生,隻是沒想到這些人開始一再地勸他不要進行手術。
很明顯是阮芸芸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
但是阮芸芸還是低估了殷騖的決心。
“阿騖,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聽醫生的勸告?”
“我叫你來,不是為了說這個。”殷騖的語氣有些冷冰冰的。
陳旭侃的目光一沉,隨後拉扯出一個有些虛弱的笑容,“殷騖,說真的,我不知道我現在該怎麼麵對你……我其實應該祝福你的。不管怎麼樣,你和荀服哥結婚了,我剛剛才知道……我早該祝福的。”
殷騖的目光格外冰冷,但是一句話不說,他冷冷地看著陳旭侃,那個眼神給人一種他已經看穿一切的錯覺……
陳旭侃是第一次在殷騖的麵前感覺心虛。
從小到大,他是真真正正被殷家,被殷騖寵著長大的,要什麼,就自然會有什麼送上……殷騖甚至沒有對他說過一句重話……
可現在,殷騖的語氣讓陳旭侃覺得有些不妙。
幾個月前,殷騖還對陳旭侃滿心的愧疚,可現在,這樣的語氣,實在讓人懷疑。
“坐下吧。”殷騖冷冷地說著。
“阿騖……怎麼了,你這樣怪嚇人的。”陳旭侃尷尬地笑了笑,他看上去是如此孱弱,讓人覺得不忍心傷害。
以往的時候,殷騖也是那樣覺得的。
“我有幾件事情要和你交代。”
陳旭侃點了點頭,“阿騖,你說吧,我肯定聽你的啊。”
“這之後,需要你多多地去陪一陪媽。”
“阿騖……你是真的鐵了心嗎?”
殷騖沒有說話。
氣氛在一瞬間變得冷落且尷尬。
陳旭侃想來想去,隻能自己開口打圓場,“其實事情總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不管怎麼說……荀服哥如果睜開眼睛,當他知道竟然是你將眼角膜移植給他,他一定也不希望……”
殷騖看了陳旭侃一眼,“以前的時候,我一直沒有發現。你似乎很關心荀服。”
這句好像很平常的話,突然間讓陳旭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好像自己隱藏了很久的那些齷蹉心事,全都原原本本地抖落在了殷騖的麵前……
但是陳旭侃很快笑了出來:“我關心荀服哥,不也是應該的嗎?”
“那麼,是你找記者拍他的。對嗎?”殷騖的語氣裏根本帶著不容陳旭侃辯駁的味道。
“你在說什麼?”可是陳旭侃卻是迷茫的,他如果早就知道荀服在帝都,這些時間……他何必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他怎麼會發瘋了一樣。
“除了你,還能有誰。”殷騖冷冷看著陳旭侃,語氣非常冷硬,就好像他和陳旭侃之間的情分,全都在這一刻被斬斷了一樣。
那語氣陌生的,讓陳旭侃有些不舒服。
“阿騖,你從不會這樣和我說話……”
“那是因為我從來不知道,你看似單純的外表下,其實隱藏著一顆蛇蠍一樣黑暗的心。”
“我沒有……阿騖,我怎麼會對荀服哥做那種事……”
“別說了。”
陳旭侃真是百口莫辯,也許是因為這事情和荀服有什麼關係,他下意識地就想要解釋。
他明明什麼也沒有做……
陳旭侃也算是平生第一次莫名其妙給人背黑鍋了。
“從一開始的時候,你就什麼都知道,可是你裝作不知道。明裏暗裏,你一直都在針對荀服,如果非要說,你這樣對他是因為你愛我……以前我會相信,但是現在,我覺得有些牽強了。”
陳旭侃的眉頭一皺,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被殷騖誤解沒什麼……
殷騖如果相信他是因愛生恨所以去報複荀服,也沒什麼……
“阿騖,你是想說什麼?”可問題就在於,殷騖的話好像越來越不對勁。
陳旭侃不免有些焦急,殷騖真的知道了什麼嗎?可他分明將所有事情都處置的滴水不漏……
殷騖冷冷凝視著陳旭侃,隨後冷聲說道:“以後,你就從殷家搬出去吧。”
陳旭侃的臉色刷一下白了,“阿騖你說什麼……”
“我媽一直將你當兒子看,我也一樣,將你當弟弟看。但是也是時候讓你自己去闖蕩了。旭侃,你要去國外留學,還是繼續留在帝都,我會給你一張銀行卡,裏麵的錢足夠你花一輩子。”
“阿騖……你是什麼意思!”陳旭侃猛地站起身來,殷騖這樣做……和打發叫花子到底有什麼區別呢?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就這樣離開殷家……等同於他之前享受的特權一並消失,他要怎麼才能距離自己的目標更加接近呢?
殷騖眼神如同深邃的無底洞,他冷冷看著陳旭侃,“你準備準備吧。”
這一句話如同給陳旭侃判了死刑。
“阿騖,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過……我不要錢,我一直都將殷家當做我自己的家,我……為什麼會這樣……”陳旭侃的眼角一片濕潤,難受地抽泣起來。
他用兩隻手緊緊地捉著殷騖的胳膊。
殷騖側頭看了陳旭侃一眼,陳旭侃消瘦了太多,看上去太瘦弱可憐了,那副樣子實在是惹人憐愛和同情。
陳旭侃是被殷家一直養到大的,但是他並不是一個花瓶,他靠自己的能力,肯定也能活下去,更何況殷騖承諾了他,會給他一筆巨款。
“阿騖,我要走……我不能走……”陳旭侃用乞求的眼神看著殷騖。
“你必須要走。”殷騖很認真看著陳旭侃,別的不說,“如果有你在,荀服會覺得很尷尬。”
陳旭侃一下愣在了原地,他愣愣地看著殷騖,像是沒有明白殷騖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和荀服已經結婚了,以後,他會搬進殷家的別墅。還有我和他的兒子。”
陳旭侃再一次愣住了。
他知道荀服懷孕的事情……但是沒有人提起那個孩子的事情。他隱約聽人說那個孩子早產存活下來的可能性不大……他甚至覺得這個孩子說不準已經死了,或者馬上就會死。但是聽殷騖這話……
陳旭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最喜歡的人,生下了別人的孩子?
“阿騖……可是,我不是像是你弟弟一樣嗎?”陳旭侃還是不甘心,他無法想象,有一天,殷騖和荀服,還有他們的孩子,三個人在一起幸福的生活,而他像是一個外人一樣……以後甚至連進入殷家的資格都沒有。
他真的沒有辦法想象那個畫麵。
陳旭侃覺得他現在就要奔潰了……
“好了。我要和你說的就是這個。”殷騖又看了陳旭侃一眼,“你的銀行卡,我會讓吳特助交給你。”
“不必了。”陳旭侃整張臉上寫滿了委屈和隱忍,“阿騖,竟然你要誤會我,這又是何必呢?在你心裏,我比不上荀服哥……我知道……可是為什麼你就那麼不相信我呢?”
陳旭侃說出這話,完全也是料定了殷騖根本找不到證據證明那是他做的。畢竟事情本來就不是他做的!在這件事上,陳旭侃可以理直氣壯。
可是,他低估了殷騖的決定。
“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是旭侃,我已經決定了。”冷冷丟下這句話,殷騖徑直往外邊走去,“你自己早點做好準備吧。”
“殷騖……”陳旭侃衝過去,一把捉著殷騖的胳膊,“我隻是想知道我到底哪裏做錯了,我可以改……為什麼你不給我一個機會?為什麼你不相信我……你和荀服哥在一起了,我沒有說過什麼吧?你們可以在一起,但是我們也還是可以像是親人一樣,對嗎?”
“當然。”殷騖再次推開了陳旭侃的手,“我隻是覺得,是時候讓你獨立自主了。或者說,旭侃,我覺得在這之前,我耽誤了你很長的一段時間,我現在放你去追逐你喜歡的人。你不是有喜歡的人,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追逐他。”
這一次,殷騖真的走遠了,他高大的身影最終徹底消失在了陳旭侃的眼球。
“為什麼……為什麼那麼殘忍?”
陳旭侃頹然地站在原地,他整個人就像是木雕一樣,他看著殷騖遠去的背影,他的眼底滿是恨意,滿是瘋狂……
他原本想著,就算荀服真的和殷騖在一起,他們真的重歸於好,至少……他還可以和荀服待在一個屋簷下。當然,那是最壞的打算……
可現在……
光明正大追逐自己喜歡的人……嗬嗬……他喜歡的人,已經被搶走了啊。
而且,殷騖就是那個罪魁禍首,他搶走了屬於他的人,他還虛偽地跟他說,你去吧……你去追逐你喜歡的人吧。
為你兒子活下去
“這就是我的兒子?”
殷騖看著那小小一團,皮膚比普通新生兒更顯得紅豔豔的,像小瘦皮猴的小東西。
他以往不怎麼喜歡小孩,在他看來,那些都是些很脆弱,一根手指就能掐死的東西。當然,他自己也是從那種小東西進化而來。
奇妙的是,這個很脆弱的小家夥,竟然是他的兒子。
早產兒的皮膚纖維非常薄弱,晶瑩的皮膚下,血管好像清晰地呈現在了人們的眼球。
這個孩子剛出生的時候,比現在更加難看一些。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星期的時間,小家夥已經算是被養好了不少。
“他現在的狀況很不錯,存活已經不是問題。但是他還是太瘦了,這還是需要慢慢地來……”
“除了早產兒一般都會伴隨的貧血,暫時沒有發現他有什麼其他不對的地方。這個孩子應該是健康的。”
殷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他之前那番話,很難以讓人覺得他不是在嫌棄什麼。
其實他並不是嫌棄這個孩子長得不好看,而是覺得這個孩子太來之不易了。
一開始的時候,殷騖其實和所有人一樣,都為這個小家夥擔心,害怕他活不下來。
早產兒存活的概率比完整月份生下來的孩子要低很多,這個小家夥在最開始的時候蔫不拉幾的,和同時間其他早產兒相比,這孩子也是絲毫不給人一種他想要活下來的感覺……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著蔫不拉幾的小東西,這幾天的狀態越來越好,有時候還會不安分地動動手動動腳。而吃奶時的積極性也是越來越明顯,一到喂食時間,捉著奶嘴就不放,食欲越來越好了……
殷騖其實和所有的父親一樣,看著新出生的孩子,滿腦子都覺得不可置信。
血緣親情是很奇怪的東西。
殷騖非但沒有不喜歡這個孩子,恰恰是太喜歡了。
他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似乎是準備摸一摸小家夥的皮膚。
“哇哇!”
某個不知道人世間疾苦的小東西,偏偏就不識相地嚎啕了一句,像是在表達著自己對父親的厭惡……
在場所有人都莫名地心間一顫。
這孩子可真是不懂得討好人,平時軟趴趴的,也算是乖巧可愛,這會兒哭起來有點沒完了,小臉本就皺皺的,現在更是皺成了無數道褶子。
所有人都覺得這家夥哭的不是時候。
殷騖的眉頭緊皺,就像在表達自己對這個孩子的厭惡。
就連殷騖身邊的吳特助,都覺得莫名的渾身緊張,“那個,小孩子一開始都是長得差不多的,越長大越好看。還有啊,小孩子哭的越大聲,說明越健康,這都是好事。”
但是很顯然,他也是和其他人一樣,擔心殷騖不喜歡這個孩子。
“我可以抱一下嗎。”
就在這個時候,殷騖卻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孩子現在還是太小了……不過,您要是想要抱一下,也是可以的。”
在醫務人員地指點下,殷騖萬分小心地,才抱起了這個孩子。
的確,這個孩子實在是太小了,殷騖總有一種,自己一不小心就能掐死對方的感覺。
殷騖小心翼翼地抱住他,這一刻,他是萬分珍惜,同時抱著無垠懺悔的。
這是他和荀服的第一個孩子,可是這個孩子……被他無數次地詛咒過,而這個孩子的生父,現在正躺在病床上,因為自己,飽受折磨……
雖然醫院一直都給荀服最好的照顧,但是生產後,他的身體很虛弱,加上失明這一重打擊,荀服在過去的一個星期裏,每天都可以說是過著生不如死的煎熬日子。
殷騖每天都會去看望荀服,他一陪在荀服身邊,可以陪一整天。
荀服最難受的時候,嘴都張不開,躺在床上,全身沒有力氣,隻能輸送營養液,後來就算好一些,但是生產之後,還是伴隨著許多問題。有時候,殷騖感覺自己隻是輕輕碰一下荀服,荀服時候也因此痛苦……
醫生說:“他現在是承受著多重痛苦,一方麵是生產之後的後遺症,以及他因為外傷導致眼角膜受傷還有脫落,帶來的不僅僅是失明的痛苦,伴隨著發炎,畏光,流淚,眼睛酸澀腫脹,甚至偶爾會覺得眼球刺痛等等症狀。另一方麵,他心理的打擊可想而知……”
這一個星期,荀服的身體終於好轉,可是他承受的痛苦,根本不是旁人能想象到的。表麵看,他被人好好伺候著,可事實上,他每一天被各種症狀折磨地痛不欲生。
殷騖隻要看見這個孩子,就會下意識地覺得揪心難受。
他會覺得,好像自己整個身體都在一時間變得沒有力氣,抱著孩子的時候,手都開始發抖……
他是心虛的,痛苦的,糾結的,憤懣的,愧疚難當,無比的淒慘和絕望……
種種感情之下,他最終還是用力地記住了孩子的模樣。
殷騖是想著,在自己失明之前,抱一下這個孩子吧……
他如願了。
離開嬰兒的保溫室之後,殷騖又去了荀服的病房。他每天來這,都會陪伴荀服很久,每一次都細心地描摹荀服的模樣,深深地記下來,將每一次看見荀服的時候,都當做是最後一次……
手上時間已經定下了。殷騖有想過,也許他應該等荀服的身體再好一些,那樣的話,可能需要最少一個月的時間。
但是殷騖等不下去了。伴隨著身體漸漸康複,荀服不再像是一開始那樣,痛的連意識都沒有,隻能無力地蜷縮在病床上,他漸漸地恢複了意識,但是這樣的情況下,荀服的心理也越來越趨於崩潰。
比較明顯的事情是,一開始的時候,殷騖抱著荀服,荀服不會有任何反應,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抱著自己的是誰,他太痛太難受太累了……但是漸漸的,荀服的身體好轉,但是也開始了對殷騖的抗拒和排斥。
每一次荀服感覺是殷騖進入了病房,他的情緒就會變得很不好,但是他的百般掙紮,歸根到底隻會傷害到他自己……
殷騖開始學會了偽裝,將自己偽裝成別人,默默地去照顧荀服。
一開始,荀服被騙了。
他沒識破殷騖的計量,所以他還算是配合的接受了殷騖的幫助。
可是,那一天,殷騖因為擔心,漏出了一個字眼。隻是那一點聲音,讓荀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荀服氣憤地將枕頭扔向了殷騖,開始不配合殷騖的各種要求。
甚至,隻要殷騖進入病房,即便他什麼也不說,隻要靠近荀服,荀服就能知道他的存在……
荀服有自己的判斷方法,每一個醫護人員進去的時候,都需要先跟他報明自己的身份,這樣他才會放心地,聽話地接受醫護人員的幫助。
一旦荀服知道那個人是殷騖,他會比平時任何時候都顯得悲觀和消極。
比如說,到了吃飯的時間,如果是護士給他喂飯,他會吃,甚至會嚐試著在護士的監督下,自己拿起調羹吃,即便他什麼也看不見,但是荀服會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和正常人沒有兩樣。
可一旦他知道是殷騖在喂飯,荀服會亂抓一通,摸到碗筷直接往地上一扔,抗拒吃飯,也抗拒殷騖的接近。他的全部力氣,都用在了這種事情上,這對他身體進一步的恢複,自然就造成了麻煩。
那一天,殷騖忍不住說了一句:“你有力氣反抗我了,也是好的。”
可是這一句話,讓荀服在一瞬間崩潰了。
荀服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過得是什麼日子……可是,每一次他感覺自己想哭,他都會控製住,因為流眼淚會讓他覺得更痛。
他也不敢發脾氣,因為發脾氣也會讓他更痛。
荀服覺得自己過得根本不是人過的生活……
可現在,殷騖還在嘲笑他……
荀服突然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堅持著認真聽從醫護人員的安排,苟延殘喘,想著活下去……根本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他好難受,好絕望……
殷騖看著荀服,他的心裏咯噔一聲,他說錯話了嗎?
想了想,殷騖才又開口:“就算你再恨我,再不想活下去,也要為你兒子活下去。他才剛剛出生,七個月不到的早產兒,存活率極低,他還是堅強地活下來了,一點點長大。”
荀服的心裏咯噔了一聲。
他沒有主動去問過孩子的存在,一開始因為他太痛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後來是他根本不敢去問……
猛地一聽到孩子的事情,荀服的情緒一下激動起來。可是他坐在那裏,依舊是一動不動……
明明他那樣在乎這個孩子,可現在,他依舊像是木偶一樣。
可以想象,荀服是真的絕望到了極點。
殷騖感覺這才是真正讓他揪心痛苦的事情,無論他和荀服說什麼,荀服都是這樣,不給他任何的反應,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
“孩子在保溫室,早產兒對溫度的適應能力很差,所以周圍溫度必須要嚴格控製。他一開始的時候,就和你現在這樣一樣,病蔫蔫的,醫生護士都說這個孩子是不是活不下去了……”
殷騖的話讓荀服又覺得一陣揪心。
他果然還是在乎這個孩子的,遠遠比自己的生命更加在乎……
“你弟弟荀尋,一直很擔心你。”
殷騖沒有想到的是,荀尋表現的很聽話,除卻荀服被送進急症室那一天,在那之後孩子不哭也不鬧……
“他很聽話,但是很想你。他很想要見見你,如果你最近表現得好一點,我可以讓你們見麵。”
荀服感覺自己的眼睛還是變得一陣濕潤。
他沒有聽見殷騖說:“我也一樣,很想你。”
睜開了眼睛
荀服有想過和殷騖發一次火。
不是他現在沒有力氣了,他休養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好不容易又有力氣了,可是他還是一句話沒有說。
殷騖幾乎覺得,荀服可能真的對這個世界了無生趣了。
“荀服……”
在那隻手靠近自己的時候,荀服往後退了一步。
坐在病床上,荀服看上去非常的嬌小,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漂亮的洋娃娃,繃帶遮擋住了他的眼睛,可是殷騖很清楚,那雙眼睛裏麵寫滿了脆弱。
很讓殷騖覺得奇怪的事情是,荀服一次都沒有問過孩子的事情,可能是因為他實在是太痛苦了,難受地根本沒有力氣去問孩子的問題。
事實上荀服從醒來到現在,一個禮拜的時間,沒有主動開口和別人說過一句話。他有時候會無意識地說一些,好痛,好難受,這樣的話,再無其他……
殷騖很清楚荀服多麼厭惡他的存在,可是至今為止,荀服甚至都沒有對殷騖說過一句,你走吧,我恨你……
就是這樣,殷騖才會更覺得心痛。
他寧可荀服歇斯底裏地和他爭吵,將所有的憤怒不甘都發泄出來。
可荀服就是一言不發……再絕望,再委屈,再氣氛,也還是一言不發。
一雙手摸到了荀服的臉,荀服的整個身體都在發抖,他知道那是殷騖,所以他更加害怕……
害怕地拚命往後退縮,卻偏偏一句話不說。明明他失去的是眼睛,卻好像從此聽不見別人的話,也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最後一次,讓我最後一次看看你。”
殷騖的語氣非常冷沉還有堅定。
荀服根本不明白殷騖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狠狠咬著嘴唇,下一刻,他的嘴忽然被人一把撬開,殷騖的吻就這樣無比突兀地落在了荀服的唇齒之間。
他發出“嗚嗚”的聲音,痛苦地哀鳴著,雙手都在抗拒著……
殷騖霸道強勢地占據著荀服的唇舌。
荀服在心裏罵殷騖是個畜生,詛咒他不得好死,可是他還是一言不發。
“我知道,你不想我出現在這裏。”殷騖發出一聲苦笑,“但是我明天還是會來的。”
第二天的時候,殷騖果然也來了。
護士給荀服喂了飯,看見殷騖走進來,開始和殷騖彙報荀服這一天的情況。護士說荀服沒有任何的異樣。殷騖點了點頭,最後才慢慢地走向了荀服。
果然,他一走到荀服的麵前,對方直接將被子蓋過了腦袋,將整個身體蜷縮進了被窩裏。
殷騖一把扯開了荀服的被子,就好像是硬生生將荀服保護自己的外殼給剝掉了。
他其實隻是想再看看荀服而已……
“對不起。”留下這句話,殷騖轉身離開了。
荀服對於殷騖的離開,並沒有任何感覺。他巴不得這個人不要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可仔細想想,刺破他眼球的是阮芸芸,不是殷騖。
他要將這件事也怪罪到他的身上嗎?
荀服覺得自己很可笑……如果他沒有在那個時候奢望過殷騖出現,他當然不會有這種可笑的想法。
他明明是為了保護荀尋,所以才心甘情願讓阮芸芸挖出自己的眼睛。失明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幸運的是荀尋沒有事,孩子雖然早產,但是現在也活了下來,在一天天的變得健康起來……
可他到底在難受些什麼?又為什麼恨透了殷騖?
荀服討厭睜開眼,什麼也看不見的感覺。
討厭每天隻能窩在病床上,哪裏也不能去。
可這一切,真的要怪殷騖嗎?
真的要怪,又要從何說起呢?荀服從醒過來的時候,就告訴自己,不要去怪殷騖。
所以,這段時間,他好好地聽從醫生護士的要求,好好接受治療。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一直失明,但是身體恢複健康之後,他至少可以離開醫院。
習慣了失明之後,他說不定也能好好地生活。
在那之前,他必須要活下來……所以他必須要好好地接受醫生護士的安排。
可是殷騖為什麼要取笑他?為什麼說那麼難聽的話?
他覺得自己是賴上他了嗎?
覺得自己肯定是把過錯算在他的身上,肯定是又在無理取鬧的埋怨他?
荀服的心情很亂……
直至他被莫名地推上了手術台,聽見醫生說:“可以打麻醉了。”
荀服一句話沒有問,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當荀服清醒過來,他沒有感覺有任何的不一樣。他的眼睛上還是纏著繃帶,厚重的繃帶遮擋住了他的眼睛。但是無所謂,因為他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
荀服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和任何人主動說過什麼話。
醫生和護士每天定時地給他做檢查,看護會很認真地照顧他,他的身體在一點點恢複,時間不那麼難熬了……
最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比殷騖想象中的要堅強了太多。
他的確經常覺得歇斯底裏,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活著。
他的確也恨,可是他已經放下了,他恨殷騖,是恨殷騖之前對他的百般折磨,是恨殷騖不願意放過他。
但是在這件事上,他不得不承認,罪魁禍首並不是殷騖。
可阮芸芸要傷害他,總是因為殷騖吧?
荀服說不準這一點。
表麵看,阮芸芸因為不喜歡荀服和自己的兒子在一起,所以傷害荀服。這是完全成立的。
可是仔細分析下來。
五年前的時候阮芸芸就可以傷害荀服,可是她沒有。
荀服十歲被接進殷家的時候,阮芸芸也可以一開始就傷害他。可是阮芸芸也沒有。
阮芸芸會恨荀服的存在,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在這之前,她的確一次也沒有傷害過荀服。
可荀服當然也還是恨阮芸芸的,畢竟被刺破眼球的痛,他不可能忘記。
可他又不得不深思下去。追根溯源,荀芳沒有害阮芸芸流產,五年前沒有那場大火,一切可能都不會這樣……
不會嗎?
荀服覺得自己距離真相很接近,又很遠。
因為阮芸芸傷害自己的直接原因,其實就是因為她知道荀服和殷騖結婚的事情……
可是阮芸芸傷害荀服,更多的又是出於報複。
荀服覺得,不管怎樣,最好的辦法就是殷騖放自己帶著孩子離開。
可是殷騖會那樣嗎?他不會……
荀服想不了更遠的事情,他現在的身體雖然在一點點康複,但是和正常人相比,還差好大一截。他連活著都如此困難……
每天,接受醫生的檢查,接受照顧,適當地開始恢複訓練……日複一日,除了殷騖有段時間不曾出現,日子就這麼過著。
直至,有一天。
醫生對荀服說,“時間到了,今天是拆掉繃帶的時間。”
荀服並沒有什麼反應,拆掉繃帶他就能看見嗎?
護士在細心地給他拆除繃帶,一邊不由自主地觀察起荀服的臉。
“你真的長得很好看啊。”護士忍不住誇讚了一句,繃帶被徹底拆除之後,她很認真地說,“等下我數到三,你就可以慢慢地睜開眼睛。”
“一二三……”
到第三個數字的時候,荀服睜開了眼睛。
他以為眼前看見的,應該是一片黑暗。
陽光刺痛了荀服的眼睛,他馬上閉上眼,記憶中,在剛才睜開眼睛的瞬間,他好像看見了……有些模糊的景象。
“不要睜得太快,要慢一點。”醫生在旁邊耐心地說。
“我……剛才……”荀服的喉嚨一陣哽咽,他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見了什麼。
“再來一次,一二三……”
荀服再次睜開眼,這一次,他慢慢地,循序漸進,一點點將眼前的景象收入眼底……然後他發現,他真的看見了。
他的眼睛……沒事了?
荀服不可置信地摸著自己的眼角,他真的又看見了……他原本以為,自己要一輩子在暗無天日的黑暗中度過,他甚至已經開始強迫自己學會,如何在永久的黑暗中生存……
可是驚喜來臨了。
“恭喜你。”
這時候,荀服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尋著聲音的方向,荀服轉過身去,他看見了坐在不遠處沙發上的殷騖。
原來殷騖一直坐在那裏……
陽光照在殷騖的身上,不知道為什麼,殷騖整個人,都變得和平時不一樣了,好像變得分外柔和起來。
連看人的眼神……也不像是平時那樣冰冷和犀利。而是帶著一種很遲鈍,甚至有些呆愣楞的感覺。
荀服沒有將目光放在殷騖的身上太久。
他又開始懷疑自己看見的都是錯覺……
“哥哥!”這時候,門被人打開,荀尋張開兩條小短腿朝著荀服衝了過去。
“荀尋?!”荀服摸著荀尋的小腦袋,感覺到荀尋身上的溫度,他才終於又開始相信……原來真的不是錯覺。
荀尋猶豫著問荀服,“哥哥,你能看見了嗎?”說這句話的時候,荀尋下意識往殷騖那邊看了一下。因為殷騖告訴他……哥哥的眼睛恢複了。如果哥哥還是看不見,他會恨死殷騖的。
“我、好了……”荀服自己也覺得很奇妙,他的眼睛竟然真的好了嗎?他完全沒有想到,那天做的那個手術到底是什麼……
吳特助慢慢地走到了殷騖的身邊,他猶豫著要說些什麼,可是殷騖卻抬起手,做了一個讓他什麼也不要說的手勢。
殷騖睜著眼,可是眼底沒有一絲的光澤,他微笑著,那個笑容好像很溫暖,又帶著莫名的悲哀。
“哥哥沒事了,太好了!”荀尋在歡呼著。
荀服微笑著,可是他的心情複雜無比……一麵是,恢複光明的喜悅,再次見到親人的喜悅,可另一麵……是那種久久埋藏於心底的心灰意冷,那種絕望和悲哀……那種身處於漩渦之中的痛苦掙紮。
你的眼睛……怎麼了
“我想哥哥。”
荀尋用兩隻大眼睛眼淚汪汪地看著荀服,這一刻,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在荀服麵前撒嬌,可以將這一個多星期以來壓抑的情緒全部釋放出來。
可能對於隻有五歲不到的荀尋而言,荀服可以算是他的天,支撐著他整個人。看見荀服這樣好好地在自己麵前,荀尋終於覺得,他的天又恢複了正常,好像連著下了一個星期的暴雨,終於,天晴了。
可是荀服內心的糾結,他滿心的壓抑,他連日來的複雜情緒,又該和誰說?誰又能做他的天,誰又能支撐他的情緒,誰又能給他希望?
大人有時候會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很多的負擔和壓力,但是這些事情沒法和孩子說。荀尋隻有五歲不到,這個年齡,做他的兒子也差不多,荀服再怎麼也不可能和一個那麼小的孩子去述說心中的苦悶,在這種時候,他能做的,隻是盡可能給孩子多一些安全感,也不斷地給自己洗腦,讓自己堅強一些。
荀服緊緊地抱著荀尋,用盡了全部力氣,他一直和荀尋說:“哥哥沒事。”
這句話是說給荀尋聽得,但也像是他對自己的一種自我安慰。
又摸了摸荀尋的腦袋,荀服猶豫著,還是開口。
“殷騖,我想了很久,我想說……我們聊一聊吧。”
說完這番話,荀服低下頭看了荀尋一眼,“荀尋聽話,你先出去玩一會吧?”
荀尋總是聽話的,他一貫清楚大人總是有大人的事情,可是……他太想念哥哥了,這段時間,他一直很聽話,一直很乖巧,可是他還是想念哥哥,還是想要和哥哥在一起。
“聽話。”看出了荀尋的不舍得,荀服低下頭,在荀尋哭的紅撲撲的臉蛋上親吻了一下。
“哥哥……那我先出去玩了。”荀尋可憐兮兮地看著荀服,不舍地離開,雙手緊緊地捉著荀服,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最後孩子氣的說了那麼句話。
荀服很溫柔地摸了摸荀服的腦袋,“哥哥在。”
這樣一句話,讓荀尋將差點掉下的眼淚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後很乖巧地點了點頭,他自己慢慢地走到了門邊,可是站在門口的時候,荀尋幾次嚐試去推開房間的門,都以失敗告終……
“吳特助,你帶孩子出去吧。”
陽光下,殷騖的臉上和之前一樣,帶著溫柔的笑容,但又好像沒什麼感情。
他的目光並沒有往荀尋的方向偏轉,而是一直對著荀服的方向。
“可是,總裁……”吳特助有些糾結和猶豫,但是這總歸是荀服和殷騖的事情,最終還是帶著荀尋離開了房間。
整個房間在一瞬間變得非常安靜,安靜的好像沒有一點聲音。
在這一刻,荀服的心是糾結的。
咽喉滾燙,好像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慢慢側頭去看了看殷騖,匆匆一眼,不敢細看,陽光明晃晃照過來的時候,荀服覺得分外刺眼,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心裏仍有一種說不出的奇妙。他真的好了……
眼睛真的能看見了。
不用再擔心每次睜開眼,卻隻能看見一片漆黑,這是一件好事才對。
可心裏那些複雜的感情,壓抑了太久,已經一片混亂。
“殷騖……我思考了很久很久,想了很長時間。我一直在想,我們的問題到底是什麼,一直在想……我們這樣下去,給我們彼此會帶來什麼。”荀服還是懷著滿心糾結地開口,“我還是想說,我們離婚吧。”
盡管他很清楚,殷騖不太可能答應自己的要求。
“殷騖,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如果你真的覺得你愛我,我們就離婚吧。但凡你有一點不忍心我再遭遇這樣的傷害……我們離婚吧。”
荀服感覺自己的心像是在被來回地拉扯著。
“這件事……我沒有埋怨你,也沒有怪你,真的……我想離婚,僅僅是因為,我真的不想再過這種生活。我想我們應該分開,這和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任何關係,不是你愛我我愛你,或者你愛我我不愛你,真的……殷騖……你必須承認,你的偏執傷害了我。”
荀服的每一句話,都會讓殷騖有一種萬分揪心的感覺。尤其是他輕飄飄說出的最後哪句話……
以往的話,殷騖總能找到反駁荀服的點,可現在,他拿什麼反駁?
傷害已經造成了。
如果那一天,殷騖沒有及時趕到,會不會荀服真的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會不會真的完全無法挽救……
“對不起。”
在這種時候,殷騖發現,自己能說的,還隻是這麼一句話。
這句沉重,但是聽起來根本一點用也沒有的話。
“所以呢?”荀服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他已經厭倦了殷騖的對不起,“對不起之後是什麼?殷騖,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地方嗎……我討厭你說你終於知道原來你愛我你喜歡我,所以你就隻想著怎麼綁住我,你在乎的其實隻是你自己的感受罷了,你從來沒有真的為我付出過什麼。我從沒有見過比你更自私的人。”
這樣的話,雖然沒有一個侮辱性的詞彙,卻如同一把利刃,能讓每一個人都覺得心間一顫。
“在我看來,你一直將感情當成兒戲,你對我的感情,也算不上是喜歡,僅僅是求而不得之後產生的占有欲甚至是報複心,所以……這段感情裏,你一直都那麼自私和自以為是。”
殷騖的麵色一沉,他微微低著頭,雙肩輕輕顫抖著,一言不發,隻覺得心痛無比,委屈難堪。
“所以,你放過我嗎?”荀服說著說著,還是控製不住地流下了眼淚,他自嘲般說道:“可能這一次是我運氣好……眼睛竟然又康複了,竟然又可以看見東西了。”
他現在都隻覺得那應該是一場眼角膜修複手術,眼角膜修複之後,視力又重新恢複。
雖然他又能看見東西,但是用了一會兒眼睛,眼部就會覺得不適,眼睛酸脹,疲累,甚至是微微的作痛……尤其是剛才流淚的時候,荀服感覺那種眼球灼燒刺痛的感覺又回來了……他不得已壓製下自己的情緒,擦掉眼淚,忍著不再哭出來。
可是他說了那麼多,殷騖就像是個木頭人一樣坐在那裏,好像根本聽不見自己說了什麼似的。
荀服越想越覺得氣憤,尤其是看見殷騖臉上的微笑,還有那有些木楞的眼神。
他頓時有一種,失明過的那個人,不像是自己,倒像是殷騖……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荀服真的很討厭這種感覺,殷騖根本就是對他的痛苦視若無睹。
他一拳拳的重擊,全都打在棉花上……
荀服無力地閉上了眼睛,他痛苦地捂著臉,雙肩顫抖著,無聲地哭泣著……
“真的……對不起……”
殷騖是想過鬆手的。
他給荀服帶來的,都隻有痛苦而已,也許鬆手之後,荀服能過上更快樂的生活……他告訴自己,他應該鬆手。
可是,他還是做不到……
在荀服抽噎哭泣的時候,殷騖的心也是如此,他覺得就好像有人一刀子一刀子活生生割下了自己一片又一片的肉,區別是,他痛的死去活來,可是他不能顯露出分毫。
這時候,荀服突然從床上爬了起來,他騰騰一下衝到了殷騖的麵前,他終於忍無可忍了,歇斯底裏地捉住殷騖的衣領,狠狠地衝著他說:“所以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死我?”
荀服還是沒有抑製住眼淚洶湧地流出,眼球刺痛,淚水模糊了視線,情緒到達頂點的時候,他什麼也控製不住了。
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你為什麼不看著我?”
