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班長態度緩和了,我的膽子也開始肥了起來,話就直很多:“班長,我們並不是要故意違反紀律,高粱米飯我們確實不愛吃。在我們老家,高粱是用來喂豬的,沒人吃那玩意兒。”
“你們啦,根本就不了解東北地區的實際情況,你們知道不知道,在我們東北三省,能吃上高粱米飯,已經是很好的生活了。現在,大部分老百姓的家庭,高粱米還吃不上呢!我們部隊現在正常供應的,是百分之四十的麵粉,百分之四十的高粱米,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大米,還有少量的大豆和飯豆之類,我們不吃高粱米,還能吃什麼呀?千百年來,東北地區的老百姓,都是以包米和高粱為主糧,許多地區根本不種水稻,又怎麼能吃上大米?大米又從哪兒來?我們部隊的供應標準,相比當地的老百姓,已經是很好很好的了。現在我們遼寧地區的老百姓,許多人都吃不上高粱米飯,能喝上包米杈子、包米麵糊塗粥和煮高粱,就已經很不錯了,你們應該理解。這裏不比你們湖南的魚米之鄉,到處都是水稻田,老百姓都是以大米為主食。東北人的主糧,就是玉米和高粱。”班長耐著開始對我們解釋。
其實,班長的都是大實話,沒有任何的虛假成分。
當時,東北地區確實很窮,老百姓吃粗糧是正常現象。
尤其是遼寧省,許多地方的老百姓,溫飽都一直是個問題,沒有得到根本解決。別是吃大米,就是雜糧,許多地方也是不夠正常口糧,吃了上頓沒下頓,老百姓過窮苦r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有這樣幾件事可以證明:
第一件事,我入伍後,禮拜到離駐地三十多裏地的縣城時,基本就沒看到過吃大米飯的。那裏的飯店、招待所,賣的基本上都是高粱米飯,根本看不到大米飯。就是縣委招待所裏,賣的也是高粱米飯,我就去吃過幾次。
我有幾次吃到大米飯,都費了很大的勁。都是特意到縣城的鐵路招待所裏,通過一個在那裏當廚師的湖南老鄉,幫助我解決的。
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了八十年代上半期我調軍區機關工作時,那裏許多飯店賣的還是高粱米飯和雜糧大餅子。
第二件事,我們附近的縣城,號稱大寨縣,是遼寧省學大寨的典型,先進單位,還經常敲鑼打鼓、廣播宣傳,實際上老百姓窮得叮當響,許多農民糧食經常出現短缺。尤其是到了每年饑荒階段,許多老百姓都是處在半饑餓狀態,吃了上頓沒下頓,不管是吃什麼,一能夠吃上兩頓飽的,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親眼所見,我們部隊附近的赫家堡子,夏玉米剛剛灌漿,老百姓就得掰下來緊急充饑,生產隊還不讓老百姓,了就是誣蔑大好形勢,反對學大寨,就要挨批鬥。
許多農民從生產隊分到還沒有完全長成的玉米棒子,一點也舍不得浪費,都是連玉米棒子一起打碎,合成稀糊糊的,再加入一點菜葉子,放點鹽,用手抓成一團一團,拍在鐵鍋裏貼大餅子,連油都不放一點,更不用炒上一大碗好菜下飯了。
可見,當時的遼寧農民,糧食是多麼短缺,生活是多麼艱苦,根本不象那些假大空領導吹乎的那樣,形勢一片大好,農民不缺吃不缺穿!
第三件事,就是部隊附近的農民饑餓難忍,經常到我們連隊偷馬料的事情,我現在仍然記憶猶新。
我們連隊是炮兵連隊,當時還沒有裝備汽車,全部都是騾馬化,全連養了四十多匹大騾子,最大的有將近一個人那麼高,能拉一千多斤,非常有勁。
每匹騾子也和我們每個戰士和每門火炮一樣,都是連隊的正規編製,都有正規的戶口,都有詳細的檔案,甚至每都有它們的情況記載。
平時行軍時,我們的火炮都是拆卸開來,用騾子馱著,有的馱炮身和炮架,有的馱炮座,有的馱炮彈。
瞄準鏡由副班長兼瞄準手專門攜帶。全班隻有一支衝鋒槍用以自衛,由班長兼炮長背著。其他戰士兼炮手,都要背炮彈。
連隊有專門負責養馬的馭手班,這也是全連最大的班,高峰時期,馭手班將近二十人的編製,幾乎和我們的指揮排差不多大了。
一旦上前線作戰,或者出去演習和野營拉練,馭手班的規模就更大了,因為每個炮班都要派出一名戰士去當馭手,負責喂養和管理分配給本班馱炮的馬匹,這是一項固定任務。
實際上,那時的軍馬,生活條件不比我們這些戰士差多少,甚至比人吃得還好。
每除了保障它們足夠的草料外,每還要供應次等麥、碎大豆、豆餅和都粕,食鹽也是足夠供給。
另外,還時常加入一些玉米和帶點細糠的碎米。
所有馬料中,除了草料人不能吃以外,其他全部都是人的糧食,而且在那個時候來,其中大部分是糧中老百姓想吃都吃不到,有的人甚至都很少看得到。
比如麥、大豆、豆餅、豆粕,還有碎米,這些東西普通老百姓平時都很少見到,根本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