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現在的蘇驚夢, 絕對不可能說出那樣傷人的話。
那是星期四的下午, 上晚自習之前。
他路過那條種滿白玉蘭和榕樹的樹林時, 一陣風吹過,有一朵即將要盛開的花苞掉到了他的腳邊, 溶金的夕陽也帶不走被樹拋棄的淒涼, 難得的,蘇驚夢彎下腰企圖撿起那朵夭折的花苞。
他的身影被榕樹的陰影遮擋, 當他剛蹲下身時, 有腳步聲從背後響起, 帶起了一陣細微的風響。緊接著一個略顯焦急的聲音從前麵響了起來。
“小白!你發給我的語音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 蘇驚夢的身子微僵,就連伸出去的手都停在了空中。
張子欲站在白諾諾的麵前,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白諾諾像是強行為自己打氣, 捏著拳頭認真地說道“你不要這麼看著我!你知道,我決定了的事情不會更改的。”
周曼露的出現讓白諾諾意識到了自己的卑微, 所以如今的她對蘇驚夢隻剩勇氣了!如果連勇氣都喪失了, 那她什麼都沒有了。
看到她這樣,張子欲有些心疼地說道“……可是他這麼糟蹋你的心意!你就非要在他那樣的歪脖子樹上吊死嗎?”
白諾諾低頭踢了踢腳邊的一顆小石子,一臉無所謂地說道“不是有首歌都唱了嗎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等我追到他之後,再甩了他!哼!這樣才能報複他扔了我這麼多天的早餐!”她說完,還仰著脖頸揮舞了一下拳頭,看起來霸道得不可一世。
然而她的偽裝又豈能逃過那麼了解她的張子欲?一向沒心沒肺的小丫頭,不是喜歡到心坎上又豈會弄得這麼卑微,卻還怕自己為她出頭, 佯裝成這樣。
他不想她受傷,明裏暗裏說了無數次,可是她卻跟一頭倔驢一樣不撞南牆心不死!
他一直不理解,到底是一種有多濃的感情才能化成奮不顧身的一腔孤勇。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五中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校霸楚醉,悄悄跟在一個女生後麵,小心翼翼的卑微樣子,他才知道,喜歡是兩個人的事情,在外人看來無論有多麼不值得,身在裏麵的人卻甘之如飴!
張子欲看著麵前的女子,臉上的強顏歡笑讓他的心也跟著難受,他保護長大的小白不應該是這樣的,可是他勸阻不了,卻也不想看到如今忐忑不安的她,所以……她喜歡什麼就去做吧。
他張開手把纖細的女孩摟入了自己的懷抱,抬手揉了揉那顆亂七八糟的假發說道“記得追上他咱們就立馬給我甩了他!有我在,你想怎麼渣就怎麼渣!”
得到張子欲的支持,白諾諾終於綻放出了一抹燦然的笑,那一直以來的惴惴不安瞬間消失不見,她用力的回抱了他“好!”
暖黃的餘暉從樹葉的縫隙漏了進來,點點金光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沒有聒噪的蟬鳴沒有細簌的樹葉沒有低吟的風聲,就連空氣都放佛被這美好的畫卷驚住了。
那一刻,蹲在不遠處的男孩子伸在半空中的手青筋暴凸,晦暗的瞳孔是深不見底的熠熠寒光。
等張子欲再次從他身邊走過去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站起來慢慢地走出了陰影處,迎麵向著白諾諾的方向走去。
本來打算回教室的白諾諾看到蘇驚夢的時候,眼裏瞬間迸射出驚喜,她粲然地打了一聲招呼“蘇驚夢蘇驚夢!”
她總是喜歡疊聲叫他,她喜歡的男孩子,放佛怎麼樣都叫不夠一樣。
蘇驚夢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一如既然的冷漠,白諾諾似乎習慣了一樣絲毫不在意,她小跑幾步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用一種視死如歸的神態喊到“蘇驚夢,我喜歡你!”因為太過緊張,所以喊完才發現自己聲音太大,她趕緊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著麵前的男孩。
剛才的那個擁抱還殘留在蘇驚夢的虹膜之上,那些對話還在耳畔回響,看著她剛才被張子欲揉過的頭發,他扯唇,從鼻腔噴出來嘲諷的笑意,“麵容醜陋,不知廉恥!”
那是第一次,情緒顯露得如此明顯,再不複一貫的麵無表情。
然而此刻的白諾諾卻根本沒有察覺到異常,她從短暫的詫異裏回過神來,拚命忍者奪眶的眼淚彎腰連連道歉“……對……對不起,對不起……”說完她頭也不抬地從他身邊跑了過去。
身影交錯時他聞道了空氣裏淺淺的花香。
回頭,卻看到一群人走了過來,卻早已沒了那頂著亂七八糟頭發的身影。