殷騖的眼睛好像沒有焦距一樣,自己明明就在殷騖的麵前,可殷騖的眼睛,好像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一開始,他隻是感覺殷騖的眼神和平時很不一樣……可現在……
“你看著我。”荀服狠狠瞪著殷騖,他明明能看見殷騖雙瞳裏倒映著的自己的臉,那是一張被憤怒和絕望充斥的臉,那張臉蒼白消瘦,神情幾乎崩潰……
荀服捉著殷騖的衣領,用盡全部力氣,突然間,他猛地鬆開手……
那一刻,荀服覺得腦子裏轟然一聲,像是炸開了一樣,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
他抬起手,在殷騖的眼前揮了揮,殷騖的眼球沒有轉動,木楞楞的,不知道在看著什麼地方……
突然間,殷騖笑了:“對不起……”
他還在重複著這句話,語氣裏帶著滿滿的苦澀。
“你……”荀服的臉上寫滿了驚訝,他瞪大雙眼,手指輕輕摸到殷騖的眼角,“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他的聲音不斷顫抖著,為他隱隱猜到的事實。
“荀服,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我說過,我願意為你做一切事情。”
殷騖的眼角有晶瑩的淚水閃現,那雙漂亮的眼睛,沒有了平日的淩冽,盡管依舊是美麗的眼睛,卻失去了神采。
“我想告訴你,我真的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我真的想要改變,我真的願意為了你改變。荀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知道,也許你已經不再喜歡我,也許,你覺得我對你的感情,是出於占有欲是出於求而不得的報複,可是,我想要用實際證明給你看。”
淚水在殷騖的眼睛裏打轉,最終筆直地滑落……
一滴淚水滴落在了荀服的手背上,滾燙的溫度好像灼燒了荀服的皮膚……
他怔怔地站在那,一瞬間沒有了全部的力氣。
好好過日子
荀服在病床上靜養了一個多星期,艱難地熬過來,才有力氣在殷騖麵前大吼大叫大聲宣泄,才終於瘋了一樣,歇斯底裏地哭訴自己的痛苦……可是……
“你為什麼要證明給我看……你可以不證明給我看的。”
荀服凝視著殷騖的眼睛。
當一個人直視另一個人眼睛的時候,後者往往會覺得不好意思,但是殷騖的眼睛不會做出任何的反應。
因為這雙沒有了神采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
明明是很漂亮的眼睛,失去了視力就變成了死物,雖然還會流淚,雖然淚水堆起在眼睛薄層,朦朧的水霧讓這雙眼睛看上去很清澈,可是沒有靈魂的東西,始終是空洞無物的。
那不該是殷騖的眼睛……
殷騖總是高高在上,瞧不起任何人,很高傲,然後眼底總是帶著蔑視,淡漠,但是他的眼睛很漂亮,很有神采,目光很銳利,又很勾引人。專注工作的時候,兩隻眼睛像是在放光,那雙眼睛曾經盛氣淩人,漠視一切,但是也會溫柔的時候……總而言之,那雙眼睛是活的,不該是現在這樣,沒有神采沒有光芒。
“看不見了,你要怎麼管理殷氏集團?你要怎麼當你的總裁……”
“看不見,也一樣有辦法可以管理公司。”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一刻,荀服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自己好不容易豎起來的利刺,好像都被人一根根拔掉了……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你到底有什麼圖謀?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的目的就是你,我的圖謀也是你,我隻是想……想不要讓你那麼痛苦。我看見你在病床上,每動一下,就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知道你很煎熬,你因為看不見,情緒變得更加低落,你的痛苦,我一直看在眼裏,我想要為你分擔。”
荀服覺得心間猛地一顫……
他一直以為,殷騖不知道……
因為痛在荀服的身上,殷騖什麼也感覺不到,他根本不會知道自己有多麼痛,不會知道一個人躺在床上,動一下都覺得難受得好像要死了是什麼感覺,也不會知道,睜開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一想到這一輩子都要活在黑暗中會是什麼感覺……
他以為,殷騖根本不知道……
“我想告訴你,我都知道。”
“瘋了、”荀服的嘴唇磕磕碰碰,不斷喃喃道。
殷騖竟然將他的眼角膜捐獻給了自己……
荀服的臉上仍舊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在沉默了半晌之後,荀服的情緒再次歇斯底裏,如果殷騖不這樣做……他就不會如此糾結,不像是現在這樣……
“你為什麼……”
如果殷騖不這樣做,他就可以繼續堂而皇之地憎恨他,可以不用顧忌殷騖的感情,可以不用心軟。
“對不起。”殷騖重複著這句話,“可是,我真的想,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殷騖無法看清楚荀服此時的表情,他隻能憑借記憶去描繪荀服的模樣。
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也不在乎荀服會怎麼想這件事情。
他更不奢求荀服因為這件事就原諒自己。
他僅僅是希望,但凡能讓對方看到自己的決心……
殷騖以前最瞧不起的就是那種死乞白賴的人,他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這輩子都該是別人來迎合自己,而不是自己纏著別人,可他現在無疑變成了自己以前最瞧不起的人。
他感覺荀服的身體輕輕搖晃了一下,感覺荀服可能準備離開自己的身邊,他就下意識地抱住了對方。
殷騖用盡了全部力氣,語氣卑微到了極點,“求求你……”
他想對荀服好。
真的……
那聲音卑微到了極點,低入塵埃,帶著無垠的絕望和悲戚,沒有一點,那個高高在上,那個不可一世,那個霸道囂張,那個邪佞獨裁者的影子。
可荀服還是掙脫開了,一個聲音在心裏告訴自己,他應該掙脫的,不然可能會再難掙脫……
荀服和殷騖不一樣,他一貫是個念舊又容易心軟的人。恨一個人恨到了極點,也不過是想著從此以後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談什麼報複,不過是說說而已,他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很清楚自己到最後,也隻能做到冷漠相對……
懷中的身體一空,殷騖突然間慌張了。
他的兩隻手在半空中掙紮著,撲騰著,像是溺水的孩童,慌張無措……
這些天,殷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黑暗,他可以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踱步,腳步極其緩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行走的姿勢也從不自信再到慢慢地恢複了以往的自信,雖然看不見,但是總會給人一種落落大方的感覺。
可現在,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他失明的第一天。
那是殷騖第一次嚐試著去理解荀服的心情。
他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不安,無助,內心深處的恐懼,尤其是身邊空無一人的時候……
現在,這一切完美地重現了。
“噗通”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荀服慌張地轉過身去。
“不要看……”
也是同一時間,殷騖的聲音響起了。那個一如往常那樣低沉的聲音,摻雜了一種無助和痛苦。
荀服看見的是,殷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還撞到了他手邊的茶幾,茶幾上的一個茶杯摔在了地上,碎片散落了滿地。
而殷騖臉色鐵青,青筋暴起,兩隻手肘貼在地上,他的表情非常痛苦,但是強忍著。
殷騖的姿態極其狼狽可憐。
在荀服準備走過去的時候,殷騖說:“我自己可以起來。”
可事實上,殷騖摔下去的時候,不僅撞到桌子,手肘也摔的紅腫,他直覺得骨頭好像已經硬生生摔斷了。
荀服看著,殷騖用盡力氣,盡可能姿態優雅地站了起來,當殷騖像是一杆標槍一樣站在那裏,他仿佛是想要告訴荀服,他和以前一樣的強大,他還是以前的他。
可事實上,他不是……
在站穩之後,殷騖不敢繼續往前走,他什麼也看不見,他不知道自己眼前擺著什麼……他要小心翼翼地試探,可是那個動作,需要他先低下自己的頭顱……他可能會表現的很拙劣,手腳很慌亂……
他不想在荀服麵前顯露出這一點。
可是他別無辦法……
殷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步伐可能比他想象中還要緩慢。
他不得不承認,人在失明之後,真的是不一樣了……再強大的人,也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樣,當他什麼也看不見,阻礙他的不隻是黑暗,還有內心的本能的恐懼,他的手腳變得僵硬,行動變得遲緩,害怕受傷,害怕前進……
殷騖隻能克服這一切,就像是荀服承受過的那些一樣……
他步履蹣跚地來到了荀服的麵前,然後拚盡全力再次擁抱他。
他無比凝重,又無比誠懇地乞求他。
“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
荀服的心早就徹底崩塌了。
他不能說自己已經徹底放下了過去,也不能說自己就不怨恨了……他隻是覺得,如果自己再一昧的糾結過去,可能會有更多的傷害降臨,可能自己真的會錯過什麼……現在還沒有,但是,好像就在未來的某一天。
這個感覺很強烈……
“殷騖,我不想原諒你……我沒有辦法原諒你……你覺得你憑什麼讓我就這麼原諒你?”
殷騖的身形猛地一顫,他再次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反駁荀服的話。
“殷騖,我要說的就是,我可能永遠不會原諒你。你還是覺得,你可以為我付出一切嗎?”荀服還是心軟了,雖然他無法放下過去……可是,他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他不知道,未來回頭看的時候,他會不會為此後悔,會不會發現,自己又做錯了,自己還是那麼愚蠢……
這一刻,他其實已經預想到了最壞的結局。
“我還要說一件事,殷騖……你能接受,我不愛你這個事實嗎?即便在一起生活,可是我的心裏沒有你,甚至……我還抱著以往的仇恨。”荀服凝視著殷騖,盡管殷騖的眼睛沒有光澤,也不會做出回應,但是他凝視著對方的眼睛,表達自己此刻的決心。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嗎?”
殷騖看不清荀服的臉,不知道他說那番話的時候是什麼表情,他甚至聽不太出荀服說那話時候的語氣到底蘊藏什麼意思……
但是,突然間,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他甚至能聽見騰騰騰,極其強烈又快速的聲音……
“對,我給你一次機會。但是你不要太自以為是,我把醜話說在前麵,我還是很恨你,我還是對以前的事情耿耿於懷,我還是不喜歡你……”
荀服的聲音輕輕顫抖著,他覺得這是自己最矯情的時候……他覺得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就像是電視劇一樣。他以前總是希望,自己過普通的生活,找個適當的對象,談恰當的戀愛……可他知道自己喜歡殷騖開始,他就覺得這是不可能的。
殷騖緊緊地捉住了荀服的手,他的語氣非常激動:“荀服,我可以照顧好你,真的。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可以發誓,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我也好,殷家的人也好,誰都不可以。”
“以後,我會自己變強,我不需要你照顧我保護我……”荀服經過了那麼多的教訓,他深刻地意識到,自己需要改變,他不想再成為輕易就能被人拿捏的小可憐,“殷騖,我不要你保護我。我給你這個機會,我們一起,好好過日子。”
你往哪裏摸?!
荀服並不知道,他的這句話,又狠狠刺痛了殷騖的心髒。
殷騖希望的是,由他來好好地保護荀服,由他來百般地縱容和寵溺荀服……可現在,荀服的話,如同狠狠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無時無刻提醒他,他連自己最在乎的人都沒有保護好!
“荀服,對不起……”殷騖顫抖地重複著這句話,可是,他不敢說得太大聲,因為他實在太羞愧了,同樣的話說了太多次,他自己都覺得丟人。
他隻能不斷地在心裏跟自己說這句話。
不斷地想著,他一定有辦法,改變現在的狀況。
失明以後,他甚至不能像是正常人那樣自如,可是殷騖不願意服輸,他在心裏發誓,就算他失去了雙眼,也一樣可以照顧好荀服,好好……過日子。
好好過日子這句話,其實包含了很多個層麵。
早上五點,殷騖睜開眼睛。
他現在住在荀服所住的病房的隔間,距離很近,可以方便他隨時去找荀服,同時又能保證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殷騖已能很好地習慣周邊的環境,尤其是這間屋子裏的擺設,他已摸得十分清楚。行走的時候不需露出絲毫的怯懦,可以完全如同正常人一樣昂首闊步。
雖然眼前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可殷騖將自己活成了一個正常人,他準確地摸清楚了環境,牢牢將這個房間裏的一切都記好。隻是,這個房間裏的東西,別人就是萬不能再動了。
打開水龍頭,水聲嘩啦啦作響。殷騖調好了水溫,才取下毛巾,一點點為自己擦臉。
洗漱之後,殷騖將自己打扮的整潔,從衣櫃裏取出了新的西服。
鏡子裏,殷騖穿著黑色的西服,那張鬼魅般的俊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漆黑的雙瞳一片死寂,貼身的黑色西服承托他出他修長的身段,高大挺拔,英姿勃勃,絕美的麵容,威武的身姿,邪魅麵容,禁忌的神情。
隻是,少了眼睛裏的光彩,到底還是少了一點從前那種年少有為,睥睨天下的感覺。
推開病房的門,宋叔早已經等待在了門口。
確定了要在醫院陪著荀服住上一段時間的時候,殷騖就打電話讓宋叔過來照顧自己。
他對其他人不算放心,吳特助又有公司的事情要忙,生活起居這方麵,還是宋叔用的上手。
“我今天如何。”
“很好。”
宋叔偶爾會再幫殷騖整理一下衣服,但是更多時候,殷騖已經將自己打點的極好。
殷騖是個很倔強要強的人,絕不會允許自己輸給別人什麼,就算他現在看不見,他也一樣抱著和以往一樣的態度。
一開始的時候,殷騖並沒有想過讓宋叔過來這邊照顧,他固執地覺得,即便自己已經看不見了,也一樣可以可以給荀服一切最好的……
可是現實給了殷騖一記重擊,他不得不低下頭,不得不適當地表現出自己脆弱和不堪的一麵……
殷騖能堅持的,僅僅是,盡可能不在荀服的麵前去表露出自己的那一麵。
宋叔像是一麵很好的鏡子,他總會及時地提醒殷騖他現在哪裏做的不對,他現在應該怎麼做。
殷騖很信任他。
“宋叔,他醒了嗎。”
最近一段時間,荀服起得早睡得早,殷騖便開始學著適應荀服這段時間的作息。
但今天,殷騖似乎起來的比平日更早一點。
“少夫人已經醒了。”在知道殷騖和荀服結婚的事情之後,宋叔就改變了對荀服的稱呼,改稱呼他為少夫人。
殷騖點了點頭。
他敲開隔壁病房的門,那時候荀服果然已經醒了。
“早。”荀服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殷騖。
兩個互相喜歡的人,最後修成正果,在一起生活,相濡以沫,這叫好好過日子。沒有感情基礎,相親認識然後結婚,互相扶持,這樣也叫做好好過日子。
後者強調兩個人不是因為愛情在一起。就像是婚姻和談戀愛,婚姻是責任,談戀愛則需要感情基礎。
殷騖其實一直沒太懂荀服說的好好過日子到底算是什麼意思。
可能荀服給他這個機會,僅僅是因為荀服覺得對他而言,他已經累了,他不想再掙紮,他真的徹底地心灰意冷……
可是對於殷騖而言,這是一個機會,他想要把握住這個機會,讓荀服看到自己的改變。
所以有了現在,殷騖嚐試著用另外一種方法,重新和荀服相處,盡可能地照顧荀服的感受。
他們適當地保持距離,但是又每天緊密地在一起相處。
殷騖看不清也看不見,但是他習慣了在荀服的麵前,表現出自己和以往一樣強勢的一麵。荀服則是一眼看出了殷騖的故作強大,隻當沒有看見。
兩人相處了幾天,相安無事,過的還算是湊合。
殷騖希望更進一步,“醫生說,今天會把小寶接過來。”
荀服心裏發出了咯噔一聲。
“什麼時候?”
“早飯之後。”
短短的對話,卻掀起了荀服心裏的波濤。
他一直沒有主動提起孩子的事情,說到底是不敢……孩子從出生開始,就因為早產的緣故,身體很脆弱,孩子留在醫生那般接受專業的照顧,荀服反倒放心,至少能確定孩子沒有出事……
“孩子的事情之前怎麼不和我說?”荀服感覺自己的心髒在顫抖,沒有哪個生下孩子的人,會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孩子……可是,他太害怕了。
或許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他到底害怕什麼。
“荀服,你不用擔心,醫生說了,可以帶過來的。專業的醫護人員也會在,不會有事。”殷騖隻能安慰荀服。
荀服的聲音顫抖著,他是想見孩子的,可是害怕又超出了想見的心情……
殷騖摸清楚了荀服病房的環境,自己就能一步步摸著黑走過去。這個過程其實很緩慢很艱難,他盡可能讓自己昂首闊步,像是尋常人一樣,可是在荀服的眼中,殷騖的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笨拙,像極了剛剛蹣跚學步的孩子……
殷騖的脆弱還是輕而易舉地暴露在了荀服的麵前,可荀服什麼也沒有說,他盡可能裝作,站在自己麵前的,其實是以前的那個殷騖。
“我沒有著急要見孩子。”說這話的時候,荀服並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在發抖,那種隱忍的味道,殷騖一聽就能聽得清楚。
“已經過去半個多月,孩子的身體和剛出生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醫生說,就目前看來,他的身體已經和正常的剛出生的孩子差不多。”
荀服覺得這話中有誇大的味道,一個沒忍住,眼角突然間一陣濕潤……
他的兒子是個早產兒,聽說生下來就巴掌大小,皮膚表層的肌膚極其薄弱,底下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紅彤彤的,像是一塊生肉似的……
荀服不敢去想象。
直至聽醫生說過幾次,他都覺得害怕。雖然醫生護士也一直在給他做心理建設,說孩子現在的確養好了,大半個月過去,已經不是剛出生時那麼脆弱。
可荀服還是害怕……
每天念著想著,在心裏盼著。可是又怯弱地不敢去看,不敢見麵。
殷騖不知道是幾時候走到荀服麵前的。
“孩子現在真的特別好。”
“說的好像你瞧見了似的。”
殷騖被這句話堵得說不出話來,他瞎了眼睛,當然看不到孩子現在長得什麼樣……
“我聽過他現在的哭聲,很嘹亮,比半個月前厲害很多。小寶一哭,整層樓都能聽見他的聲音。”殷騖想以此側麵說明孩子現在真的很健康。
“真的嗎?”荀服到底是想見孩子,總歸是害怕……一開始是他自己生完孩子身體不行,眼睛又瞎了,現在眼睛恢複了,身體也漸漸好轉,卻又擔心孩子的身體會不會有什麼事情,“他現在在專業的醫護人員那邊,我覺得更放心一些……”
荀服覺得自己現在笨手笨腳的,孩子一接過來,自己能做什麼?他雖然是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這個孩子是真真切切從他肚子裏生出來的。可是他是個男人,他不能給這個孩子喂奶,也不一定能照顧好這個孩子……
荀服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有用……
“醫護人員會在旁邊輔助你,他們是專業的,會好好地教你怎麼對他。”殷騖雖然看不清,卻能感覺到荀服的心情好像很失落,他想要伸手去抱住荀服,猶豫了一下,還是隻安慰了荀服一頓,“他是你親生的兒子,他生下來就是向著你的。”
荀服被這話說的莫名一酸,隱約想到自己當初懷這個孩子時受的苦,可是殷騖現在這這樣了……他再去翻舊賬又有什麼意思?
“聽話,先起來,把飯吃了。”殷騖終究還是忍不住,將手摸到了荀服的肩膀上。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摸到的似乎不是荀服的肩膀,而是一個軟乎乎,又有些平坦的地方……
荀服發出“哎呀”一聲驚呼,抱著被襲擊過的胸口,瞥了殷騖一眼,“你……你往哪裏摸?”
如果不是知道這人眼睛瞎了,荀服覺得殷騖肯定是故意的。
殷騖收回了手,感覺指尖上熱乎乎的。
他還想著剛才觸碰到感覺。
柔軟的,滾燙的……
荀服下了床,進了洗手間。
他一邊刷牙洗臉,一邊看著鏡子裏,漸漸恢複了氣色的容顏。
大半個月前,他每天都覺得自己度日如年,過的生不如死,痛的要死要活,可現在,他能下床,能和以前一樣吃飯睡覺,每天做康複,固定時間還出去散步和鍛煉,身體已經恢複了五六。
日子好像真的沒那麼難過了……
還是選擇了離開
“可以留在我身邊嗎?”男人卑微地乞求他。
尋服怔怔地看著男人的臉,心口一痛,最後點頭答應了。可是沒多久,他離開了……
消失得一幹二淨。
“這就是殷騖?可真是個美人兒。”
殷騖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身邊沒有尋服……
事實上尋服消失不見已經三天了,那個男人還是狠心地離開了自己。
瞎了眼睛的他什麼也看不見。
黑暗中,隱隱有一股難聞的汽油味,這是一個規模很大的汽油倉庫,而殷騖被關在了這被擱淺的破爛倉庫的某一處房間。
綁架?
這種事情他十二歲的時候就經曆過。
那時候他就想,新聞上經常會有這樣的報道,殷騖每一次看見,都會露出不以為意的表情。可這件事情,如今卻真真切切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年,他被綁架的那天,那一切他都記得很清楚。——記憶從腦海中浮現:
漂亮到讓人驚歎的少年麵無表情地坐在一張椅子上。現在的他被綁架了,可他鎮定自若。
他再想他和哥哥有一段時間沒怎麼說過話了。
荀服到了高三年級,學業繁忙,尤其是下半年的時候,幾乎是一心撲在學習上,對殷騖的態度不免冷淡起來。
事實上,在現階段,荀服對任何東西都很冷淡,他將自己完全投身於學海之中,每天埋頭於各種模擬試卷裏麵,沒日沒夜做著數學訓練。
數學一直是讓荀服很頭疼的一門功課,他總是要在這門功課上花費比別人更多的時間,讓殷騖不解的是,荀服為什麼不來找他幫忙呢?
殷騖本來在高一年級,隻待了半個學期他就待不下去了。而這一切,都得益於高一年級裏,那些瘋狂給他寫情書的女孩子還有男孩子。
他們難道不知道他才十二歲嗎?
還是覺得他應該是他們業餘時間的娛樂活動嗎?
其實殷騖在初中部門的風頭比在高中部門還要厲害,因為初中部的老師總喜歡用他舉例子給那些和他一樣年齡的孩子。
殷騖很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去學校?他明明不上學也可以學的很好。隻是無意間在課堂上出了一次風頭,至此就成了學校裏的風雲人物,然後被數不清楚的女生追求……對,其中還有男生。
如果給他寫情書的對象裏麵有像是哥哥這樣的人,他才會勉為其難地多看一眼吧?
當然,根本不會有人比哥哥更好……雖然,殷騖有些搞不懂自己對哥哥到底是什麼感情。
“不愧是殷家的少爺啊,看看……泰山崩於前而巋然不動。多厲害的小家夥……”
一雙長滿了老繭的粗苯的大手一把就要撫上殷騖的臉,可就在下一刻,殷騖睜開了他的眼睛。
燈光刺得殷騖的眼睛有些疼。
他想起十二歲的是,綁架他的人說:
“這個孩子是不是太冷靜了。”
“要不然怎麼是殷家的孩子呢?嗬嗬……果然不同尋常。”
“打一頓吧。這種小東西就是沒有挨過打!”
下一刻,殷騖感覺臉頰上傳來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感。
那一巴掌來得太突然,除卻疼痛以外,殷騖的另一個感覺是……臭。
他沒有感情地抬起頭,一抹血漬從殷騖的嘴角溢出,他僅僅隻是用無比冰冷的眼神看著那些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怕。
人們發出恐懼的聲音。
“為什麼不可挖掉他的眼睛呢?”
最後,他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卻多了一個怪物的稱謂……
那些人竟然說他是怪物。多可笑啊。
他被他們弄得遍體鱗傷,差點死了。好不容易,他以為自己得救了,卻被帶到了一個新的完全陌生的地方……如同從一個煉獄逃出,卻墜入了另外一個深淵。
一群看不清臉的黑衣保鏢將他團團圍住。
那個地方算不上大,四周還有點陰沉。
“你醒了?”
站在殷騖麵前的,是一個將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黑衣人。臉都無法看清楚,可殷騖還是認出了對方。
“你認出我了?”那個人嘴角勾著一抹笑。
雖然殷騖和他都是什麼也沒說,可彼此之間已經多了一份心知肚明的秘密。
“你想做什麼?”殷騖的眼底滿是狠厲。
“很快你就能回去。”對方隻是淡淡地說,“可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那人打了一個響指,便有人將什麼東西送了上來。
一個裝著各式工具的箱子,裏麵有一樣東西最為顯眼,那是一管血紅的藥劑。
“我最新研究出的……大概也隻有你能試一試。”
那時候的他已經沒有任何氣力。
卻無比冷酷地說:“我不呢?”
“那我們會將藥劑注入到你哥哥尋服的身上。我們也需要很多普通人做樣本……他也許是不錯的選擇。”
他的心底猛得一顫。
然後,他選擇了代替尋服承受那生不如死的痛苦。
被注入了藥劑……
從此以後,他再沒有正常過。
回憶結束。
“把他叫出來。”他無比冰冷地說。
“他嗎?”
有人將尋服帶到了他的麵前。
那個男人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尋服好不容易逃走了,沒想到卻被人捉住,之後他受盡了淩虐,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你們想做什麼?”男人冷冷地問,“有什麼衝著我來。”
“還記得嗎,當初往你身上注入藥劑……”
“是你們?”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冷酷地說,“我知道你們想做什麼。”
“那就好。看來你同意了,給他注入新的藥劑吧。”
“不要……”尋服尖叫一聲。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事情……
那也是一段他遺忘了很久的事情。
荀服幾日不見殷騖了。
這些時間他忙著課業,本就忽略了殷騖,一天夜晚突然想起這事情,找了人問,卻被對方罵了一句多嘴。
他找的是平日裏負責照看他日常的阿姨,對方在殷家待了有些年頭,也是能說得上幾句話的人,平日裏對荀服卻是不屑的很。
荀服也不願意和她多說什麼,問一句殷騖的事情,對方卻像是對什麼避之不及似的。
荀服便也不再問。橫豎殷騖總有他自己的事情……
雖然說殷騖比他小了五歲,可聰明如他,十二歲便已經跳級到了高一年級,和荀服隻差兩年級罷了。
有一個這樣的弟弟,荀服倍感壓力,再加之上次那事情……
他最近總會做一些古怪的夢,夢中的自己汙穢不堪,不斷發出低低的沉吟,而在黑暗的盡頭,他總感覺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夢中夢,夢見的另一個人竟是殷騖……
荀服有時甚至不敢睡過去,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學習上。可不知怎麼的,在這種夜色寂寥的時候,他竟有想到了殷騖。
荀服想著,再過些時間,他便再去問問阿姨,若實在還是問不到殷騖的事情,便隻能去找宋叔,或者幹脆去問阮芸芸。
荀服進入殷家之後,父親曾經要他管阮芸芸叫做母親,可惜他叫不出口,阮芸芸也頗為嫌棄,後來也就這樣……
荀服漸漸睡著。
第二天是假期,他又去打聽殷騖的消息,結果和之前一樣。隻好找個借口算了,在殷家四處走走,不知道怎麼的,忽然來到一處有些僻靜的院子。
這出裝潢設計都比他住的地方好一些,可院子清清冷冷的,似乎人煙都瞧不見。
荀服卻又覺得自己似乎來過這兒……是什麼時候?思來想去竟是想不到。可不知不覺,他已經走到那院子門口。
荀服猶豫的時候,裏麵突然傳來一陣動靜。
好像是什麼人的尖叫聲。
荀服幾乎下意識地推門進去。然後他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那個孩子……
“你沒事吧?”荀服走過去,要去扶起那人,誰知那孩子一臉怯怯看著他,等他看清楚荀服的臉,眼底瞬間閃現出萬千種感情,好像是驚喜,又好像帶著不可思議,後麵又轉而變成生氣。
“別碰我……”
在荀服看來,那不過是個孩子罷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要去扶起那人,“你是誰,我怎麼好像從沒有見過你?”
這句話像是徹底觸怒了對方。
“你出去吧,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我說錯了什麼嗎?對不起……”荀服馬上道歉,“我不該擅自傳入這裏的,我是聽見聲音才進來的,我現在就走。”
可荀服要走的時候,那孩子又在後邊怯生生叫住他,“我……你不要走,陪我說說話。”
荀服多少還是有些猶豫的。
“求求你……”身後馬上傳來了小貓一樣可憐的聲音。荀服承認自己心軟了,他還沒在殷家看見過和自己有類似遭遇的人呢。
荀服甚至有猜測過對方的身份會不會和自己一樣……說不定比自己還要慘也說不定。
他的話,至少還能像是正常人一樣活動,該上學的時候也還在上學,這孩子一看就知道身體比較柔弱,身邊竟然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荀服是真的覺得這孩子可憐,就點了點頭,決定留下來和他說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啊?”荀服將人扶起來,送到床上,他捉著那小孩的小手,心想著,這孩子看著比殷騖還要小呢。
他又在想殷騖呢……那段時間他分明無時無刻都在想念他。可後來竟然將這事情忘記徹底……
生不如死
尋服那時候為了知道殷騖的下落,到處找人,也是因此才和陳旭侃要好的。可這些記憶他統統都忘記了……
尋服持續很長時間找殷騖的下落,都沒有結果,那一天,他幾乎心灰意冷。
他忽然聽見小旭說,“可我聽說殷騖哥哥已經回來了哦。”
“他回來了嗎?”荀服一下子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似乎小旭要是告訴他殷騖真的回來了,他就會馬上飛奔過去。
“荀服哥哥,你要去找殷騖,不和我玩了嗎?”
“我隻是有些擔心殷騖……”
小旭沒有再說話了。他沉默了……
“那你會記得我嗎?”
那時候尋服笑著說,“當然。”
他不知道的是。
其實小旭是知道殷騖的事情的。
其實殷家很多人也都知道。
殷騖被綁架了……
可這同樣是個秘密。
荀服似乎一點沒察覺呢?
其實荀服也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比如……為什麼殷家很多女傭都被辭退了,傭人裏很多人被換成了新的麵孔,整個殷家都在變得越來越陌生,還有關於殷騖的消息,好像成了什麼可怕的禁忌。
可荀服並沒有多想什麼。他繼續忙著功課,然後在有空的時候去找小旭說話。
小旭好像越來越依賴他了。
荀服其實很喜歡小旭,雖然更多的是覺得他很可憐,但是這樣像是水晶玻璃球一樣脆弱的小旭,總是會讓荀服生出一種保護他的欲望。
直至那天,殷騖重新出現了。荀服忽然間感覺有什麼東西好像不一樣了……其實殷騖的表情和平日裏根本沒有什麼區別,而忙著學習的荀服,還是察覺到了奇怪的地方,隻是荀服什麼也沒有問。
而殷騖也什麼也沒有說。
荀服反倒是和小旭說過這個事情,“殷騖最近好像有些奇怪。”
“可能是有些事情吧。”小旭總會很善良地說,“也許哥哥你要多關心一下阿騖。”
荀服才發現小旭經常會用特定的昵稱稱呼殷騖。——但有時候又會直接稱呼他的名字。或許這根本就是一個沒有什麼章法的事情,是他想太多了。
荀服很喜歡和小旭待在一起,小旭雖然年紀很小,但是很溫柔很善良,而且他就像是一朵小白花一樣,誰在他身邊都不會感覺到不舒服……
他好像和小旭越來越親近了。
時間漸久,他反倒不再打聽殷騖的事情,也不再特意去找過殷騖。反正他本來就很忙,僅有的時間都忙著去找小旭了。
他覺得在小旭麵前,他好像一個救世主。——明明他是個很怯懦,又總是被人忽視的人,竟然能成為另外一個人的救世主。這種感覺讓荀服有一種迫切想要燃燒自己釋放光芒的衝動。
他承認,他喜歡小旭用那種憧憬又崇拜的眼神看他,哪怕他隻是說一些學校裏很無趣的事情,小旭也會被逗得哈哈大笑。在小旭的眼中,荀服的一舉一動都牽引著他。
要是在殷騖的麵前,荀服是不可能體會到暗中感覺的……
隻是……
殷騖最近的眼神越來越冷了。
荀服不知道那算不算是自己的錯覺,其實他最近越來越少和殷騖見麵。也不知道殷騖到底在做什麼,甚至連學校也不去了。
阮芸芸不允許任何人打攪殷騖,要是荀服不自量力去找殷騖說話,肯定會被狠狠懲罰。
荀服也就更不敢了,他隻會更多地抽出時間去看小旭。
直至有一天。
荀服再去小旭的房間,竟然看不見人了。
空無一人的房間,誰也沒有。
荀服想問小旭的下落,卻又有些害怕。他總覺得小旭的存在,好像是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去找誰問。
他試探著去問了一些邊緣的消息,就被阿姨狠狠罵了一通,“那是你需要多關心的事情嗎?荀少爺,你還是想想你自己以後的路子吧。”
荀服才知道阮芸芸有想過等荀服十八歲了就放任他自生自滅。當然,也或許會好心地給荀服一筆錢,就這麼打發了。
可父親卻是不同意的。他甚至和荀服商量好了,等他大學畢業之後就去殷家公司上班。
父親是想要重用荀服的,可他越是表現得對荀服好,阮芸芸就會越發生氣。
盡管如此,阮芸芸還是一直在忍耐,直至有一天他終於不願意忍耐下去了,她終於在荀服麵前顯露出了她對荀服的厭惡。可荀服其實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至於殷騖……
最近開始在傳一些和殷騖有關係的,但是十分古怪的傳聞。
其實並沒有明確地消息說是殷騖,可荀服隱約猜到了是他。
“聽說了嗎,我們學校有學生被綁架了。”
當然,那也可能是荀服的揣測。
可荀服一次也沒想過再去找殷騖問清楚。因為阮芸芸開始針對他了……
的確,到了他現在這個年紀,也該想想自己的未來。雖然說殷父已經為他計劃了一切,可他……
“真以為自己是殷家的少爺嗎?”這句話可以說是荀服最常聽見的一句話。
他不是……
“哥哥,你在忙嗎?”門外忽然傳來了殷騖的聲音。
“是的。”荀服打開了門,很意外,他感覺自己很久沒有看見殷騖一樣,而且殷騖好像有些憔悴……不同的是,他感覺現在的殷騖好像真的不一樣了,變得格外動人。像一朵本來就很妖冶的花朵,在沒有綻放的時候,就能吸引很多蜜蜂,綻放之後,世上所有生物好像都要開始為他迷醉了。
這個孩子好像有點可怕……
“抱歉,我很忙,你出去吧。”荀服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殷騖才說了幾句話,他就迫不及待趕走他。
當然,這種情緒並沒有持續太多。
荀服很快就步入了大學生活,還有了自己暗戀的對象。
而殷騖……
有那麼一段時間,殷騖沒有再繼續去學校,也不見任何人,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當他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感覺,這不是一個孩子了。
哪個十二歲的孩子,能擁有那樣可怕的氣場,咄咄逼人,高高在上,讓人敬畏。
可隻有殷騖自己會在晚上突然做噩夢,夢見自己站在廢墟裏,腳邊都是屍體,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朵花,開在血裏。
殷家的人呢以為他被綁架了一次,其實不止一次。
第一次的時候,那群人裏麵出現了一個叛徒。就是那個戴著麵具的神秘男人,他是一個瘋子,擅長做各種禁品和毒藥,大腦裏還經常有一些古怪的東西。
殷騖很懷疑他一開始的確隻是想要錢。
可後來……
他在殷騖身上發現了一種讓他幾乎癡狂的東西,他將他研製出來的毒注入了殷騖的身體裏。
那段時間,殷騖每天都覺得自己生不如死。
之前遭遇的那些皮肉之痛,真的再也算不上什麼了。
最可氣的是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可真正的原因卻是因為他的母親阮芸芸,並不喜歡他父親知道真相。
“如果你父親知道這件事,他可能會覺得你不適合做殷家的繼承人。”
殷騖覺得可笑,對一個隻有十二歲的人說什麼繼承權?瘋了嗎?他現在想要的是這種東西嗎?
可他什麼也沒有說。
殷騖無疑還是有些可憐阮芸芸的。
他高貴的尊貴的母親,每天看似光鮮亮麗,其實過著怨婦一樣可憐的生活。
聽說父親根本不愛他,她執意要嫁給父親。父親多次說要和她離婚,而她總是一次拒絕,說絕對不會放他離開。——其實她隻是鎖住了自己罷了。
殷騖同情阮芸芸。當然,他也愛著他的母親,畢竟那到底是他的母親。
所以殷騖總會和阮芸芸說,“我的情況很好,沒有什麼問題。”
其實所有的痛苦他都在一個人忍受罷了。
可最最可氣的還是荀服……
他一次也沒有關心過殷騖的事情……
尋服卻也是現在才知道那時候……
“對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注入藥物……”尋服的心口疼的厲害。
“我們原本是想要找到你的。”
“瘋子!”
殷騖眯著眼,“閉嘴,你們要注入就注入吧。”
那時候,殷騖明明已經殺光了所有事情相關的人……
沒想到這群瘋子還有人活著。
“你們背後到底是什麼人。”殷騖冷冷地問。
“隻是一個對人類有貢獻的實驗罷了。”
殷騖突然知道了什麼,“你們和當年的那些,並沒有關係吧?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隻是一群惦記著實驗的瘋子罷了。”
“這麼說也可以……你可真是聰明。”
一個瞎子罷了……竟然知道那麼多嗎?
“別廢話了!”又一個聲音響起了,“可以開始了。”
當著尋服的麵,有人為殷騖注入了藥物……
“人體的極限到底是什麼,就由你來證明吧。被注入這種藥劑之後你會生不如死……當然,你這種怪胎,十二歲就能熬過去,現在也不在話下吧。”
“不要……”耳邊是尋服的尖叫聲。
心還是很痛
就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尋服和殷騖回去了。
對於被綁架和殷騖被注入藥物的事情,兩人隻字不提。可那個時候殷騖承受了多少痛苦,尋服決然忘不掉……
殷騖現在很喜歡給荀服夾菜。
看不見的殷騖,非要給荀服夾菜,其實多多少少給荀服帶來了一些困惱。
宋叔會跟殷騖說,你左手邊是什麼菜,右手邊是什麼菜,前麵多少厘米是什麼菜……他能很精確地說清楚每一道菜的位置,一般說來,殷騖能聽得懂。
殷騖是有特別訓練過自己的。
小有成果,但還是總會出錯。
“西紅柿炒蛋,你喜歡的。”可事實上殷騖夾的是旁邊那個盤子裏的土豆。
“嗯……”荀服就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殷騖的筷子已經遞到荀服麵前了。
“啊。”
“……我自己吃。”
荀服用筷子夾起了殷騖夾的那塊土豆,語氣裏透著一點嫌棄。
殷騖則是有點垂頭喪氣,不過很快就鍥而不舍開始自己的投喂工作,時不時夾一塊菜給荀服。
這段時間,殷騖尤其喜歡這檔子活動,雖然他十分清楚,自己給荀服夾的菜,他多半沒有吃完。
殷騖給荀服夾菜夾的樂此不疲,往往是荀服都吃完了,他才開始知道要吃飯。可是看不見之後,殷騖做什麼事情的速度,都比以前慢了很多……雖然,他慢條斯理的樣子,看上去很優雅。
可在荀服看來,那隻是殷騖掩蓋自己笨拙的一種手段罷了。
“我吃完了。”
每次荀服先吃完飯,殷騖都不覺得意外,又會莫名有點消沉,“恩……我還沒吃飽。”其實至今為止,殷騖都還沒吃幾口飯。
荀服自己吃完了飯,殷騖沒吃完,荀服往往不會理會他,就當沒看見,殷騖自己應該怎麼折騰,全都由著他自己去。反正他每天都做那麼多訓練,訓練總要有點成果。
殷騖的成果就是,他能看上去很優雅很緩慢地用餐,讓不懂得內情的人以為,他隻是在認真地品味一道佳肴罷了……雖然事實上,他吃的隻是最普通的家常菜。
這個人就是能把虛張聲勢做的像模像樣。
荀服的身體好轉一些之後,在無趣的時候,他會看看電視看看書打發時間。
其實心還是很痛……
當年殷騖代替他被注入藥劑的事情,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
今天聽到小寶要被接過來的消息,他一直有點魂不守舍,吃完飯之後更是抑製不住內心的焦急,電視也沒有看,時不時就往門邊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醫生護士會來敲門……
荀服看了看時間,現在還太早了。七點都不到呢……
“我看看早間新聞。”
荀服的注意力被電視分散的時候,殷騖能更好地專心吃飯,也不用擔心荀服會看見自己不小心出糗的樣子……
其實殷騖已經能很好地自己吃飯,雖然看不見,但是他還不至於笨拙到吃個飯把碗筷盤子都弄翻,問題就在於如何優雅地吃飯……
他總是不忘要在荀服麵前展現出自己和以往一樣強大的那一麵。卻根本不知道,荀服沒有介意過他怎麼吃飯。
橫豎隻是吃個飯而已,搞那麼多花樣的是殷騖自己。
荀服雖然嘴上說著不屑,懶得管殷騖怎麼樣,還是會暗暗看一看殷騖。
不得不承認,荀服能看見的,是一副很美好的畫麵。
殷騖的側顏帥到讓人窒息,如同雕刻出來的美好畫卷一樣的臉龐,在柔和的陽光下,自然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慢條斯理的動作,似乎也因此不顯得笨拙……
“你在看我嗎?”忽然間,殷騖問了這麼一句。
明明看不見,卻莫名地感覺荀服在看著自己,殷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自戀……
“我哪裏看你了……”荀服低聲反駁了一句,“你覺得你很好看嗎?”
“以前不是說覺得我很好看嗎?”
“你也知道是以前……”
“我的臉沒有以前好看嗎?”殷騖好像多少有點失落。雖然在其他方麵,他沒什麼自信了,但是臉……好像沒有變醜吧?
那張臉也的確還是一如既往的妖孽,在陽光下,像是閃著耀眼奪目,格外勾引人的光芒。讓人在注意到他的瞬間,就被徹底地迷住……
“畢竟……年齡和各方麵,都不一樣了。”
“年齡?”
殷騖好像是第一次聽人說自己年齡這方麵的問題。
他比荀服還小五歲。說句實話,怎麼都不會老的更快吧?殷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是他二次發育了?臉部輪廓開始發生改變,臉型沒有以前那麼完美?
“不好好吃飯,老是想這種事情……”荀服盯著殷騖的臉看了好一陣,感覺自己差點就要淪陷了……
好看的臉就是這樣,怎麼看都不會看膩,一不小心就開始散發可怕的迷人魅力……
荀服不願意承認自己這麼沒出息,“成熟的男人不要總是在乎臉……”
這句諷刺的話,語氣完全模仿殷騖以前的尖酸語氣。
這句話落下,殷騖沒有再說話了。
他似乎是被傷到了,目光輕輕一沉,雖然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看不出什麼異樣,倒是弄得荀服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倒不是關心殷騖……
電視上的節目,荀服一點沒看進去,不由自主就往殷騖身上看了好幾次。
更多的是想看看殷騖怎麼出糗。反正就不是懷著什麼好心,可是殷騖還就偏偏沒出過什麼大糗。
荀服也挺佩服殷騖這幅看著鎮定的模樣,覺得可能殷騖真的就比他承受能力更好吧……
這個時候,外邊傳來了敲門聲音。
“進來。”
門被打開,站在門外的不是荀服心心念念的醫生護士還有小寶。
吳特助抱著文件過來的,而他身邊則是眨著大眼睛的荀尋,大清早的,孩子似乎還有點沒睡醒,睡眼朦朧,可眼睛裏又透著滿滿的期待。
“哥哥!”
荀尋現在有好好地在上幼兒園,兩個女傭專門負責荀尋平日的起居飲食,孩子很聽話,就是每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會粘荀服粘的越發緊。
“哥哥,今天幼兒園放假哦!”荀尋邁著小短腿衝過來,他的兩隻眼睛裏閃爍著光芒,因為這樣他就可以申請留在醫院裏,陪著荀服一整天。
殷騖突然間開口了,“幼兒輔導班有嗎,給他報一個。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吳特助的臉色一白,覺得,這話聽著還像是有點道理的,但問題是……總裁大人,你得想想你夫人他舍不得舍得啊。
殷騖的話,先是換來了荀尋的一個白眼,隨後換來了荀服的一個白眼。
“我覺得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快樂,荀尋還小,沒必要上這班那班的。”不過荀服也想要詢問一下孩子的意見,再則,現在的孩子,的確都是小小年紀,就這班那班的上。
所以荀服很認真看著荀尋,“小孩子去培養一下興趣也是可以的,荀尋,你喜歡畫畫嗎?音樂呢?”
荀尋很認真地說:“我喜歡哥哥。”小家夥的聲音軟軟蠕蠕,分外可憐。
聽得荀服隻覺得心兒發顫,抱著荀尋,差點一通哭。
荀服自己也覺得,自己淚點變低了,好像很小的事情,就能讓自己怪難受的。
“荀尋還小,以後喜歡什麼,就跟哥哥說。”
這下換殷騖白眼了。
他是挺想要插句話,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可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殷騖也是挺高傲的一個人,在荀服麵前,他已經將腦袋低得很下了,可問題是……他老覺得荀尋那個小東西,正在等著看他出糗的樣子。到底是有點自尊心作祟,不到關鍵時刻,殷騖還是想在人前維護一下自己的形象。
殷騖這邊端著,那邊的小家夥,可是不顧形象,使出吃奶的勁頭在荀服麵前撒嬌打滾各種賣萌。
荀尋兩隻小短手緊緊地捉著荀服的衣服,整個人靠在荀服懷裏,側頭往殷騖身上一掃,一臉鄙視,“哥哥,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嗎?我想哥哥了。”
殷騖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雖然看不見,卻覺得有一道冷冷的,格外挑釁的目光在往自己身上看……十有八九還不是錯覺。
這種時候,殷騖一般都會告訴自己,大度一些。畢竟他不大度也沒什麼辦法……
爭寵?跟個小孩爭寵……他這輩子有那麼窩囊過嗎?
“啊……”突然間,殷騖發出低低的一聲慘叫,一個“不小心”,他打翻了一碗熱湯,手背燙得發紅。碗筷被弄得亂七八糟,調羹摔在了地上,滾燙的熱湯還在往地上灑……
荀服往殷騖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見殷騖的臉上一臉痛苦和隱忍,一隻手捉著那隻燙得發紅的手,又開始慌慌張張地要要收拾殘局。
“別亂動,我來……”
荀服沒意識過來的時候,已經走到了殷騖麵前,看見殷騖被燙的發紅的手,他一把捉了起來,“吳特助,你去拿一下冰塊好嗎?”
是他身上掉的一塊肉啊
荀服捉著殷騖的手時,看殷騖輕輕一顫,似被觸到痛處。
殷騖即便覺得痛,也斷然不可能說痛,他個性就是如此,尤其是當著荀服的麵,他更不願意露出脆弱的一麵,這個人要強,荀服一般也會給足他麵子。
早先幾天,殷騖時常會不小心打翻茶杯,不小心撞到桌椅,每次覺得痛了,也隻是咬咬牙。若是知道荀服就在旁邊,殷騖會裝得若無其事,該幹什麼繼續幹什麼,有時候動靜鬧得大了,荀服過去幫他收拾爛攤子的時候,殷騖仍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
荀服倒也心照不宣,收拾好東西就算了,多餘的話也懶得問了。
這會兒看到了殷騖手背上一片通紅,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原本是白玉一樣的手,修長的指節,絲毫不見瑕疵,現在燙紅了一大半。湯水四濺,殷騖的褲子上也灑了不少。
荀服用紙巾給殷騖擦手,又擦拭著他褲子上濺落的湯汁。
“一點也不痛。”殷騖說這話的時候,分明還是忍著痛的,好看的五官已經近乎扭曲,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多疼,才能讓自己看上去那麼痛苦。
事實上,殷騖現在的感覺是,自己每一根神經都在一瞬間繃緊。他能感覺荀服的手指輕輕擦過自己的大腿,雖然隻是無意之舉,卻讓殷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電流流過了全身……
殷騖的臉突然間就紅了。
“你的臉怎麼那麼紅?手覺得怎麼樣?”荀服看了看一旁的吳特助,“快拿冰塊啊。”
吳特助撇了撇嘴,心想著,要用到冰塊嗎?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處理了燙傷的地方,荀服醫用紗布包住冰塊,一點點給殷騖的手背降溫。
殷騖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到荀服身上的溫度。他覺得自己距離荀服很近,如果自己現在伸手,應該可以捉住荀服吧……可是殷騖不敢動,每一條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他端坐著,如同一個聽話的小學生。
突然間感覺好像有人白了自己一眼,之後就聽見荀尋用有點不屑的語氣說:“小孩子吃飯也不會打翻碗,燙到自己啊。”
這話的尖酸程度讓荀服也有點吃驚。記憶中,荀尋一直都很聽話很乖巧,絕對不會說什麼挖苦人的話。
“對不起……荀服,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雖然內心早已經怒火滔天,但是殷騖表麵上卻是一臉隱忍和可憐,不忘低聲用隻有自己和荀服才能聽見的語氣,“怎麼就打翻了碗……明明不會的啊。”
荀服聽著這話也覺得有點難受,對一個失明的人,沒必要那麼苛刻不是嗎?
荀服白了荀尋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說話。荀尋也是一臉小可憐的模樣,“哥哥,那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醫院有什麼可待得。”荀服一臉苦笑,一邊還在用冰塊給殷騖降溫,心卻是都放在荀尋身上了,他是不太願意荀尋老跟著自己待在醫院,可是想一想,荀尋這麼大點的孩子,可不是大人在哪裏,自己就跟著在哪裏嗎?
感覺到荀服的注意力又全部都放在荀尋身上了,殷騖當然有點不高興了。
可不是得想著辦法再吸引一下荀服的注意力。
隻聽著殷騖忽然發出“啊”的一聲驚叫,小小的驚叫聲,恰好是隻有殷騖和荀服兩個人能聽見的,這帶著隱隱痛苦的聲音,讓荀服一下子再次注意到了殷騖。
“怎麼了?”
“沒什麼……”
“應該是冰塊太冰了。”吳特助終於忍不住插了句嘴,他本來覺得,這修羅場已經夠亂了,自己不該摻和進去的,可是他身為殷騖的特助,關鍵時刻是不是應該幫幫自己老板?吳特助思來想去,“我看你給他吹一吹就好了。”
荀服愣在原地,總覺得這是什麼陰謀,“吹一吹就好了?”他抬起了殷騖的手,左看右看,“那我覺得,現在就好的差不多了吧。”
“哥哥,陪我玩吧?”荀尋邁著小短腿走過去,雙手抱著荀服的胳膊,“我好想哥哥。”
荀服摸了摸荀尋的小腦袋,他當然不能一直陪著荀尋,但是現在身體好了不少,孩子又放假了,想想也是應該的。
荀服於是低下頭,很認真看著荀尋,“你想去哪裏玩啊?”
“哥哥,我們去外邊玩吧?去遊樂園好不好?我想去做飛船。”
一旁的吳特助都不由地臉色一白,這不是擺明了要把殷騖甩開嗎?
要說……殷騖的臉色可不就更加難看了嗎?這小鬼是和自己抬杠啊?這不是擺明了針對自己的嗎?
不過殷騖哪裏能這麼說啊。
“荀服,小寶該被送過來了,醫生和護士來了嗎?。”在這個時候,殷騖突然一把拉住荀服的胳膊,語氣裏滿是關切,“時間差不多了吧?”
荀服本來都要答應荀尋的要求了,到底是覺得對孩子有愧,就那麼一個弟弟,也沒有好好地陪過孩子……可突然間,他一下子愣住了。
“荀尋,哥哥暫時不能陪你去玩,等哥哥出院了再陪你去玩,好嗎?”
荀尋一臉無奈,“好啊,我可以等的。”小家夥盡可能表現出乖巧懂事的一麵。
可這在殷騖看來,完全就不是一回事。他怎麼覺得荀尋這個小不點越來越不得了了?這家夥好像越來越擅長玩心計了,以前自己和荀服說話的時候,這個小東西敢這麼插嘴嗎?哪次不是傻呆呆地就那麼站在那裏嗎,現在可倒是好了,這一張小嘴吧唧吧唧的。
這小東西是生怕荀服多注意自己一點啊?但凡荀服多看殷騖一眼,荀尋這家夥就開始吧唧吧唧找事。
殷騖就覺得,自己留著這個小家夥真是太愚蠢了……可也沒辦法送走不是嗎?
“哥哥,我也喜歡小寶,小寶會喜歡我嗎?”荀尋眨著天真無辜的大眼睛看著荀服,“小寶要叫我什麼啊?”
荀服一想到小寶,整個心都不由自主提起來了,擔心和焦慮就不說了……
“小寶管你叫小叔叔,行嗎?”
“小叔叔?!可以的!”荀尋一張臉上滿是笑容,高興極了,“我也是小叔叔了。”
吳特助在一旁想著,可不是,小嗎。
的的確確是小叔叔啊,這才四五歲的小叔叔。
殷騖在一旁眯著眼,心底有些不快,怎麼什麼話題這個臭小子都能插得進去嘴?才四五歲的小毛孩,怎麼就懂那麼多事情呢?其他這個年齡的孩子,真的知道那麼多嗎?
反正就是越想越覺得挺奇怪的。
“哥哥,小寶的大名叫什麼?”荀尋突然間又想起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小寶有大名嗎?”
“小寶的大名我還沒有想好呢。”荀服一想到這個問題,也是一陣頭疼,孩子出生了,名字還沒有取呢……
殷騖覺得,這個問題自己應該是有發言權的。可偏偏荀服好像完全沒有想到他……
“荀這個姓,是真不好取名字。”荀服感歎了一句。
一旁的殷騖真是欲哭無淚,孩子不能跟他姓嗎?
“咳咳。”
殷騖故意弄出了一點聲音。
奈何荀服還是全當沒有聽見,而荀尋也積極的很,一下子給小寶取了好幾個名字。
“小寶就叫荀寶寶,因為他是我們的寶寶!”
小孩子取的名字,天真爛漫,但也真是做不得數。
荀服聽了這個名字,總覺得有點哭笑不得,聽著像是女孩兒的名字,他是覺得,男孩子的名字,還是多點霸氣要好些。
都說名如其人,取名字可有大學問。荀服起初沒往這一方麵想,現在忽然間覺得還挺頭疼的。
荀尋雖然是小孩子,但是在這一方麵極度活躍,一直給荀服提意見,兩個人討論得非常認真。越是如此,殷騖越是被忽視得徹徹底底。
直至有人敲開門來。
醫生護士站在門口,抱著長胖了些許的小寶。
那一瞬,荀服還有一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他生下了這個孩子,現在才這樣認真地看過這個孩子的模樣……怎麼想都是沒有做到父親的職責不是嗎?
護士耐心地教導荀服要怎麼抱孩子,他第一次抱自己的孩子,全身繃緊,害怕地說不出話,一雙眼珠子一刻沒有落在其他地方,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
“不用那麼害怕。”或許是荀服的緊張害怕表現的太明顯了,醫生護士都忍不住安慰他兩句。
可荀服仍舊覺得不可思議,雖然小寶長大了一些,可仍舊是巴掌那麼大……那麼小的一個小不點,這就是他的兒子,是他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換做幾年前,荀服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他一個大男人,竟然生下了一個孩子。
可現在,這個孩子就在他懷裏抱著,他小心翼翼地捧著他,他將他抱在掌心還要害怕將他融化了……
荀服認真打量著這孩子的眉眼,或許孩子還是太小了,瞧不出什麼模樣,但是睜開了眼睛,小寶的眼珠子又大又圓,黑曜石一樣圓滾滾的眼睛,就這麼直直地盯著荀服……
小家夥像是當真和荀服有心靈感應,一看見荀服,當下就展露出笑容,發出咯咯的笑聲來……
“這孩子就是聰明。”
“就是啊,這是認定爸爸呢。”
荀服聽了這話,也不由地覺得高興,自己那麼辛苦地生下這個孩子……他當然希望孩子一生下來就和自己親近。
他之前還一直擔心,萬一孩子和自己不親近呢?
這邊其樂融融,那邊的殷騖,是臉色越發複雜,那張漂亮的臉,先是已經看不出表情,再到明顯的隱忍。
怎麼他還是被徹徹底底地忽視了呢?!
他在保護他
“這孩子可聰明了,你和他說話,他會一直看著你,就跟聽得懂似的。”
“真的嗎?”荀服看著小寶,“小寶,我是爸爸,你能聽得懂嗎?我是爸爸……叫爸爸……”
他當然是知道才那麼小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喊自己爸爸的,就是忍不住逗逗孩子。
“哥哥,小寶長得真好看。”荀尋昧著良心說了一句。
其實小寶是長好了不少,但看著還是紅彤彤的,比正常時間出生的孩子,還是區別不少,而且瘦瘦小小的,看著還有點可憐。
醫生護士一直都說,這孩子已經長得很好了,這不是才半個多月嗎?再好好帶好好養,到時候指不定比正常出生的孩子養得更好。
荀服抱著小寶,差點就沒忍住要哭了。他心裏是萬千思緒,但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哭好像是挺沒有麵子的,想想當然還是要抑製住,告訴自己不能哭出來。
孩子的歡笑聲,荀服語氣裏的感動,荀尋偶爾插幾句話,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
殷騖一麵是高興……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在一起其樂融融,他當然高興,不僅高興,還挺驕傲挺自豪的。可是另一麵……作為被家庭摒棄的那一方,他是真的不太高興,不太舒服……
殷騖多次想要開口說句話,可是根本沒人注意他……
其實哪裏是沒有人注意他啊……房間裏的幾個醫生護士,人人屏息凝視,心髒咚咚跳動,心想著,我們也沒有惹這殷總不高興啊?怎麼這殷總看人的眼神跟要殺人似的?
“小寶,你看看我我是小叔叔!”荀尋那個小家夥怪古靈精怪的,走過去就拉著小寶的小手,開始逗起小家夥來了。
他發現小嬰兒的小手手軟乎乎的……
“啊呀,小寶的手為什麼那麼軟?”荀尋不知道,自己作為小朋友,小手也是一樣軟乎乎的。這簡直就像是一個大團子和一個小團子抱在了一起。
“咯咯。”
小寶圓溜溜的大眼睛在荀尋身上來回掃了掃,又是開心地笑了出來。
“哥哥,小寶是不是說他喜歡我?”荀尋兩隻眼睛直冒光,他覺得小寶就是喜歡自己……
“傻瓜,小寶當然喜歡你,你是他的小叔叔啊。”荀服拍了拍荀尋的小腦瓜。
一邊想著,等小寶大一些了,可以下地走路了,到時候指不定要追著荀尋跑,兩個小家夥每天歡聲笑語,說不出的熱鬧……
“荀服,我可以抱抱孩子嗎?”這個時候,殷騖突然開口了。
氣氛好像在一下子被打破了。
那是帶著些許乞求的聲音,甚至透露著些許的卑微。
似乎殷騖自己也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乞求什麼……
荀服一下愣住了,他才想起自己竟然是將殷騖忽略地徹徹底底……當他抱著小寶,這邊歡聲笑語,殷騖明明身處於同一個地方,卻被刻意地忽視了,如同局外人一樣坐在那裏。
不管怎麼樣,他是小寶的父親……
自己能那麼狠心,不讓他抱孩子嗎?尤其,殷騖的語氣那樣可憐兮兮的。
荀服覺得自己也就沒有辦法拒絕殷騖了。
“好啊。”
殷騖反倒沒想到荀服這麼輕易就答應了自己的要求。
荀服小心翼翼地抱著寶寶來到殷騖身邊。
“你好好地伸出手。”他剛說完,殷騖就按照他說的,好好地伸出了手。
荀服將小寶放在了殷騖懷裏。
“哇哇哇!”可就在這個時候,小寶嗷嗷就大哭起來。
小寶整張臉都哭得扭曲了,身體也在扭動著,在用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表達自己對殷騖的抗拒……
“小寶,怎麼了?不哭啊……”
一聽見孩子哭泣的聲音,荀服就嚇壞了。他趕快將荀尋抱了起了回來,一直不斷地安慰著懷中的小家夥,“不哭不哭……”
卻不知,這個時候,最為心痛的其實是殷騖。
連荀尋逗孩子的時候都沒事,怎麼他一要抱孩子,孩子哭的那麼大聲?就像是在向所有人抗議,我不要這個爸爸……
“孩子可能是要換尿布了,或者是餓了。”吳特助趕忙出來打圓場。
醫生護士馬上給孩子檢查了一下,結果孩子真不是餓了或者要尿了。
荀服一抱著孩子,孩子其實已經就不哭了。
“可能是剛才的姿勢讓孩子覺得不太舒服,所以孩子才會那樣哭了出來。”
但是這個理由並沒有讓殷騖覺得多好受。
“那就算了,不抱……”
殷騖的語氣裏滿是失望,他心底的失落和悲傷,卻注定隻能掩蓋下來。
“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荀服的心裏咯噔了一聲,思來想去,最後說道:“孩子太小了……我還是擔心,怕磕著碰著了,還是麻煩醫生護士你們多照顧他。”
孩子他已經看夠了,擔心自己照顧不好孩子,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讓醫生們帶著孩子回去。就算是他自己照顧孩子,也得等孩子再大一些。
“其實你們要自己照顧孩子也是可以的。至少,可以慢慢地開始學著怎麼照顧孩子。”醫生非常溫柔和耐心地和荀服說起了自己的想法,“其實孩子現在沒有那麼脆弱了,你完全可以學著怎麼帶帶孩子,還有就是,孩子喂奶方麵,都是用的進口的奶粉,這個完全是可以家長自己學著來做的。”
荀服覺得這個倒是聽著不難學……可就是莫名地擔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好。
“你就放心吧,我們現在就可以教你具體的怎麼照顧孩子,當然,我們這裏會有專門的護士專門留在這裏幫你找看孩子。你主要就是跟他學學。”
但是這個過程不會像是說的那麼簡單,荀服很清楚一個小寶貝意味著什麼……
“照顧孩子是需要花費很多耐心和時間的,不過沒有關係,你慢慢地習慣了,肯定能照顧好他。”
殷騖一聽這話,突然間覺得不太對勁。
孩子接過來了,成功讓荀服的心情變好了。可問題是,荀服好像……已經將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這個孩子身上了。
那他呢?!
“我其實還是很擔心……”荀服覺得,這個孩子真的太脆弱了。從自己懷著這個孩子開始,身邊就遭遇了一些列事情,他那時候經常問自己……這個孩子真的能平安生下來嗎?
“沒關係的,別看孩子現在還有點小小的,身體其實挺不錯的。不過你要是擔心,也可以先讓我們專業的人員幫你帶著。”
可真要把孩子帶走,荀服又舍不得了……
別說荀服,就是荀尋也舍不得。
“哥哥,我喜歡小寶,我們讓小寶留在這好嗎?我來照顧小寶,我肯定照顧好他。”
荀服哭笑不得,“你自己就是個小不點,你可怎麼照顧他啊?”
荀尋之前一直想抱一抱小寶,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小寶,可問題是,小寶真的太小了……
最後,荀服還是忍著痛,決定還是先不要留下小寶。
“我是想,再等等吧。”
“就留下孩子吧。”這時候,殷騖忍不住開口了,“有專業的醫護人員在,其實是一樣的。不用怕。”
殷騖的話,好像存在著某種神奇的魔力,讓荀服莫名地動搖起來。可是他還是擔心……他真的能照顧好小寶嗎?
“我會陪你一起照顧好他。”
如果殷騖的眼睛沒有瞎,他現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是眼神堅定,看上去很有說服力的。可問題就是,他現在明明雙眼空洞……眼睛裏看不見一點光芒……可荀服還是覺得,他的話好像給了自己某種力量。
“你……你……”荀服突然間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快得離奇。
荀服低下頭,嘟囔一句:“說得輕鬆,到時候你也幫不上忙啊。”
殷騖也不生氣:“相信我。”
荀服糾結了一會,他其實還是想要留下孩子,自己來帶的,終究是擔心多過了其他東西……
就在這時候,外邊傳來了敲門聲音。
吳特助匆匆走過去開門,沒想到門外出現的是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人。
阮芸芸坐在輪椅上,她環顧了一圈病房裏的幾人。
和阮芸芸的眼神對上的瞬間,荀服隻覺得一陣後怕,像是有人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刀子似的。
荀尋的情緒則更顯得激烈了,“壞女人,為什麼這個壞女人會出現……”荀尋怎麼都無法忘記那一天看見的事情,怎麼也無法原諒阮芸芸對荀服的所作所為,他在看見阮芸芸的瞬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一下衝過去,攔在了荀服的麵前。
荀服的聲音顫抖著,“沒事……”這種時候,需要他來保護荀尋,而不是荀尋來保護自己。
荀尋害怕地抱緊了荀服,“哥哥……”小家夥從沒有像是現在這麼害怕過。
“我來,想和你說一件事。”阮芸芸也不想廢話,直接看著荀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出去。”這時候,卻是殷騖冷冷地開了口。
那冰冷的聲音,透著一股強大的威懾力,震懾了在場所有人。
殷騖摸著黑,一步步往前,艱難地走到了阮芸芸的麵前。
那一刻,阮芸芸的臉色滿是痛苦,她將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吳特助,送客。”殷騖一把抱住了荀服,這一刻,他展現出了強大有力的一麵,雖然他的動作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麼瀟灑還有利落。
當荀服感覺自己的後背抵上一個寬大溫暖的胸懷,他卻是的的確確感覺到殷騖在保護他。
“我不是在和你說話。”阮芸芸出乎意料的放低了語氣,“荀服,我可以和你聊一下嗎。”
你隻是個外人
荀服緊緊咬著嘴唇,一時間也難以做出決定。
阮芸芸的出現讓他頓感覺到身體的不適,胸口莫名地發悶,糾結之下,半天沒有做出決定。
可阮芸芸的話說的如此果決,分明是不打算給荀服選擇的機會。
“吳特助,我不是說了送客嗎?”這時候,殷騖再度開口,冰冷的聲音讓整個房間的氣氛都變得一觸即發。
“荀服,我是在和你說話。”
阮芸芸冷冷看了荀服一眼,她擺出了長輩的姿態,但是語氣裏又極少見地帶上了點卑微乞求。
“哥哥不準去……”荀尋緊緊地抱住了荀服的兩隻腿,小臉巴巴地看著荀服,雙眼滿是乞求。
荀服想了想,“有什麼話,在這裏說吧。”
阮芸芸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五分鍾就夠了。放心,我不會做什麼。”
這時候,突然聽見小寶發出啊啊的大叫聲來。
荀服的注意力也就沒有放在阮芸芸的身上了,“小寶怎麼了?”
“小寶好像是尿了,得還尿不濕了。”
小家夥鬧了那麼一出,整個病房的人都手忙腳亂了。
殷騖看不見,隻能站在原地,也不敢亂動。
荀服先是跟著醫生護士轉,結果發現根本沒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他光是在一旁看著。
小寶被放在床上,圓滾滾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黑曜石一樣的眼睛,漂亮得不得了。
這小家夥的皮膚本來是很白的,就因為身體還有點紅彤彤的,才沒有那麼好看。
“小家夥再養養,就雪白雪白的了。”
荀服笑了出來,他和殷騖都是皮膚偏白的,小家夥應該不會黑到哪裏去的。
荀尋仍舊抱著荀服兩條腿,不過注意力也是被小寶轉移了過去,看小寶剛剛還在哭,這會兒又乖乖地躺在哪裏,也覺得挺稀奇的。
“哥哥,小寶在看我們嗎。”
荀服笑了:“是啊,小寶在看自己的爸爸還有小叔叔。”
氣氛倒是調和的差不多了,荀服的注意力都在小寶身上,不能親自動手給孩子換尿不濕,但也不忘好好地記下步驟。
要說換個尿布有什麼難的呢?可荀服還就是拿出了不同一般的精神對待這事情。
“我看別的孩子換尿布都會哭的。”
“這孩子挺聰明的,也挺聽話的,平時不會瞎哭的。是真的沒見過那麼聽話的小寶貝。”
荀服倒是覺得這話多少有點誇大了,不過哪裏有父母聽別人誇自己孩子會不高興的。
就算是站在一旁,什麼也看不清的殷騖,也為這種小事覺得高興呢。
整個屋子,也就隻有遠遠站著的阮芸芸,臉色越發難看……
那可是她的親孫子,她讓人打開門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了。
這孩子一哭,她心裏就覺得揪心,想著念著,想看上一麵……可是怎麼才能開這個口呢?
再來就是,氣也是真的氣……
這麼個孩子,怎麼就成了她孫子呢?
阮芸芸現在著實複雜,最氣人的是,整個房間的人都無視了她的存在。
醫生護士教荀服怎麼給孩子換尿不濕的時候,吳特助這個外人都能插上一句話,可她這個做奶奶的,就跟透明人一樣……
小寶的尿不濕換好了,還就真的不哭了。小家夥被人抱在懷裏,看著安靜又機靈,乖乖巧巧的,哪能不讓人覺得喜歡呢,也就難怪荀尋逗吵著鬧著要抱一抱小寶。
這家裏有小孩子了,一家人都得圍著小孩子轉。
荀服算是明白這個道理了。
這時候,忽然間有一雙手捉住了荀服的手,他感覺自己再度靠上那個寬大的胸懷。
殷騖低著頭,在他耳邊說:“不要累著自己。”
荀服心裏咯噔一聲,哭笑不得,“換個尿不濕有什麼累著的。”
“我知道,我舍不得。”
荀服的臉刷刷一下紅了,他轉頭去看,殷騖一臉真誠,那副姿態可以說是無比的虔誠,倒是挑不出什麼錯誤。
“咳。”這時候,門外的阮芸芸又咳嗽了一聲,不忘記提醒眾人她的存在。
荀服覺得自己的心又像是被人狠狠扯了一下,下意識就要護著小寶……他可沒有忘記阮芸芸有多麼地討厭小寶。
這個孩子能生下來,還能順利長大,虧了運氣好……
“請問到底有什麼事情,有什麼話就在這裏說吧。”荀服的語氣稍顯得強硬了一些。
阮芸芸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我們單獨說說吧。”她的想法還是堅持單獨和荀服說說話。
“有什麼是不能在這裏說的。”荀服對阮芸芸還是有點害怕,要是兩個人單獨見麵,他還真有點不敢,“如果沒有的話,那就算了吧。”
“那……那就是我孫子嗎,我能看看嗎?”突然間阮芸芸盯上了小寶。
荀服猶豫了一會兒,說實話,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麵對阮芸芸。
“那是我兒子,不是您孫子,請回去。”
荀服就覺得自己真的是心裏壓著一口氣,怎麼都覺得不舒服。
這話說的稍微有點不客氣,阮芸芸的臉色果然更加難看了。
可是說到底,是阮芸芸自己不承認這個孫子,現在舔著臉眼巴巴又要說這事我孫子嗎,這話說出去也是丟人。
阮芸芸就覺得,自己真像是主動把臉湊過去,讓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這樣一來,阮芸芸也不說話了。
一屋子的人都忙著哄孩子,可沒有人去在乎阮芸芸的心情,她就算是太皇太後,這會兒也沒有人理會她了。
別說她了,就是殷騖,也是被冷落的那一個。
阮芸芸就看見殷騖,瞎了眼睛,孤零零站在人群中,本該是被人簇擁追捧的這麼一個人,現在就像是完全失去了自己該有的地位。
她兒子就是被人這麼照顧的……
可阮芸芸還能說什麼?那都是殷騖自己心甘情願……
她要是再逼下去,誰知道殷騖還能做出點什麼。
阮芸芸也是真的有點怕了。
“您請回吧。”吳特助來到了阮芸芸麵前,表麵上是一臉的敬重和謙卑。
“荀服,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沒有?”阮芸芸完全不理會吳特助,直接衝著裏麵喊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在給我下馬威,你覺得已經得逞了,你已經進了殷家的大門,你是勝利者,所有人都站在你這邊……你現在心裏麵不知道有多麼得意吧?”
“閉嘴!”說話的是殷騖,殷騖狠狠咬著牙,擺明了也是不高興,他見不得阮芸芸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說這種挖苦諷刺傷害人的話。
“我說錯了嗎?我的親兒子,一心向著一個外人,為了他,什麼都不要了……自己的眼睛也不要了,眼角膜說移植就移植,一個天之驕子,現在弄得像是什麼……你是他的什麼?你是他的狗嗎?”阮芸芸越看越氣,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你現在每天像是個什麼?殷氏集團你不管了?你的母親你不要了?你瘋了嗎……”
荀服也在一時間愣住了。
他當然知道,殷騖將眼角膜捐獻給了自己……
他當然也知道,殷騖現在……
“別說了,這和你沒有關係。”殷騖的聲音是那樣的冰冷,“吳特助,我說了多少次了,送客!”
“慢著。”這時候,荀服卻站了出來,他慢慢地走到了阮芸芸的麵前,“我也覺得,我們是該將一些事情說清楚。”
“好啊,我就等著你這句話。”阮芸芸現在正在氣頭上,她覺得自己的臉都丟盡了,“我還是那句話,你贏了,但是不要想我承認你。這個家,有你沒有我。但是……”
荀服的眉頭一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是,小寶……小寶是我的孫子,是我們殷家的孩子,我也已經接受了。”
阮芸芸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多少帶著點不屑和怨氣,好像對於她而言,能接受這個孩子的存在,簡直是一種莫大的恩寵。
荀服的臉色也不由地變得難看。這個孩子出生之前,阮芸芸千方百計想要弄死他……現在孩子出生了,她又說什麼她終於接受了這個孩子的村子。
可是阮芸芸問過他的想法嗎?
“所以呢?”
“沒有什麼所以。我不接受你,但是我知道我不得不接受,你現在已經嫁到殷家,我希望你至少清楚一下殷家的規矩,還有,孩子以後是決不能讓你來帶的。”
“你說什麼?”荀服的情緒一下變得激動起來,阮芸芸這是什麼意思?孩子是他的,不能他來帶……
荀服現在是還沒做好準備自己來帶孩子,可是……憑什麼讓阮芸芸規定孩子是不是該他來帶呢?
“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我的話很清楚吧?我們殷家的孩子,從小就應該接受高等教育,你這樣的人沒有辦法照顧好我的孫子,我的想法就是,我們各自退讓一步,我不承認你的存在,但是沒關係,我們各過各的,但是我孫子,應該我來帶。”
荀服狠狠咬著牙,“不用了,孩子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覺得這個孩子和殷家有什麼關係。”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荀服如今是氣到頭上,“我說,這個孩子和殷家沒有關係,我會自己帶好他。”
“你已經和殷騖結婚了,殷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我是孩子的親奶奶。你最好搞清楚你在說什麼。”雖然阮芸芸自己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她現在唯一清楚的是,這個孩子不能讓荀服來帶,“對了,這個孩子還沒有起名字對吧,我已經給我孫子起好了名字。”
“……你……”荀服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阮芸芸憑什麼那樣做?
誰也不能傷害你
“你憑什麼這樣做!”荀服終於抑製不住心底的怒氣,“那是我的孩子!”
“那也是我的孫子。”阮芸芸狠狠咬著牙,“不要以為我就願意承認他是我的孫子,隻是這個孩子的身上流著我們家的血。”
“你可以不承認他的!”荀服真是一秒鍾都不想要再見到阮芸芸這個女人了。
“我為什麼要不承認?”阮芸芸冷冷看著荀服,如同捉住了荀服的軟肋,“我說了,你已經嫁到我們殷家了。”
荀服懷疑阮芸芸根本沒有想過要放過他……也是,他和殷騖結婚了,孩子也的確是殷家的孩子,現在看來,就算是他和殷騖離婚了,阮芸芸也不會不要這個孫子。
這個女人真是一點羞恥心也沒有……
“這個孩子,差一點救活不下來了!”荀服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句話,意圖提醒阮芸芸她曾經的所作所為。
“是嗎。”誰知道阮芸芸表現得一臉雲淡風輕,“我早就說過,這個孩子要是活不下去,那就說明那是他的命。他現在能好好地活下來,那也同樣說明,他經過了考核。”
“你、”荀服被氣的幾乎要站不穩了,他雙腿發麻,差點就要摔倒,這時候他被殷騖穩穩地扶住了。
殷騖冷冷地開口:“孩子,和你沒有關係。”
“殷騖,你在說什麼?那不是你的孩子嗎?孩子怎麼會和我沒有關係?”
阮芸芸都快要氣瘋了,她的親生兒子,一次又一次當著外人的麵打自己的臉,將她所有的尊嚴都狠狠扔在地上踐踏……
“我說沒有關係就沒有關係。這個孩子,是荀服辛辛苦苦生下來的,他為了這個孩子,差點丟掉了性命。”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殷騖的語氣變得格外冷冽,他的周身有一股無形的殺氣。
阮芸芸的臉色發白,她可不想為那件事道歉,可是事到如今,她還能怎麼辦?阮芸芸不得已低下頭,“所以我該怎麼樣?想要我道歉?”
她惡狠狠看著荀服,似乎已經預料到荀服是要為難她。
這才是最讓荀服覺得不舒服的,至始至終被傷害的明明是他,可是阮芸芸一直覺得她才是受害者。
“我想,可能我的確需要和您說清楚一些事情。”
雖然殷騖攔在了荀服麵前,表現出了想要保護荀服的一麵。但是荀服選擇自己站了出來。
“這麼說吧,第一,我知道,您一直很怨恨我,不隻是我,還有我的母親荀芳……”在提起荀芳這個名字的時候,荀服的內心是可恥的,因為他不得不承認,荀芳那個女人的確做過很多不要臉的事情,而他……他沒有資格完全將自己摘除出去。
“我還是要說,五年前的大火,真的和我無關。可是具體你要問我,我也不知道……因為我真的喪失了一些記憶。”
阮芸芸露出不屑的眼神,“如果隻是輕飄飄說一句失去了記憶就能解決問題,那這世界上也不需要什麼警察了。”
“我隻能說,我問心無愧。”
荀服的語氣非常堅定,無論阮芸芸相信與否,反正他沒有做過的事情,他堅決不承認。
“嗬嗬,問心無愧,你是不是真的問心無愧,誰說的清楚呢?”阮芸芸也是越說語氣,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現在這番話。
荀服知道自己和阮芸芸說什麼都沒有用,但是他還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同樣的,如果你覺得五年前的火真的是我放的,我請你拿出證據,既然沒有證據證明那場大火是我做的,我請你不要亂說。還有就是,孩子是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我會自己親手帶大他。”
對於現在的荀服而言,孩子才是他最重要的一切。
“你兒子是我的孫子,我作為奶奶,想要親手帶大自己的孫子也有錯嗎?”
荀服真不知道,自己把話說到這個程度了,阮芸芸怎麼還有臉這樣說。
“我沒有想過讓外人來帶我兒子。”荀服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也不打算和阮芸芸多說什麼了。
“你都已經嫁到我們殷家了,你還打算一直這麼橫嗎?不要以為殷騖現在向著你……”阮芸芸覺得荀服根本就是不給自己麵子,“殷騖,你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我才是你媽……你這樣對我……”
“媽,你年紀大了,不適合太操勞了。帶孩子是很勞神費心的事情,荀服明明就是為了你好。再則,你也看見了,你一進來小寶就哭了,孩子根本不喜歡你這個奶奶,你何必吃力不討好。”殷騖冷冷說著,語氣裏滿是嘲諷,“想來孩子可能也知道,你這個奶奶並不喜歡他。”
說這話的時候,刺痛的哪裏又隻是阮芸芸的心,殷騖自己的心何嚐不是一樣的,被狠狠刺痛著……
阮芸芸果然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你……你要氣死我啊?殷騖,你的意思是不是真的不要我這個媽了,索性你兒子也不要我這個親奶奶了?嗬嗬,好得很……你是真的被這個賤人迷住了。”
“我不允許任何人出口傷害我喜歡的人,媽,希望你說話客氣一點。”殷騖冷冷地看著阮芸芸,雖然他的眼前根本是一片漆黑,可是他好像已經能看見阮芸芸滿臉失望地看著自己。
“我真是生了一個好兒子……嗬嗬,我老了,我管不住你,等你叔叔回來,我倒時候要看看,這個殷家,是不是真的沒有一個人能管得住你!”阮芸芸冷冷在殷騖和荀服身上來回地打量,最後冷笑道:“大不了到了最後,不要你這個兒子了。”
殷騖感覺好像有一把刀狠狠地在自己心口割了一刀子。
到底是血緣至親,鬧到現在這一步,無論誰贏了誰輸了,兩方都不會覺得開心。
但是這個時候,殷騖的第一反應還是緊緊地握住了荀服的手,如同在告訴荀服,我會保護你,不隻是說說而已。
“媽,我也想再說幾句話,雖然這幾句話,你可能已經可以倒背如流了。”殷騖一字一頓地說,“你不該將荀芳的錯誤遷怒到荀服的身上,荀服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我最清楚不過。如果你再做出任何傷害他,還有他身邊親近之人的事情,到時候,我也不會客氣。”
“你……你……你是威脅我?”阮芸芸狠狠咬著牙,“好啊,你一個瞎子,你能做什麼?殷騖,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兒子,是我一手帶大的,嗬嗬……你以為你就真的長大了,真的可以一手遮天了?好……”
阮芸芸是有想過低個頭,可說到底,她不是真心實意想和荀服和好,兩個人就算是做做表麵功夫,私下還是會不和,看來也還是隻有撕破臉這一條路了。
“你以為你擁有的一切都是誰給你的,你以為你在公司為什麼那麼順風順水,嗬嗬,真是我的好兒子。你這是情聖啊,和你爸一樣……”阮芸芸突然間捂住了嘴,她似乎也不想提起殷啟的事情,隻是冷冷諷刺了殷騖一番,“我倒是想看看,再過段時間,你是不是還要為了他斷隻手斷隻腳……”
說到後邊,阮芸芸也是氣的沒話說了,身邊的人推著輪椅就走遠了。
經過她這麼一鬧,整個病房的氣氛尤其詭異。
荀服不斷回想著阮芸芸離開時說的話,心裏不覺一陣後怕。
“沒事。”
殷騖緊緊地捉住了荀服的手,“我會保護你。”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不知道為什麼,荀服突然間有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他幾乎抑製不住那種衝動……不一會兒,眼眶就被淚水沾濕了。
殷騖的語氣是如此堅定決絕。
“有我在。”
這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在給予荀服無垠力量的時候,又讓他莫名地不安。
如果殷騖真的遭遇了什麼,無疑就是為了他……
在荀服開口之前,殷騖又笑著說:“她隻是說說而已,她怎麼會忍心對我動手。她嚇唬人罷了……”
可荀服卻覺得,似乎真的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殷騖,你現在這樣,要怎麼保護我呢?”荀服終於還是苦笑一聲,殷騖是因為他……才變成了現在這樣啊。
“我可以的。”殷騖摸了摸荀服的腦袋,他的聲音如此溫柔,又透露著一股強大的力量,“荀服,你隻需要相信我。”
他早在心裏發誓,絕不會再讓荀服受到傷害……
荀服抑製不住地哭了出來,他知道殷騖不會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可是這個房間裏還有那麼多人,他不想讓人看笑話……可是淚水為什麼就抑製不住地流出來呢?
殷騖將荀服摟進懷裏,他高大的身軀足夠為荀服遮擋住其他人的視線。
在他的懷抱裏,荀服可以肆無忌憚地表露出內心的脆弱。
而不遠處,荀尋的眼神滿是落寞,心情好像十分複雜。
一旁的吳特助也是愣了三秒,才想著是不是要去捂荀尋的眼睛,但是……這似乎也算不上少兒不宜的畫麵吧?
嗯,可能就是純粹秀了一波恩愛吧,嗬嗬。
隻有被醫生和護士抱著的小寶,忽然發出“咯咯”的笑聲,小家夥一臉天很懵懂的樣子,誰都不知道他是看到了什麼,怎麼就突然笑了。
“小寶怎麼了嗎?”
荀服倒是在聽見那一陣笑聲的時候,突然間就回過神來了。
他幹淨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從殷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也許是為剛才的事情覺得不好意思,荀服拚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衝著小寶走了過去。
殷騖緊隨其後,他的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的笑。
我真的,很愛你
小寶睡在他專屬的小床上,睜著大大的眼睛,伸出圓滾滾的手指,撥動著上麵掛著的玩具,繼而發出咯咯的笑聲。
殷騖遠遠聽見了這笑聲,不由地也勾起了一抹笑。
小家夥自己一個人玩的也挺高興的。這時候,殷騖摸著黑,慢慢地走到了小家夥的小床邊。
“小寶?”
忽然間,小家夥發出哇哇一聲巨響,突然就哭了起來。
殷騖一時間也有些尷尬。
才叫了這麼一句,孩子就哭了?
殷騖的手伸在半空,本想要摸一摸孩子,如今是無論如何都不敢了。
“小寶,你怎麼哭了?”這時候,荀尋如同捉住了什麼機會,蹭蹭一下過去,跑到小寶床邊,開始逗弄起小家夥,荀尋哄一哄,小寶就好了,不再哭了。
殷騖也覺得挺鬱悶的。
好似他每次靠近小家夥的時候,都會引得一陣喧鬧。可換做別人就沒事了……
小寶似乎是不太喜歡他?!
殷騖尋遍了法子,發現解決的辦法就是,他距離小寶最好至少超過一米的距離。當爹當到這個份上,殷騖覺得自己也挺可憐的。
孩子那麼小就不認自己,以後可怎麼辦?
這也就算了,荀尋這個小東西,特別喜歡拿這個氣殷騖。就像是現在這會兒,殷騖站在角落裏,覺得自己特別地無奈。
醫生護士都說,孩子五歲之前根本就不記事情。殷騖以前肯定會相信,現在有點不相信。荀尋也沒到五歲啊,可那小腦袋瓜子看著可不是聰明的很,什麼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呢。
說是沒到五歲,也差不多要到了。荀服覺得自己自從懷孕開始,日子就過得雲裏霧裏的。
荀服從外邊回來,“我剛剛聽見小寶哭了?”
“已經沒事了。”荀尋特別得意地衝著荀服揚了揚下巴,“有我在呢,不用擔心。”別看荀尋年紀小,這話還真不算是大放厥詞。隻要不是有什麼大事,沒有荀尋哄不了的小寶的時候。
隻有一旁的殷騖,臉上寫滿了尷尬。
從做了眼角膜移植手術開始,他就越發覺得自己的身份尷尬。可還能怎麼樣呢?
荀服看了殷騖一眼,好似將殷騖努力壓抑的情緒都看在了眼中,可終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對方。他知道殷騖的性格是要強的,自己越是安慰他,也許越是引得殷騖的不快。
“殷騖,我想出院。”荀服覺得,現在終於是時候說這話了,他的身體好的差不多了,繼續留在醫院也沒有意思,醫院到底不是他們自己家裏……
“好啊。”殷騖終於展露出了笑容,“那我們今天就回去吧。”
荀尋兩隻眼也巴巴地看著荀服,“哥哥,我們今天可以離開醫院啊?小寶也跟我們一起嗎?”
“當然啊。”不過說到這事情,荀服又不免有點擔心,他還是擔心自己能不能照顧好小寶。
也總不能在醫院呆一輩子吧?
孩子出生快一個月了,滿月了就得做滿月酒,出院之後,還有好多事情等著荀服。雖然荀服一度覺得,殷家的事情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可現實是他都已經嫁給殷騖了,這事情能就這麼算了嗎?荀服自己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能邀請些什麼人來。
親戚朋友,好像都沒有……
但是阮芸芸是倒是準備大肆舉辦滿月酒的。
那天早上阮芸芸徑直讓人過來說著事情,說滿月酒的事情不能耽擱了,順便不忘給荀服施加壓力。
孩子的名字至今都沒有定下來。荀服每天都是“小寶”這麼叫,也沒想過該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這名字也當真不是那麼容易取的,要雅俗共賞,要有好的寓意,也得取個好養活的,著實不太容易。
問題就是,阮芸芸希望孩子姓殷。荀服堅決不肯妥協……
荀尋在這種事情上最是積極,可是他也就半大的孩子,懂個什麼呢?荀服沒怎麼將荀尋的話放在耳中,每每都是打個哈哈就這麼算了,倒是有想過是不是該和殷騖商量一下。
可真要商量……他又不免想到別處去。這個孩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但也是殷家的第一個長孫不是嗎?孩子不跟殷騖一個姓氏,傳出去不知道會變成什麼。
“殷騖,有個事情我要說。”
突然被叫住的殷騖,多少還覺得有點奇怪,“好啊,什麼事情。”
“到那邊去說吧。”荀服再不想當著荀尋的麵說著些事情,兩個人就一起去了隔壁的空房間。
荀服走得著急,殷騖看不見,著急跟上荀服的腳步,這樣你追我趕,走到半路上,荀服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了腳步,一把捉著了殷騖的手。
殷騖楞了一下,感覺那軟乎乎的小手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掌心一片溫暖。
來到另外一個房間,荀服才說:“我想問的是關於孩子取名字的事情。你是不是真的沒有什麼意見。”
殷騖是這樣說的:“這個孩子是你辛辛苦苦生下來的,他要跟你姓,我絕不會有一點意見。他姓荀也好姓殷也好,都是我的長子。更是殷家的長孫,未來的繼承人。”
荀服總覺得,殷騖這話表麵是為他好,實則是給予他壓力。那看似尋常的字字句句,其實都在給他試壓。如果可以,荀服寧可自己的孩子出生於普通家庭,也就不用一出生就有那麼多的煩惱。
殷騖看不見東西,自然也就不知道在他說起這些的時候,荀服的臉色很是不好。
尤其是殷騖說這孩子將來要繼承殷家,他就覺說不出的堵心。孩子才那麼小,至於給他那麼重的膽子嗎?可荀服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事到如今,他難道還能想辦法將自己摘除出去不成?
“可是你有沒想過一個問題,孩子姓荀……你媽那邊……”
荀服也不是考慮阮芸芸的心情,就是覺得孩子真的跟自己姓了,到時候肯定是個問題。
“孩子姓什麼,都是我的孩子。你不需要擔心其他事情。”
“好吧。”其實,也是因為這件事,這兩天裏,殷騖和荀服都不怎麼說話。
荀服是覺得壓力太大,殷騖則是不好主動開口,兩人就這麼僵持下去,氣氛極其古怪。
現在把話說清楚了,荀服覺得也就沒必要再多想什麼了。孩子肯定是要跟他姓的,以後會怎麼樣,當然是以後再說。
“荀服,我會保護你,真的。”殷騖突然間捉住了荀服的手,他緊緊地,用盡全部力氣,似乎在告訴荀服,他是認真的。
“好了,你別說了……弄得那麼肉麻兮兮的。”荀服的臉刷刷一下紅了,“這種話說一次兩次就好了,說那麼多次。”
殷騖笑了出來,下一刻,在荀服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被殷騖一把拉進了懷中。一個灼熱的吻緊接著落了下來,荀服連反應的機會也沒有……這個深邃的吻一如往昔,充滿了霸道和強勢,是一個絕對不容違背的吻。
那一刻,荀服徹底愣在了原地,他突然間有一種時間重疊,自己又回到了過去的感覺。在荀服想要推開殷騖的時候,他恰好和殷騖的眼睛對上……
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再次提醒荀服,所有的一切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整理好所有的一切,一行人準備開車回殷家。這是荀服第一次沒有拒絕回去殷家。
他知道,自從他選擇了再給殷騖一個機會,他就注定要麵對很多自己從前逃避的問題。
所以坐在車上的時候,荀服一度覺得很迷茫,另一麵,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好準備去迎接這一切。
車子一路都開的很平穩,隻不過,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一開始外邊是晴天,再後來高速路上,可以看見黃昏晚霞,斜陽落下……
荀服漸漸覺得困了,不知不覺,他的腦袋歪倒在了殷騖的肩膀上,他自己都不曾有過這直覺,隻是覺得自己繃緊的神經真的可以得到片刻的放鬆。
殷騖下意識側過頭去,雖然看不見荀服此時的樣子,他卻覺得意外的安心和溫暖。他能聽見荀服很平緩很溫和的呼吸聲,能感覺兩個人觸碰到的那個溫度……
“荀服,我愛你。”
荀服感覺自己的心髒微微一顫。
就這樣三個字,他突然間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換做以前,他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可現在……
當殷騖伸出手輕輕撫摸荀服的臉頰,殷騖再次感覺到了年少時那種隱忍和心動……那也是他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的東西。
“我真的,很愛你。”
隻是不經意地觸碰,也能撩撥出一個人內心的雀躍,隻是稍微地靠近,也能讓一個人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
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這樣一個人牽動自己的情緒,再不會有……
喜歡一個人,是否也是如此,從激烈歸於平靜,最後歸於溫暖?
殷騖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個瞬間,希望永遠都是那麼溫暖。
可是,事情並沒有如同殷騖期盼的那樣。忽然間,車子一個緊急刹車,什麼也看不清的殷騖,隻能下意識地抱住了荀服,將他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抱中……
“發生了什麼?”
“不好了,前麵的車子……”開車司機的語氣滿是驚恐。
幾乎也是同一時間,荀服再度睜開了眼睛,他的雙眼裏滿是恐懼。
這一刻,殷騖感覺到荀服的慌亂,他緊緊地捉著荀服,將他護在了懷中,可是殷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此時此刻,遠處的一輛十分惹眼的紅色跑車發了瘋一樣,衝著這邊撞了過來。
車禍之後
荀服和殷騖坐在一輛車上,其他人分別坐在不同的車上,一共分了六輛車,浩浩蕩蕩地開在高速路上,原本這一路都很順利,可誰也不會想到……那輛紅色的車從前麵的十字路往這邊開,逆行,徑直地衝了過來。
殷騖和荀服坐的車子不算是開在最前頭,但是前頭幾輛已經經過了拐彎口,這輛車才剛好橫空撞了過來,這分明就像是算好了時間,一開始就將目標瞄準了殷騖和荀服坐的這輛車。
他們兩人後麵的車子和這輛車還有一些距離,可以及時轉彎離開。可是他們似乎已經無法避開這一場可怕的災難。
司機在努力做出嚐試避開那輛車子……
荀服再次睜開眼睛。
他的意識是懵懂的,完全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努力想要回想,但是腦子裏是白茫茫的一片。頭疼的厲害,迫使他無法再想其他事情。
這時候,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匆匆地走了進來。
“病人已經醒了,快點做檢查吧。”
就這樣,荀服開始接受一係列的檢查。
“他被保護的很好,除了一些皮外傷,幾乎沒有受什麼重傷。”
“檢查仔細一點。”
“我們之前給他做的結果出來了。”
整個病房的人因為荀服的事情忙裏忙外,可是荀服的意識還是混亂得不行,他有一種自己好像和這個世界失聯的感覺。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荀服漸漸地想起了什麼……
那場車禍。
不,應該說那場意圖謀殺的意外……
荀服一把捉住了他麵前的一個醫生,“其他人呢……殷騖……還要荀尋和小寶他們……”荀服的臉上寫滿了焦急和慌張,還沒有等到答案,他就迫切地想要從床上爬起來。
“請您不要亂動,在這裏好好休息。”醫生馬上拉住了荀服,不允許他擅自跑出去。
“我的……我的愛人,還有我的兒子和我的弟弟,他們……”荀服覺得自己的腦子要炸了一樣,耳邊不斷回蕩著嗡嗡的巨大的聲響,他不斷響起那輛車衝著他們所在的車撞了過來,司機不斷想辦法扭轉局麵,可是兩輛車子還是撞上了。
而荀服的記憶也在此處消失。
“沒事……請放心,他們都沒有事。”
“真的嗎?”在聽到醫生的這句話的時候,荀服才安心了不少。
“你的家屬在外邊等候。你情緒穩定一些之後,我們可以安排見麵。不過……不包括您的愛人。”
荀服好不容易放下的心,馬上又被一把揪起來了,“殷騖他怎麼樣了?”
“你們所在的那輛車,一共三個人,司機很幸運,隻是受了外傷,正在接受治療。但是你的……愛人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荀服隻覺得心口猛地發顫,“陷入昏迷是什麼意思?請問什麼時候可以蘇醒?”
“我們做了檢查之後確定,他應該是在傷到了腦袋,所以才陷入昏迷。他身上其他地方隻是一些外傷,都沒有大礙,問題就在於在車禍發生的時候,他的腦袋遭遇了重擊。”
荀服越聽到後麵越是覺得擔心,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氣。
“那……會怎麼樣?”
荀服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害怕地不行。
“他的眼睛本身就看不見……他……醒過來之後,不會有別的什麼並發症吧?”荀服一時間萬分焦心,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和殷騖見上一麵。
“冷靜一點……”
可是荀服根本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感覺他渾身都在發抖。
不知道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想著殷騖對他說,我愛你……
那句其實再簡單不過的話,在此時此刻,忽然間變得萬分沉重。
“他就在隔壁病床休息,如果你一定要看看他,我們可以現在帶你去。”
“帶我去!”
荀服太著急地想要見到殷騖了。
可是當荀服真正地看見了……他愣在那裏,臉上沒有了任何的表情。
“殷騖……”
荀服感覺自己的咽喉一陣難受,這些天,隻要他和殷騖同處於一個房間,他輕輕叫殷騖一句,殷騖馬上就會應自己。荀服幾乎也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可是現在……
殷騖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他陷入了昏睡之中……
“哥哥。”荀尋的哭腔從身後傳來,在看見殷騖從病房出來的時候,荀尋就第一時間朝著荀服衝了過去,隻是誰也沒想到荀服直接往隔壁房間去了。
吳特助跟在荀尋的身後,他的臉色非常地凝重,“夫人……小少爺現在很好,他睡著了,有專門的醫生和護士在照顧他。”
“我知道……”荀服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荀尋緊緊地捉住了荀服的衣袖,想不通為什麼荀服這樣的悶悶不樂。
“哥哥,我很擔心你。”
“謝謝你……荀尋。”荀服笑著摸了摸荀尋的腦袋,可是荀尋卻很難感覺到他的情緒。
事實上,荀服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殷騖的身上……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好像是在一瞬間失去了自己全部的支撐……
為什麼他都已經答應原諒殷騖了,都已經說好了,和他重新開始……卻偏偏發生這樣的事情?
在醫院的時候,荀服對殷騖的反應總是很冷淡。所有人都覺得是殷騖一頭熱。
殷騖什麼也看不見,但是他仍舊在努力地充當著那個照顧人的角色,他會起來地很早,去叫荀服起床,然後為荀服打點一切事情,還要聽吳特助彙報工作上的事情……他的忙碌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相比之下,荀服就一心放在孩子身上,除了關心荀尋和小寶兩個人,他幾乎不會把心思放在殷騖身上,所有人都覺得荀服對待殷騖的態度,說冷淡也是沒錯的。
當然,兩個人也會有分外溫馨旖旎的時候,可終究是短暫的,而在這段感情裏,大家普遍覺得是殷騖一頭熱撲在荀服的身上,荀服則時不怎麼付出感情的那一方。
“吳特助,可以先帶孩子出去嗎?”
說這話的時候,荀服卻是在拚命地抑製那種說不出的感覺,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突然間……那樣強大的情緒完完全全就占據了自己。
那種說不出的心痛……
“哥哥,我不要出去,我要陪著哥哥……”荀尋控製不住眼淚溢出,誰也不會想到,當他看見那輛車朝著荀服和殷騖的車子撞過去,他又是什麼心情。
“對不起荀尋……”荀服壓製住內心的情緒,安撫著荀尋,“哥哥真的沒事,你和吳叔叔出去一下,好嗎?你去幫我看看小寶好嗎?”
荀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被吳特助帶了出去。
在所有人離開之後,荀服突然間,再也抑製不住那股莫名的情緒。
他就像是沒有來由地,忽然間大哭起來。眼淚如同洪水一樣,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荀服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哭成了什麼樣子,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哭……
他的腦子裏一片混亂,雙手下意識地捉住了殷騖的袖子。他緊緊地捉著,像是害怕會失去什麼……
而在荀服的記憶中,在車禍發生的時候,殷騖用自己高大的身軀完全地包裹住了自己。那個瞬間,荀服被他保護地很好,可是殷騖自己呢……他根本沒有去顧忌他自己。
正是如此,在兩輛車撞在一起的那個瞬間,殷騖的腦袋才會不巧受到重擊……
荀服感覺自己的胸口好悶,好難受……
醫生和護士都說殷騖並沒有受什麼外傷,可荀服還是清楚地找到了殷騖身上的那些小傷口。可能那些傷口的確不算什麼,可就是莫名的,他們讓荀服更加地悲傷了……
這樣一起車禍,是任何人都不希望發生的。可是車禍發生的那個瞬間,每個人都會本能地去保護自己,不是嗎?
荀服的腦海中不由地回蕩起殷騖的那句話,我會保護你……
“你到底拿什麼保護我?”荀服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流了多久,胸口一度悶得他再說不出一句話,可是他還是要質問殷騖,“你自己現在這樣,躺在這,一句話說不出,完全沒有了意識……殷騖,你告訴我,你到底要怎麼保護我?”
可無論荀服說什麼也沒有用……
荀服想到醫生說過,要讓殷騖靜養,他不得已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可是房間裏還是回蕩著他哭泣的聲音。
他好害怕殷騖會就此睜不開眼……
不多久,醫生敲門回到這個房間,“荀先生,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需要你再去接受一次全身檢查。”
“我……沒什麼異樣,應該沒事。”事實上,荀服覺得自己胸口悶得要爆炸了,他幾乎要覺得自己不能呼吸。
“你的臉色很不好……”
“真的沒事。”
荀服很不想離開,他找了很多的理由,但到了最後,他還是不得以地離開了病房。
就在荀服走出病房的時候,他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阮芸芸,還有阮芸芸身後的人……
也是他許久沒有見過的……
陳旭侃站在阮芸芸的身邊,彎下身子,聽從著阮芸芸的吩咐。然後,在荀服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陳旭侃帶著滿身憤怒走了過來。
“啪”的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荀服的臉上。
荀服感覺臉頰上火辣辣的……
陳旭侃眯著眼,嘴角勾著一抹笑容,“好久不見。”
阮芸芸的聲音也一並響起:“掃把星果然是掃把星,我就知道你進門之後就沒有好似,如果我兒子殷騖出了什麼事情,我要你死!”
掃把星一個
荀服捂著臉頰,最後艱難地抬起頭看了阮芸芸一眼。
陳旭侃很不高興自己竟然被荀服直接忽視……
“荀服哥,這一巴掌是代我媽教訓你。”陳旭侃口中的媽,說的是阮芸芸。
這真是可笑……
荀服嫁到了殷家,至今不被阮芸芸承認。可陳旭侃就不一樣了,阮芸芸對他視如己出,即便他沒有嫁給殷騖,他也一樣可以以自己是阮芸芸兒子的身份自居。
“我就知道和你扯上關係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好的。”阮芸芸惡狠狠看著荀服,那雙眼珠子通紅,像是要將荀服生吞活剝了。
在這個時候,荀服卻覺得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殷騖就躺在病床上,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隻有對殷騖的關心,殷騖什麼時候可以醒來,殷騖醒來之後會不會有別的症狀……
除此以外,荀服根本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他覺得腦子裏快炸開了,所有的一切亂成一團。
“不說話了,是心虛了對嗎?掃把星就是掃把星!”阮芸芸知道,自己怎麼罵荀服都沒有用,殷騖現在躺在病床上,沒有蘇醒。難道自己把所有的氣都發泄到荀服的身上,殷騖就能醒過來了嗎?
可阮芸芸還是覺得氣不過,要是可以,她恨不得自己親自動手。
荀服被陳旭侃那一巴掌打得渾身無力,他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阮芸芸,我不想和你吵架。”
阮芸芸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荀服隻是一個小輩罷了,竟然敢直呼她的名字!
“旭侃,給我打他。這個不懂得禮數的家夥。”
陳旭侃勾著一抹淺淺的笑容,揚起手,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荀服的臉頰上。陳旭侃半點沒有憐惜的意思,荀服則是整個人都懵了,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不服氣是吧?我告訴你,如果殷騖有一點事情,我要你給我兒子陪葬!”被阮芸芸痛罵了一頓,荀服都不覺得如何,直至阮芸芸說到這句陪葬,荀服的心情一下就變了。
“閉嘴!”荀服猛地抬起頭,他像是感覺不到痛,隻是用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看著阮芸芸,“他不會有事的!”
這也是荀服一直告誡自己的話……殷騖,決不會有事。
阮芸芸一下子愣住了,似乎是沒有想到過荀服的反應會如此的激烈。
最後也是被荀服的這句話堵得不知道怎麼反駁,氣惱地說了句:“我兒子當然不會有事,要是他有什麼事情,你也別想活。”
說完之後,阮芸芸就準備衝去病房。
荀服才意識到了什麼,“他現在需要靜養。醫生在給他做檢查。”
“需要你來提醒我這些話嗎?”阮芸芸狠狠咬著牙,“讓開,我想要見我兒子,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吧?”
荀服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這時候,陳旭侃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荀服哥,你真的覺得現在幸福嗎?”
這句話如同一根刺一樣,狠狠地紮進了荀服的心底。
阮芸芸冷笑著:“做小三,即便上位了,也不能幸福吧。自己的老公被害的幾次進了醫院,現在直接就是生死未卜,能幸福嗎?”
荀服覺得胸口悶得難受,渾身上下好像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他是氣氛的,是怨恨的……
“是殷騖選擇了我。”在這個時候,荀服抬起頭,他冷冷地看著陳旭侃,“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們可以去問殷騖本人。”
“該死的!”這番話無疑讓阮芸芸更加氣憤了,“你是在耀武揚威什麼?看見你就讓我想起了你那個媽……旭侃,給我好好教訓他。已經嫁到我們殷家了,也該知道點規矩了。”
陳旭侃麵無表情地走到了荀服的麵前,用很低的聲音說,“如果你求我,我可以幫你。”
“不需要!”
“好。”
陳旭侃的眼底寫滿了憤怒,他冷笑著,“是你自己自找的。”
他代替阮芸芸動手,親自教訓了荀服一番。
一巴掌接著一巴掌,打得荀服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
這期間荀服其實是反抗過的,可是他的力氣抵不過陳旭侃,而且,阮芸芸的人一看見情況不對勁,就會衝過來幫忙。
兩個黑衣人直接按著荀服的肩膀,他完全沒有還手的可能……
陳旭侃的臉上滿是諷刺的笑,似乎在笑荀服的愚蠢。
最後,荀服被打的豔豔一下,阮芸芸好像終於泄憤了,“別打了,找個房間,把他先關起來吧。”
“好的。”
就這樣,荀服被關進了單獨的一間房間。
他是被兩個保鏢像是扔沙包一樣扔進去的。那時候荀服全身沒有力氣,痛得蜷縮成了一團……
殷騖一進病房,阮芸芸就迫不及待地要教訓他……果然,事情從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荀服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
疼痛讓他清醒,他知道,自己也必須要有所行動。
誰也不知道殷騖會在什麼時候醒來,而且殷騖醒來之後呢……
阮芸芸原本就被逼到了絕境,她之前有所顧忌,說到底是因為殷騖是她的兒子,她還是不想趕盡殺絕,可現在殷騖都這樣了,阮芸芸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尤其阮芸芸的身邊又多了陳旭侃……
荀服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陳旭侃。
但是不得不說,和陳旭侃相比,荀服覺得自己很狼狽。
陳旭侃站在阮芸芸的身邊,如同阮芸芸的左膀右臂,他打扮得很華貴,看上去過的很好,容貌和之前一樣,非常豔麗勾人,氣色也很不錯。
尤其是他動起手來的時候,根本沒有一點手下留情的意思……
這個男人果然是一個狠角色。
荀服休息地差不多了,開始想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門被人鎖住了,而且外邊守著人。阮芸芸之後要做什麼,荀服不太清楚,但是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荀服猜測阮芸芸要做的第一件事,很有可能是逼迫他簽訂離婚協議,然後是簽訂,和孩子斷絕關係的協議,徹底斬斷他和殷家的聯係……
荀服推開窗戶往下看,下麵是一個巨大的草坪,他預測自己應該在五樓的某一間房間。
他要想辦法離開這裏……
手機被阮芸芸的人奪走了,荀尋還有小寶都不知道在哪裏……
他的處境不允許他慢慢思考。
可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了。
這敲門聲響起了一會兒,有人直接就把門打開了。
陳旭侃打開門的時候,發現房間裏根本空無一人,裏麵沒有聲音,他也沒有看見荀服。
“荀服?”
陳旭侃皺著眉頭。
不可能……荀服不可能逃走了。
突然間,陳旭侃感覺自己的背後多了一個人影。
荀服手上拿著一把掃帚,正準備衝著陳旭侃的腦袋打去,可是他沒有想到,他的計劃還是出現了紕漏。
陳旭侃站在原地,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但是荀服的手卻被人一把捉住了。
他轉過頭去,看見了一個看上去很年輕,麵上沒有一絲表情的男人。
或者說是男孩……
總之是個很年輕的人,臉上沒有表情,眼睛也是冰冷的。但是荀服漸漸覺得這個人有些熟悉。
“顧澤。”陳旭侃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顧澤一把擒住了荀服,語氣冰冷,“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到底包含了什麼感情?
下一刻,陳旭侃走了過去,“啪啪”一巴掌,直接打在了荀服的臉上。
“學聰明了,想偷襲我?”陳旭侃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看著荀服。
那個眼神……就像大型野獸看著他的獵物。
“陳旭侃,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陳旭侃冷笑著,“我應該問你,你為什麼回到殷騖的身邊。”
荀服低下了頭。
“這和你無關。”
荀服根本不想要回答陳旭侃的這個問題,而這一舉動很明顯地激怒了陳旭侃。
“啪”的又是一巴掌落在了荀服的臉頰上。
這一次,荀服疼的嘴角溢出了血。
“你不是很恨他嗎?你應該很恨他才對吧?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回到他的身邊?你甚至……給他生了一個孩子。”陳旭侃冷冷看著荀服,他像是看著背叛了自己的妻子,語氣裏滿是責備,“你為什麼要騙我。”
“你說什麼?我根本不懂!我沒有騙過你……”荀服的胸口很予惜獨嘉難受,一股氣壓在那裏,說不出是氣憤,委屈,羞愧,還是別的什麼,“你憑什麼……”
陳旭侃一把捉住了荀服的下巴,“這就是你對我的態度?”
荀服根本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態度對待陳旭侃。
“你覺得我該怎麼對你?”荀服冷笑一聲,“陳旭侃……我從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我到了現在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陳旭侃一聲苦笑,然後痛苦的捂著胸口,“你知道我這裏有多麼難受嗎?從你消失開始,我每天都在想著你,我覺得我難受地胸口好像要爆炸了,我常常覺得,可能我會就這麼死了……”
荀服低下頭去,他根本不想聽陳旭侃說這些。
“你看著我!”陳旭侃卻偏要逼迫荀服看著自己,“你不在意我的死活,對嗎?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我怎麼樣……你根本不會在乎。你就隻在乎殷騖……”
“陳旭侃,你能不能不要發瘋了。”荀服一臉痛苦,他真的不能理解陳旭侃這個人,“你說的對,我就是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就是不在乎你這個人,因為我不喜歡你,我也沒有道理喜歡你不是嗎?”
“所以,你喜歡的是殷騖對嗎?”
荀服楞了一下,然後很自然地反問陳旭侃,“不然你覺得呢?”
我會盡到做妻子的責任
“我喜歡殷騖。”
“你不喜歡!”
“我不喜歡的是你!就算我真的不喜歡殷騖,我也不會喜歡你,陳旭侃,你死心吧。”
“不喜歡……”
這三個字狠狠刺穿了陳旭侃的心髒,他露出非常難過的表情,最後卻又苦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歡我……因為你忘記我了。你隻記得殷騖一個人……你一直都是這樣。荀服,為什麼你那麼偏心?為什麼你就不能想起我來?”
荀服閉上嘴,他覺得這一刻,自己真的很煎熬,很痛苦……
“算是我求你了,你放過我吧?”
“我喜歡你啊!”陳旭侃的眼淚不斷地流了出來,“荀服哥,我喜歡你,你能感覺到嗎?我一直都喜歡你。我也隻喜歡你……”
荀服一時間愣住。
其實他多少能夠感覺到陳旭侃對自己抱著什麼心思。
“所以,可以不要對我視若無睹嗎?”
在陳旭侃表達心聲的時候,他完全沒有看見另一個人的表情。
顧澤看似沒有表情的麵容,漸漸被痛苦所取代。
“喜歡?這就是你的喜歡?”荀服痛苦地看著陳旭侃,“那對不起,陳旭侃,我從沒有喜歡過你。”
“從來沒有……你可真是有夠狠心的。”陳旭侃沒有天真到以為隻要自己對荀服表達了自己對他的感情,他們就能修成正果,“沒關係,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你現在不喜歡我,隻要和我在一起,你總會喜歡我的。”
在荀服看來,陳旭侃根本就個瘋子。
同樣,荀服感覺到了一點害怕。
就是那種突然間全身毛骨悚然……
“你和殷騖……也不是這樣嗎?他喜歡你,但是你不喜歡他,他強迫你,最後你還不是被他打動了嗎?為什麼同樣的事情,殷騖可以做,我不可以?”陳旭侃迫切地希望荀服對自己的感情做出回應,即便現在沒有結果,但是他相信,最後一定會有結果。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是在逃避我!”陳旭侃一把捉著荀服的手,“你為什麼要逃避……我都沒有選擇逃避。”
“對不起……我真的……”可荀服對陳旭侃根本沒有任何感情。準確來說,是沒有除卻厭惡以外的感情,“我真的不喜歡你。”
陳旭侃覺得腦子裏轟隆作響,即便他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可是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因此扭曲。
“算了,我就知道是這個答案。”
陳旭侃鬆開了捉住荀服的手,但是他笑著。
“沒關係,我有的是辦法。我隻是想盡可能溫和一些的……”
陳旭侃好像在自言自語一樣……
這時候,隻看陳旭侃又是一副恢複了常態的樣子,語氣冰冷:“媽說讓你去見見殷騖,快點去吧。”
荀服愣了一下,“我真的可以去見殷騖嗎?”
“你最好不要耍什麼鬼把戲。”陳旭侃勾起一抹嘲弄地笑,“醫生說,讓你去和殷騖說說話,說不定他會醒的更快一些。不過,這不代表你就有機會逃跑了。”
荀服沒有說話,他看上去非常地無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關在這裏有多久了……可能一天不到吧。但是這之後呢?難道要每天都被關在這裏?
“我告訴你,就算殷騖真的醒過來了,你也不要覺得你就有靠山了。”陳旭侃毫不客氣地打破荀服的幻想,“在那之前,你就會被趕出殷家。”
荀服不由地攥緊了拳頭。
“所以說,到頭來你還是什麼都沒有。你說你可憐不可憐……這就是我一開始和你說的,要多為自己做打算。”陳旭侃冷笑著,一邊在前邊帶路。
荀服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囚犯,到了有人來看望的時候,獄警會告訴他,你跟我來吧,然後帶他去看望家屬的地方,時間到了,就會將他送回來……
直至,他主動服軟,或者阮芸芸終於等不及了,逼迫他簽訂離婚協議。
他們根本不知道,在這之前,荀服有多麼期望簽下那份離婚協議,然後自己帶著孩子離開……
可現在……
荀服不知道了。
他迷茫了。
因為他發現,他無法舍棄還在昏迷中的殷騖,還有就是,他的兒子,憑什麼不能他來帶……阮芸芸之前恨不得小寶不要出聲,可現在,她找到了機會,馬上就想把孩子奪走。他們憑什麼?
陳旭侃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轉了個身,看著荀服,“懸崖勒馬,為時不晚。早點想清楚,早點脫身。別說我沒有告訴你。”
荀服看了陳旭侃一眼,那個眼神十分地不屑,如同在看著一團垃圾。
陳旭侃的心口一痛,差點就要氣的心髒病複發,但是他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進去吧。”
冷冷的話音落下,荀服就被趕了進去。
阮芸芸就在殷騖的床邊,在看見荀服之後,阮芸芸的嘴角不由地露出了一抹諷刺和厭惡,“以後每天固定時間來陪殷騖說說話。但是不要說些不該說的,還有就是,以後你就好好地住在我給你安排的病房,沒事不要出去。什麼時候需要你,就隨時給我……”
荀服打斷了阮芸芸的話,“小寶呢,還有我弟弟荀尋,我要見他們。”
阮芸芸皺著眉頭,一臉不快:“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不懂得禮貌的家夥。”
“有些人是很懂得禮貌,毒害自己的兒媳婦,差點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孫子。兒子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第一時間不是關心傷者的情況,而是給兒媳婦下馬威。這就是有禮貌的人處理事情的方法嗎。”
“閉嘴!”阮芸芸惱羞成怒地衝著荀服發出一聲怒吼,“看來,你還很有力氣啊。你挨打沒有挨夠啊?”
“我從小就是挨打挨大的。我不覺得靠武力解決問題是有禮貌的人解決問題的辦法。阮芸芸,我直呼你的名字,是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稱呼你什麼。如果我叫你阿姨,你會覺得我在惡心你,我叫你媽或者婆婆,你更會覺得我是在惡心你。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可是你犯不著一直找茬,因為我也沒有那麼喜歡你。”
“你……你……”阮芸芸差點被荀服的話氣的喘不過氣來,她眯著眼,雙眼如同兩根冷刺,“在殷騖麵前的時候你不是很柔弱嗎?不是處處都要你老公護著嗎?果然,現在不裝了是吧?我兒子真是娶了一個好兒媳婦……嗬嗬,你還說你沒有別的圖謀。”
“我不想和你吵下去了,因為我不想讓殷騖難受和痛苦,也因為,我和你之間的恩怨,和殷騖根本沒有關係。”荀服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情緒漸漸地平複下來了,“我隻希望殷騖快點醒過來。”
“真會說漂亮話,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兒子一開始就不會躺在這裏!”阮芸芸惡狠狠看著荀服,“從一開始……”
“我不能說這件事和我完全沒有關係。事情到底如何,警方一定會調查清楚。我自己也很自責,但是我自責並不是因為我招致了這件事情的發生。”荀服知道,自己在阮芸芸的麵前表現得越是軟弱,對方就越是橫行霸道。
“我曾經和殷騖說過,我不需要他保護我,我會變得強大,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現在,我想在這句話後麵加上一句話。”
荀服非常認真地看著阮芸芸。
“我也想要,保護好他。”
在阮芸芸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個笑話,她指著躺在床上的殷騖,“這就是你說的,保護好他……現在是你好好地站在這裏,可是我的兒子失去了眼睛,又在車禍中暈厥,醫生說,他可能很快就會醒過來,但是也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醒過來……”
阮芸芸沒有辦法自己的情緒崩潰,她到底還是一個母親,她到底還是深愛著自己的兒子。
“為什麼,躺在這裏的人不是你?你跟我說這些好聽的話,你在這裏大放厥詞,可是為什麼遭遇那些的不是你呢?荀服,你能像是殷騖那樣,毫不猶豫將自己的眼角膜捐出來嗎?你能代替他在黑暗裏生活嗎?你能代替他躺在那裏嗎?你隻會說些好聽的話罷了!”
阮芸芸的每一句話都刺痛了荀服,荀服幾乎以為,自己要被這一番慷慨激揚的話,說得麵紅耳赤,羞愧不已……
“所以,你告訴我,你能代他嗎?你願意嗎?”阮芸芸的目光是如此的冰冷,“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怎麼樣你才能離開我的兒子。”
荀服沒有說話。
“不說?你心裏一定有一個價碼,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隻要我能出得起,我可以給你。”
也許換做之前,荀服真的會答應……而且他的要求很簡單,他隻想要帶著自己的弟弟還有自己的兒子離開。
可現在……
離開?
他怎麼離開?
他已經答應了殷騖,他們要重新開始!
“說句話啊!你到底想要什麼!?”阮芸芸抑製不住心底的怒意,“說啊!”
阮芸芸似乎認定了,隻要自己開得起荀服心裏的價碼,他就會心甘情願地離開。
“我不會離開殷騖。”
抑製住自己內心的情緒,他用無比冷靜的語氣說:“我隻想說,我會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我會陪著他,如果他醒不過來,我會一直陪著他,如果他醒過來了,無論後麵發生什麼,我也會陪著他……我會一直陪著他……”
他說過會給殷騖一個機會。
他答應過殷騖他們要重新開始。
他們好不容易真地重新開始了,就算他們曾經互相折磨互相厭恨互相虧欠,可是……誰又有資格阻止他們在一起呢?
他就是要和殷騖在一起。
離婚協議早點簽了
荀服的話音適才落下。
門被人一把推開。
陳旭侃抱著小寶出現在了荀服的麵前。
被陳旭侃抱著的小寶,哪哪都不舒服,不過小家夥還小,也就隻能哼哼唧唧,或者哭個幾句。
“小寶?”荀服的心裏一驚,看見小寶,匆匆就準備往前走,想要去抱小寶。
“不好意思,讓一下。”陳旭侃冷冷地看了荀服一眼,直接將荀服推開了。
小寶一看見荀服,當下哇哇大哭。
阮芸芸衝著陳旭侃招手,讓他把孩子抱過去。
“孩子給我。荀服有些氣不過,這就要去和陳旭侃搶孩子。
陳旭侃冷冷一笑:“你最好還是不要白費功夫,或者你想這個孩子受傷。”
他的話和威脅沒有兩樣。
“你們就讓孩子這麼一直哭嗎?”
阮芸芸冷冷一笑:“帶孩子我比你在行多了。你覺得你知道什麼?”
陳旭侃也告訴他:“小寶現在是媽在帶,她當初也是親手將殷騖帶大的,你覺得你比媽還有經驗?”
“我隻知道我兒子現在在哭。”
荀服一聽見小寶的哭聲就覺得揪心。
決不能讓孩子落到陳旭侃和阮芸芸的手中……
“我作為孩子的親奶奶,我沒有資格帶孩子?”阮芸芸一把接過了孩子,也不管孩子還在哭。
荀服看得心疼,咬著牙準備上去搶孩子,這時候陳旭侃一把拉住了他,低聲在他耳邊說這個孩子的生死就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你也不想孩子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雖然說他是殷家的長孫,但是,想要給殷騖生孩子的人很多,不缺你一個的。”
“你們欺人太甚了。”荀服的眼眶發紅,是真的無法忍耐了。
阮芸芸手忙腳亂地開始哄孩子,奈何孩子越哭越厲害了。
當著荀服的麵,阮芸芸覺得這孩子根本就是在給自己難堪,既然荀服可以帶好孩子,她當然也可以帶好孩子才對……
“小寶聽話,你看看,我是奶奶啊。我是你的親奶奶啊……你看看,你想要什麼,奶奶都給你的!”阮芸芸用極其溫柔地聲音同小寶說這話。
可是小寶好像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隻是哇哇哭個不停,一雙大大的眼珠子一直往荀服身上看。
“哭什麼哭,就知道哭!”最後,阮芸芸終於氣急敗壞,也喪失了最後的一點耐心。
荀服衝了過去,趁機一把從阮芸芸手中搶過了孩子。
“你……有沒有一點規矩!”阮芸芸一邊罵罵咧咧,卻看荀服接過孩子之後,孩子真的就不哭了。
荀服緊緊地抱著小寶,小寶也用兩隻小手捉著荀服的衣服,一副不願意和爸爸分開的模樣,看著這一對父子難舍難分的模樣,阮芸芸卻更覺一股怒意湧現。
“嗬,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說的沒錯。這種孩子,果然是一開始就不該承認!”阮芸芸幾乎咬牙切齒,“這種狼崽子,長大了以後也是白眼狼,白白地養大的!”
“阮芸芸,你不覺得你的話太過分了嗎?”荀服也是氣到了極點,“小寶還那麼小,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不要發泄在小寶身上嗎?”
荀服一雙眼血紅,周身是可怕的氣場,這個時候,誰也不敢隨意靠近他。就是陳旭侃也愣在了原地,覺得自己現在過去,荀服怕是要抱著必死的決心和他對抗。
“荀服哥,你冷靜一點。你現在可是在和長輩說話。”
陳旭侃陰陽怪氣地提醒了荀服一句。
“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和你好像沒有關係吧。”荀服冷冷地看了陳旭侃一眼,那個眼神裏滿滿都是不屑。
他也當著不明白陳旭侃這個人……人後對他各種表白,人前就像是換了一個人,這個人表裏不一,為達目的不折手段,這樣可怕的一個人……
“荀服哥,你不需要用那麼警惕的眼神看著我。畢竟,我和你相比,我才是受害者。你奪走了屬於我的一切,可是至始至終,我無怨無悔……我從沒有掛罪過你什麼。”陳旭侃露出一臉脆弱的模樣,“可現在……你說我和你們沒有關係,對,你說的其實也沒有錯。可若不是你,現在應該是我和殷騖結婚,我和殷騖美滿地在一起。”
阮芸芸也滿上插嘴,“就是,我理想的兒媳婦從來都是旭侃,才不是你這個野種……真是晦氣,為什麼我兒子會看上你。”
這些話,如同一根又一根利刺,狠狠刺在了荀服的心上。
“我還是那句話,是殷騖選擇了我。”荀服冷冷地看著眼前兩人,此時此刻,他沒有顯露出任何的怯懦或者是退讓。因為他也不需要再害怕什麼……
小寶用自己小小的手緊緊地捉著荀服的衣服,像是在給與他力量一樣,有這個孩子在,荀服覺得自己什麼也不怕。
“旭侃,給我教訓他!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賤人……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我麵前擺出這幅樣子。”阮芸芸氣的咬牙切齒,“我告訴你,快點給我簽訂離婚協議,滾出殷家。”
荀服狠狠咬著牙,他就知道,這才是阮芸芸的目的……
“我不會簽的。”荀服麵無表情地看著阮芸芸和陳旭侃,他的語氣是如此堅定,“但是你們搞清楚,我不簽訂離婚協議,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是殷騖離不開我,不是我離不開殷騖。就算我和殷騖簽訂了協議離婚,到最後他還是會來找我。因為,至始至終,都是他在追求我……”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這樣一段話,卻讓阮芸芸覺得分外紮心,原因就是阮芸芸很清楚荀服說的都是事實。
如果一開始就是荀服貼著殷騖,那阮芸芸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麼。問題就在於,一直都是殷騖在貼著荀服……是他的兒子不要臉地倒貼別人。
阮芸芸被氣的臉都白了。
“我希望你們現在出去,因為你們打攪到殷騖休息了。”荀服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阮芸芸,“請。”
“你、你怎麼敢……怎麼敢這麼和我說話。”
“我都說了,請不要打攪殷騖休息。”荀服抱著小寶坐到了殷騖的床邊。
他能感覺到兩股視線都在緊緊地盯著他。
一股視線裏,滿滿都是滔天的怒火和怨念。
另外一股也是呆著怨恨的,與此同時卻又帶著一種荀服不願意接受的情感,那是一種幾乎扭曲的愛意,無時無刻不在隱忍,又無時無刻不在可怕地,霸道地,強勢地,顯露著自己那勃勃的野心和欲望……
“好……旭侃,我們出去吧。”阮芸芸就是再氣不過,也還是得考慮這裏是什麼地方。
現在殷騖還在昏迷中沒有醒過來,最重要的當然還是殷騖的身體。
“離婚協議我一會讓人拿進來,識相地話早點簽。你好我好大家好,以前的事情我也可以既往不咎。”阮芸芸極力地拉扯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隻要擬簽訂協議,我說到做到。”
荀服沒有說話,一旁的陳旭侃卻是狠狠咽了一下口水。他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荀服,恨不得衝過去代替荀服做好決定,親手幫他簽下離婚協議。
從病房出來之後,阮芸芸一臉溫柔地對陳旭侃說:“旭侃,你放心,媽絕對不會委屈你的。等殷騖和那個賤人離婚了,媽馬上就讓他迎娶你過門。以後,媽會想辦法代他補償你的。”
陳旭侃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卻是為殷騖做著打算,“可是……媽,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萬一……阿騖忘不掉荀服怎麼辦……”
“你放心,他一定會忘掉那個賤人。”阮芸芸的眼底閃現出一抹狠厲,不一會兒,她又想到了什麼,“我讓你找的角膜,找的怎麼樣了。”
“醫院這邊已經聯係好了,醫生說殷騖的身體沒有問題,手術隨時可以進行……”
“那就好,你就放心吧,到時候你和殷騖結婚的時候,他肯定還是以前的殷騖。而不是現在這個,瞎了眼睛,還被狐狸精迷了神智的殷騖……嗬嗬,現在躺在病床的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
阮芸芸這話說的極重。
“媽,可你真的有辦法讓阿騖忘了荀服哥嗎?”
“當然。你放心吧,我已經計劃好了……”
阮芸芸的眼底閃過了一抹狠毒。
在阮芸芸和陳旭侃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荀服就站在門的後麵。
他清楚地聽清楚了陳旭侃和阮芸芸說的每一個字。
荀服經常會覺得無力,可是此時此刻,他在感覺無力地同時,他很清楚自己被逼迫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
突然間,小寶哇哇地哭了出來。
“小寶不哭啊……”荀服忙著哄孩子,不再去聽阮芸芸和陳旭侃的對話。
門外的阮芸芸目光一沉,“我們走吧。”
其實她本來就是故意說那番話給荀服聽的,故意將聲音放得大大的,故意想要荀服聽見。
阮芸芸和陳旭侃的腳步遠去。
荀服不斷安撫小寶,輕輕拍著小寶的後背,小寶不再哭了,隻是兩隻小手緊緊地抱著荀服。
小寶的眼神也像是在無聲地安慰著自己的爸爸。
荀服的卻眼底滿是痛苦……
為什麼他要承受這一切?
這一刻,他竟然有點羨慕殷騖……
殷騖殷騖不需要做決定,因為殷騖還在沉睡中,他什麼也不需要麵對。
可是荀服也有選擇的權利啊,他可以選擇離開,可以選擇什麼也不管……
又為什麼……他曾經那麼想要離開殷騖,現在卻寧可承受痛苦,也要繼續留在殷騖的身邊呢?
荀服緊緊地抱著小寶,“小寶,爸爸一定會保護好你的。爸爸也會保護好……你爹地的。”
下手可真夠狠的
在哄小寶睡了之後,荀服才有機會單獨和殷騖說些話。
荀服並不知道自己能和殷騖說些什麼。
他不太想和殷騖說些不高興的事情,但是最近發生的,似乎都是些不太開心的事情。
病床上,沉睡著的殷騖,沒有一點的表情,緊閉著雙眸,燈光照耀在他如同雕刻出來的深邃五官,他精致的麵容是那樣光彩奪目。
可是同樣的,他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如同一具美麗的屍體。如果殷騖醒不過來,隻能像是植物人一樣,那麼他和屍體又有什麼區別呢?
醫生也說不知道殷騖會在什麼時候醒過來,在這個時候,荀服知道自己要保持鎮定,要盡力讓自己維持好的情緒。
可是,當荀服捉著殷騖的手,感覺他的掌心冰涼,沒有一點溫度,荀服突然間感覺眼眶一熱……
與此同時,他感覺胸口悶得難受,整個心髒好像都疼得抽搐。
這時候,門被人一下打開了。
荀服抬起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陳旭侃。
陳旭侃的嘴角勾著一抹淡淡的笑容,目光落在荀服身上的時候,他的笑容帶上了輕蔑,“你對他可真有夠深情的,以前為什麼看不出來呢?”
當他看見陳旭侃出現在了病房的時候,荀服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
“出去。”荀服冷冷地看著陳旭侃,“不要待在這裏。”
“嗬,我不能出現在這裏嗎?”
“我再說一遍,出去。”
陳旭侃對荀服的話視若無睹,他憎恨地看著荀服,然後高高揚起脖子,一點點走到了荀服的身邊,滿臉的自以為是,“路是自己選的,你自己選了最艱難的一條路。你應該知道吧?荀服,你最好現在就醒悟過來,重新選擇……”
荀服擺出了一副警戒的樣子,看著陳旭侃的目光也不由地凝重,“我怎麼選擇,都和你沒有關係。因為我的選擇裏麵不可能有你。陳旭侃,我不會喜歡你這種人……”
“我是什麼人?”
“我隻能說你是個很聰明的人,我們並不適合。”荀服慢慢地將腦袋低了下去,“陳旭侃,你就此停手吧。我不覺得我值得你這樣做。”
陳旭侃感覺心口猛地一痛。
他習慣了荀服的冷言冷語,習慣了他的淡漠甚至是嘲弄,可是當荀服說出剛才那句話,他突然間覺得無法形容的難受。
“我想要怎麼做,是我來決定的。我喜歡你……荀服,我真的喜歡你。”
“也許吧。”荀服很無力地看著陳旭侃,“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嗎?我不覺得……你設計那麼多東西,就隻是為了我。”
陳旭侃楞了一下,他有想過要坦白的。
可是……他真的能和荀服坦白一切嗎?他的臉上寫滿了痛苦,“我有我的苦衷,但是我是喜歡你的,我是愛你的……荀服,你選擇我,我會好好地對你,我會給你所有的一切,我會為你爭取所有的一切,一切你想要的東西……真的,我不會比殷騖差。”
不得不承認,這樣一番話,是很容易讓人心動的。
荀服搖了搖頭,“陳旭侃……真的,愛情是不能強求的。”
“殷騖不也是靠強求得到了你嗎。”陳旭侃的眼神一下變得不一樣了,像是將骨子裏的那股陰狠毒辣全部顯露了出來,“為什麼我就不能……為什麼就對我那麼不公平?”
荀服一時間沒有辦法給出一個答案。
陳旭侃冷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殷騖,最終冷笑著:“你說,如果他這輩子都醒不過來,會怎麼樣。你會等他一輩子嗎?荀服……你不覺得你之前那些話,其實都是在大放厥詞嗎?你真的有那麼喜歡他嗎?你根本不喜歡他……你隻是被他逼得。你可以選擇的……荀服……”
陳旭侃使用一種極其平靜的語氣在說這句話,可是這段話,卻透著一種莫名的詭異和恐怖。
荀服愣愣地看著陳旭侃,怒目圓瞪,“你再說一遍?”
他無時無刻都在期待殷騖醒過來,無時無刻都不能忘記,當另外一輛車子撞過來,殷騖緊緊地抱著他,緊緊地護著他……
陳旭侃憑什麼這麼說?
在陳旭侃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荀服已經衝到了他的麵前。
在看見荀服的臉,無比靠近自己的那一刻,陳旭侃下意識慌了。
“砰”的一聲,陳旭侃感覺眼前一晃。因為一開始的時候陳旭侃就沒有將荀服放在眼裏,當他被荀服狠狠按在地上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還處於懵懂狀態。
直至他被荀服狠狠按在地上,然後荀服一拳頭接著又一個拳頭狠狠砸在陳旭侃臉上的時候,陳旭侃感覺疼得難受,卻始終沒有反手……
他愣愣地看著荀服……
荀服的雙眼發紅,完全是一個抓狂的狀態。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個人有資格殺死殷騖,有資格將刀子捅進他的身體,那個人應該是他。
“放開……”陳旭侃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忍受著荀服的拳頭。事實上,在他被荀服狠狠地撞在地上,腰部疼的好像快要斷了,那一刻,他竟然還在因為荀服地主動靠近而心動……
“你沒有資格讓他死……因為,如果有一個人有資格決定他的生死,那是我!”
陳旭侃從沒見過這樣的荀服。
那根本就是個瘋子……歇斯底裏,悲傷到了極點,但又可以用盡全部力氣去對抗另一個人。
這樣的荀服……
又是因為殷騖。
“你他媽眼裏就隻有他!”陳旭侃終於忍不住反手,他一把捉著荀服的手腕,滿臉憤怒地看著荀服,“怎麼,我說中你的痛處了?這說明什麼?你自己也想過,他可能根本就不會醒過來,可能根本就隻能是個活死人,不是嗎?嗬嗬……荀服,你也在害怕……”
“不要再說了。陳旭侃,我們之間根本說不通。”
荀服用盡全力掙開了陳旭侃捉著自己的那隻手,然後,他又用力地抬起了自己的拳頭。
可這一次,在他的拳頭落下之前,陳旭侃已經開始了他的反擊,他的腳上一用力,一腳狠狠踹在荀服的肚子上。
荀服被狠狠踹在了地上,吃痛地扭曲成了一團。但是陳旭侃並沒有放過他,他走了過去,一腳又一腳狠狠踹在荀服的身上,看著荀服疼痛的樣子,陳旭侃露出了憐憫的表情,最終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難道我打不過你嗎?荀服……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清醒一點?麵對現實好嗎?醫生都說了,鬼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我就算是守寡守一輩子,我也樂意,我就是不會和你在一起。”荀服慢慢地抬起頭,用那雙滿是血紅的眸子看著陳旭侃,“陳旭侃,你和殷騖,根本不一樣。”
“哦,你說怎麼不一樣?”
“殷騖不像你那麼有心機,他厭惡我,或者喜歡我,他不會將自己隱藏起來。他也不會像是你一樣扭曲……為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嘴上說著喜歡,可是當著所有人的麵,你是打我打的最狠的吧?你代替阮芸芸扇我巴掌的時候,你怎麼還有臉說,你喜歡我?”
“我是不得已的!”陳旭侃幾乎嘶吼出來的,“殷騖讓我滾出殷家,我在殷家沒有了一席之地,如果我不站在阮芸芸身邊,我就什麼也沒有了……我和殷騖當然不一樣,他是天之驕子,我呢……我是什麼?荀服,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我隻是沒有辦法。”
“你是不是一直心懷著別的目的,你自己最清楚不過!我不想和你吵……”
他不想吵著殷騖,也不想吵著已經睡著的孩子。
但是小寶已經被吵醒了,孩子發出了哇哇的哭聲。
荀服和陳旭侃兩個人的身上都留下了一片片青紫,都沒討著好,看著狼狽又慘烈。
“下手可真夠狠的。”陳旭侃和荀服,兩個人都是氣喘籲籲地看著彼此。
“陳旭侃,滾出去。”荀服冷著臉看著陳旭侃,一邊往小寶床邊去。
突然間,陳旭侃也往小寶睡得那張床去了,速度比荀服更快,一走過去,馬上就要去抱起小寶。
“站住。”荀服用盡力氣追了過去,但是孩子已經被陳旭侃抱住了。
“你信不信,我弄死這個孩子。”陳旭侃滿臉扭曲地看著荀服。
孩子已經在陳旭侃的手上。
“不要……”小寶慘烈的哭聲不斷響著,荀服氣喘籲籲地看著陳旭侃,他毫不意外處於瘋狂狀態的陳旭侃,真的會做出那種可怕的事情。
“你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說這話的時候,陳旭侃一隻手抱著小寶,將孩子高高地捧起,另外一隻手捂著心口,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心口的位置不斷傳來陣陣的疼痛感,“你不用那麼擔心……這是你的孩子不是嗎?你求我啊,你求求我,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荀服真的很怕在這種時候,陳旭侃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真的,冷靜一點,求求你……”
陳旭侃突然間笑了:“你再說一遍。”
“求……求你……”荀服的眼底滿是請求,雙眼一直盯著陳旭侃捧著小寶的那隻手,擔心又害怕。
陳旭侃笑了,笑地幾乎病態,“荀服,如果和我在一起,我也會對你和你的孩子好的。跟我在一起,好嗎?”
在陳旭侃說這段話的時候,荀服突然趁機將孩子搶了過去。
小寶哭得滿臉漲紅,小家夥一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看得荀服幾乎要心疼壞了。
這時候,陳旭侃用滿極其狠毒的眼神看著荀服,“我就知道你不會……”
你看,我也流血了
“嗬,我就知道我說什麼也沒有用,我怎麼求你也沒有用……”陳旭侃滿臉都是委屈,“為什麼你就不能看看我?”
荀服緊緊地護著孩子,然後衝著外邊跑,一邊跑一邊叫醫生和護士,可是他走到門邊,卻發現病房的門早就被人鎖住了。
不管怎麼叫,外邊都沒有聲音……
“沒有用的。”
陳旭侃冷冰冰的聲音從荀服身後響起了。
在荀服準備掙紮的時候,陳旭侃一下從身後按住了荀服。
小寶的哭泣聲越來越大。
荀服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揪著一樣。
“陳旭侃,你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但是我不準你傷害小寶。”
“好啊,我不傷害他。”陳旭侃輕聲笑著,“你可以把孩子放回那邊的床上,我保證我不傷害他。但是你呢……你是不是可以任憑我處置?”
荀服打了一個哆嗦,“好,你讓我把孩子放回床上。我可以隨便你怎麼處置……”
陳旭侃沒有說話,“好,我給你一次機會。”他鬆開了按著荀服的手,冷眼看著荀服在自己的監視下一點點往回走。
荀服的步伐很緩慢,手腳發涼。
他一邊安撫著小寶,一邊慢慢地往小床邊上移動。
這期間,荀服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殷騖的身上。可是殷騖睡得那麼深沉,根本不可能知道任何事情。
荀服很清楚,他必須自己來解決這件事情。
“快一點,我的耐心有限。”
陳旭侃的聲音嚇了荀服一跳,他緊緊抱著小寶的手,都差點鬆開。
最終,他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放在床上,自己渾身僵硬地站直在哪裏。
陳旭侃眯著眼,突然間走了過去,一把將荀服往外拉。荀服尖叫一聲,跟著已經被陳旭侃一把拖拽到另一頭。
小床上,小寶還在不斷地發出哭聲,那哭聲掩蓋了荀服剛才的驚叫。
此時此刻的荀服,完全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
陳旭侃的身上則是散發出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息,“你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麼吧?”他漂亮的臉上掛滿了笑容,那樣明媚動人的笑容,卻是那樣可怕。
荀服被逼迫到了角落中,戰戰兢兢地看著陳旭侃,整個人就像是驚弓之鳥一樣,早就可以任憑陳旭侃處置。
後者也完全沒有客氣,突然間就撲在了荀服的身上,狠狠地就要吻上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荀服突然間抬起膝蓋,狠狠踹著陳旭侃的肚子……
後者吃痛地倒在了地上,整個身體都痛得發顫,疼得扭曲。
“很好……”陳旭侃氣喘籲籲抬起頭,眼底滿滿都是瘋狂,不顧疼痛地站了起來,一下衝到荀服麵前,當即就是一拳砸在荀服的臉上。
在荀服倒在地上的時候,陳旭侃一把捉過桌子上的一把刀,卻是往小寶的方向走去。
“不要……”
荀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陳旭侃笑著,改為走到殷騖的床邊,他抬起殷騖的一隻手,將他的衣袖往上一翻,跟著,用刀尖狠狠在殷騖的胳膊上化了一道,長長的一道傷口,鮮血溢出……
“住手!”
看著那鮮紅的血液不斷地流出,荀服感覺那鋒利的刀子根本就是狠狠地刺在自己的身上。
“嗬,反正他還在昏迷之中,又會有什麼感覺呢?”
“你到底想做什麼!?”荀服睜大眼睛看著陳旭侃,這個時候,荀服自己都有一種無法冷靜下來的感覺。
“我想幹什麼,你明明就一直很清楚。荀服,答應媽說的,簽下離婚協議,離開殷騖,重新開始,不好嗎?你不是也不喜歡那種生活嗎?你不是也憎恨殷騖嗎?”
荀服覺得喉嚨一陣哽咽,“你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我們好好地談一談。”
“我不相信你。”陳旭侃的目光極其冷冽,“你看看我。”
陳旭侃指著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最後發出冷冷地一笑。
“我很清楚你會怎麼做。”
“你可以把我綁起來。”荀服很認真地看著陳旭侃,“隻要你不傷害殷騖,不傷害小寶……”
“好,你先把這個吃下去。”陳旭侃單手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塑料藥瓶扔在了荀服的腳邊。
那個塑料的藥瓶在地上滾了幾圈,最終在一個地方停下。荀服愣在原地,怔怔地看了幾秒鍾。
然後荀服再抬起頭的時候,他看見陳旭侃拿著刀子的手分明更用力了幾分。他手上那邊刀子還在狠狠刺破殷騖的手臂,讓鮮血不斷流出來……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你要怎麼向阮芸芸交代?陳旭侃,你不僅僅是在威脅我,你也在做一件很不理智的事情,你在斷絕自己的路……”
“閉嘴!我不需要你提醒這些。”陳旭侃的眼底滿是陰狠,“你覺得我那麼蠢,會把握不了分寸嗎?你放心,這些傷口,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因為媽已經將殷騖交給我來照顧。你知道她現在要忙著處理什麼事情嗎?”
整個房間的氣氛都隨著陳旭侃的語氣變得沉重。
“那麼大一個集團,總是要有人來處理的吧?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什麼都不怕了嗎?阮芸芸在短時間內根本不會回來,等於這個地方,已經是我的天下了。誰也不會發現什麼端倪……”
荀服狠狠咬著牙,最終狠狠吐出兩個字,“無恥。”
“對啊,我就是無恥啊。所以你要怎麼選擇呢?”
荀服能感覺到陳旭侃的眼神簡直就像是穿透了自己的衣服,在肆無忌憚,不知羞恥,毫不客氣地,一點點地窺探著自己身上每一個地方……
荀服慢慢地蹲下身,然後撿起了地上的那個塑料瓶子,“裏麵是什麼。”
“當然是藥。”
“好,我可以吃下去。”荀服用一種極度絕望地眼神看著陳旭侃,“我可不可以知道這裏麵是什麼藥。”
“是會讓你快樂的藥。”
這句話讓荀服無法形容地惡心,但是沒有辦法,他還是隻能打開塑料瓶子,然後倒出裏麵的藥,最後吃進嘴裏。
這一係列步驟之後,陳旭侃終於展露出笑容,將手上的刀子扔在了地上。
盡管如此,殷騖白皙的手臂上早已經血跡斑斕,鮮血甚至還在流淌著……
“過來。”
陳旭侃衝著荀服招了招手,他的語氣是溫柔的。
而荀服慢慢地朝著他走了過去。
可是,就在陳旭侃準備展開手去擁抱荀服的時候,荀服衝過去,一拳打在了陳旭侃的臉上。
兩人調轉了一個位置,荀服撞在了身後的床頭櫃上,而陳旭侃則是被推到了床的另外一頭,腳步踉蹌,差點被推倒在地。
“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陳旭侃終於被徹底激怒了,他衝過去,掐著荀服的脖子,好像準備將荀服掐死。
他的兩隻手都死死地掐著荀服的脖子,那纖細的脖頸,好像真的會被就這樣掐斷,荀服呼吸起來越來越艱難了,而且他和陳旭侃這樣撕扯打鬥了很久,兩個人都已經遍體鱗傷,在體力上,他生產之後雖然休養了一個多月,但是身體素質還是不太行,幾乎是被陳旭侃單方麵吊著打。
最後,他再次被陳旭侃一把拽在了地上,腦袋重重地磕到瓷板,他疼得倒吸一口氣。
雖然陳旭侃也並沒有占著什麼便宜……一貫來打扮得如同上流貴族小少爺的陳旭侃,如今是那樣的狼狽不堪,和那些市井流氓似乎也沒有什麼區別。
“一而再,再而三,你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嗎?”
荀服艱難地睜開眼,他對上陳旭侃那雙滿是憤怒的眼,卻是視若無睹,隻是用力地推開他,然後用盡力氣,呸了一口,將一片白色的藥片吐了出來。
這一舉動再次激怒了陳旭侃,“你的心機手段,是不是都隻用來對付我?”
“我為什麼會遇見你這種瘋子……”
荀服一想到自己曾經還同情過陳旭侃,他就覺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對不起……我知道,是我太激動了,我們都冷靜一點。”陳旭侃的臉上又變成了滿滿的焦慮和擔心,“你想要我怎麼樣,我可以改,荀服……我知道,是我太著急了。”
如果不是荀服親眼所見,他真的沒想過有一個人可以在自己麵前像是變臉一樣,在短短時間,變幻出完全不一樣的態度和情緒……
“你可以讓我先處理一下殷騖的傷口嗎?”
“你說什麼?”
荀服完全不理會陳旭侃,自己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了起來,跟著就往殷騖床邊走去。
“怎麼,他流幾滴血,你就心疼了?”陳旭侃倒是沒有阻止荀服,但是眼底滿是冷意。
荀服翻出了櫃子裏包紮傷口用的繃帶,消毒用的酒精,當他給殷騖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兩隻手一直在顫抖。他快速地給殷騖做著處理,那邊,小寶的哭聲還是時不時會從耳邊響起。
殷騖是完全處於昏迷之中,而小寶是完全還是個孩子……荀服一個人要擔負所有的事情,這已經足夠他頭疼了。可是在他身後,那雙如同蛇蠍一樣可怕的雙眸,沒有一刻不在盯著他。
荀服用餘光瞥見,陳旭侃從地上撿起了那把水果刀,那一刻,荀服如臨大敵。
可是陳旭侃沒有往前走,他一隻手拿著水果刀,對準自己胳膊的位置,狠狠地劃了一刀。
鋒利的刀口刺破了他的袖子,鮮血直接滲透出來……他輕輕喘著氣,用那種無比平靜,就已經足夠滲人可怕的雙瞳凝視著荀服,用可憐兮兮地語氣,像是一個在討要安慰的孩子一樣,說著:“荀服哥,你看,我也流血了……”
得不到幹脆毀掉?
荀服在原地徹底地怔住了。
他好像能想象到,鋒利的刀子刺破衣袖,然後割破皮肉的那個瞬間……
荀服知道陳旭侃這個人幾乎可以說是個瘋子一樣的人,卻不曾想到他是如此的病態。
“荀服哥,你也看看我吧?”
鮮血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
如果隻聽那可憐的語氣,誰能不生出憐憫之心。
陳旭侃一點點地往荀服那邊靠近,他的腳步極其的緩慢,但是每一步,都好像踩著荀服的心髒在前進……
“不要過來!”荀服壓著一口氣,滿臉都是恐懼。
那一刻,陳旭侃笑了,就像是顧澤說的,正常人根本無法接受他這種幾乎病態的人,也無法接受他的喜歡……
“陳旭侃,你不要這樣好嗎?”荀服的眼角一陣濕潤,倒不是因為害怕……
曾經,他將刀子插進了殷騖的胸口,那時候,殷騖也是這樣,腳步踉蹌,卻一步步地朝著他走進。那時候,殷騖用那種看上去平靜又幾乎瘋狂的眼神凝視著荀服,那時候,荀服覺得自己腦袋裏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就像是現在……
他真正驚訝的是,陳旭侃……真的有那麼喜歡自己嗎?喜歡到這個程度嗎?可為什麼呢……
他能理解他和殷騖的感情,從他十歲被接到殷家開始,糾糾纏纏直到現在,這期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所以他們之間的感情才會變成現在這樣說不清楚道不明,可是陳旭侃究竟為什麼……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你會這樣。我甚至不清楚為什麼你會那麼喜歡我,為什麼會對我保持這樣強烈的感情。”
可說出這話的時候,荀服又頓時感覺到了自己的愚蠢,因為感情這種事情,根本不是能說得清楚的。
陳旭侃的眼角不斷有眼淚流出,他抬起另外一隻手為自己擦拭著眼淚,“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你,就默默地注視著你,可是你就隻記得殷騖……你將我們一起相處的時間忘記的一幹二淨,可是我卻很清楚地記得。”
“對不起……”荀服不知道陳旭侃說的是不是真的,因為他也是真的記不清楚以前的事情。
“你以前說過的,你會永遠記得我的。”
“真的對不起。”荀服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每次糾結這個問題到最後,結果其實都是一樣的,“那麼……可不可以請你放下以前的事情。如果真的是我承諾過你什麼……真的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給你什麼。”
“你可以的……”
“我真的做不到……陳旭侃,你是一個很好很聰明的人,可是……你的偏執即將毀掉你,同樣的,你的偏執可能也會毀掉我。求你不要這樣,好嗎?”
“每一次你都是這樣。你隻是不願意去回想我們曾經要好的那段時間。”
“可是你覺得我即便想起來又能怎樣?”在這個時候,荀服不得不拿出一個成年人的態度,“那應該也是我們都很小的時候……即便我們那時候是朋友,但是那真的不能說明什麼。”
“所以說到底就是我一直一個人自作多情,我知道。你不需要強調這一點。”陳旭侃自嘲地笑了一聲。
在這個對話的過程中,荀服感覺自己的心髒越來越刺痛,越來越難受。
他不喜歡陳旭侃……
而且,他和陳旭侃,至少就現在來說,根本算不上是朋友。可是,他還是會因為那種莫名感同身受的感覺而心痛……
好像他單方麵喜歡殷騖的時候,對於殷騖而言,他的感情是卑微的,扭曲的,而且,他一度覺得殷騖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荀服曾經暗暗地喜歡他,也不知道荀服那時候的揪心……對於那個卑微地愛著另一方的那個人而言,他的內心其實是極其可悲的。
可是……
“陳旭侃,真的,放棄吧……”
到最後,荀服還是隻能吐出這樣一句話。
陳旭侃突然笑了,說:“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東西,不如幹脆地毀掉好了。這就是我。”
他從荀服的話中聽到了很多東西,比如同情,比如憐憫,比如抗拒……
在這句話落下的時候,荀服怔怔地看著他,用那種擔心害怕,又充滿了警戒的眼神。
陳旭侃卻苦笑著,“可是我舍不得,那我該怎麼辦呢?”
荀服先是一愣,隨後意識到了什麼,“陳旭侃,我再說一遍,不準傷害任何我在意的人……”
“嗬,荀服……在你看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有很可憐?”在陳旭侃說這話的時候,他將早就準備好了的,注入之後可以讓人失去記憶的藥劑拿了出來。
“這是什麼?”
“這是我準備給你注入的。”
荀服猛地睜大雙眼,一來是驚訝,二來是沒想到陳旭侃說的如此直白。
“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找到了這東西,注入之後,可以讓人忘記以前的記憶。沒有任何一種辦法,可以讓你剛好忘記我不希望你記起來的那部分記憶,所以……隻有忘記全部記憶,這一個選項。”陳旭侃用極其平淡地語氣說著,“忘記一切,但是睜開眼之後,隻看見我……”
“你真的瘋了……”荀服不由地冒出了冷汗。事實上,種種事情都能證明,陳旭侃真的早就瘋了……
“那你的藥又是……”
如果藥和藥劑他都準備好了,那麼,陳旭侃應該是已經下定了決心吧?
荀服突然間覺得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
被注入那個藥劑,自己就會在醒來之後忘記所有的一切,所有的過往,連自己是誰都忘記……這太可怕了。
“不好嗎?你以前不是總覺得不高興嗎?那時候,你不是恨不得早點逃走,早點離開殷騖嗎?你明明恨他的……你一定也有很不願意想起的回憶吧?即便你現在若無其事,其實那些回憶就像是一根又一根刺,深深地紮在你的心裏。”
陳旭侃的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不得不承認,他的話……真的就像是那一根又一根針一樣,如同那些荀服不願意記起來的回憶一樣……
荀服倒吸了口氣,下意識想要往後退卻,可是他告訴自己,他不要退後……他再也不要退後。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你總是很溫順,但是骨子裏並不軟弱。可你看看你現在……荀服,你告訴我,你真的愛殷騖嗎?你愛他什麼?你真的不記得他曾經是怎麼傷害你的嗎?”
“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你明明也有你強勢的一麵。在麵對殷寒的時候,你不也有過反抗嗎?你明明就不是那麼軟弱,像那種被圈養了很久,連基本的生活能力反抗能力都喪失的寵物……可是你現在……”
“荀服,你就沒有想過,你真的……卑微,屈服,順從,唯唯諾諾太久了!連你自己原本的個性,連你骨子裏原本有的東西,你都忘記了。你真的就被殷騖馴服了,被他磨掉了所有的棱角,被他玩弄在了手掌心。”
“我告訴你好了,殷騖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你覺得他恨一個人就是恨,就是折磨,你覺得他愛一個人,就是愛,就是全心全意……其實根本不是這樣。”
陳旭侃的一句又一句話,像是催眠術一樣,一邊刺激著荀服的心髒,不斷喚醒他內心深處曾經的那些痛處,一方麵,極其具煽情性,不斷撕扯著荀服那些不甘和怨恨……
可很奇怪的時,越到了最後,荀服越發冷靜下來了。
“陳旭侃,我和殷騖之間的事情,和任何其他人都沒有關係。但是,現在我想說說我們之間的事情。”
短短一句話,突然間讓陳旭侃愣住了。
“我們之間?”
“嗯。”荀服很認真點了點頭,“我……我們好好說吧。”
荀服慢慢地走到了陳旭侃的身邊,這個動作讓陳旭侃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簡單地幫陳旭侃處理了傷口,荀服又走回到了小床邊,終於開始安撫其小寶。
小寶其實已經沒有再哭了,孩子之前又哭又鬧,哭了一會兒,自己也哭的累了,就不再吵鬧了,但是一張小臉已經哭的通紅,小模樣看著極其可憐。
荀服心痛不已,抱著小寶的時候,整顆心都是揪著的。
陳旭侃還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早就習慣了荀服的不解,漠視,或者是厭惡,還有反抗……
可是他沒有想過,荀服會……那麼……善良。
陳旭侃在原地呆愣了很久,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荀服抱著小寶,那個畫麵非常的溫馨美好……
那一個瞬間,陳旭侃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可也就隻是一個瞬間罷了。
“你不願意離開,是不是為了這個孩子。”
當陳旭侃的聲音再次響起,荀服的心頭一顫。
這個孩子是他的……
他當然要為了這個孩子留下。
沒有人注意到,在這同一時間,躺在大床上的殷騖。殷騖的手指輕輕動了動,眉頭也顫了顫……
這個時候,殷騖已經有一種意識模糊的感覺。
但是這一切,其實是在說明一件事情,他正在蘇醒。
在殷騖的眼前,依舊是一片混蛋,他漸漸恢複了意識,在這個時候,一段對話躍入了他的耳中。
“沒錯,我就是因為孩子所以才留下來的。我沒有別的辦法……那是我的兒子,是我辛辛苦苦才生下來的。我不想將他轉手送給別人!我根本沒有和殷騖對抗的力量……如果我有的話,我也不會像你說的那樣,變成現在的樣子……”
是他虧欠在先
“我是一個被磨平了所有棱角的怯弱的人,我也想要強大,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不可能在短短時間裏忽然間變得強大。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這樣的人,難道弱者就沒有資格活著?”
荀服的臉上寫滿了痛苦,要承認自己並不強大,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可以幫你。”陳旭侃殷切地看著荀服,“我來幫你,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他匆匆幾步走到了荀服的麵前,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荀服麵前展現自己強大溫柔地一麵。
“你真的能幫我嗎?”荀服苦惱地看著陳旭侃,“可是你怎麼幫我?”
“你覺得我沒有這個能力嗎?”陳旭侃反問荀服,繼而笑了笑,“你不覺得現在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殷騖在沉睡之中,他什麼也不會知道,你在這個時候離開,是最好不過的。你想要那個孩子,我也可以幫你……”
陳旭侃說得鄭重其事,荀服也聽得認真,到最後目光輕輕一顫,一言不發,但也似乎是真的聽進去了。
“你真的有辦法讓我把孩子帶走嗎?”
這句話如同一根利刺,狠狠紮進了殷騖的心裏。
身處於昏迷之中,殷騖一直告訴自己,醒過來,快點醒過來,因為他知道,有一個人在等待自己醒過來。可最終,他的意識還是被黑暗吞噬……他陷入昏迷之後,誰又知道,他是憑借著怎麼樣強大的意誌力才得以蘇醒的?
可現實,他不知道自己蘇醒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就是為了聽見這樣一番刺痛他心髒的話嗎?
“隻要你答應我,離開殷騖。”陳旭侃緊緊地捉著荀服的肩膀,“簽下離婚協議書,好嗎?相信我……”
“你能保證我的下半生嗎?”荀服抬頭看著陳旭侃,“你也知道,我嫁給殷騖以後,衣食無憂,要什麼有什麼,你現在要我跟他離婚……而且阮芸芸的意思不就是希望我淨身出戶嗎?”
“你難道覺得我會忍心讓你受苦嗎?”陳旭侃的語氣格外地溫柔,“你們離婚之後,我就帶你離開這裏,我有很多錢。那些錢足夠你在下半輩子過你想要的生活。”
這對話儼然是一對偷情的奸夫淫婦……
更讓殷騖沒有想到的是,另外一個聲音,是陳旭侃。
“好,你去把離婚協議書拿過來吧,我現在就簽訂。”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已經想通了,畢竟……我不可能和阮芸芸鬥,最後的結果,無外乎就是什麼也不剩……說不定還會身敗名裂。”
陳旭侃笑了:“你能想清楚那是最好不過了。”
要是荀服突然說是被他的愛情感動了,陳旭侃是肯定不會相信的,但是荀服現在能從現實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陳旭侃覺得十分地欣慰,當然,他也有諸多的不甘心。
“去吧。”荀服麵無表情地坐到了床邊,他低著腦袋,讓人看不清楚的神情,但是他渾身透著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陳旭侃一下就明白了,荀服其實還是不甘心的。他選擇簽訂離婚協議,說到底還是因為害怕……
“你放心,和我在一起之後,我會給你更好的生活。”陳旭侃狠狠咬著牙,如同下定決心。他並不擔心將荀服一個人留在這會發生什麼,畢竟整個醫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荀服已經插翅難逃。
噠噠的腳步聲一點點遠去。
走到門邊的時候,陳旭侃再次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了荀服一眼,但是始終沒有說什麼。
最終,他拿出鑰匙,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又一次被關上了。
整個房間裏安安靜靜。
荀服大口大口喘著氣……終於將陳旭侃支開了,可是他應該做些什麼?
陳旭侃很快就會回來……
荀服著急地要站起身來,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間,一隻手從身後一把捉住了荀服的手腕。
那個力氣很重,荀服感覺手腕生疼,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人狠狠按在了床上。
他慢慢地睜開眼,對上了殷騖那雙充斥著怒火的雙眸。
那雙狹長的眸子,在此時此刻,如同野獸一樣凶狠地凝視著荀服。
事實上,殷騖什麼也看不見,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他能感受到的,僅僅是荀服呼出的熱氣,那熱氣輕輕地撲打在殷騖的身上。
他們的距離無限地貼近,殷騖甚至能聽見荀服心跳的聲音。
一樣的,荀服能感覺到殷騖的觸碰……可是,這一切太不真實了。
荀服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
他下意識地捉住了身下的被褥,用盡力氣,還是不敢相信……
殷騖,真的醒了?
荀服根本不知道,此時的殷騖又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
怒火充斥著殷騖的全身,他多想狠狠捉著荀服的衣服,任何質問他,他剛才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隻想利用他?
可是殷騖問不出那樣的話。
他覺得連開口的力氣也沒有。被陳旭侃用刀子狠狠劃破過的那條手臂,現在還殘存著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也看不見荀服的臉……
看不見荀服看他的表情是驚訝是惶恐,還是其他。
如果荀服真的是利用他,他的臉上一定顯露出不安,如果殷騖的眼睛沒事,他隻看荀服的表情,就能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謊。
殷騖有過一瞬的怒火滔天,可也僅僅隻是一瞬。
他虧欠了荀服太多太多,即便荀服真的隻是因為害怕,或者單純想要利用他……那又如何呢?
是他虧欠在先。
更何況,愛情裏,如果先愛的那個人算輸了……荀服已經不愛他了,現在是他死乞白賴愛著荀服。那麼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去奢望荀服為他做什麼……
盡管如此,傷心還是有的,難過也還是有的,甚至……憤怒也還是有的。
隻是,殷騖在回歸理智之後,很快就想清楚了這所有的一切。
他沒有任何資格去指責荀服是不是欺騙自己是不是想要利用自己。
如果他愛著荀服,他能做的,僅僅隻是裝作自己什麼也不知道,那樣的話,他才能快樂一點。
“殷騖……”
荀服帶著哭腔的聲音在殷騖耳邊響起。
殷騖回過神來,下一刻,他感覺一個溫熱的身體撲入了自己的懷抱中。
那個身體如此的瘦弱,甚至還不斷地顫抖著……
荀服在他的懷中哭泣著,如同一個稚嫩的孩童……那哭泣聲,如同一刀又一刀利刃狠狠地紮在殷騖的身上,但是,又叫他莫名的欣喜。
尤其是荀服一遍遍叫住殷騖名字的時候……
“你真的醒過來了嗎?”
“是我。”
荀服感受著殷騖寬大身軀傳來的溫熱,感覺自己好像從中獲取到了力量。都說守得雲開見月明,他現在深有體會。
如果殷騖再不醒過來,他可能隻有一個辦法保全自己了……
荀服也想自己能將陳旭侃打趴在地上,或者能擁有將陳旭侃騙的團團轉的本事。可那終究隻是想想……
他最多隻能像是很多年前,他反抗殷騖那樣,拿自己的一條命去拚,可結果會是怎麼樣,荀服很清楚……
人有時候真的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無力。
“不要哭。”
殷騖低下頭,輕輕地擦掉了荀服眼角的淚水。
同時,他輕輕撫摸著荀服臉部的輪廓。
才多久時間,荀服竟好似已經瘦了一圈。
殷騖所有的怒氣,所有的失落,在這一瞬,都消失不見了。
他摸著荀服的臉頰,不知道說什麼,最終,他低下頭,留下了一個吻。
“你已經很努力了。”
殷騖可以確定一點,荀服沒有利用自己,也沒有欺騙自己……他隻是想保護自己。
現在的情況並沒有給兩個人太多膩歪的時間。
“殷騖,你覺得怎麼樣?”荀服想到醫生說的,殷騖清醒之後,不確定會不會有其他的後遺症,“醫生……對了醫生……”
荀服是想要叫醫生的,可是一想到這裏已經被陳旭侃控製了,如果陳旭侃知道殷騖已進醒過來了,那家夥會做些什麼?
荀服著急地說道:“殷騖,你聽我說……這個醫院已經被陳旭侃控製了,他……他現在很可怕……”事實上,荀服真的很難和殷騖解釋陳旭侃的變化。
“我沒事,我很好。”殷騖緩緩地展露出了一個笑容,“我都知道。”
然後他更加用力地抱住了荀服。
荀服幾乎被他抱地透不過氣來,“你……都知道?”
“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
荀服楞了一下,“殷騖……那現在怎麼辦?陳旭侃現在……我不知道他會做什麼!”
“不用害怕。”殷騖一把按住了荀服,“一會兒,我會繼續裝作還在昏迷中……”
殷騖在荀服耳邊匆匆吩咐了幾句。之後,荀服暫時放下了心中的擔心害怕,殷騖也放下了自己的提心吊膽。
“荀服,你受苦了。”殷騖低頭看著荀服,他的眼裏沒有光澤,可是荀服卻能感覺得到他的堅定,“接下來,我來保護你。好嗎?”
荀服的心裏咯噔一聲,恰好是這個時候,外邊傳來了匆匆地腳步聲音。
跟著,是鑰匙撞到門,發出叮當的聲響。
陳旭侃用鑰匙打開了門,之後,他看見荀服坐在殷騖的床邊。
“你在做什麼?”陳旭侃的手上多了一份文件,他是笑著走到荀服身邊的。
“我在和殷騖做最後的告別。”荀服的語氣冷蜇,沒有什麼感情。
“哦,你已經說完了?”
“沒有。”荀服麵無表情地說,“我不知道我該和他說什麼。”
你這是犯賤
“可能,我和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你確定不是還放不下他嗎?”
荀服低著頭,“也許吧。你是這麼希望的嗎?”
陳旭侃隻覺得心裏也是咯噔一聲,他站定在原地,看了看荀服,“你有什麼想和他說的,就說吧。畢竟,以後也不會有再見麵的機會了。”
他這是提醒荀服,這一次之後,他就要和自己出國,以後不會再回來。
荀服卻是苦笑一聲,“我和他說什麼,他也聽不見吧?就算聽得見。他也不會回應我,這跟和死人說話有什麼區別嗎?”
“你隻管說你想說的就是。”陳旭侃在原地站定,好像在等著荀服開口,看荀服不動,就問,“怎麼,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嗎?”
“你那麼不相信我,到底是想做什麼?”荀服憤恨地抬起頭,“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沒有別的意思。”陳旭侃想走過去安慰一下荀服,又怕自己不經意間又會說錯什麼。
“你可以出去一下嗎?我等我和殷騖說完話,再進來吧。”
陳旭侃的臉色卻是一沉,匆匆幾步走了過去,一把捉著荀服的手腕,“你就……那麼喜歡他嗎?還是你故意要激怒我?為什麼就不可以當著我的麵說清楚呢?”
“你放開……你弄疼我了。”荀服用力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回來,“陳旭侃,你能不能冷靜一點。”
“殷騖這樣對你的時候,你也是這樣說的嗎?”
荀服咬著牙,“陳旭侃……你知道嗎,你這樣真的很像是一個瘋子。”
“對,我是很像一個瘋子。可歸根到底,你還不是覺得我比不上殷騖。可是你睜大眼睛看看我到底哪裏比不上殷騖?為什麼殷騖能做的事情,我就不能做?”
荀服能感覺到的是,陳旭侃捉著自己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為什麼非要和殷騖比呢?”
“所以,你的意思還是覺得我比不上殷騖,對嗎?”陳旭侃發出一聲苦笑,他緊緊捉著荀服的手不放,“你跟我過來……”
“你要做什麼?”
“簽訂協議,現在就離開這裏。”
陳旭侃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說著就要拉荀服往外邊走。
明明荀服已經答應了簽訂離婚協議,也答應了和自己離開,他明明都等這一刻等了那麼久,可偏偏……最後關頭,他一秒鍾也等不下去了。
明明他很清楚,殷騖現在正處於沉睡之中,就像是荀服說的那樣,殷騖現在和死人沒有什麼區別。可他就是不想讓荀服和殷騖好好地告別,他也不想讓荀服單獨地和殷騖留在一個房間……
哪怕是一分鍾,他都覺得無法接受。YU。XI。
“你放開……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荀服極力掙紮著,但是陳旭侃卻更加用力了,“陳旭侃,你要這麼對我嗎?那你和殷騖又有什麼區別?你知道嗎,你現在這副樣子,真的很像他。”
這句話,正好像是一把利劍一樣狠狠刺中了陳旭侃的心髒,“你的意思是我在模仿殷騖?你覺得我比不過他……還是想說,在你看來,所有人都和殷騖一樣?你的眼中就隻有殷騖?”
陳旭侃另一隻手上拿著的文件已經被他捏得皺成一團,他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你真的弄疼我了……放手……”荀服的臉色十分地難看,“陳旭侃,你真的需要去看看心理醫生。”
“我根本沒有任何問題!”陳旭侃的情緒更加激動起來,“有問題的是你……一樣的事情,殷騖做,你就不覺得怎麼樣。他那時候是怎麼對你的,他把你當做一條狗對待,可是你呢?你甘之若素,那個時候你怎麼不知道疼?我隻是稍微用力了一點點……而已。”
“陳旭侃,你是不是……真的有些問題?”荀服一臉害怕地看著陳旭侃,“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那時候,你為什麼要陷害我,你給我注入藥劑,然後……我醒來的時候,我和殷寒兩個人赤果果地躺在同一張床上……你應該還記得吧?”
荀服根本不想去深挖這段曆史。
因為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道,那天……他和殷寒到底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麼。
而且,每一次想到那件事,荀服就會忍不住地想吐。
陳旭侃突然間愣在了原地。
而荀服繼續追問著,“你那時候,到底做了什麼?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陳旭侃,你不會覺得,那件事,就那樣過去了吧?你知道嗎……至今為止,我隻要想起那件事,我就會覺得渾身難受。”
“我是逼不得已的。”陳旭侃的臉上寫滿了苦楚,“荀服,你相信我……我是想要幫你……那個時候,我真的是為了幫你!”
“你的為了幫我……就是陷害我,給我注入藥劑,然後把我送到別的男人的床上。”荀服的臉色很是難看,語氣也非常冰冷。
“你一定要和我翻舊賬嗎?”陳旭侃恨恨地咬著牙,“你能告訴我,你之所以那麼在意這件事,真的不是因為殷騖?”
荀服一聽這話,當下不太高興,“我想要尋求一個真相……你非要事事都扯到別的事情。”
“好,你先把離婚協議簽了,跟我走,到時候我事事都告訴你,好嗎?”陳旭侃的態度軟了下來,一邊將那份合同遞給了荀服,“快點簽字吧。”
“隻需要簽字就好了?”荀服反問陳旭侃,“你確定,你會幫我爭取小寶?我可以現在帶他走嗎……”
“你一定要現在帶他走嗎?”陳旭侃多少有點不高興,但還是很溫柔地說,“你大可放心,我肯定會幫你的。我知道這個孩子就是你的命。”
荀服也不說什麼了,接過了陳旭侃手上的合同,“沒有筆要怎麼簽?”
“我準備好了。”陳旭侃從自己外套口袋裏拿出準備好的鋼筆遞給了荀服。
荀服猶豫了一下,最後接過了那隻鋼筆。他將合同放在床頭櫃前麵,開始一遍遍翻閱起來。
陳旭侃說:“合同沒有任何問題,直接簽吧。”
“我看一下。”荀服說著,翻來倒去看了很多遍,時間一點點過去,可他就是沒有簽下名字。
“你還在為那件事情不高興?我知道……你至今為止那麼討厭我,都是因為那件事。”陳旭侃終於忍不住開口,“我真的是沒有辦法……再說了,我又不會嫌棄你。”
荀服心裏又是咯噔一聲,陳旭侃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不是在暗示他……他那時候真的和殷寒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一直縈繞在荀服心裏,他從沒有忘記過……這是一塊壓在他心裏的巨石。知道事情所有過程的,知道他心裏擔心害怕的事情的真想的,都隻有陳旭侃。可是他竟然那樣說……
荀服的手顫抖了一下,“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陳旭侃,在簽訂協議之前,我想要一個真相,你可以告訴我嗎?”
陳旭侃慢慢地走到荀服身邊,然後坐在他旁邊的位置,語重心長地和荀服說:“我承認那時候我不該用那麼過激的手段,我承認我傷害了你……可是,我會用我的後半生去彌補我的過程。荀服,對不起……我當時隻是希望快點讓你離開殷騖。”
事實上,陳旭侃很清楚荀服想要的答案是什麼。
至今讓荀服無比煎熬的,無外乎就是……他和殷寒之間,是不是真的有什麼。
陳旭侃凝視著荀服的眼睛,他能從荀服的眼睛裏感覺到他此時此刻的焦急……而焦急變成了絕望,絕望變成了憤恨,憤恨又在最後變成了冰涼……
“你為什麼……”荀服的聲音哽咽。
他終於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可是……
早知如此,還不如不知道。
隻要想到自己曾經和殷寒發生過什麼,荀服就覺得無法言喻的惡心……如果不提起這件事,他還能欺騙自己他早就忘記了……
“荀服,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我根本不介意……我隻會對你更好。”陳旭侃一把攬住了荀服的肩膀,不顧荀服的苦苦掙紮,他用勸誡的口吻,循循善誘,“我會對你很好的……你看,你和殷騖發生過那麼多次關係,我也沒有怎麼樣啊。我們都是成年人,這種事情很正常不是嗎?”
“啪”的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陳旭侃的臉上。
“你情我願才叫很正常。那是你設計出來的……為了達到你的目的……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說,我不介意,我覺得沒關係,我隻會更愛你……”
“你和殷騖每一次發生關係,都是你自願的咯?對啊,我怎麼忘記了,一開始的時候,你不就是像是狗一樣自己主動倒貼上去的嗎?怎麼,你真的那麼喜歡殷騖?認定了隻和殷騖發生關係?那你和傅少卿呢?”
陳旭侃捂著被打了的那半張臉,其實他的身上到處都掛了彩,看上去相當地狼狽,可他卻是笑著。
“荀服,你不是軟弱,你這是犯賤……”
然而,就在陳旭侃的話音落下,下一刻,他忽然感覺有一雙手緊緊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誰……”
陳旭侃其實很清楚,這個房間裏根本不會有其他人……
他隻能想到一個人,那就是殷騖!
“轟隆”一聲,陳旭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是緊接著,他被人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陳旭侃用力掙紮著,然後……他看見了,殷騖。
竟然真的是殷騖……
他甚至已經和殷騖的目光對上。明明知道殷騖什麼也看不見,那雙眼睛裏根本沒有和平時一樣攝人的光芒,可是陳旭侃卻下意識地心虛起來。
很快,陳旭侃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殷騖,不會什麼都聽見了吧?
“殷騖……你聽我解釋……”
他是最混蛋的混蛋
陳旭侃的臉上寫滿了驚慌,他死死地捉著殷騖的袖子,“事情不是這樣的,聽我解釋……”
他變臉一樣,馬上露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哦,不是怎麼樣?其實又是怎麼樣?”
殷騖冷冷笑著,一拳頭狠狠打在了陳旭侃的臉上。
他根本看不見陳現在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在用什麼樣可憐兮兮的模樣看著自己。
但是,隻要聽著陳的聲音,殷騖就覺得發自內心的惡心想吐。
原來,至始至終,陳旭侃都在覬覦他的人。被自己的情敵耍弄的團團轉,這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也原來,那時候,他真的冤枉了荀服……
殷騖覺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混蛋的混蛋……
他毫不客氣地抬起拳頭,一拳頭一拳頭,狠狠地砸在了陳旭侃的身上。
陳旭侃那個小身板,和荀服打一架,還是有勝算的,在殷騖麵前,那真是被吊著打,根本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殷騖偏也是用盡了全力,打得陳旭侃不一會兒就鼻青臉腫,話也說不出來。
荀服站在一旁,感覺陳旭侃的目光正往自己這邊看,陳旭侃雖然一言不發,可荀服好像能聽見他說,你騙了我……
荀服沒有半點心疼。
“別打了……”陳旭侃乞求著,他的鼻梁被殷騖打歪了,臉上挨了重重好幾拳,疼得他透過氣來了。
他用力掙紮著,兩隻手在地上來回摸索著。突然間,他摸到了一把冰涼的刀刃。
“小心!”
陳旭侃一把捉著地上的水果刀,直接衝著殷騖砍過去。殷騖看不見,幾乎要躲閃不及……
正是這個時候,荀服衝了過去。
他一腳踹飛了陳旭侃手上的刀刃,水果刀飛出好幾米,殷騖沒有受傷,而陳旭侃趁著這個間隙,快速地往外邊跑去。
荀服下意識要去追,卻被殷騖一把拉住。
在這個時候,陳旭侃慌張地用鑰匙打開了房間門,慌忙地逃走了……
“陳旭侃跑走了……”荀服又氣又急,一轉身看見殷騖艱難地摩挲著四周的環境,他當下顧不得什麼,快步走過去扶起了殷騖。
荀服剛要開口,卻被殷騖緊緊地抱住了。
“他逃不走的。”
殷騖並不擔心陳旭侃逃走。但是荀服如果跟著追過去,誰知道後麵會有什麼圈套呢?
“可是這樣真的沒事嗎?”
整個醫院,可都是在陳旭侃的掌控中啊。
荀服無比地焦心,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動靜,噠噠的腳步聲正在往這邊靠近。
這個腳步聲讓荀服如同驚弓之鳥一樣戰戰兢兢,生怕打開門的,會是阮芸芸那邊的人。
“對不起,總裁,我來的太晚了。”吳特助氣喘籲籲地打開門,看了一眼病房裏緊緊擁抱在一起兩個人,他當下有一種自己進來的不是時候的感覺。
吳特助的出現倒是讓荀服嚇了一跳。
“你沒事?”
“嗯?我能有什麼事情?”吳特助一臉疑惑,“夫人,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荀服的臉一下紅了,他以為吳特助應該是被阮芸芸控製住了之類的……
“對不起夫人,其實是這邊有些事情,我沒能第一時間聯係上你。讓你擔心受怕了。”
“確實是你失職了。”殷騖冰冷的語氣裏滿是不快,如果吳特助一開始就出現在荀服的身邊,保護好荀服,那就根本不會給陳旭侃可趁之機。當然……
不經曆這件事情,殷騖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會知道陳旭侃其實一直對荀服別有用心,也不會知道,原來荀服和殷寒的事情,根本是陳旭侃一手設計的。
殷騖感覺到了無比的揪心,悔恨……
為什麼他沒有早一點知道事情的真相呢?陳旭侃到底還做過多少事情……
他以為,陳旭侃僅僅出於報複,找到了電視台的人,想要讓荀服聲名盡毀,可他沒想到,陳旭侃的心理是如此的扭曲。
他明明也算是一直看著陳旭侃長大的,捫心自問,這些年他對陳旭侃已經夠好了吧?狼子野心不過如此……
殷騖緊緊地捉著荀服的手,“你有沒有受傷?”
“我什麼事情也沒有。”但是殷騖絕對不會知道,在殷騖醒過來之前,荀服一個人麵對了什麼……
“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陳旭侃。”殷騖冷冷地下了命令。
“荀尋在哪裏……”荀服逃離了危險,馬上開始擔心荀尋的安慰,“他是不是在阮芸芸那裏?”
阮芸芸當時抱走了小寶,若是想要威脅自己,她很可能會帶走荀尋。
“荀尋現在在安全的地方,夫人你請不要擔心。不過小少爺被帶走了……”
吳特助的聲音剛剛落下,小床上的小寶嗷嗷地哭了出來,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小寶從睡夢中蘇醒,小家夥兩隻手在半空中來回晃了晃。
荀服著急地走過去,一把將小家夥抱了起來。
小家夥終於不哭了,乖巧地躺在荀服懷裏,荀服也鬆了口氣,開始哄孩子。
“吳特助,你去抱一下小寶,他應該是要喝奶了。”
吳特助也是滿臉的無語,哪裏看得出孩子要喝奶了?真的要喝奶了,絕對不會像是現在這麼乖乖巧巧的好嗎?
卻是沒有辦法,隻能厚著臉皮走到荀服身邊,“夫人,我帶小少爺去喝奶吧。”
荀服臉皮一紅,“你帶他去吧。”
將小家夥交給吳特助的時候,荀服還挺擔心的,覺得孩子是不是又要哭了。不過小寶或許是心情好,大發慈悲的沒哭,被吳特助抱著,也依舊乖乖巧巧。
倒是荀服有點舍不得孩子了,下意識就說道:“還是把孩子留在這吧?”
“吳特助,小少爺要餓哭了,你怎麼辦?還不快一點。”
左右為難的吳特助,隻得加快腳步,抱著“快餓哭了”的小寶往外邊走。
“你幹嘛催著吳特助帶小寶走?”荀服有些不高興,之前孩子哭了那麼久,他剛剛看小寶的時候,都覺得孩子眼眶還有點紅紅的。心裏不知道多擔心。
“孩子是真的餓了,吃完了就會抱回來。”殷騖摸著黑走到荀服身邊,輕輕拍了拍荀服的肩膀,“一會兒他吃飽了,才不會哭啊。”
“你是他肚子裏的饞蟲,你知道他就餓了?”
“他餓不餓,我其實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是真的餓了。”殷騖嘴角勾起一抹笑,一把捉過荀服的手腕,將人往自己身上一帶。
不等荀服再開口,殷騖吐出的熱氣已經輕輕撲打在荀服耳邊。
緊接著,一雙大手在他身上來回摩挲,動作溫柔,卻留下陣陣火苗,撩撥的他身體發熱。
荀服也不知這是為何……
他有段時間不曾經過這樣的撩撥,本以為殷騖應該規矩的,可他那雙大手恰是不規矩,四處遊走,四處撩撥……
荀服臉頰一紅,一下推開殷騖那作怪的手,“你、你幹什麼……”
他本想對殷騖說,我似沒說已經原諒你了。可此時此刻,又說不太出這樣的重話,臉頰紅彤彤的,就這麼看著殷騖半晌,竟再沒說出一個字。
殷騖眼瞎,瞧不見荀服此時的表情,但是荀服剛才話中倒不算帶著怒意,聽著更似嬌嗔。
不容荀服再開口,殷騖這次真真切切就吻了上去,這個吻先是試探一般,可不帶荀服做出反應,就變得激烈無比,直叫對方呼吸不得。
溫熱的低吟在病房中此起彼伏。
荀服到底也是個男人,從前是太過怨恨殷騖,抵死不從這檔事情,如今慢慢放下了戒備,也就順著本能來了……
一吻過後,殷騖低下頭顱,聽著荀服輕輕喘息的聲音……他輕輕摸著荀服的臉頰,想著自己倘若還能看見,此時的荀服該是什麼模樣?應該是臉頰微紅,那如同木偶一樣漂亮的臉,終於被羞澀或者氣憤沾染,變得無比的生動……
怎麼樣都好,那都是鮮活的。
可殷騖記憶中,荀服的樣子,停留在了那張蒼白病態的麵容上。
殷騖懷抱著荀服,便覺那股抑製不住的本能正在抬頭,可轉眼想起荀服那副痛苦可憐的模樣,一時間又再沒有行動。
“你……”荀服眨著好看的眼睛,隻覺得,自己很久沒有看殷騖這樣溫柔的模樣。
經曆過那麼多事情,心境不斷轉變,荀服雖然嘴上說著要和殷騖重新開始,終究還是對過往的事情耿耿於懷。
可如今抬頭看見殷騖那有些脆弱的雙瞳,忽然間生出了不忍心。
隻想著,什麼時候,殷騖的眼睛才能恢複如初?荀服思來想去,終於還是開了口:“殷騖,做手術吧。”
殷騖楞了一下。
荀服繼續說道:“我知道。阮芸芸一直想辦法為你恢複視力,手術早就準備好了,是你不肯接受。”倘若殷騖真想要恢複,他自己也可以讓人安排手術。
他這是在懲罰自己……
“我不是……不是說我心疼你。”荀服嚴聲嗬斥殷騖,“隻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保護我?”
誰知道殷騖勾唇一笑:“是誰說要變得強大,保護我呢?”
“我……總是需要時間。”再說,現在可是文明社會,普通老百姓可不需要每日想著如何勾心鬥角,要不然怎麼說狗血故事多半來自豪門……
殷騖聽了這話,不由笑了出來。
荀服才發現,自己連著心裏想的也一並說出口了。
其實這話別人說出來倒也的確如此,可荀服到底是十歲就被接到了殷家,這話說得,莫名有點好笑了。
殷騖摸了摸荀服的臉頰,“豪門多狗血?!嗯?”
荀服將腦袋低下頭,“可不是嗎……你別和我打岔,手術到底什麼時候做?”
我是老婆大人的狗
“那麼著急?”殷騖輕輕眯著眼笑,顯露出了幾分得意。
這幅樣子,一瞬間又好似回到了從前。那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
荀服卻是不快了,總覺得怎可讓殷騖如此得意?
他微微低下身,卻是低頭在殷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殷騖起初不覺得疼,好覺得荀服那一口咬下去,叫他肩膀處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他伸出手將荀服抱得更緊。
殷騖瞎了眼之後,也未曾停止過鍛煉,有時間的時候,一樣會健身,他的身上肌肉線條十分性感,身體精壯,肌肉並不練得過分誇張,看著十分具備美感,至今依舊是這樣。
相比之下,荀服身段消瘦薄弱,雖然後來被自己養肥了不少,可終究因為骨架子纖細,給人一種小巧玲瓏的感覺。尤其荀服身上軟乎乎的肉貼在殷騖胸前,更叫他覺得一陣心悸。
可荀服後來用了狠勁,微微凸起的小虎牙,真是要直接穿過殷騖那薄薄的病服,刺進肉裏一般。
殷騖終覺得疼了,皺著眉頭,卻是一言不發。
荀服還覺得,殷騖這真是皮糙肉厚,自己用了狠勁,這人也不吭一聲,沒讓這人疼的出聲,倒是咬得自己牙疼。
他越想越覺得莫名有點氣不過。
背景懸殊也就算了,都是男人,身體素質也差了那麼多。
荀服是真的咬得殷騖皮開肉綻見了血。他感覺殷騖疼的身體發顫,才終於抬起頭來,發覺殷騖肩膀上見了血,臉色也難看的很。
“疼嗎?”荀服當下愣住了。
殷騖卻隻是笑笑,臉上不見過多的表情,一副沒事人一樣,“不疼。”
“真的不疼假的不疼?”荀服知道殷騖是在說假話,更覺得氣不過,“疼就說疼啊。”
殷騖低下頭來,衝著荀服輕輕一笑,“不,真的不疼。”
荀服這才覺得,自己許久不曾這樣近距離看殷騖的臉。他總覺得殷騖瞎了眼,沒有了以前的神采,終究不太一樣。可如今一看,又覺得,這張美麗的蠱惑人心,似神靈似魔鬼,似妖魔似精靈,似這世界上一切美麗,一切誘人,又極不真實的存在。
荀服看著看著,竟然看得愣住了。
他以為自己對殷騖的臉……應該早就免疫了。
“一直看著我?”
“嗯,看你的臉,果然又更醜了。”
一句話說的殷騖臉色發白。
荀服知道,殷騖還是很在乎自己那張臉的,看他不高興,荀服倒是高興了。
“皮糙肉厚,沒有以前那麼好看了。”
殷騖卻是笑了:“我什麼時候喜歡別人說我好看?我隻喜歡你說我好看……可不好看也沒辦法了。我們已經結婚了,我就是發福了,禿頂了……”
荀服一聽殷騖的描述,頓覺惡寒,他是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殷騖禿頭還有發福的樣子,先一步阻攔了殷騖接下來的話,冷冷道:“你要是發福禿頂了,那就離婚。”
殷騖倒是聽出來……這人很在乎他的容貌啊?
拍了拍荀服的小腦瓜,“你這個外貌協會。”
倒也和以前一樣……
殷騖哪裏不知道,荀服原先最喜歡的,可不就是他的臉嗎?
“你放心,我肯定越來越帥,就為了迷住你。”
“最好如此。”荀服臉一紅,“也不要覺得我就那麼膚淺……”
他話還未說完,殷騖的臉忽然湊近……緊接著,殷騖又用力地吻住了他。
滾燙的溫度在他口腔裏翻滾著,緊接著,殷騖的手,一點點撫上了荀服的腰……
他原本覺得自己應該能忍耐下來的。
這麼久的時間,他不是一直忍耐過來了嗎?殷騖打心底覺得自己挺不爭氣的。
換做以前,他還得在心理忸怩一番……也不知道幾時候開始,越發沒皮沒臉了?殷騖又尋思著,在自己媳婦麵前,還要怎麼樣?!
“你你你……”荀服一開始以為隻是親吻罷了,誰知道殷騖的手越發不規矩了,先是腰部,隨後便越來越下,摸到他屁股上。
荀服臉紅的不行,也不是非要擺出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畢竟這種事情,他和殷騖做過很多次了……
可不管怎麼樣,都不能這麼稀裏糊塗的著了對方的道不是嗎?
尤其是想著自己以前可不就是對殷騖百依百順……如今要是和以前一樣,那還有什麼意思?
荀服想著,要推開殷騖的手。
“求求你……”誰知殷騖倒是沒皮沒臉,低聲下氣地哀求起來。
那聲音聽著倒是讓人覺得可憐,語氣也十足的誠懇。
荀服心裏咯噔一聲。
他何曾聽殷騖這麼說過話?
隨便想來……以往殷騖想要了,哪次不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看著自己。語氣也是冰冰冷冷,或是帶著無盡的輕蔑。
他思來想去更覺得不能讓殷騖輕易得手。
便冷冷說道:“求人可要有個求人的樣子。”
要說殷騖瞎了眼之後,沒了以往那股銳氣,倒是多了幾分楚楚動人的味道……荀服一度覺得自己可能是瞎了眼。怎麼會在殷騖身上瞧出這種東西來?
思來想去,隻能怪殷騖這張臉長得實在是太過妖孽。
那張臉本來就是雌雄莫辯,美的令人窒息。
若不是殷騖這人手段狠辣,為人又極其高傲,單單是那股強大的氣場就叫人不敢生出染指之心,這樣一張臉,怎麼會讓人不生出覬覦的心思?
他如今沒有了以前的不可一世和陰狠銳利,倒是凸顯出了這一點……
荀服下意識吞咽了一下口水。
為何隻有他躺在床上,任憑殷騖胡作非為?就不能立場兌換呢?
換做以前,荀服哪敢有這想法?
他是看殷騖現在在自己麵前,低眉順目的,看著到是有點病弱美人的味道。
“那……老婆大人,你覺得我該怎麼樣?”殷騖語氣越發溫柔,一副順從卑微的模樣,滿是乞求討好。是真真正正把臉皮子都拉下去了。
其實殷騖心中還覺得不滿,到底是高傲慣了的一個人……溫柔一點也好,低三下四也行,可擺出這麼一副奴顏媚骨的樣子……
殷騖不斷給自己做這心理建設,想著,這若是對著旁人當然不可,可對著自己的媳婦又有什麼關係?
誰知荀服的手指輕輕挑了挑殷騖的下顎,語氣冷冷冰冰,“那麼想要?”
這麼短短幾個字,瞬間撩撥了殷騖心中那股欲望。他好不意外荀服是故意如此。
卻隻能硬生生擺出低眉順目的樣子,一副卑微乞求的樣子,“想……”
那一聲想出來,荀服算是知道了吳儂軟語是個什麼意思。
荀服的臉頰燒得火一樣紅。
想到殷騖平日裏那副唯我獨尊的模樣,再看看他在自己麵前的順從討好,哪個男人的自尊心不會因此滿足?
荀服清了清嗓子,“真的想要?”
他自己並不覺得自己這句話是透著誘惑的。
殷騖看上去低眉順眼,百般溫順,其實心裏早就湧起了一腔熊熊燃燒的火焰,恨不得現在就將荀服按在身下,然後胡作非為……
可殷騖一來是舍不得,二來是也是不敢。
他如今回想起自己從前對荀服的跋扈姿態,便覺得愧疚又多了一分。
所以,他如今更想著,該要讓荀服自願和自己做這檔子事情才行。
殷騖何等聰明的一個人,不開竅也就算了,一開竅那可就不一樣了。
他雖然瞧不見荀服此時的表情,卻能聽出荀服語氣中的歡愉。
想來自己剛才的舉動討好了荀服……
殷騖也就不要臉地選擇了再接再厲。
“老婆大人,求你了……”
“你你你……”荀服發覺,自己似乎真不知道該拿殷騖如何是好。其實他多少能察覺,殷騖這根本就是故意在討好自己。或者再說直白一點,這根本就是美男心機。
誰知道自己意亂情迷之後,是不是和以前一樣被吃幹抹淨?
荀服這麼一想,便覺得自己決不能這麼輕易就被哄騙過去。
可他如今的意誌,又早已經不是從前那般堅定。
甚至還不切實際想著,自己若能讓殷騖再聽話順從一些,自己心甘情願地伏低做下……
雖也清楚不太可能,但看殷騖現在這樣,總不免抱著幾分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你那麼想要,也不顧及自己的傷口?”
“老婆大人,現在說這個,太煞風景了吧?”
殷騖之前的確覺得手臂上還有些痛,但是經過了剛才的一番互相撩撥,他早就將疼痛放到九霄雲外。
荀服伸手攔住殷騖,突然想著,不行……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自己應該理智一些。
誰知道殷騖一把捉著荀服的手,諂媚恭敬地說道:“若是老婆大人心疼……那就……”
“你你……幹嘛叫得那麼惡心?”荀服才意識到殷騖一直稱呼自己老婆大人,他聽著這個稱呼,隻覺得像是回到被人稱呼夫人的第一天,怎麼都覺得別扭。
“那我該叫什麼?”
“你……”荀服思來想去,看殷騖現在那麼諂媚,不由想試探一下,這人是不是真的那麼順從自己,不由露出惡作劇的笑容,“你還記得嗎,你以前說,我是你的狗。殷騖,你以前那樣羞辱我,以前的債,我可還沒有和你討回來。”
言下之意就是,這些他以後都要和殷騖一一討回來。
想來殷騖一聽見這話,必定心生不快,氣氛也會變得凝重。但是眼前這旖旎的氣氛,也定然要蕩然無存了。
“汪汪!”誰知道殷騖十分沒有節操,衝著荀服學狗叫,之後又說,“好啊,以後人前我們是夫夫,你叫我老公,我叫你老婆,人後我就叫你主人。”
主人,給我一個吻
“主人,可以允許我親吻你嗎?”
殷騖其實也是下了好一番決心,才說出這沒有羞恥的話。
說完之後,還不忘“汪汪”地叫喚一番。跟著,似小狗一樣輕輕磨蹭荀服的臉頰,那般小動物才會顯露出的依戀和嬌嗔,他學的倒也得心應手。
卻不知道,荀服聽了這話,才真真是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他真要以為殷騖是中了邪了,能和自己說出這話。
殷騖不單隻是用言語撩撥,一雙大手沒少在荀服身上點火,時不時還要用膝蓋蹭一蹭荀服的腰上的軟肉,用臉頰摩挲荀服臉頰的時候,還故意用嘴唇親吻荀服柔軟的臉龐……
一開始的時候,荀服倒也樂在其中。
他尋思著,倒要看看殷騖能堅持到什麼時候。隻是殷騖這人越發不客氣了,最後倒變成荀服不好意思。
尤其是,荀服突然感覺掌心溫熱,抬頭一看,殷騖竟然用舌頭在他掌心,像是小狗一樣伸出舌頭……
“你……你在幹嘛?”
荀服飛快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地看著自己的掌心。這個時候,荀服才又想到,自己先前和陳旭侃打了好幾架,身上好幾處地方掛了彩。掌心也被刮花了幾道細小的痕跡。
剛才被殷騖用舌頭舔了一下,他隻覺得那小小的傷口,一時間有點麻又有點疼……
“我在學狗,看見主人的時候,要表示親熱。”
殷騖說完這話,又捧起了荀服的手,卻是在用牙齒輕輕咬著荀服的手掌,並不用很大的力氣,隻是用牙尖輕輕啃咬,給人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荀服將手抽回,紅著臉,抬起頭一看,殷騖一臉天真無邪。
荀服隻能說:“我的手好吃嗎?”
“鹹鹹的……也甜甜的。好吃的。”殷騖裝乖賣萌起來,倒也真是那麼一回事,就是一雙眼眼神呆滯,於是乎又有點傻乎乎的感覺。
荀服直覺得自己是在和一個高高大大的小傻子美人兒調情。而且對方還是口出各種騷話,都巋然不自覺的那種。
“但是手掌上的肉少,不比腰上的。”殷騖說著,依舊是天真無邪,在荀服腰上掐了一把。
說是掐,力道卻是剛剛好,不輕不重。直教人覺得,一股電流從他指尖傳遞過來,瞬時間,渾身都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栗起來,這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倒是挺刺激的。
荀服的臉頰更紅了,伸手撥開了殷騖的手,故意冷著臉說:“你……你玩的倒是高興。你不是說,做我的狗嗎,哪裏有那麼不聽話的狗?”
殷騖又學著小狗汪汪叫了一句:“主人請吩咐。”
荀服覺得胸口一陣悶熱,莫名躁動不已。
換做以前,每次做這檔子事,還不是殷騖說了算。可殷騖這人才真是冰冷的如同木頭一樣,隻管隻顧自己快活了。偶爾說一句撩動人心的話,那會兒荀服也不覺得有意思……
現在才漸漸體會到了其中快樂,伸手推了殷騖一把,“你別這樣了。”
說是不願意,語氣卻是嬌嗔,半推半就……
殷騖一聽便明白了,那張妖冶麵容上,頓時顯露出幾分得意來。又想著,這樣做原來真的有用……
不由有些暗暗後悔自己以前的那套做派……
卻不想把心裏話說出:“原來荀服你是吃這一套。”
荀服一愣,臉更紅了。
哪套?
他心裏其實清楚……說來哪個男人不是喜歡這一套?身邊一個病弱美人百般溫順嬌俏的可人兒……
“我喜歡哪一套?”荀服故作不屑地閉上了眼。
殷騖這張臉,還勉強附和吧……可那脾氣,換做以前,荀服可想都不敢想。
莫名的心猿意馬,可一閉上眼,突然想起殷騖適才的模樣,分明是故作憐愛,卻偏有些風情,隻那一雙眼睛凝視著自己,雖然明知道他已經失明,荀服卻總覺得殷騖是能看見自己的。
而那眼中,也好似含了淚水一般楚楚動人。
荀服自己都懷疑,是否自己濾鏡太厚了……
猛地睜開眼。Y,X-D,J。
再看那張臉,是真真正正的好看,勾人魂魄,美麗動人,可那雙眼,到底還是透著無聲。
誰知殷騖卻玩上癮了,故作小鳥依人,半靠在荀服身上,用那算不得柔軟的身軀輕輕拱了拱荀服的身體,“主人,陪狗狗玩吧。”
荀服一時間覺得腦子裏轟隆作響,真懷疑之前所聽見所看見是不是假的,換做別人,十有八九要懷疑殷騖腦子出了什麼問題。
可思來想去,幹嘛弄得好像自己怕了殷騖似的?便板著臉,“別這樣了,怪不舒服的。”
“為什麼?不喜歡?”殷騖倒是在感覺到荀服分明喜歡的很。
他是半靠著荀服,又半抱著荀服的,自然能感覺荀服剛才身體輕輕顫抖,分明又是激動又是忍耐。
誰知卻被殷騖一巴掌拍在腦袋上。
“太醜了。”荀服頂著一張通紅的臉,才不想說,自己剛才差點兒就真的被殷騖迷住了。
這才一開始就被迷住,那可真丟人的。這麼一想,荀服才真的隱隱有點生氣。
聽著荀服語氣不對,殷騖不覺有些失望了,好似能感覺荀服那淡淡的眼光射過來,覺得臉上是潑了一盆冷水。
“那我換一個。”殷騖倒是頗為認真,不一會兒,換了一副姿態,卻仍舊是輕輕摩擦著荀服的鬢角,嘴裏發出“喵喵”的叫聲。
要說殷騖學狗叫的時候,有點故意裝傻扮乖,可這學起貓兒來,倒是十層的像。那聲音低沉又沙啞,乖巧中自然透著一股魅惑。
荀服不理殷騖時,殷騖的聲音又會帶上幾分不滿。
“喵。”
這叫聲一陣接一陣,直叫荀服想起發春的野貓來……
殷騖起初是叫著好玩的,可到後來,突然間兩隻手緊緊地抱著荀服,也不肯撒手了,用力抱著,幾乎全身都癱倒在了荀服的身上,開始用身體猛蹭荀服……
荀服本來還隻是覺得不好意思,忽然間感覺身下被什麼堅挺的東西頂著……
他當下愣住,本就通紅的臉,這下是徹徹底底紅個透徹。
想要反抗的時候,卻已被殷騖一下壓在了身下。
“你……你怎麼以下犯上?”
荀服不快地嬌嗔一句,一邊用手去推開殷騖。誰知道殷騖的雙瞳雖然沒有光澤,整個臉上的表情卻驟然不一樣了。
那張臉竟也被紅霞沾染,緋紅的臉龐,更顯得妖冶絕美,正一點點靠近荀服……那一刻,荀服莫名有些恍惚,總覺得自己就像是聊齋裏那些被美貌女妖迷惑的可憐書生。
他全身沒有力氣,想掙脫又掙脫不得。
“不可以……”
殷騖卻忽然笑了,“不可以什麼?主人,你好色啊。我隻是想要你抱抱我而已啊……”殷騖自己也覺得奇怪,他說起這些肉麻的話,竟也得心應手了,撒起嬌來,越發沒有尺度。
也許是瞧不見的緣故吧?
他如今還是瞎的,看不見荀服的臉,倒少了平日裏那點傲慢和矜持。
殷騖似一點不知道自己肆無忌憚撒嬌打滾的模樣,讓荀服又驚又喜,一顆心髒砰砰直跳。
突然間,殷騖的掌心摸著荀服左邊心口,笑道:“主人的心髒跳的那麼快,還說不喜歡?”
荀服被這話說的,總覺得沒了麵子,冷著臉,冷著聲音,學了殷騖從前的語氣,“嗬,還不全是你勾引我。”
“勾引啊?”殷騖又是輕笑一聲,更加沒皮沒臉,直接吻上了荀服,這次,卻是怎麼都不鬆開……
他原是喜歡霸道強勢一些,可如今好似開了竅,知曉荀服喜歡溫柔細膩又纏人的,開始想著法子迎合荀服。
他這一吻,其實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
但對荀服而言,卻已經足夠受用了,再加之殷騖開始在這方麵努力摸索,這人或許正是天賦異稟,一旦用功了,還真有點成效……
成效就是,荀服不知不覺,從坐著變成了躺著,再不知不覺,從躺著變成了不可描述的姿勢……
殷騖幾乎以為自己要得逞了,誰知荀服突然一把按住了他作怪的手。
“你、你不要以為我那麼容易中計。”
荀服的語氣冰冷,將殷騖以前那高人一等的姿態學的更像了。
“主人,那我該怎麼做?”殷騖可憐兮兮望著荀服,也瞧不見荀服是什麼表情,他心中此時一個惡魔一個天使。
惡魔對天使說,你就這樣推倒他吧,他就喜歡這樣。
天使說,你怎麼能這樣呢?你一點都不在乎荀服的感受。
殷騖自己都覺得,他此時簡直像是一個初戀中的少女,腦子裏滿滿都是言情偶像劇。
要換做以前,勾勾手指,荀服就會乖乖巧巧躺倒,可今時不同往日了。殷騖如今已經憋到極限,卻也隻能忍耐,思來想去,拿出渾身力氣,開始繼續撒嬌賣萌的計劃。
嘴裏一直求著喊著,“寶貝兒,我真的想要了……”
荀服氣的一巴掌拍在殷騖身上,罵了一句不知羞恥。隻好巧不巧,那巴掌拍錯了位置,恰好打在殷騖屁股上。這下是真的激起了殷騖的獸性……
殷騖直將人壓住,跟著埋入荀服脖頸的位置。
伴隨著一陣陣酥麻感,荀服漸漸失去了抵抗的力氣,竟然想著……索性就這樣吧。
到底他也是個男人,有這方麵的需求也很正常。卻還不忘說一句,“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嗬,若是伺候的不好,以後就別伺候了。”
殷騖原是想著克製,一聽荀服這句話,倒是喜笑顏開,極其沒有骨氣地露出諂媚一笑,“是是是,都是我主動送上門的。我肯定好好地把握機會,好好伺候主人……”
老婆大人你還滿意嗎?
“主人,若我伺候的好,給不給獎勵啊?”
“你你……你表現得好,主人自然會……給一點獎勵。”荀服又覺得,這其中怕是有什麼陰謀?
他實在是還不習慣殷騖此時的模樣。
都要懷疑這人不是瘋了,而是吃了藥……
越想越覺得,最後用手捉著殷騖的肩膀,鄭重其事地問了一遍:“殷騖……是不是有人給你用了藥。”
“什麼藥?”
“你說呢?”
“嗯?”
“你真的不懂嗎?”荀服越想越覺得,節操啊……到底還有沒有節操。他可不信殷騖不懂自己話中的意思,“我說,你是不是吃了藥,怎麼那麼……”
荀服咬著牙,鼓著腮幫子,最後吐出兩個字。
變態。
殷騖好似終於恢複了一點以往的羞恥心來,一時間也說話了,不動了,一倒頭,軟趴趴睡下了。
荀服被這變故弄得一臉蒙蔽。
他側頭去看,總覺得殷騖這副模樣,有點像是個小媳婦。
殷騖倒也不是真的被荀服刺中了自尊心,可要說自尊心受挫,其實也沒有錯。低三下四也就算了,這下奴顏媚骨到了極點,什麼都做出來了,結果還要被人數落……似乎真有點傷心了。
荀服眯著眼,語氣冷蜇:“隻說你兩句就不高興了。你也不想想你以前又是怎麼說我的……”荀服也不是有意要翻以前的舊事情,要說殷騖當初總有折磨他的法子……語氣也一貫不好。他隻是不免還是會想起,覺得自己為殷騖做的事情,和殷騖如今相比其實還是自己吃虧了。
荀服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變得計較了。
但是總歸是和殷騖賭上氣了,最後幹脆也背對著殷騖,兩人都不說話。剛才的那一番旖旎風情,倒是退散的快……
荀服自己都要以為那是自己做的一場夢罷了。可是他微微彎著身子,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常,知曉自己其實也沒有真的冷靜下來……不過是騙自己要冷靜一點。
而殷騖的情況相比之下其實更加不好,他隻覺得下腹那處地方滾燙火熱,身上某個地方堅挺的很。這火怕是輕易不會消散下去了。
尤其荀服就在他身邊睡下,兩人都不說話,但是背部還是貼著背部,從對方身上感受到的溫熱做不得虛假。
那點旖旎心思,其實還是有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賭氣什麼。
殷騖本來覺得,荀服罵他也好打他也好,他都認了。為了討荀服的喜歡,其實也沒什麼不能做的。
可就在剛才,就是莫名地有使了小性子。從前天之驕子的那一麵,突然就放不下了。連帶著開始後悔自己剛才做的那些事情……
可就這樣僵持著,卻更覺得難受。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殷騖的火沒有消退半點,反倒越發旺盛了。
他突然間覺得也挺丟人的,要說之前忍耐了那麼久,不也沒事嗎?怎麼突然間自己完美的自製力就不複存在了嗎?
可終究還是忍耐不下去了,最終還是伏低做小,轉了個身,磨蹭到荀服身邊,輕輕抱著荀服的身體。
誰知荀服一巴掌扇了過來,語氣冷沉,“距離我遠點。”似帶著怒氣,一點不願殷騖靠近自己。
殷騖也的的確確挨了他那一巴掌,有些吃痛,最後還是不要臉地湊了過去,死死地抱著荀服不肯放手,不過已不再裝出之前那副乖巧順從的模樣,語氣也變得平日那般低沉。
卻是溫聲細語,極其溫柔誘惑地說:“荀服,我好想你。”
隻這一句話,卻似能融化積雪。
荀服心底一顫,卻是不屑:“說得好像很久不見。”
“鬼門關走過一趟,的確是很久不見。”
荀服一聽這話,莫名覺得難受。
幾乎斷定了殷騖這是故意這麼說,在和自己打感情牌。可歸根到底,他也不能忽視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尤其是想到那天的場景,不由自主地心裏發顫。
殷騖將荀服抱得更緊了,卻隻是給足了荀服溫暖,如同在用自己的身體給他取暖一樣,便不再做其他事情。
“好一點嗎?”
荀服是真的覺得冷,一想到殷騖差點醒不過來,一想到那時候那輛車徑直撞過去,是殷騖護著他,可是殷騖卻撞上了腦袋。
這個時候,荀服不由就心軟了,本來是想讓殷騖鬆開手……卻怎麼也說不出這句話。
“你、再抱緊一點。”荀服最終說了這麼一句。
殷騖便按照他的吩咐,將他抱緊了一些。
一開始還好,漸漸地,荀服又覺得不對勁來。才發現,殷騖那點旖旎的心思,其實根本沒有退卻。可殷騖又的確還算規矩……荀服知道殷騖這是在努力克製自己。
他突然間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對殷騖太苛刻了?其實殷騖已經在改變了……可自己呢?總想著他在一夕之間,徹徹底底脫胎換骨,這本就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不是嗎?
“殷騖……”荀服慢慢地翻了個身,換做和殷騖麵對麵的姿勢。
他發覺殷騖是低著頭的,便伸出手去掰殷騖的臉,非要看清楚……
卻看殷騖的臉上竟是帶著淚痕,竟然是哭過了。
說是哭過了,其實殷騖的臉上哪裏有什麼表情。
荀服卻是嚇了一跳,忽然間坐了起來,又一把拉著殷騖。
還是覺得有些不相信。
“你哭了?”
在荀服看來,能讓殷騖哭出來,總是因為有什麼大事發生。
倒是殷騖自顧自擦掉了眼角的淚水,語氣冷蜇:“你看我做什麼,不是不想看見我嗎。”
“你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說了不想看你。”荀服聽他語氣又變冷了,一方麵覺得不適應,一方麵是不太舒服。
“荀服,我知道,你還是恨我,所以不想看見我……”
這話還沒說完,氣的荀服差點揚手就是一巴掌。他是真的氣的怒不可遏,掌心一直在發顫,最終幾乎怒吼出來:“你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說了恨不得不見你……我要是真的不想見你,我當初幹嘛給你機會,幹嘛答應你重新來過?”
殷騖一聽這話,滿心地愧疚,“對不起,荀服,是我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略略有些冷硬的聲音裏滿含著愧疚。
荀服卻是不想理會他了,一把將人往床邊推,“你下去,別睡在我的床上……”起初並沒有真的將殷騖推下去,可荀服用了全力,殷騖也沒有反手,最後隻聽見噗通一聲,竟然真的將人推了下去……
荀服本就是鬧鬧別扭,真的把人推下了床,看殷騖摔在地上,腦袋撞到了地板,疼的麵目扭曲……當下又不由地有些愧疚。
馬上跳下床要去扶殷騖。
誰知道殷騖也耍脾氣,卻是背過身去,也不和荀服說話,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這副模樣,荀服從前真是不怎麼見,偏偏他主動和殷騖說話,殷騖也一句話不說。
其實殷騖這麼高的個兒,兩條那麼長的腿,蜷縮成一團,遠遠看去,也依舊算是龐然大物。可誰要這人天生長著一張美人兒的臉,車禍之後,又自然帶著那麼點病態,看著也是怪可憐的。
荀服思來想去,主動過去,從身後抱住了殷騖,“好了,再鬧脾氣我真的不理你了。”
他也沒有底,不知道自己這麼說,殷騖是不是就真的聽話了。但荀服如今也是耐心有限,“我可不會一直哄你。”
這句話一說完,殷騖忽然間轉了個身,一把抱住了荀服,又換上之前那樣,嬌嬌弱弱的撒嬌語氣,“主人,是我的錯,不要不理我。狗狗會聽話的,貓貓會聽話的。”
天知道殷騖這次又給自己做了多大的心理建設。
荀服也是一樣,覺得晴天霹靂一般,不過有了之前那一出出的,也不是太難接受。
卻也不得不說,他的確是吃這一套,覺得無比的受用,看殷騖的眼神,都不由地多了幾分憐愛,明知道是這人的陰謀詭計,竟也沒有再揭穿,反倒陪著玩起了這羞恥的遊戲。
“到底是狗狗還是貓貓?”荀服掐著殷騖的下巴,低頭看著殷騖那雙漂亮但是沒有什麼光澤的眼,越發覺得憐憫了,語氣也柔和一些,“那你真的聽話嗎?”
殷騖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漂亮的臉蛋,刻意營造出的柔弱感……這一切,都可謂直接擊中荀服的心窩。
“主人,我會很聽話很聽話的。主人想怎麼對我都可以……”
荀服紅著臉掐了殷騖一把,低下頭來,總覺得,這人在這方麵,似乎真的天賦異稟的很,“小東西還挺勾人的。”說完這話,荀服覺得肉麻又惡心,可偏偏……還挺有那種男人的征服和滿足感。
這算不算惡趣味……
可偏偏,殷騖就是能說出更惡趣味的話。
“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勾引主人。”
而且,這話,既羞恥又惡心肉麻……可偏偏,就是很讓荀服受用。
尤其,殷騖這次可真是徹底拋棄了自己的自尊心。
最後哄得荀服又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殷騖這次沒有半途而廢,而是頗有耐心的將自己裝貓裝狗裝病弱美人的戰術堅持到底。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他不知不覺感覺……自己好像點亮了什麼不得了的技能。真正做到了完全摒棄自己的羞恥心。
不聽說著各種羞恥係數翻倍的話。
而荀服……一邊嫌棄著,一邊享受著。在他最終回過神來的時候,突然間發現,就像是變天了一樣,他被殷騖狠狠按在身下,殷騖嘴角勾著得意的笑容,又變成了那個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說話的語氣也變了。
“主人……哦,不。老婆大人,我這次的服務你滿意嗎?嗯?”
榨幹我,還不讓我休息
“老婆大人,每天都讓我為你服務好嗎?”
“滾蛋!”荀服想到自己身上某個疼的火辣辣的地方,簡直氣的咬牙切齒。
下一刻,殷騖低下頭,輕輕地荀服額頭上留下一吻,他認真看著荀服,盡管他的雙眼並沒有任何的光澤。
“荀服,我會保護你,真的。”
莫名的,荀服感覺到一陣刺痛。
他輕輕抬起手,摸著殷騖得臉頰,然後一點點摸到他的眼角。
“殷騖,快點做手術吧。”
“舍不得了?我嬌羞的寶貝媳婦兒。”
“算了,不跟你說了。不要把時間都浪費在床上!”荀服用力推了推身邊的殷騖,“起來吧!”
後者緊緊摟著荀服纖細的腰肢,意識不清楚地喃喃道:“老婆大人,你把我榨幹了,還不讓我休息,我想哭。”
殷騖最近總是喜歡這樣稱呼自己,雖然多少有點刻意的成分,可荀服就是拿這種招式沒有辦法,每次聽到都莫名地臉紅。
當然,真正讓他臉紅的也可能是其他……
比如殷騖那完美的八塊腹肌,還有手感很不錯的緊實的肌肉線條……
“那我自己起來吧。”到最後,荀服隻能氣鼓鼓地扔下這句話,他猛地從床上爬起來,忽然間倒吸一口氣……
之後,他感覺有什麼東西順著大腿內側一點點流下……
一下子臉紅更紅了。
這也就算了,某人大手一伸,一把將荀服往懷裏一拉,死活不肯放人。
“荀服,再陪陪我,好嗎?”
溫熱的氣息輕輕撲打在脖頸上,殷騖壓低嗓音之後,本就充滿磁性的聲音一時間更加性感。
荀服隻覺得全身如同通電一樣,差點就被對方迷惑。
“不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小寶吃完奶以後不知道怎麼樣了,荀尋肯定也著急想要見我。”
殷騖和荀尋總是有點不對付,但小寶無論如何可是他親生兒子,此時此刻,他的嫉妒卻絲毫不加掩飾,“可我也很需要你啊?老婆大人,你本來應該屬於我一個人,對嗎?”
荀服是真的拿這樣的殷騖吃不太消。要說殷騖這人,撒嬌的時候,其實也是會不自覺帶上幾分冷意的,可你卻又真的拿他沒有辦法。
而且,這人可不是隻嘴上說說,兩隻長手長腳可是半點沒有閑著,真是將人死死地纏住。
“你是八爪魚嗎?”
“那也是老婆大人最愛的八爪魚。”
反正荀服說什麼,殷騖都會當做沒聽見就是。——這人自瞎了以後,臉皮就越來越厚了。
荀服臉色泛紅,“嗬,殷騖,我警告你一下,不準再用這個語氣和我說話!”
殷騖無奈,也不說話了,隻是一手撐著腦袋,雙眼直往荀服臉上看。
他隻能在心裏描繪荀服此時的樣子,或許該是嬌羞的,或許是真的帶著一些怒意,但無論如何,他能想到的畫麵,都是很美好的。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滾燙的指尖輕輕描繪著荀服的麵部輪廓,他的動作小心翼翼,透著一種虔誠和信仰。
“荀服,我愛你。”
“叩叩。”
敲門聲響起,被撩撥地差點暈頭轉向的荀服終於趁著這個機會從殷騖懷裏溜了出去。
一打開門,就看見荀尋那雙像是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哥哥,荀尋好想你。”
荀服摸了摸荀尋的小腦袋,“哥哥也想荀尋呢。”
“那哥哥……那個人有沒有欺負你。”荀尋忽然間氣鼓鼓地往殷騖那邊看。
而荀服下意識地捂住了荀尋的眼睛。他可沒有忘記,某人現在一絲不掛地坐在床上,身上隻蓋著一床被子。這個畫麵……多少有點想入非非吧?
“哥哥,你幹嘛捂住我的眼睛啊?”
荀服拉著荀尋走出了房間,在長廊上安慰了小家夥好一會。他發現荀尋對他好像越來越依賴了,可對方說到底隻是一個五歲多的孩子罷了,換做別的孩子經曆了那麼多事情……
荀服不太敢想下去了。
對一個孩子來說,光是親眼看著自己哥哥被人刺瞎眼睛這種事情,就已經很可怕了吧?
荀服希望自己盡可能地多得給荀尋一些關愛。
“哥哥,我們離開這裏吧。”突然間,荀尋扯了扯荀服的袖子,“就我們兩個……不,還有小寶,我們三個離開這裏吧?”他有這個想法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
幾乎同一時間,殷騖摸著黑來到門邊,他就站在門的另一頭,剛巧聽見了荀尋說的這一番話。
一瞬間,他感覺莫名的難受,但是,更多的,他選擇相信荀服。——他曾經是一個很偏執的人,也是一個很討厭別人背叛自己的人,他會因為偏執做很多瘋狂的事情,去瘋狂地傷害自己喜歡的人。
可現在,他學會了去相信,他願意去相信。
荀服慢慢地低下身,最後蹲在了荀尋的麵前,他很認真地看著荀尋,“我不會走的,我已經答應了殷騖。荀尋,從今以後,他就是我們的家人。”
荀服說得非常認真,荀尋聽得似懂非懂,最後,他認真地點了點頭,雖然眼底多少流露出了不甘心,“我聽哥哥的。”
門的另一頭,殷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
……
幾乎也是同一時間。
黑暗……
冰冷……
陳旭侃在這個停屍間躲藏了很久的時間。
從病房逃出來的時候,陳旭侃沒有想到殷騖的人那麼快就開始采取行動。
他以為自己可以很輕鬆地逃走,可是荀服給了他太大的打擊,他差點就心髒病發作。可是他很清楚,他隻能逃走……
於是,陳旭侃一手捂著心口,踉踉蹌蹌地往前跑著。
他原以為整個醫院都已經在他的掌控,不曾想到……他到底還是小看了殷騖。醫院直接被封鎖了,不允許進出,一隻蒼蠅都別想溜進來,這樣的戒備,甚至沒有給他一個逃出醫院的機會。
這也怪他自己……那時阮芸芸將整個醫院交給他監控掌管,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這家醫院暫時停止營業,這個決定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可陳旭侃才不管那麼多。
本就已經暫停營業的醫院,就算內部封鎖,也不會引起更大的躁動。他倒是幫了殷騖一個大忙了!
他很清楚,逃出醫院,殷騖便無法拿他怎麼樣,他的背後還要阮芸芸……可在這裏,他如同落網的魚一樣。
他已經在這個停屍間待了很長時間,但是,比起被殷騖的人捉住,他更擔心另外一件事情。
他的心髒病好像真的要複發了。
心口的位置,不斷傳來揪心的疼痛……
起初隻是輕微的病發,暫時不會有事情,但是這種隱隱作疼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現在已經寸步難行了,而停屍間的低溫讓他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了。
如果他……無法逃亡下去。
早在他被殷騖發現的時候,陳旭侃就撥通了顧澤的號碼,“殷騖發現了一些事情,你先想辦法撤離出去。我……我沒事……我想辦法……”
掛斷電話時候,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沒有力氣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會徹底倒下。
他越來越絕望了……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一點點往這邊靠近的腳步聲。
該死的!是殷騖的人嗎?陳旭侃的懷裏藏了一把刀子,如果有人靠近……
“陳少。”忽然間,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陳旭侃看見了顧澤的臉。在這之前,他從不會因為看見顧澤的臉而顯露出那樣的驚喜萬分。
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捉住顧澤的衣服,可是……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那個力氣。如果來的不是顧澤,他現在肯定已經完蛋了!
“我帶你走!”顧澤也不多說,就要扛起陳旭侃,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其實多少有點猶豫,“失禮了。”
“你、你來做什麼,不是讓你處理別的事情……嗎……”陳旭侃被顧澤一把扛起,不由地擔心起外邊的情況。
“一切都處理好了,你可以放心了。”顧澤當然清楚陳旭侃的意思,安撫了兩句,便要帶著人往外邊走。
“外邊都是殷騖的人,你有計劃嗎,不然就是去送死。”不過顧澤敢這麼出現在他麵前,就說明顧澤的身份並沒有暴露吧?
“這裏麵有我的人,一會兒給你換一個裝扮,帶你從後門離開。”
“好。”
陳旭侃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他知道顧澤做事穩妥,並不需要自己擔心什麼,可又有點責怪顧澤的擅作主張,萬一壞了自己的計劃……
盡管如此,此時此刻,這樣奄奄一息的陳旭侃,根本沒有平日半點盛氣淩人,他渾身無力,就像是一隻可以任由被人揉捏的寵物。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寵物,而是一旦被喂飽了,就會用吃人的怪物。
一個小時後,陳旭侃順利地離開了殷騖的掌控範圍,顧澤開著車帶著他逃往一條秘密基地。
臉色蒼白的陳旭侃坐在副駕上,他冷冷往窗外掃了一眼,嘴角勾起一個陰狠的笑容,“荀服,等我回來。”
為他與全世界為敵
荀服才和荀尋說完這話,突然間,門一下被人推開,殷騖就站在兩人的麵前。
“殷騖……你都聽見了?”荀服的臉頰一紅。
殷騖勾著一抹笑,“聽見了。”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荀服在那兒,最後摸到荀服一隻手,又小心翼翼地捉著荀服的手,荀服也沒有躲開,就這麼任由他捉著自己的手。
遠處,吳特助踏著噠噠的腳步聲往這邊走,剛巧就看見了這麼一幕,他隻覺得荀服和殷騖之間的氣氛……怎麼說,一股戀愛的酸味。
他走到幾人麵前,才發現殷騖和荀服兩人簡直是旁若無人,苦了一旁的小家夥。
吳特助一眼發現荀尋這個小東西此時一臉的不爽。他似也是第一次看荀尋露出這麼明顯的不悅,心道,這小太子莫不是要失寵了?
正是這時候,殷騖突然間冷冷開口:“找到陳旭侃的下落了嗎。”
吳特助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又因為心虛,差點一蹦三尺高,“總裁……我們這邊搜查遍了整個醫院,可……就是找不到陳旭侃。”越往後邊說,吳特助的聲音就越來越小。
殷騖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就連荀服都感覺到了莫名的心驚肉跳。
一旁的荀尋嘟囔著:“為什麼找不到人,難道他長了翅膀不成。”
吳特助心裏尋思,我的小太子啊,就別在這個時候坑我了好嗎?他隱隱覺得荀尋是發現他剛才在心底嘲笑他來著。
“五歲的小孩都知道,吳特助,我問問你,你說他是不是真的長了翅膀?”殷騖眯著眼,眸底折射出攝人的光芒,他此時也是當真生氣。
這麼多年,他竟從未發現過陳旭侃的真麵目,說來真是可笑的很……
當然,他也不是在真的全然不知曉陳旭侃這個人的本性,不過是始終覺得這人背地裏驕縱也好,怎麼也好,都是翻不出什麼大浪的人。
哪裏知道那人可是影帝啊,心思之縝密,還有重重的算計……
“給我繼續找。”
唯一讓殷騖費解的是,他始終不明白,陳旭侃到底想做什麼,到底有著什麼目的,又到底為什麼……
他喜歡荀服?所以就要和殷騖鬥得魚死網破嗎?
難道他對殷騖,一點舊情也沒有?
殷騖的眼底是恨,是怒,他平生從未被人這樣戲弄過,而且,一想到陳旭侃真正覬覦的竟然是他喜歡的人,他就越想越覺得氣憤。
可就算如此,他真的能像是對付其他人那樣對待陳旭侃嗎?
“殷騖,找到陳旭侃之後,你打算怎麼樣?”荀服在這時問出了殷騖心中的問題。
殷騖並沒有立刻做出回答。
他和陳旭侃也是從小一起長大,一直將陳旭侃當做親弟弟對待……事情弄成現在這樣……
“先把人找到。”殷騖冷冷地說道,隨後,他“看”向荀服,非常認真地說:“他虧欠你的,我必定讓他償還。荀服,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荀服心底一顫。
可陳旭侃虧欠自己的,他真的能償還嗎?
有朝一日陳旭侃出現在自己麵前,自己又該如何讓他償還呢?
隻有荀尋在一旁很不解地說:“他是誰?他做了什麼?”他有一點聽不懂荀服他們說的話了,但是……
荀尋突然間看向殷騖,然後扯了扯殷騖的袖子,“你可以讓那天那個壞女人受到懲罰嗎?他差點將我哥哥的眼睛刺瞎了,還用刀子在他肚子上劃口子,揚言要殺了我們。那個瘋女人為什麼不受到懲罰呢?”
當荀尋用那種近乎天真無邪的眼神和語氣說出這段話的時候,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這件事,又何嚐不是荀服心裏的一根刺。可是,殷騖已經用他的眼睛當做償還了。
“不用了。”荀服冷冷地打斷了荀尋的話,“我不需要。”
說完這話,荀服轉而看向殷騖,“你不需要為難,因為即便阮芸芸跟我道歉,我也不會原諒她,就像是她始終無法原諒我一樣!殷騖……事先說清楚一件事情,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你媽那邊和睦相處。”
這話說得直白,但荀服覺得自己其實還沒把話說得太重。
殷騖當然早就知道這一點。
事情鬧成那樣,兩方想要和解哪裏有那麼容易呢?
荀服倒也沒有要求殷騖站隊,但總歸他要永遠記著這件事情,他是選擇了原諒殷騖,但是那些傷害過他的人,他是不可能原諒的。
“對不起……荀服……”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殷騖因為他,才又出的車禍,荀服覺得沒必要把怒氣遷怒到殷騖身上,他隻是單純地想表明一個態度。
一旁的吳特助倒是看得心驚膽戰,更擔心一不小心……自己就會被拖過去當炮灰,總之是各種心情複雜。
“哥哥就是太善良了,太傻了。”荀尋一把抱住荀服,故意用很大的聲音衝著殷騖哭訴,“哥哥,我為你不值得。”
這樣一來,殷騖更有一種自己被人狠狠打臉的感覺。
一邊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一邊是自己的親親媳婦,換做一般人怎麼做才對?
“那個……總裁,夫人,是不是先不提這個問題,這個……你們餓嗎?還有小少爺已經現在正很好地休息著,你們要把孩子抱過來看看嗎?”吳特助說這話的時候臉都是白的,覺得自己坐在這個位置真的不是一般的辛苦。
這算是婆媳關係嗎?
豪門的婆媳關係,差不多吧?豪門闊少家裏的有錢媽媽不滿兒媳婦,於是采取了各種見不得光的手段,這種時候豪門闊少本人應該怎麼辦呢?當然是好好護著自己老婆!但是老媽做錯了事情該怎麼辦?!
其實阮芸芸是有跟荀服道歉的,可那所謂的道歉,根本不就是做做表麵樣子,還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而荀服也有接受她的道歉,當然,他也直接表示過,絕不原諒。
說實話,要不是因為這次車禍,殷騖為了保護荀服剛好受了傷,荀服怕也忍不下那一口氣。但現在忍下了,難道就真的代表以後也會忍?
這時候,殷騖終於再次開口:“荀服,無論如何,我會站在你這邊。”
荀服楞了一下,殷騖的語氣說的非常確切,可是……他真的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吳特助在旁邊欲哭無淚,他都在旁邊打好圓場了,為什麼沒人理他?真的要一直談論這麼敏感的問題嗎?
不過荀服的臉色的確有緩和,他知道,殷騖夾在他和阮芸芸中間,已經足夠矛盾了。阮芸芸是他的親生母親,再怎麼樣,他也不可能去傷害自己的母親,但是同樣的,殷騖承諾了要保護他,他也一定會拚盡全力去做到……
吳特助看了看荀服,在心裏舒了口氣,感歎道,還好,矛盾一觸即發,隻是不是現在。
誰知殷騖再次冷冷地開口:“找律師幫我寫一份文件。”
“什麼文件?”吳特助又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讓他幫我寫一份斷絕母子關係的協議書。”殷騖的語氣冷蜇,同時,在這一瞬間,他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又變成了那個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冷酷無情的殷騖。
“斷絕關係……”吳特助第一次發出那樣失禮數的驚叫。
就是一旁的荀服和荀尋逗徹底驚呆了。嶼。汐。團。隊。獨。家。
荀尋隻是從字麵意思理解了一些什麼,露出一臉似懂非懂的表情,荀服卻很清楚這樣的協議書意味著什麼。
父母和子女的關係,並不能真正地從法律上斷絕。他所知道的是,除非是養父母和其養子女才有可能斷絕撫養關係,可是……真正血脈相連的母子兩人要怎麼斷絕關係?
要真的能斷絕關係,他早該和荀芳斷絕關係才是。
但是,殷騖表達的是一種絕對決絕的態度,表達的是在這件事情上,他對荀服的絕對擁護,斷絕關係的協議書一旦簽訂,即便沒有辦法真的斷絕殷騖和阮芸芸的關係,但是這個消息很快會傳遍整個帝都……
到時候,對殷氏集團,對整個帝國集團,都會產生重大的影響,而這影響……往往不會是正麵的。
而且,一旦殷騖這樣做,也就代表著他和阮芸芸的關係破裂……
阮芸芸那個女人,可能會徹底抓狂吧?她到時候可能會采取更加激進的手段。
殷騖真的願意為了他……這樣做嗎?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不由地屏住呼吸,每一個人都感覺自己的心髒狂跳不止。
沒有人注意,荀尋第一次用不算是太帶有惡意的眼神認真地打量了殷騖一眼。
“可是總裁……你是認真的嗎?”在這種時候,吳特助還是不得不提醒殷騖一些事情,“太太她手握大量的殷氏集團股份,而且她的背後還有阮家作為靠山,除此以外……殷家……”
不用他說殷騖都很清楚,不僅是阮芸芸,阮芸芸娘家的勢力,就算是殷家的人也會選擇站在他的對立麵。
荀服隻覺得心裏咯噔一聲。可以說,這份斷絕關係的協議一旦遞到阮芸芸手上,他自此以後……幾乎要與全世界為敵吧,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老婆親親
“親一口。”殷騖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原因是剛剛荀尋才在他麵前炫耀似的說了一句,“哥哥以後每天早上的時候都要親我一口哦。”
小孩子說得玩的話殷騖倒是當真了,隨後各種暗示荀服要他不要區別對待。沒有辦法……荀服也隻能在他臉上親上一口咯。
今天是出院的時間,天氣格外的好。
“那是一家四口嗎?”
“像啊……看著真溫馨啊。”
“看清楚一點,是兩個大男人誒……”
“嘿嘿,男人懷孕也是有的。你不知道有一種人……”
路過的人不免說兩句悄悄話,或是覺得稀奇古怪,或是投來羨慕的目光。
殷騖的手輕輕攬著荀服的腰,那隻有力的胳膊,簡直恨不得將荀服抱起來。
一家四口,說的也沒錯。
殷騖在心裏勾起一抹笑,恨不得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告自己的主權。
倒是荀服紅了臉,幾次想掙脫殷騖的手,忽然又想起什麼,索性還是由著殷騖去了。
那些人竟一個都沒發現殷騖眼睛看不見這事……荀服下意識往殷騖身上看去,的確……陽光下,殷騖看著和正常人並無區別,若不仔細去看他的眼睛,單單是看他的動作姿態,誰也看不出。
可仔細想想,那也不過是一場艱難辛苦的偽裝。背後不知道付出多少辛酸。
上了車,大家舒展著身體,輕輕打著哈欠,車子開地很平穩。
清晨的空氣很好,昨天下了一場暴雨,地麵上還有泥土的清新。
“昨天還在擔心今天會不會也下雨,沒想到天氣很好。”殷騖輕鬆地說了這麼一句。
荀服輕輕點了點頭,小寶趴在他肩膀上睡著覺,陽光照下來,格外的溫暖。隻不過,他們挑了大清早回家,小家夥還沒睡夠呢。
殷騖的眼角膜手術安排在了下個月的這個時候。這件事情背後有一些隱情,但是思來想去荀服還是沒有和殷騖說。
醫生說眼角膜移植手術應該不太會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殷騖腦內那塊淤血……
意外發生的可能性很小,隻是讓荀服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
一路上,荀服輕輕摸著小寶的腦袋,之前幾天灰蒙蒙的天總會讓人覺得不舒服,難得一個好天氣,心情都變好了。
懷裏的小寶白白軟軟的,手感極佳,小孩子養了一段時間,果然好看多了,胖了,皮膚也從那種紅的有點滲人的顏色一點點變白,肉也呼呼的長著,不過比同齡其他小寶貝還是差一點。
摸著那小臉,荀服就想,再胖點才更好。每次抱這小東西,他都要忍不住想要怎麼才能將小東西微胖一點。
荀服沒有發現,殷騖一直在“注視”著他。
雖然什麼也看不見,殷騖的臉上卻始終帶著笑容。
一旁的荀尋則是一隻手牽著荀服的一角,一邊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這是還沒睡飽呢。
荀服心道,本來應該送尋荀去幼兒園,可眼下這多事之秋,還是得把人放在自己身邊。
忽然間,小寶打了一個哈欠,小家夥迷迷糊糊就要睜開眼睛。
這一個哈欠真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提起了一顆心。
小寶一般時候都挺乖巧的,但起床氣卻很嚴重,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哭的嗷嗷叫……
那驚雷一樣的哭聲,倒也和驚雷一樣,隻聽著劈裏啪啦一聲,十分驚人。
荀服現在熟悉地掌握了哄孩子技能,十分熟練地哄著孩子。
可是這一抱幾個小時的車程,一會兒橫著抱一會兒豎著抱,看著都累。
殷騖拍了拍荀服的肩膀,“我來抱孩子吧。”
“沒事,我抱著就好。”荀服並不覺得累,而且小寶也已經沒有再鬧了,小家夥又睡著了,乖巧地不得了。
倒是荀服自己,到現在都覺得這一切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他一個男人……
竟然真的懷孕了,真的生孩子了。一轉眼孩子也個把月了,再一轉眼,孩子說不定都能打醬油了。
荀服是沒看見殷騖眼巴巴就等著抱孩子。
其實小寶這個孩子,怎麼都還是比別的孩子還要乖巧一些,平時不會瞎哭瞎鬧,就好像小小年紀懂得就特別多。
“殷騖,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
荀服看著懷裏的小寶,隻覺得自己家孩子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可愛的小家夥。
這孩子真像是一個小天使……
不過,荀服瞧不出孩子到底像誰。
左看右看……覺得孩子果然還是太小了。不過,眼睛是圓滾滾的,像他。這眉毛,淡的幾乎沒有,但是頭發是濃密的,荀服也見過一些其他這個年齡的小嬰兒,發現有些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頭發很稀疏,長到一段時間,頭發才會越來越濃密,但是小寶這一頭烏黑的頭發,是真的濃密的讓人羨慕啊……
這發量……
荀服最近掉發有點嚴重,竟有點妒忌小寶這一生下來就烏黑濃密的發量。
“叫什麼?”一旁,殷騖問了一句,語氣沒有什麼異常。
荀服笑道:“叫荀溫良。溫暖善良。”
殷騖楞了一下,最後笑著點了點頭,“好。”
在孩子姓什麼叫什麼這件事情上,殷騖並沒有任何的意見。
“小名就叫小寶。”
殷騖對這個小名也沒什麼意見。
但事實上,殷騖的內心早就如同一鍋煮沸了的熱水。這是荀服的第一個孩子,同時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荀服這會兒也就是小家夥塊頭還是太小了,不然看著倒是像是個大孩子。
荀服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又不免覺得……
自己在和母性光環是不是有點太重了?
那也沒辦法……
就在這時候,荀服忽然覺得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視著他,他抬起頭,看見殷騖低頭看著自己。
可荀服看見的,分明是一雙烏黑但是依舊沒有光澤的眼睛。——不過,荀服現如今,也已不像是之前那樣,每次看見這雙眼,便要惆悵難過一番。
因為他擔心的事情,已轉為其他事情。
荀服的目光一沉。
最後。
他衝著殷騖淡淡一笑,殷騖雖然看不見,卻也會衝著他一笑,這就是兩人之間日漸形成的一股默契。
殷騖和荀服之間似乎是對某件事情達成了一種共同默契。
殷騖在醫院靜養兩天,荀服陪著做各種體檢,他自己在這期間也一起跟著檢查了不少項目,再就是警察那邊也是時不時要過來問些事情。
“殷騖,回去之後好好休息,我想……那件事情我來處理吧。”
殷騖楞了一下。
他知道荀服說的是什麼。
“你不相信我可以處理好?”荀服用有些強勢的語氣反問殷騖。
那天車禍事件,如今已經查得七七八八,那位開車的司機被查到是酒駕。
不過他運氣不比殷騖和荀服這一車子的人。那場車禍差點就讓那個司機死了,可事實上,他活著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這件事情被直接封鎖了,可網上還是有些聽說了這件事情的人。
甚至有人想來打探殷騖的事情,當然是被殷騖的手下攔住了。
至於那司機,如今還滿身傷痕地躺在醫院的重症室,醫生說那人十有八九醒不過來,就算醒過來了,也會變成植物人。
這案子查來查去,查出來的也就是這麼個結果。
——男司機醉酒後造成的車禍意外。
其他的線索再沒有。
不過,殷騖是斷然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他讓人緊密地暗中追查,最終查到了一點消息。
那開車的司機,原是個亡命天涯的混混,因為賭博的緣故欠下了一筆巨款,為了還錢去借了高利貸,這高利貸一借,這人的一生可就算是毀了,拆了東牆筆西牆,借的錢就像是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這樣一來,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那個亡命天涯的混混死不足惜,可是他也有親人,有子女,這人唯一的良心就是舍不得自己的親人受到牽連……
帝都某處不知名的邊緣區域有一群混混,平時幹的就是放高利貸這種事情,這神秘組織至今還沒給端了,躲藏的隱秘……聽說是給得起錢,什麼事情都能做。
在那一起“意外”車禍之前,這個司機曾經秘密地去過那個地方。雖然他將可以摸清楚的痕跡都抹掉了,可殷騖手下的人還是查到了蛛絲馬跡。
殷騖覺得這司機的事情和這個組織很明顯有些關係。
最直白的猜測是,這位司機為了償還高利貸選擇了幫著組織的人做事。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背後的主使者,也必定隻能通過這個組織去找。
可問題是,這個組織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接觸得到的。這個犯罪集團有一套嚴密的紀律和手段來保持隱藏他們自己。
線索是在這裏斷的,再多的蛛絲馬跡也尋不到更多的破綻,要知道幕後的人是誰,最好的辦法就是打入那個組織。
“你打算如何處理?”殷騖反問荀服。
荀服想了想,“既然是用錢就能解決一切的地方,那事情就好辦了。要打入這個組織也並不困難,風蕭這個組織是為了錢而存在的一個集團……利益才是他們最看重的東西。”
既然那些人隻要錢,給他們錢就是。
這個切入點很不錯。
可問題是……
“荀服,你的想法很好。可是實際操作起來,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知道……我並不是說我要親自去處理這件事情。我隻是想盡可能幫你一些忙。”或許,繼續讓殷騖當這個下命令的人,而他來支使其他人執行命令,並做好監管,這才是他想為殷騖分擔的。
荀服的想法很簡單,隻可惜……
寶貝,聽話
“聽話!”殷騖湊近到荀服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
“你幹嘛……”荀服懷疑對方是故意的,他摸到了一臉的口水!真是該死!
“寶貝,你聽我說……”
“殷騖,你別打岔好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他覺得自己是在和殷騖說正經事,可對方卻故意用這種計謀轉移話題,簡直就像是把他當小孩看待。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不要插手。”殷騖的語氣在一瞬間變得冷沉。
的確。
殷騖是嚐試過用各種辦法轉移荀服的注意力,可荀服偏要執著於這件事情……
這些事情他自己讓人處理去了就好,他並不想讓荀服摻和,不是懷疑荀服的能力,而是這其中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哪怕隻是讓荀服在裏麵充當一個檢查員的身份,殷騖還是會擔心……
“殷騖,難道你覺得,隻是做一個監督者,我都做不好嗎?我並不是要自己親身去參與,我隻是接受他們的信息,幫你做整理。”這和秘書其實沒什麼區別,這樣的身份不會帶來什麼問題,荀服也有信心做好。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一開始的時候,他把話說的有點大。
好在殷騖並沒有揪著那一點不放。
可偏偏……殷騖不揪著那點不放,卻是希望荀服一點也不要摻和進這件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荀服……你必須先保證你的安全。”殷騖的語氣冷沉。
荀服覺得那根本就是一個借口……
明明就是一個和秘書差不多的工作,根本沒有什麼安全可言,殷騖到底為什麼……
荀服也是不明白了,這種時候,殷騖何必那麼逞強呢?
他隻是想多幫助殷騖一些啊……
更何況,那背後的人,不僅僅將殷騖示視作仇人,也將荀服視作仇人。荀服覺得,他完全有資格插手這件事。
“殷騖,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想。”荀服承認,殷騖的舉動讓他多少有些傷心。難道自己在殷騖的眼裏,永遠隻配當一個花瓶,一個附屬?
“我已經決定了。”殷騖用冰冷的語氣說道。
“你怎麼那麼霸道?”
“我就是很霸道啊,你不是一直很清楚嗎?”殷騖笑了。
他竟然笑了?荀服壓製著心底的怒氣,努力不和殷騖爭吵。
和一個瞎子也沒什麼可吵的。
之後,車內一片寂靜。
沒有人說一句話。
荀尋一直趴在窗戶旁邊看著外邊,雖然他將殷騖和荀服的爭論聽得很清楚,卻不敢插話。
荀服曾經試著猜測對方的身份,可惜,他們手上的線索太少了……
阮芸芸這個女人,雖然手段毒辣,但是她將殷騖看做自己全部的希望,怎麼可能不顧及殷騖的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